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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君影环视一圈，四周除了小路外是一片好似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她看了会儿前方，默默走上那条不知通向何处的路。 　　慢慢地，周围开始有了光，再往前走，也渐渐有了人声。 　　那是站在一所学校门口的几个陌生人，除了门口那一片地，其他地方都是白茫茫一片，连门上的校名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学院”两个字。 　　之前的黑暗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激动地冲着其他人大声嚷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恶作剧吗？！我上班要迟到了！不管你们是谁，快放我回去！” 　　乔君影听着他大声嚷嚷，心里一动，这些人是直接被传送进游戏的？没经历过其他奇怪的事吗？ 　　“这里是哪里？”旁边一个年轻女生附和道，“这里好吓人啊。我害怕。” 　　她说着往身边与她眉眼相似的男生那凑了凑，拉着她轻声安慰的男生神色紧张，偶尔扫向众人的视线里带着防备。 　　这时，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子轻蔑地扫视全场，他手指挑起额发说：“这是哪个节目的恶作剧吧？是不是周围还有隐藏的摄像头？想看我们惊慌失措的丑态？你们想呆在这就呆着吧，老子可不奉陪。” 　　说完他就抬脚走进了那片白雾里，之前嚷嚷的那位中年男子看到他走进白雾，也磨磨蹭蹭地挪到空地边缘。 　　就在这时，白雾里传来人类惊恐的尖叫声，众人看不见白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 　　那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竟然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尖叫声突然戛然而止，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穿过白雾重重地砸在中年男子的身边，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惊恐地叫出声来，跌坐在地。 　　中年人嘴里胡乱说着“我不走我不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同时用手撑着身体往后退，就连手掌在粗糙地面上磨出血痕都顾不上疼。 　　众人定睛一看，是几块红色的血肉！ 　　断口整整齐齐，像豆腐块一样被切得方方正正，流出的鲜血渐渐晕湿了地面。 　　恰好这时又有人走了过来，众人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再盯着地上的肉块，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人。 　　乔君影过来的那个世界已经是深秋了，而这里却是盛夏，火辣辣的阳光毫不掩饰地照射着大地，热得人心烦。 　　哪怕有风，也是带着热意的，幸好学校的围墙给了众人一片喘息的阴影。 　　她随意扎起披散的微卷长发，露出精致小巧的菱形耳钉，耳侧有几缕头发垂落下来，在暖风的吹拂下调皮地亲吻眼角的泪痣。 　　乔君影脱下长风衣搭在臂弯，无视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打量。 　　她生得很好，完美继承了父母面容上的优点，眉如远黛，眼若星辰，眼下的一点泪痣更添风情，肤色虽有些苍白，但并不显得瘦弱可欺。 　　只不过她的神色略显冰冷，透着股“生人莫近”的味道，像那高岭之花，美则美矣，却极难触碰。 　　“沙沙——” 　　不知从哪传来的像信号不好的老式收音机里发出的声音，语速很慢，更显得诡异非常，“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73149。 　　“题目：谁杀死了知更鸟？ 　　“背景：湘水美院本来是一所不错的艺术类学院，可是自从大二学生林子柒从活动楼顶层跌落后，一切就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了。黑暗中模糊的身影，背后窃窃的私语，流血的画布，摔死的学生，上吊的老师，整所学校弥漫着异样的气氛，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迫于压力，校领导请来了专业的侦探团队希望能解开谜题，重还校园安宁。 　　“任务：找到真相。 　　“提示：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谁看见他死去？是我，苍蝇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他的血。谁杀死了知更鸟？谁、杀、死、了、知、更、鸟、？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死、死亡大吉？什……什么意思……”中年男子坐在地上面露惊恐，喃喃自语。 　　周围的白雾开始散去，乔君影看着手腕，她发现在白雾散尽的那一瞬静止的数字跳动一下，变成了13：20，结合现在的日头判断，这大概是游戏里的时间提示。 　　与此同时，从校门内走出一男一女，“你们好，请问是来解决这次事件的侦探们吗？我是湘水美院的院长，我姓李。这位夏老师是林子柒同学的辅导员。” 　　其中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 　　几个玩家相互看看，中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往人群后面躲了躲。 　　这时，一个男人主动站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T恤，结实的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的。 　　他和李院长握了下手说：“您好，我们是接了委托的侦探，请问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边走边说吧，我先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 　　李院长一边带着众人进了校门，一边给他们简单介绍起学校的布局。 　　湘水美院的校园方方正正的，大门在南面，除此还有西、北两个小门，一进大门就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通向学校的喷泉广场和图书馆，顺着图书馆后面路走下去是食堂。 　　学校东部依次是行政楼、教学楼和本科生宿舍，西部依次是写生园、活动区、研究生宿舍，各建筑之间点缀着应季绿植。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乔君影很是喜欢这种方方正正的布局，看起来大气有条理。 　　“……林子柒是个很好的小姑娘，虽然有点内向，但性格很好，跟同学相处的也不错，而且画画非常有灵性，很得授课老师的喜欢。我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夏老师有点说不下去了，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 　　团队中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士问：“等等，您的意思是……林子柒同学是自杀的？” 　　“是的，难道……你们怀疑是谋杀？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同学，平时就算有什么矛盾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夏老师放下手露出一双微红的眼睛，“他们还都是孩子呢。” 　　“明白。”干练女点点头露出很是信服的模样。 　　不过这话没人相信，要真是自杀他们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而且提示中说是麻雀杀死了知更鸟，就不知道这位夏老师是真不知情还是有意包庇了。 　　乔君影混在人群中慢慢琢磨着，就算是谋杀，也没有人说学生就是凶手啊，夏老师这么个反应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有意暗示？ 　　说话间众人走到学院西北角的研究生宿舍楼下，两位老师带着他们上了六楼，也就是宿舍的顶楼。 　　“我们准备的是两人间宿舍，独立卫浴，24小时供水，饭卡里也打了钱，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各位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五楼，我们会尽力满足各位的需求的。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真相，还学校一片安宁。” 　　李院长环视众人，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带着夏老师离开了。 　　“那……我们先相互介绍下？毕竟是要共同闯关的伙伴了。” 　　肌肉男看着相互打量的玩家，苦笑了下说道：“我叫崔健，这是我第二次进入游戏，也算是对游戏有点熟悉了吧。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在游戏中死亡是真的死亡，只有大家合力成功通关才能离开游戏。” 　　“还有，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一觉睡到天亮是最幸运的。不过这一场不用太担心，我看你们大多数像是新人，听说一般新人比较多的游戏不会太难，这算是个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吧。” 　　“董倩。”干练女说，“第三次进入游戏。” 　　“我叫江晨阳，还有我妹妹江晨语。”这是之前的那两个年轻人。“我们是第一次。” 　　“梁丰年。”中年男子说完又默默缩回角落，他好像被一系列的事情吓到了，还没缓过劲来。 　　“乔夏。第一次。”乔君影想了想还是没有用真名，谁知道这些表面同伴中有没有人包藏祸心呢。 　　还有剩下的几个人周晓晓、司徒雅、田森、柯兴镇，也都是第一次参加摩罗斯游戏，那个叫司徒雅的小姑娘看起来好像才上初中，怯怯地站在一边。 　　一个宿舍住两人，他们总共十个人，五男五女，不过在大家都不认识的情况下那对兄妹应该不会分开，那么……应该跟谁住呢？ 　　董倩，老手，虽然跟着她可能会获得更多的经验，但也更容易被利用信息差欺骗，不能把自己的安危赌在对方有没有良心上，排除。 　　司徒雅，小姑娘，虽然这么说有点凉薄，但她很有自知之明，她确实没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还顾着个小丫头，排除。 　　剩下的……周晓晓，是个在刚开始没什么存在感的姑娘，也许跟她住是个不错的选择…… 　　乔君影一边盘算着一边去找周晓晓，扭过头意外看见她要找的人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你好，我是周晓晓，我可不可以和你住一起？”周晓晓对她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当然可以。”乔君影看着那个笑，有些恍惚。 　　之前离得远没注意到，这个女生是真的很漂亮。 　　乌发如墨，面容白皙，长长的浓密睫毛好像一道天然眼线，眼尾略微上挑带着点妖娆的味道。 　　就是在这么热的时候她还穿着高领衣服有点奇怪。 　　而且……她也太高了点吧，穿上鞋子目测要有185+了，比她矮了一个头的乔君影有点小幽怨，这女生吃什么长大的啊。 　　分完房间大家就开始自由活动，在崔健的组织下约定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交流信息。 　　作者有话说： 　　摩罗斯游戏：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梁丰年：什、什么意思？ 　　乔君影：渲染恐慌气氛？ 　　周晓晓：呵呵。 　　①谁杀死了知更鸟，节选自《鹅妈妈童谣》，百度 第2章 　　两人先回了房，“有点累，我想先检查一下宿舍有没有问题，等下午再出去找线索，你自便。” 　　乔君影说完就走到窗边，顺着墙壁一路翻检，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周晓晓的视线沉沉地压在身上，让人不太自在，也不知道跟她一间房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反正这个时间学校的人应该都在午休，要是周晓晓能够独自出去留她一个人呆着就更好了。 　　周晓晓闻言坐在靠门的床上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说：“好啊。” 　　乔君影没有理会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床铺和柜子，一边默默地想着脑海里的游戏图标。 　　一个农场经营类游戏，虽说是农场，但除了农田和工厂外，还有一座大房子和漂亮的花园，除此之外还可以建设城市建筑。 　　这是她穿越前一阵一直在玩的一款小游戏。 　　是的，乔君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穿越前在跟导师在外地调研的路上遇到了恐怖袭击。 　　恐/怖/分/子事先设定好的炸弹突然爆炸，街上一片混乱，周围充斥着路人的痛叫和哭喊，鼻尖缠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乔君影先是感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然后才感觉到疼痛，她手指颤抖地去触摸自己的伤口，但除了痛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在她意识模糊渐渐睡去的时候，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女子较为稚嫩的面容，她以为自己会死，但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之前经历的爆炸就像是梦一场，或许是不小心撞到了头，关于爆炸的很多细节她都想不起来了。 　　乔君影曾经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没有看见任何行人，外面的场景与原世界似乎很像，但又给人一丝丝违和感。 　　她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有关原主的任何身份信息，房间里除了基础的家具电器以外空荡荡的，就像一间新房一样，没有衣物没有书籍没有食品，唯一的一台电脑打开后除了搜索栏外什么也没有。 　　乔君影有时候觉得这个身体很像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尤其在发现原主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一副冰山样，清冷孤傲的气质也没变，甚至连右眼下的泪痣都没什么差别的时候。 　　这种怀疑在发现原主右手背上一道白色的细疤时变成了惶恐，自己在小时候不懂事被锈了的铁钉划了一下，没有任何处理，多年过去留下个细细的白色小疤，为什么原主也有？ 　　另一个世界有同一个长相的她，且身体的经历也一样？乔君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 　　如果这是自己的身体，那么这次严重的爆炸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这身体跟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以前的伤疤都没区别？ 　　当然也可能是把她拉到这个世界的那个东西顺手修复了她的伤口，连时空穿越都能做到，修复个伤口想必不在话下吧？ 　　刚穿越的时候乔君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许多，不过现在她把这些统统压进心底，自欺欺人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让自己努力适应新的环境。 　　脑海中的游戏图标打开后是熟悉的游戏界面，不过好友系统不存在了，点开下方的人物图标，只有她自己的头像，其余的好友没有一点痕迹，就好像它一直是单机游戏一样。 　　在乔君影用房间里的电脑搜索发现这个世界没有这款游戏时，说不清自己心里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爆炸是真的，穿越是真的，这款游戏大概是能证明原来的世界存在的唯一证据了，也是她与自己的过去唯一的联系。 　　在一开始的时候，乔君影躺在床上不停地玩着农场，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游戏中景色，哪怕再也不会有好友在社团里闲聊，这款游戏依然是她在这陌生世界里的唯一安慰。 　　等到夜色来临，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研究这个农场。 　　她发现了很惊人的事情：农场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居然可以拿出来！ 　　乔君影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农场产出的面包片，跟现实中面包片的口感没什么区别。 　　继续实验后发现它非常实用，因为除了产品可以拿出外，它还相当于一个小型空间！ 　　把屋子里烧开的热水放进去一天也没有变凉，说明食物放进去也不会过期，基本保持着放进时的状态。 　　并且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仓库再也不会爆仓了，生产出来的产品似乎可以无限叠加。 　　如果把不会爆仓说给游戏好友听他们一定要羡慕死了，因为这个游戏的一大难点就是产品特别容易爆仓，仓库的储存数量永远跟不上生产速度。 　　但在现在，乔君影是多么思念那个正常的、会爆仓的的农场仓库啊。 　　无论是游戏里的还是游戏外的食物存放在游戏中都不会变质，就好像它们的时间在农场中被定格了一样，但拿出来时间长了都会变质，就好像农场中的时间是静止的。 　　她曾试着把从墙上拆下来的挂钟放进去，指针却依然正常走动。 　　回过神来大致翻了翻宿舍没发现什么问题，乔君影也确定了农场依然存在并且可以使用，她心里有了些许底气。 　　不过没想到周晓晓没有独自行动，而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她。 　　乔君影说：“其实你可以不等我的。” 　　“那可不行，我们女孩子那么柔弱，就是要一起行动才安全呀，一个人我可是会害怕的。”周晓晓笑容戏谑地回答道。 　　“……” 　　哦，完全没看出来你有哪点害怕好吗！ 　　乔君影木着脸推开房门，“那走吧。” 　　“林子柒是大二美术系的学生，听说她的遗物还留在宿舍，我想去看看，不过那间宿舍好像被封锁了。不然我们去画室？背景中不是说画布会流血吗？” 　　既然决定一起行动，乔君影便努力与周晓晓扯上话头，她的声音很是清冷，如冰棱相互撞击的声音，完全把“高岭之花”四个字描绘了个十成十。 　　周晓晓微笑着看着她，“其实你想看宿舍也不是不可以，我有办法的哦。” 　　两人很快就到了林子柒的宿管站门口，阿姨表示她们可以进去看看但宿舍封锁她也没有钥匙。 　　乔君影有点失望，但周晓晓却笑着向阿姨道谢，拉着她进了宿舍楼。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看着她拿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铁丝撬锁，乔君影觉得不太靠谱，“你真的会开……” 　　“啪嗒”一声门开了，“好了。”周晓晓半蹲着从下往上仰头笑着看她，“你想说什么？” 　　这个角度显得周晓晓含笑的眼睛更加波光潋滟，像群山环绕之中倒映着青山白云的一湾碧水。 　　“不，我没有问题了。” 　　乔君影绷着冰山脸跟着她走进尘封的宿舍，顺手带上了门。 　　“看样子出事后林子柒的舍友都搬走了呢。” 　　“嗯。” 　　乔君影开始仔细观察起宿舍来，四人间的宿舍，传统的上床下桌，已经空了三张，剩下的一个就是林子柒的桌子了。 　　桌上还有摊开的书，散乱的文具，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桌子上没什么特别的，文具书本还有一些女孩子的瓶瓶罐罐。 　　在乔君影查看桌面的时候，周晓晓把锁着的抽屉都撬开了，找到一本日记。 　　“她有男朋友？”/“校园霸凌？” 　　几乎是同时开口，乔君影和周晓晓对视一眼，抬手示意她看手里的卡片。 　　“看这个字体，跟林子柒的不一样，大气一点，更像是男孩子的字，结尾‘吻你’，大概率是男朋友吧，当然不排除字体潇洒的女朋友。如果能找到这个人说不定能知道更多消息……”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 　　“提示：谁会来当主祭？是我，鸽子说，我要哀悼挚爱，我将会当主祭。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支线任务？不过为什么支线任务只有提示没有具体任务要求啊。提示中的鸽子应该是这个卡片的主人了，他可能真的知道什么。” 　　“嗯。那个等找到人了再说，先看看这个。”周晓晓晃了晃手上的日记，递给她。 　　“林子柒长期生活在校园霸凌中，应该是被霸凌她的人害死的，不过我倾向于是意外，这个年纪的学生们应该不至于主动杀人的。不过，林子柒也有点怪怪的……” 　　“嗯？” 　　“看她的日记总有种逻辑混乱的感觉，她说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失去一段记忆……” 　　“好奇怪啊。”乔君影没接日记本反而去翻衣柜，“宿舍那么小，我读书那会儿有时会把东西藏在衣柜里，不知道她有没有……” 　　“你不看看日记吗？” 　　乔君影漫不经心地说：“你看了不就行了么，还是说……你会骗我？” 　　这时候她半个人都钻进衣柜里了，声音有点失真，带了点笑意，“嗯？” 　　“不，我当然不会。不过小夏呐……你对谁都这么没有戒心，把后背随便留给陌生人的吗。” 　　“你说什……啊，找到了！”乔君影抱着一个盒子退出来，正好撞进周晓晓怀里。 　　周晓晓一手撑着衣柜门，弯腰俯身凑在她耳边用气音说：“我说，在游戏中，不要随便把后背露给别人，很危险的。” 　　“哦，哦哦，我记住了。”乔君影往外几步退出她的怀抱，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掩饰般地说道，“不知道她藏了什么东西。” 　　她不知自己耳朵染上完全遮掩不住的飞霞，像雪原之上盛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打开看看。” 　　如果这个时候乔君影回头，就能看见周晓晓眼中含着的宠溺亲近的笑意，可惜她没有。 　　“男朋友！是她男朋友的。” 　　盒子里是林子柒和她男朋友的一些手写便签，“现代社会用手写便签还挺有感觉呢，生活还是要有仪式感的啊……嗯？怎么会……”乔君影看着手里的便签皱起了眉头。 　　…… 　　239年12月26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感觉我越来越不对劲了…… 　　…… 　　240年3月6日。你最近怎么样？我感觉不太好，好像失去了很多记忆的感觉。 　　240年3月10日。别怕，一切都会好的，我总会陪着你。 　　…… 　　240年4月15日。为什么大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她们怎么不理我？ 　　…… 　　240年8月7日。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见见我？ 　　240年8月19日。见面不太方便啊，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 　　240年10月3日。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人，你出现得那么奇怪……不是人也没关系，或者说更好，带我走吧，我受不了了…… 　　240年10月4日。会没事的，别瞎想。 　　…… 　　240年11月9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241年3月21日。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241年4月3日。无论怎么样，我总是跟你在一起的。 　　…… 　　“看这个对话，怎么感觉很奇怪的样子？林子柒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而且她和鸽子都没见过面，那怎么谈的恋爱？为什么到处都没有鸽子先生的名字啊？” 　　乔君影有点抓狂了，“鸽子的话也很奇怪，总会陪着她，但又不见她？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晓晓带着笑敲了下乔君影的头说：“不急，不是还要去画室吗？还有楼顶天台？” 　　两人把东西原样放回大致收拾了下宿舍，周晓晓带走了日记本和便签纸，锁上门离开了宿管站。 　　乔君影拉了下周晓晓的衣角，绷住表情，小声地说：“那个宿管阿姨好像在看我们，也没有阻止你撬门，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 　　“要去问问吗？” 　　“她不会说的，除非我们有更直接的证据。当然，你想去试试我也不反对。” 　　想了想乔君影还是放弃了，“算了，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周晓晓：我们女孩子可是很柔弱的，要一起走才安全～ 　　摩罗斯游戏：你敢不敢扒了这身衣服再说这话！ 第3章 　　向着活动区走去的两人没有发现有个黑影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途中周晓晓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回过头却是一片沉寂，半个人影也没有。 　　暂时没在林子柒常呆的画室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知道是没有线索还是已经被其他玩家找到带走了。 　　天台上除了新装的护栏也没看见有什么相关的东西，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周晓晓从天台门边的墙缝里扒拉出一张皱不拉几的纸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纸条字迹潦草，模糊不清，只依稀能看出“涵、推、摔”几个字。 　　傍晚，乔君影和周晓晓到食堂与玩家们汇合，众人挤在相邻的两张桌子旁安静地吃饭，气氛很是沉闷。 　　过了一会儿，董倩开口说道：“我们去了画室，发现林子柒的舍友尤许露在林子柒死后拿了她的画作发表，然后她在画画的时候就会看见画布上鲜血淋漓，尤许露很害怕，撤回了投稿，但并没有什么用，刚开始只是她，直到现在只要在那间画室画画的人都能看见画布流血。” 　　田森、柯兴镇和司徒雅点点头，看来他们是一起查找线索的。 　　“我们打算回头去试一试画室的画布是不是真的会流血，大家要一起去吗？”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安的什么心。”梁丰年嘟囔道，“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不去就不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不知怎么的，田森一下子就怒了，他猛地拍一下桌子，吸引了一片好奇的目光。 　　“本来就是！”梁丰年意识到周围的学生又压低了声音，“她盗别人的画就这么轻易告诉你们了？流血的画室，谁知道进去了会怎么样，别忘了那个声音说的摔死的学生和上吊的老师！而且不仅仅是进去吧？还打算拿画笔试试看？那谁试呢？要是没问题你们怎么不在调查的时候自己去尝试啊？” 　　司徒雅怯生生地说：“那个大姐姐吓坏了，好像有点疯癫了。” 　　梁丰年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重、点、是、我问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进去拿画笔真正地画幅画试一试？” 　　崔健左右看看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共同讨论嘛，求同存异、求同存异。我去他们班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那些学生的嘴都挺紧的，对于林子柒，不是说不熟就是说人很好，口径特别一致，根本问不出什么。” 　　“他们当然不敢说，”周晓晓把写着“她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视而不见”的日记纸放在桌上。 　　“那些学生不是校园霸凌的施暴者，就是围观者、纵容者，出了人命哪里还敢说什么呢。”她再把小纸条也放在桌上，“天台上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相关。” 　　乔君影感觉有点奇怪，周晓晓说话那么积极的吗，感觉她应该是人群中比较沉默低调的那类人啊，但她没发表任何看法，默默地低头吃饭。 　　待其他人轮流看完那两张纸，桌面上的气氛又沉默下来，像是结了冰的河流，面上一片沉静，面下暗潮涌动。 　　董倩目光炯然环顾四周，刻意停顿一下问道：“没有人要说什么了吗？关于那个隐藏剧情，大家都是队友，不分享一下吗？” 　　乔君影慢慢思索，隐藏剧情分享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吧，虽然董倩的话有点咄咄逼人了，但是…… 　　在想开口说话时，她突然感觉周晓晓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 　　乔君影一愣，不再想要开口，维持着高贵冷艳面瘫脸，干脆放空自己在大脑里清起了农场任务。 　　“其实也不是我们要抢你的剧情，唉，剧情本身不存在抢不抢这一说，分享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不是能更快地得到结果吗？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嘛，那样我们就能一起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了。”崔健循循善诱道，“大家共同通关不好吗？” 　　呵，崔健和董倩是一伙的吗？一唱一和得很熟练嘛。 　　隐藏剧情是开支线任务的，跟通关没什么关系吧，通关只是要查明真相…… 　　等等！查明什么真相？找出凶手还是把童谣中的人物对上号？ 　　如果董倩没撒谎，那尤许露就是取走血的鱼了。 　　不知道游戏怎么判定通关条件的，是直接说出来还是要找特定的NPC走剧情。 　　还有主线的麻雀和苍蝇以及支线的鸽子，如果童谣是影射，那是不是证明林子柒坠楼时除了施暴者还有躲在暗处的目击者？ 　　那字条就很可疑了，大胆地猜猜，涵推了林子柒使其摔死，不过姓名中有“涵”的人应该挺多的，要想个办法筛选下。 　　还有鸽子，到底是谁呢？他现在在哪里？ 　　不过话说回来，通关支线任务是会有什么好处吗？为什么他们都想要共享？ 　　崔健，董倩，啧…… 　　不过说来奇怪，不知怎么的，乔君影看见周晓晓就提不起防备心，好像从灵魂深处知道她不会害自己一样。 　　说到周晓晓……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她握在手心，十指纠缠。 　　这个发现让乔君影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想要抽回却被人用更大的劲握住，发觉她不再抵抗后，那只手也放松了力道，细细地从指根一根根手指揉捏过去，好像在玩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 　　“……” 　　乔君影面容沉静，内心纠结，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表示亲近友好吗？对刚认识的人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太奇怪了？ 　　不过大家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吧，乔君影突然有点想念自己在现实里的小姐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直到大家最后回房也没有再分享什么有效信息，乔君影躺在床上，重新梳理一遍现有线索后就闭眼休息了。 　　是夜，云朵挡住月亮，学院安静地蛰伏在一片黑暗之中，好像随时会跑出什么怪兽似的。 　　“咚，咚，咚……” 　　乔君影睡得不太踏实，迷迷糊糊听见有什么动静，她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很快她梦到自己在楼梯上一脚踩空，真实的失重感让她猛地惊醒过来，发现那动静并不是梦，屋外真的有东西在走来走去！ 　　“咚，咚，咚……” 　　是人吗？ 　　但人类走路也不是这种声音啊，难道说……是鬼？！ 　　上辈子看过的鬼故事在她的脑子里疯狂浮现。 　　一个鬼故事突然跳进脑海，男人逼死女友，女友从楼顶跳下去自杀了，最后就是变成一个头着地脚朝天、蹦着走的女鬼来找男人报仇。 　　而林子柒……好像也是从高楼坠下的啊…… 　　就在乔君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隔壁床的周晓晓突然坐了起来。 　　她好像也是被惊到了，但没有完全醒过来，在床上撑着头坐了好一会儿。 　　长发披散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然后她静悄悄地爬上乔君影的床。 　　“你……你干什么？”乔君影震惊地坐了起来。 　　周晓晓理所当然地回答：“睡觉啊。你不是一个人害怕吗？” 　　她拉着乔君影一起躺下，轻轻地用手环握住她的手腕，“别怕，睡吧，有我呢。” 　　“……” 　　乔君影没说话，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尝试着闭上眼，感受到身边人散发出的热量，闻着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慢慢宁静下来，竟也睡到天亮，一夜无梦。 　　在她迎着阳光醒来的时候，周晓晓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翻看着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啊？”她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糯黏糊，完全不同于白天的清冷，不经意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周晓晓笑着回答：“林子柒的日记，我打算再仔细看一遍，或许会找到什么遗漏的信息。” 　　“哦，那靠你了。”乔君影还不怎么清醒，也没多注意，迷茫地飘进卫生间。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周晓晓的笑意逐渐加深。 　　乖，就像这样，慢慢地习惯我、信任我、依赖我，多一点，再多一点，直到你再也离不开我。 　　我要你永远再不会离开我。 　　只有我。 　　“啊——” 　　一声惊恐地尖叫撕破了清晨虚假的安宁。 　　乔君影推开房门快步走向被人围着的房间，离得近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进房间一看，震惊地失去了言语。 　　入目一片猩红，难以想象人的身体竟然可以流出那么多血，田森和柯兴镇仰躺在床上，衣服凌乱破碎，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球突出，布满血丝，看起来很惊恐，心脏处各插了一只油画笔。 　　是半夜响起的咚咚声吗？ 　　“呕——”江晨语忍不住冲出去吐了。 　　梁丰年看见那两只画笔就崩溃了，他大喊着：“都怪你们！你们干什么去找画室！还要试画布！现在死人了！满意了吧！她杀了两个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们是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吗？！” 　　剩下的人脸色也不好看，司徒雅忍不住哭了起来。 　　梁丰年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你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烦不烦啊？哭有什么用！” 　　董倩说：“行了，梁丰年，你有意见冲我来，对个小姑娘撒什么气呢。” 　　梁丰年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冲你有用吗？能阻止死人吗？觉得自己过了几关游戏就牛逼了？现在怎么办？你继续啊！” 　　“你怎么说话呢？！你——” 　　“我这么说话怎么了？！我——” 　　“别吵了，地上的血迹不对。”乔君影被他们吵得心烦。 　　她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避开血迹拎着裙边踩着板凳上了桌子，“是一幅画！像个呼喊的人！” 　　乔君影跳下桌子，沿着画中人手指的方向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啊！” 　　她惊叫一声后退几步，窗子上被人写了个巨大的死字，血淋淋的，很新鲜，还在往下滴血，窗子右下角有一串模糊的数字。 　　“71……239……13……793。” 　　乔君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出房间，蹲在墙角干呕起来。 　　作者有话说： 　　周晓晓：我要你再离不开我，我要你只有我，我要你……（黑化蓄力中……） 　　乔君影：好啊，只有你。（笑眯眯安抚ing） 　　周晓晓：嗯！（瞬间变甜软） 第4章 　　“咳……咳咳……” 　　“喏，喝点水吧。” 　　一杯温水被递到唇边，乔君影咳得满脸通红，眼角泛起生理性泪水，她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就着周晓晓手中的杯子抿了几口水，稍微缓解了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 　　周晓晓扶着乔君影离开宿舍，到食堂买了点吃的，“你怎么看？” 　　乔君影慢慢地走着，闻着路边的花香缓过劲来，接过豆浆，“71200913793，估计是学号之类的东西，大概率是凶手的吧。” 　　她想了想，犹豫一会儿又继续说：“虽然我是第一次来，但感觉崔健说的没错，这场不算太难，线索什么的都挺明显的。不过所谓的简单场也会这么疯狂地死人吗？总共十一人，第一天就死了三个，比起解密的难度有点过了吧？除了第一个跑进白雾的，其他两个人……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 　　周晓晓声音含笑，故作无辜，“你在说什么呀小夏，我怎么听不懂呢？” 　　乔君影白了她一眼，“别装傻了，你不是新人。你又没想瞒着我。” 　　她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或许周晓晓经历过的游戏场次比董倩的三场还要多得多。 　　“好嘛，那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呢？总不能让我吃亏吧。” 　　“唔……开锁你的，支线我的，日记你的，字条你的，人物画我的，学号我的，不过看那些人的反应，支线任务应该不简单吧？你看着办，你觉得说多少算等价交换就多少吧。” 　　话虽这么说，但乔君影心里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周晓晓一样能找到线索；但要是没有周晓晓，自己连宿舍都进不去。 　　真算起来，是自己欠了她的，而且比起某一关的线索，明显关于游戏本身的设定更加重要，只能厚着脸皮这样算功劳了。 　　周晓晓应该是个大佬不会计较这些的吧……大概。 　　“算得真清楚呢，不过小夏啊，我晚上□□的事要怎么算呢？” 　　乔君影震惊了，再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你！那怎么能算！不是你自己爬上来的吗？！你……你爬我的床，你还……还……” 　　“好嘛好嘛，开玩笑的。”周晓晓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心里痒痒的，手感还是那么顺滑啊，真怀念。她美滋滋地收回手，再继续吓到她就不好了。 　　“说游戏中不死人是不可能的，虽然第一天就死了三个是有点夸张，但也不是不存在，正不正常那要看后面的情况。 　　“当然动了东西的可能性更大，有些游戏的特殊物品可以作为道具带到其他游戏场，但能不能带走、有什么用就要玩家自行探索了。” 　　就像你，曾经从游戏场中带出来了个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要记住，NPC不能全信，玩家更不能。有传言如果游戏场到最后只有一个人存活通关，会得到额外补偿。虽然只是传言，但保不准有谁想试试。 　　“所以……要小心啊。不要轻信他人，也不要以常理推断其他玩家。” 　　乔君影歪头问她：“那你呢？也不能全信吗？” 　　“我？我当然跟他们不一样。”周晓晓侧眸对着她笑，明亮的眼睛里好像有星子在闪光。 　　“你要是不信我，我会难过死的。小夏，别不信我。”虽然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但那双眼睛却写满了认真。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害你，相信我。 　　你只需要相信我。 　　周晓晓冲她眨眨眼，“如果能完成支线任务，会有额外积分，还可能掉落道具。不过这场简单，支线任务目前看起来也是解密，到以后的游戏场开支线一般会提高游戏难度，游戏节奏加快，简单点说就是人死得更多更快。” 　　“所以可以求稳妥不开支线任务，当然也可以为了奖励或早些结束游戏开起支线。开支线同场玩家会听到提示，但不知道是谁。共享支线就是要让对方也知道隐藏信息，当然了，除了一起开支线的人，共享任务会导致积分平分。” 　　乔君影感叹道：“哇哦，这就是大佬吗，他们还想着法儿打人情牌找人开支线呢，大佬这话说的跟支线任务跟大白菜一样烂大街想要就能有似的。” 　　周晓晓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没忍住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别人做不到，你一定可以，毕竟是九死一生磨练出来的敏锐直觉和近乎精准的判断，是传说中“摩罗斯游戏的宠儿”啊。 　　这一天的白天过得十分平静，并且成果喜人，那十一位数字果然是学号，是一个叫尹惠涵的女孩子，跟纸条上的“涵”也对上了。 　　这个女孩是一个叫欧阳娜的女生的小跟班，欧阳娜的父亲是湘水市首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因此被宠的很骄纵跋扈。 　　在女儿考上湘水美院后，做父亲的直接给学校捐了两栋教学楼，就是为了给女儿撑腰。 　　这好像把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餐桌上的氛围终于不再那么沉闷。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欧阳娜和尹惠涵下落不明，询问的学生和老师都表示不清楚，学校记录显示两人已经请假离校一星期多了。 　　晚上，乔君影躺在床上梳理故事情节，“欧阳家有钱又有人，基本可以在湘水市一手遮天，养出个飞扬跋扈的女儿也不为奇。因为某些原因欧阳娜看林子柒不顺眼，就带着小跟班尹惠涵欺凌她。” 　　“某晚，三人在天台见面，起了争执，林坠楼死亡，欧阳和尹离开，但不知道这些被暗处的某个人看见了，那个人碍于欧阳家的存在什么都不敢说，但留下了字条，接着尤许露据林的画作为己有，画布流血，人现在疯了。 　　“林有三个舍友，一个大一出国，一个疯了，我们明天去会会第三个？林子柒被欺凌，一个宿舍的人不可能什么都没发觉吧？就是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 　　乔君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胳膊撑起上半身，侧头看着周晓晓，及腰的黑发披散在身边。 　　“诶，你说她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怎么一点信息都没有，这要怎么找嘛。” 　　“不急，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自己就跳出来了呢。” 　　看见乔君影用“你在做梦吧！”的眼神盯着她，周晓晓笑了笑说：“其实也不是没有信息的，字条里提到他给林子柒他们开过讲座，但林子柒没有那天的记忆了。” 　　“开讲座？学校老师？不不不，如果是一个学校的见面应该很容易才对。那就是……客座教授？荣誉教授？也有可能是外请的专家啊。” 　　“还有她喊他恒。” 　　“名字里有恒吗……那可以了，这些教授、讲座之类的信息都可以在学校官网找到，我们明天先去机房，再去找她另一个舍友吧。” 　　乔君影重新躺好看着天花板，“你不觉得今天特别顺利吗，一查一个准，就好像有谁把信息串好等着我们去找呢。” 　　“不必想这么多。如果真的有推手，”周晓晓爬上乔君影的床，“等到了时候背后那个人总归要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看着周晓晓特别自然地挤进自己的被窝，用手环握着她的手腕合上眼，乔君影眼角抽搐，“您老能不能不要爬床爬得这么熟练啊。” 　　“只爬过你的床哦。”她笑着说，“你不是害怕吗？我陪你睡就不怕了。” 　　“谢谢！不过，我、现、在、不、怕、了。” 　　周晓晓特顺畅地改口：“哦，那我害怕，你就当陪我了。” 　　“……我付不起你的□□费！” 　　“没关系，我倒贴。”她接得飞快。 　　“……”乔君影深呼一口气，关上了灯，最终也没把手抽出来。 　　“咚、咚、咚……” 　　半夜的声音如约而至，不过这次过了一会儿就夹杂着尖叫和人类跑动的声音。 　　乔君影躺在床上听着，悄悄移开周晓晓的手，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她静静地靠在门板上，手搭在门把上，只要用劲按下去就可以打开门。 　　“你要开门吗？”不知道周晓晓什么时候也下了床，站在乔君影身边看着她。 　　“我……我能开门吗？”乔君影看着周晓晓潋滟的眼眸，犹豫地不敢说下去，“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连累到你？ 　　周晓晓眨眨眼，眼睛里含着鼓励色彩，“如果你想，可以试试。” 　　“我……我想试试。” 　　她闻言，脸上的笑意加深，“好的呀。” 　　久违了，这种令人怀念的悲悯。 　　周晓晓把手压在乔君影手上，温热的手掌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用力压下门把，她轻轻把门拉开一点。 　　走廊里有一个倒立着的女人背对着她们，“咚，咚，咚”的声音便是她用头撞击地面发出来的。 　　那女人穿着暗色的衣服，朝天的脚上穿着运动鞋，更远一点是奔跑着的董倩和跌跌撞撞跟着她的小姑娘司徒雅，一会儿两人就连带女鬼一起冲下楼了。 　　追出去的乔君影站在楼梯口往下看，顶楼往下全是黑咕隆咚的，层层楼梯像是没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咚、咚、咚”的声音中间或夹杂着尖叫声，不知是不是受过学校的叮嘱，楼下没有一扇门打开。 　　而楼上，乔君影回过头，除了静静看着她的周晓晓外，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 　　周晓晓抬手按亮了楼梯间的灯，昏黄的灯光照下来，给她打上了一层蒙蒙绰绰的光影。 　　她轻轻拉起乔君影的手，把一个系着铜钱的红绳放在乔君影的手心，“铜钱打鬼，去吧。” 　　然后她微笑着松开手，后退一步。 　　乔君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扭头追下了楼。 　　周晓晓站在楼道里唯一的光源下，看着乔君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好像要挽留什么，最终也只是仰起头把手盖在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作者有话说： 　　周晓晓：来我床上嘛小夏～ 　　乔夏：不要！ 　　周晓晓：那我去你床上好不好呀～ 第5章 　　乔君影追着声响到达三楼，这时已经看不见董倩和司徒雅的身影了，周围也没有明显的血迹，她这才放下心来，董倩毕竟是个老手，身上应该有保命的手段的。 　　既然是这样，乔君影便没有冲出去，她默默地把自己藏在黑暗中悄悄地往外看。 　　那个女鬼略显烦躁地用头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突然从走廊的窗户跳出去了。 　　跑到窗边看见她向活动区跳去，乔君影冲下楼，追向活动区。 　　夜晚的校园一片宁静，路灯安静地亮着，天上星星闪烁，偶尔传来阵阵虫鸣，很是安详。 　　乔君影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和重重的喘息声，到了活动区，她停下来平复一下呼吸，捏紧铜钱红绳走了进去。 　　夜风吹在脸上打散了因剧烈运动而蒸腾的热气，丝丝凉意附上裸露的肌肤。 　　周围的路灯好像有点接触不良一样突然闪烁起来，灯光明灭中，乔君影突然发现她面前突然出现了那个倒立的女鬼！ 　　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女鬼身上的衣服不是暗色调的，而是干了的血迹。 　　女鬼的头朝下，血肉模糊，鲜红之中还有一点点白色的东西，乔君影不太愿意去想那到底是什么。 　　那个女鬼蹦着向乔君影冲来，表情狰狞，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乔君影向右一步躲开攻击，下意识地拉长红绳，让铜钱悬在红绳中间，转身，挥手，狠狠地把红绳向女鬼抽去。 　　在被红绳抽到的时候，那女鬼像是被烈火烧灼似的尖锐地嚎叫一声。 　　她动作不停，抓住时机不停地抽打女鬼，那女鬼不住地躲闪。 　　渐渐地，女鬼身上的血色好像在慢慢淡去，脸色也渐渐平静不再显得那么狰狞。 　　乔君影犹豫着住了手，“你是……林子柒？你是不是……” 　　“……”那女鬼看起来好像欲言又止，张张嘴，却没出声。 　　这时，不知怎么的，那女鬼浑身猛地一震，神色重新变得混沌，衣服染上血色，在灯光暗下的时候瞬间不见了。 　　回到宿舍楼下，乔君影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就和站在窗前往下看的周晓晓对上了视线。 　　恍惚间，她看见周晓晓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极浅极淡，好像她下一刻就要离开了。 　　上楼的时候，乔君影突然觉得周晓晓好像在那站了很久很久，像是在等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肯放弃，仍然固执地留在原地等下去一样。 　　第二天早晨，她在食堂遇到了董倩，但没看见小姑娘司徒雅。 　　董倩好像昨天晚上受到了惊吓，一个人坐在板凳上，低着头，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见是乔君影便露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笑来。 　　乔君影回笑了一下，心里却是一惊，董倩的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嘴唇却红得厉害，两颊也染着红晕，两侧有散乱的黑发黏在脸上，看起来不太正常。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搭在乔君影的肩上，略微用力地带着她往食堂外走。 　　她微微侧头问道：“怎么了？” 　　周晓晓小声地说：“离董倩远点，那个小姑娘跟在她身边。” 　　“小姑娘？”乔君影皱皱眉，刻意地压低声音，“你不会是指……司徒雅吧？！” 　　“嗯。”周晓晓揽着乔君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手掌稍稍用力止住她想要回头看的动作，“别看，别回头。” 　　乔君影震惊地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不……不是……司徒雅怎么会缠上董倩啊？就算是死她也是死在林子柒手上吧……” 　　“谁知道呢。”周晓晓漫不经心地回复道。 　　“……”乔君影突然沉默了，或许，在面临女鬼的时候董倩见死不救；又或许，她在危急时刻推了司徒雅来保命…… 　　好像感应到她在想什么一样，搭在肩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她们在学校机房查遍学校近四年的公告信息，也没找到哪个老师名字里有“恒”。 　　乔君影食指抵着下唇，看着学校官网沉吟道：“那只能是化名了，接下来怎么办？去找最后一名舍友吗？” 　　周晓晓微微地笑了，“嗯。我们也该去和这帮学生打打交道了。” 　　巧得很，这个时候林子柒的班级正好在写生园写生，乔君影找教务部门借来了班级的学生信息记录表，正好可以比对着照片找人。 　　照片上的林子柒的最后一名舍友郑溪畅留着一个娃娃头，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无神，嘴角下垂，整个人显得很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湘水美院的写生园建得非常用心，为了满足不同学生的需求，大致分成了几个分区。各式的花草树木之间，点缀着古今中外的特色建筑及一些名人大家作品的仿品，以供学生参考。 　　此时游戏中的世界正处于炎热的夏季，从写生园的东一门进入，入眼就是一片荷花池，粉色的荷花点缀在成片的荷叶之中，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摇摆，荡起碧绿的波浪。 　　湖岸边有一条古色古香的木制长廊，长廊之上爬着淡紫色的紫藤花，或许是花期将尽的缘故，已凋谢了大半，翠羽般的绿叶间长出了小小的豆荚样的果实，别有一番趣味。 　　“要是不在游戏中的话，这样的景色真的很好看啊。”乔君影感慨道。 　　“你喜欢？” 　　“唔？还好吧，好看的风景谁不喜欢呢？” 　　周晓晓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样啊。” 　　两人没有在这找到郑溪畅，很快穿过湖上的雕花长堤走向下一个分区。 　　明明只是隔着一池莲花而已，湖两岸却仿佛是两个世界，如果说刚刚是带着古典韵味的东方园林，那湖对岸便是典雅华丽的古代西方。 　　几个按比例缩小的经典哥特式教堂在树林间错落有致。尖塔高耸，大面积的玻璃彩窗配上精巧繁复的窗棂，营造出神秘灿烂的宗教氛围。 　　乔君影拉拉周晓晓的衣角小声说：“在那里。” 　　周围很是安静，没有其他学生，郑溪畅背脊挺直地坐在一棵大树下，支着画板，认真描绘着眼前掩映在树木之间的大教堂。 　　两个人走了过去，乔君影怕吓到她轻轻地说：“同学，你好。” 　　“……”郑溪畅抬眼看了两人一眼没吭声，又扭过头去画画了。 　　“请问能向你了解一些关于你舍友林子柒的事情吗？”乔君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一些。 　　“……” 　　乔君影和周晓晓都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郑溪畅给她笔下的教堂渲染上梦幻绮丽的颜色。 　　过了好一会儿，郑溪畅终于停下笔看向她们说：“我知道你们总会找到我的，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林子柒……她和同学处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林子柒人长得漂亮，又有天赋，被任课老师捧得很高，还让她给我们开讲座，真心服气她的没几个。”郑溪畅嗤笑一声，“她也看不起我们。” 　　“……”乔君影惊诧地与周晓晓对视一眼，“那……你知道她被校园霸凌吗？” 　　“知道啊。”郑溪畅出神地看着掩映在绿树间的大教堂，“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在宿舍见到林子柒，我那个时候想，能跟这么好看的女生在一个宿舍多好啊。开始上课后，她展现出的天赋让我也为她感到开心……” 　　“后来呢？” 　　“后来啊……她一点儿也不像外表那样美好，一点儿也不是在老师面前表现的样子，仗着老师的喜欢，‘废物’、‘垃圾’之类的话挂在嘴边，然后再反过来装可怜说我们孤立她，学校的评奖评优也要经过她的手，想要拿奖就要去讨好她。” 　　“本来我们都要忍不住了，收集了证据打算一开学就上交学校的，我们想着如果学校护着她就去教育局，再不行就往上走，总有办法的。不过，大概是老天都看不惯她了吧，” 　　郑溪畅又笑了，语气畅快地说：“我们大二的时候，欧阳家的大小姐作为新生入学了，两人很快就杠上了。可她没有个财大气粗给学校捐了两栋楼的老爸，也没有依附而来的各种跟班，哪里玩得过欧阳娜呢。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好不好笑，霸凌的人也被别人霸凌！哈哈哈哈哈！” 　　虽在大笑，郑溪畅的眼角却含了泪水，“她霸凌我们的时候没人管，现在她死了，就开始有人查了。哈哈……只要没死人就不算霸凌……哈……哈……” 　　“……” 　　“你们知道吗？大二的时候我们过得多开心啊，哈，”郑溪畅变得冷静下来，“其实不是没有人怀疑的，但是我们人多啊，提前踩点、通风报信……没有证据他们能怎么办呢？” 　　郑溪畅冷漠地说，“毕竟当初我们找系主任申诉也是被一句轻飘飘地‘证据不足’压下来了啊。学校么，只要表面上风平浪静就行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死她？这样不就维持不住表面平静了吗？” 　　郑溪畅神情漠然，“没人想杀她。天台年久失修，她自己摔倒撞断护栏掉下去了。现在天台的护栏是新装的。” 　　乔君影点点头，“这样啊，谢谢你。” 　　“嗯。”郑溪畅重新拿起了画笔。 　　“对了！不好意思，郑同学，”走出几步，乔君影突然回头，“请问你知道林子柒有没有谈恋爱吗？” 　　“谈恋爱？没听说过。本校的学生都知道她是什么货色，就算有也应该是外校的吧。” 　　“好的，那你有没有在天台上留纸条？” 　　“什么纸条？”郑溪畅神情平静带着一点迷惑，不像是在说谎。 　　“好，再次感谢你。” 　　等走出去一段路，乔君影回头看见郑溪畅对着画板迟迟没有下笔，也许心思已经不在画上了吧，过了一会儿，她垂下头，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这样的景色真好啊。 　　周晓晓：你喜欢？ 　　乔君影：美景谁不喜欢？ 　　周晓晓：哦。〔若有所思.jpg〕 　　#在院子哪里围个荷塘种上紫藤呢# 　　写中西方建筑隔湖相对的时候不知怎么想到了数码宝贝里机械邪龙兽的城市，它的城市里也汇集了各个国家的经典建筑，还蛮怀念小时候看数码宝贝的日子的。 第6章 　　两人顺着来路往回走，走到木制桥梁上的时候，周晓晓一把拉住差点撞栏杆上的乔君影，“怎么了？” 　　乔君影停下步子站在桥上看着那一片接天莲叶，“林子柒是有错，但罪不至死啊。那些围观的学生受过伤害，现在冷眼旁观好像也不能过于指责……” 　　“但……这不能成为他们随意评判别人生命的理由啊。所以罪魁祸首是欧阳娜和尹惠涵了？但好像早就埋下了祸根……言语冷暴力和实质上的校园暴力哪一个更伤人呢？” 　　她回头看着周晓晓，轻轻地说：“到底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我想不明白。” 　　“有时候你不能用逻辑去思考人的行为，小夏，尤其是人的恶意。”周晓晓抬手搭在乔君影肩上握紧，直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雾蒙蒙的，染着一层迷茫。 　　“特别是一群人的恶意。有时候人在群体中就是会被裹挟着做出一些或许他们自己在事后都会害怕的行为来，只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摩罗斯游戏大多都会涉及人性的恶，也许会让你觉得人怎么可以这么坏，社会怎么这么黑暗，但这些都不重要，在每一次游戏中你选择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在经历过越来越多的出卖背叛，在见证过越来越多泯灭人性的事件后，我们也会渐渐变得冷酷残忍，渐渐变得不像个人，即使是那样我们也要尽力坚持本心，哪怕只是为了让那个时间来得慢一点。” 　　周晓晓说着说着出了神，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或许根本不会有玩家相信的话。 　　“说的好像很悲惨的样子。”乔君影笑了笑，整理好心情，在游戏中还是先确保自己能够活下去再说其他吧。 　　周晓晓仔细看了看她，确定她不再那么低沉后，笑着调侃：“没办法呀，我们能把握的也只有自己了。” 　　“如果没有开启支线剧情，在刚刚我们是不是已经通关成功了？” 　　“嗯哼～小夏真聪明～”周晓晓刻意掐细声线，带着耍宝的意味。 　　“行啦，我没事了。”乔君影不由得笑起来，“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欧阳娜和尹惠涵下落不明……” 　　“你有想法了？” 　　“要不要出校试试？”她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那张冰一样的面容仿佛春水初融，变得生动起来，“我一直想知道我们的活动范围有多大，是学校、城市，还是会更大？” 　　“好啊，那就试试。” 　　出门前两人在食堂吃了午饭，又去找李校长借了点现金，这个世界的移动支付刚刚起步，大部分的人还都是使用纸币和银行卡进行交易。 　　湘水美院坐落于湘水市新开发的大学城，正巧在城郊，两人便决定先往市中心方向看看。 　　地铁上的人不是很多，她们挑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下。 　　害怕被行人听到游戏之类的设定从而产生不好的影响，她们便没再交谈，乔君影盯着小电视上循环播放的医疗广告发呆。 　　渐渐地，地铁上的乘客越来越少，大约一个小时后，过了新路口站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一片黑暗，那不是地下没有光的那种黑。 　　更像是来到游戏之前，那段小路周围那种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乔君影静静地看着对面窗户上映出的自己和周晓晓的影子，手心发汗，不知道车会开向什么地方。 　　意识变得有些不太清醒，时间好像不太正常，像是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乔君影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和周晓晓正坐在乘客寥寥的地铁上，而下一站便是新路口站！ 　　“新路口站就要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到前进方向左侧车门准备下车。此站可到达湘水市脑科医院。新路口站……” 　　在地铁的播报声中，周晓晓拽着乔君影快步下车，然后换乘对面的地铁返回学校。 　　站在城郊车站，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 　　周晓晓一本正经地说：“师傅，麻烦您往城市边缘开，就是湘水市与邻市的边界。” 　　也许是她的要求太过奇怪，司机大叔从后视镜好奇地看了她们几眼。 　　周晓晓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羞涩笑容，“我们是附近的大学生，这是我们的调研任务。” 　　“好嘞，那您坐好了。”司机大叔发动出租车，载着她们向城市边缘行驶。 　　出租车上开着车载广播：“……确诊一名精神病患者，院方表示……”，配上窗外吹拂的暖风，听得人昏昏欲睡。 　　没一会儿，乔君影发现眼前有些模糊，她眨眨眼等视线清晰起来后就注意到司机大叔不见了，窗外又是那种黑漆漆的、令人厌烦的黑暗。 　　不知道这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会把她们带向何方，又或是重新回到城市。 　　在寂静的黑暗中，感觉寂寥无望的情绪爬上心口，乔君影猛地抓住周晓晓的手，她手心冰冷，触到周晓晓温热的皮肤，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周晓晓反手把乔君影的手裹在手里，她的手很大，肤色白皙，骨节分明。 　　暖意绵绵不断地从手上传来，乔君影看着窗外好似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随时都可能死亡的惶恐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又是熟悉的晕眩感，意识清醒后，像是时间倒流了一样，出租车行驶在车流中，司机大叔絮絮叨叨地讲着城市新闻。 　　乔君影松了一口气，看着染红了半边天的火烧云和郊区略显空旷的街道，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她们借口已经看完学校周遭的环境，让司机大叔把她们送到校门口回了学校。 　　“游戏世界和现实还是不同的空间啊。我还以为我们的活动范围会以学校为圆心往外扩展呢，但现在看来，不同方向的范围不同。” 　　周晓晓抛出话题引着乔君影思考，“对。范围不同是在提示可以往校外找线索，范围大的地方或许能找到任务NPC，比如欧阳娜和尹惠涵。” 　　“这条线可以放弃了吧？”乔君影思索着，“欧阳娜、尹惠涵、郑溪畅应该都是主线NPC，主线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在的任务还是找那位鸽子先生。” 　　“那明天去林子柒家里看看，她就住在本市。”周晓晓说。 　　“好。” 　　突然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乔君影停下脚步，“等等，你早知道游戏范围不止学校？！” 　　周晓晓笑着说：“大多数人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只能在学校活动。第一次进游戏就想到试探场地，你很敏锐哟～” 　　她步伐不停，大步向前，“快点小夏，我要饿死了！” 　　“……” 　　所以她果然一开始就知道的吧！还装得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跟着她去探险！周晓晓为什么不改名叫周戏精？！ 　　乔君影深深呼出一口气，大步追了上去。 　　餐桌上。 　　崔健苦笑着说：“我今天在学校转了一天，都没什么消息。” 　　乔君影想了想，董倩告诉大家尤许露偷画，解决了一个主线人物，那自己告诉他们郑溪畅是苍蝇就当是投桃报李了。 　　她放下筷子，喝了口汤，开口道：“林子柒的舍友郑溪畅看见林子柒摔下楼，是苍蝇。”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啊。” 　　崔健怀疑道：“我找了好多学生都没人开口，她为什么告诉你？” 　　“也许是你没找对人呢？”她微微一顿，“也可能是你拿到的线索不够啊。” 　　崔健看看她沉默着不说话了。 　　那个存在感一直很低的、感觉在不停划水的年轻男人江晨阳迟疑着问：“林子柒是知更鸟，尹惠涵是鸽子，郑溪畅是苍蝇，尤许露是鱼，那为什么现在我们还没通关？” 　　董倩的状态看起来要比早上好太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着整齐，好像恢复了初见时的干练。 　　她闻言冷笑一声，“哼，这就要问问拿到隐藏剧情的人了，支线任务一旦开启，就必须完成，不然就不算通关。” 　　梁丰年一听这话就急了，“到底是谁拿了支线快点说出来，我不想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周晓晓的唇角微勾，噙着一抹冷意，“是啊，到底是谁呢？” 　　围坐着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怀疑。 　　“既然主线任务完成了那大家也不用分开找线索了，要不然明天集体行动，想单独行动的就是支线任务的拥有者。”董倩说道。 　　乔君影心里一惊还没做出反应，就听见旁边的周晓晓猛地嗤笑出声。 　　董倩皱着眉看向周晓晓，“你笑什么？！” 　　周晓晓站起来，俯视着董倩讥诮地说：“笑你啊，自己没本事开不出支线，还在这里勾心斗角挑拨离间，有这功夫不如去找找隐藏剧情。” 　　她本身就高，配着高高在上的讥讽神情更是隐隐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无聊。” 　　说完后，周晓晓拉住乔君影的手带着她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座位，披散的黑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个完美的弧度，“小夏，走了。” 　　乔君影明白周晓晓这么强势地跳出来是为了把众人的注意揽到自己身上从而保护她，她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离开。 　　身后传来董倩的喊声：“周晓晓，你不是新人！乔夏！你跟着她就不怕被她欺骗、被她害死吗？！” 　　乔君影感到在这一瞬间，周晓晓拉着她的手猛地用力收紧，虽然在下一秒力道就放松了，但仍然箍得她手指生疼。 　　她心下迷惑，周晓晓以前是经历过什么吗。 　　她抬头看着周晓晓的侧脸，那张无瑕的侧脸上没有笑容，嘴角紧绷，像是一块冰冷的石膏模型，不近人情。 　　又是一个夜晚，乔君影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沉沉坠入梦乡。 　　一旁的周晓晓悄悄睁开眼坐起来，她俯下身子，在距离乔君影还有几公分的距离停了下来，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冰冷的空气中。 　　然后，她半撑着身子，借着窗外的微光贪恋地用目光描摹乔君影的睡颜。 　　她看了很久很久，像窗外亘古不变的月光，会永远看下去一样。 　　不知是深夜几点钟，有人在黑暗之中轻轻地许下诺言：“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愿黑夜与月光见证，我不会伤害你。 　　我会永远保护你，以我的生命为限。 　　作者有话说： 　　周晓晓：师傅，麻烦您往城市边缘开。车门已经被我焊死了！今天谁都不许下车！ 　　乔君影：…… 　　司机大叔：……妈的智障！ 第7章 　　不知道是因为死的人够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昨天夜里无事发生，剩下的人都平安地活到天亮。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周晓晓就把乔君影叫起来了。 　　两人洗漱完毕踩着早上初升太阳洒下的微光出了门，那时候其他屋子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幸好城市地铁运营的时间很早，两个人赶上了清晨第一班地铁。 　　车站几乎没有什么人，上了车后相邻的几个车厢更是只有她们两个人。 　　坐稳后乔君影侧头过去看她，“今天怎么这么早啊，你不像是会在意其他人的样子。” 　　周晓晓好像从早上起来情绪就不太好，也可能是从昨天晚饭开始就没好过。 　　她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嗯。但是会很烦。” 　　“……”乔君影没再说话，默默地把头扭回去，闭上眼在脑子里清起农场的日常任务。 　　过了一会儿，周晓晓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唇边，她睁开眼就望入乔君影含笑的眼眸中。 　　乔君影笑眼弯弯，修长纤细的手指捻着一粒棕色的糖递到她唇边，“太妃糖，试试看？” 　　周晓晓沉默着把糖抿进嘴里，浓厚的甜香瞬间弥散开，甜意好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她小心翼翼地含着这块糖，就像冰天雪地中的旅人遇见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就算不能让人完全暖和起来，但至少能在寒冷之中给人以短暂的安慰。 　　林子柒的家在旧城区一片看起来就像危楼的密集楼区，外面的几栋楼侧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宣传标语和医疗广告，环境很是恶劣。 　　地面上时不时有一小摊反着油光的污水，狭窄的道路两旁积着一堆堆半人高的的生活垃圾，在骄阳的烘烤下散发着阵阵恶臭。 　　乔君影抬手微微掩住口鼻，“她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跟她在宿舍留下的生活用品不太搭啊。” 　　周晓晓打量着周围糟糕的环境，眼神中透出些许冷意，“也许一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站在林子柒家门口，乔君影刚想问她是不是又要撬锁，防盗门的锁可不好撬，结果就看见周晓晓掏出一把钥匙，淡定地打开了门。 　　“别傻愣着，进来吧。” 　　大概是乔君影的眼神过于怀疑人生了，周晓晓边拉她进屋边关上门解释说：“从她寝室抽屉找的。防盗门钥匙，再加上她是本地人，我就猜测这大概是家里的钥匙。” 　　“厉害了。大佬求罩！” 　　周晓晓睃视了她一眼，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显得格外风情万种，“哦？那你能做什么？” 　　乔君影试图哄她开心，夸张地说：“哇，我每天给大佬□□还不够啊？还要我做什么？好过分哦。” 　　“够了够了，先忙正事吧。”周晓晓笑着说。 　　她们回过头打量整个屋子，屋子很小，一室一厅一卫，客厅的边上是一个小小的料理台，一张餐桌几乎占满了剩余空间，仅有的几件家具上都盖着白色的防尘罩。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干净到似乎都没什么人气。 　　周晓晓皱着眉拉掉客厅的防尘罩，而乔君影则走进那间小小的卧室。 　　靠着墙边的是一座掉了漆的深红色木制双开门衣柜，房间中央是一个老旧的单人床，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床单，床边上是一张小小的书桌。 　　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高中时期的教科书，乔君影拿下几本随意翻阅，书本里娟秀的字迹工整地记录著书主的勤奋。 　　书本旁边是厚厚一沓画稿，虽然不太懂画，但她觉得林子柒的画用色清新柔和，让她看了很舒服。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普通小姑娘的卧室。 　　不过奇怪的是，在小清新风格的画中夹杂着几张线条诡异、用大片血红漆黑渲染的画，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其中有一个教堂是之前郑溪畅画过的，但与郑溪畅笔下七彩的色彩不同，林子柒的教堂歪斜着裹在大火里。 　　在画面上部用大片的黑色渲染燃烧产生的黑烟，教堂上变形的十字架在黑色涂料中若隐若现。 　　不过乔君影没有多想，也许林子柒是在尝试不同的画画风格吧。 　　她拉开抽屉一层层翻找，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过在把最后一层抽屉推回去时发出了“哗啦”的声音，感觉好像有纸扯住了。 　　抽屉是和柜子连在一起的，不能完全拉出来。 　　乔君影只能跪坐在地上，伏下整个上半身，将右手伸进去摸索，然后她拽出一张薄薄的纸。 　　纸张很皱，明显有被用力揉搓过的痕迹。 　　她将纸展开是一张B超化验单，上面白纸黑字简简单单地写着：“子宫增大，宫内可见孕囊。超声提示：宫内早孕约7+周。” 　　怀孕……但她和鸽子先生没见过，等等！ 　　时间是五年前的！那时候林子柒才高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还是…… 　　林子柒小学时父亲车祸去世，母亲带着她再婚，然后初中母亲病逝，她就跟着继父一起过，会不会是她继父…… 　　乔君影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在脑后，转身去找其他的线索。 　　把几张检查单抚平收好，她站起身去检查衣柜。 　　衣柜里很干净，只挂着几件简单的女式衣裙，柜底累着一床被子，被子边上挤着一个洋娃娃。 　　那个洋娃娃已经很破旧了，扣子做的眼珠掉了一颗，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肚子处裂开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填充的棉花。 　　娃娃肚子里边缘的棉花上粘了点暗红色的东西，身上的小裙子后背有一条拉链可以拉开。 　　拉开拉链里面掉出一张小字条，上面用孩子稚嫩的字体扭曲地写着“妈妈救我”，笔画很粗，但有的地方有些模糊，像是被液体打湿晕开后，有人又重新按着原来的字迹重新写下，反复多次。 　　乔君影看着手中的字条，感到一股冷意蹿上心头，几年前，那个还是个小姑娘的林子柒到底在这个家里经历了什么？！ 　　“咚咚咚。” 　　卧室门被敲响，她循声望去，看见周晓晓站在门口，“小夏，你来一下。” 　　乔君影拿着纸条和检查单走过去，“我也发现了一些东西。” 　　客厅已经和刚进来时不一样了，所有的防尘罩都被丢在地上，墙角整理好的杂物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现在客厅最显眼的便是一个直对大门的供桌，老旧的木头桌子上摆着遗照和牌位，在没有揭下防尘罩的时候乔君影还以为那是家里供的财神爷之类的神明。 　　遗照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她留着一头大波浪卷，眉眼弯弯，笑容温婉，哪怕是黑白照片也难掩风情。 　　黑色的牌位上以正楷写着“先妣林慈李孺人闺名云梅生西之莲位”。 　　乔君影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牌位上“阳上林子柒恭立”几个小字，说：“没有设她亲父或者养父的灵位呢……” 　　她把那一沓体检单递给周晓晓，“这个孩子不会真是她养父的吧？” 　　周晓晓颔首回应，“估计是了。” 　　她翻着从学校带出来的资料，说道：“林子柒在学校预留的联系人是她的舅舅舅妈，走吧，去找他们问问。” 　　她们把体检单收起来，整理好杂物，将防尘罩重新盖回家具上，锁上大门。 　　站在门口，乔君影望着这个暗绿色的老旧的防盗门，门上贴着的红色福字卷起边角，红也是那种贴了好久快要褪掉的泛着苍白的红，连门都透露出一种颓唐陈旧的感觉。 　　“谁？干啥呢？” 　　听见声音乔君影猛地回头，看见有一对中年男女站在她们身后。 　　说话的是其中的男士，他肤色黝黑，脸上是风吹日晒造成的沟沟壑壑，一双手粗糙得满是白色的纹路。 　　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虽然没有他那么沧桑，但也是生活劳苦的样子。 　　乔君影礼貌地笑了一下问：“您好，请问两位是林子柒同学的家属吗？” 　　那个男人原本警惕地看着乔君影，听见林子柒的名字微微放松了一点，“你找我们家娃子干啥呢？” 　　乔君影掏出林子柒的档案资料递给他，“我们受学校所托调查林子柒的案件，希望能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那个女人听到这儿疑惑地说：“不是说我们娃子是自杀嘛，还要调查干啥子咧。” 　　“最近发现了点新证据，我们怀疑林子柒可能不是自杀身亡的。” 　　“啊？！咋还有人要害她撒！我们娃子可好哩！俺……” 　　“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 　　舅妈扑过来用两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乔君影的左手，掐得她生疼，“好好好，那你们一定要给我娃一个交代啊！” 　　乔君影忍着疼挤出一个微笑来，“我们一定努力。” 　　舅舅虽然没说话，但眼睛里充满着希冀之情，档案袋被他无意识捏出扭曲的纹路。 　　“我们进去说吧。”周晓晓说。 　　“哦哦，好，进去说、进去说。” 　　舅妈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松开乔君影的手，颤巍巍地捏着钥匙开门，手抖得钥匙都开对不准锁孔了。 　　乔君影的左手上留下泛白的清晰指痕，还有几个指甲印，她小声抽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指。 　　这时周晓晓从她身边挤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君影好像听见她冷哼了一下。 　　看着周晓晓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好像看出了一副赌气的意味，她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摇摇头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周晓晓打量着周围糟糕的环境，眼神中透出些许冷意：我和小影的约会就被安排在这种地方！垃圾游戏！吃枣药丸！ 　　摩罗斯游戏：用着假身份、假名字，还好意思说约会？呵呵，真渣。 　　①灵位写法来自百度 第8章 　　进了屋后，这对夫妻显得有些无措，他们慌张地拉开餐桌旁的椅子让乔君影和周晓晓坐下，又张罗着烧水，然后他们局促地站在桌边，手足无措地盯着那小小的烧水壶。 　　周晓晓面无表情地坐在那，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搁在大腿上，一双妖娆的眼眸里没了笑意，暗沉沉压得人心头发紧，那夫妻俩越发显得局促不安。 　　乔君影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开口说道：“别忙了，坐吧，我们了解完情况就走了。” 　　舅舅舅妈相互对视，然后凑着椅子的边缘坐下，舅舅看了一眼周晓晓，还没等两人对上视线就飞快看向别处，他喏喏地问：“那俺们子柒……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乔君影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打着官腔，挂上亲切的笑容，“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之中，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好吗？” 　　她尽力把语调放轻，柔柔地看着这对夫妻，希望能让他们不要这么紧张，“我现在可以询问一些问题吗？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夫妻俩又相互看看对方，舅舅放在桌子上的手用力握紧，“问吧，只要能给娃子讨回公道……我们啥都说！” 　　乔君影的注意主要集中于舅舅的面部表情，她安抚地微笑道：“那么……林子柒平时性格怎么样呢？” 　　舅舅说：“我们子柒可好啦，从小就会帮着她妈妈干活，性子也好，邻居没有一个不夸她的！” 　　舅妈在一旁猛地点头。 　　“那她一直是这样吗？有没有什么表现出不太一样的地方？” 　　“没有啊……” 　　“请您再仔细想一想，这真的很重要。”乔君影努力启发他们，“比如说言行变得不像她，或者突然忘记了什么事……” 　　这时舅妈突然拍了舅舅一下，“那口子，那次算不算？” 　　舅舅有点愣住了，“哪次？” 　　“哎呀！就那次啊！放假那次！” 　　舅舅恍然大悟，“那次，但那算吗……” 　　他看着乔君影，犹豫了一下，“前几年，钱磊还在的时候，钱磊就是俺妹子后来的那口子，子柒丫头放暑假到我们乡下玩，然后……” 　　舅妈受不了他慢吞吞的样子，“哎呀！就我们乡下有个二流子欺负她，哦呦呦，别看我们娃子小小的，她冲上去跟人家打了，又掐又咬的，还骂人骂得可厉害了！直接把那浑小子吓跑了，不过她第二天就不记得了，问起来也说是自个儿在外面玩没见着别人，好笑那二流子后来一见她就绕道走！俺们丫头……” 　　舅妈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俺们丫头咋说没就没了呢……” 　　“这样啊……”乔君影沉吟片刻，“那请问林子柒的母亲是怎么走的？” 　　“俺妹子……说是不小心在家里磕桌子上脑袋破了老大一个洞……” 　　“那钱磊呢？” 　　舅舅舅妈互看一眼，“听人家说是喝大了没关煤气……丫头跟他不亲，俺们也不太来往。” 　　“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学校的事？或者她男朋友呢？” 　　舅舅的眼神很迷茫，“没吧……丫头不太跟俺们讲话……” 　　乔君影站起来，“那谢谢你们，今天先到这儿吧。” 　　舅舅舅妈也赶忙起身，“同、同志，那俺丫头就靠你们了，俺们……” 　　乔君影冲他们点点头，“放心。” 　　两人便离开一起回到学校。 　　走在安静无人的校园里，乔君影悄悄侧头看了看周晓晓的脸色，夕阳把最后一点余晖洒向大地，给她卷翘的睫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注意到这不知是一路上乔君影偷看她的第几次，周晓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问：“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 　　“……是你怎么了吧？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周晓晓再次叹气，拉起她的左手放在掌心，那只手上的指痕已变得青紫，映着周围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轻轻用指尖触碰青痕，像是触碰什么易碎品，“这里……还会痛吗？” 　　看着她低垂的卷翘睫毛和精致的鼻尖，乔君影猛地抽回手，“早不疼了。快回去吧。” 　　离宿舍越近，乔君影越觉不对，她疑惑地停下脚步，平日里的校园……有这么安静吗？走到现在竟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风，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撩起鬓角的碎发，她突然觉得心头一紧，好似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乔君影下意识转身去看周晓晓，却见到她着急的神情，“小夏！危险！” 　　视线中的周晓晓猛地扑了过来，带着她扑倒在地滚了几圈离开原地。 　　乔君影被她整个护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锁骨，感觉有什么硬物硌着额角，后脑压着她的胳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 　　她从周晓晓的怀里爬起来，只见刚刚她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个半椭圆的坑，袭击者却不见踪影。 　　能把水泥地面砸出一个坑…… 　　如果是相同的力道砸到人身上，大概连脑浆都会被砸出来吧。 　　她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周晓晓，“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周晓晓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安抚的笑，“不客气哟。” 　　“你项链掉出来了。”乔君影抬手指指她的胸口，细细的银链子上坠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素环，刚刚硌着她额角的应该就是这个小东西。 　　“嗯。”周晓晓没说什么，只是把项链又塞回领口里。 　　两人加快步伐向宿舍走去。 　　“所以学校这么安静是支线的原因？林子柒……或者说是……开始疯狂杀人？”乔君影喃喃道。 　　周晓晓侧头看了她一眼，估量着她的情绪，“算是吧，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游戏设定就是这样的啊。” 　　所以……不要因为这些人的死而自责。 　　“不过你刚刚说‘或者是’？”周晓晓语调上扬，声音带笑，“或者是什么呢？” 　　“我怀疑林子柒是……多重人格。 　　“一路上地铁站点只播报了脑科医院、出租车上的广播和司机大叔都在说精神病、林子柒住所的医疗广告也直指脑科，再加上林子柒说自己会突然失去记忆、她的画有风格截然不同的地方、舅舅舅妈说她遇到欺辱像变了个人、舍友说她性格大变…… 　　“要是巧合也太夸张了，游戏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凑巧的无用信息吧？” 　　乔君影看向周晓晓，撞进她带着鼓励的眼眸，“还有……再大胆一点猜测，鸽子先生可能是她的副人格……之一。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能相见，又一直陪着她，而且对她的失忆毫不惊讶，真的很让人怀疑。我记得好像在哪看过，说是旧人格不知道新人格的存在，而新人格会对旧人格有相当的了解？而且从小被性侵，带有极大的童年创伤也符合多重人格的产生条件。” 　　“不过我觉得袭击者不太可能是林子柒本人，性格不像，不过也不排除死后性情大变的可能。”乔君影继续说。 　　周晓晓耐心地听完笑着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我也这么想。” 　　走到宿舍楼下，她们正好遇见衣着凌乱、身上带着多处擦伤的崔健，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们好几眼。 　　这时候楼道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他挥舞着拳头朝周晓晓打来，却被一把抓住。 　　周晓晓反手一扭一推，那男人就整个摔在了地上。 　　乔君影定睛一看，是那对兄妹中的哥哥江晨阳。 　　他仰躺在地上，发丝凌乱，满脸泪痕，衣衫带血，偏过头红着一双眼睛满是仇恨地盯着周晓晓。 　　董倩也慢慢地从楼道里走出来了，她的左臂随着身体的走动不自然晃动着，血液顺着左手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积了一小滩。 　　她见乔君影在往自己身后看，便用哑哑的嗓子开口道：“没有别人了。” 　　“……”乔君影收回视线没有吭声。 　　说不清是愤怒、怨恨还是嫉妒，崔健的情绪很复杂，“江晨语和梁丰年都不在了，女鬼来的时候，梁丰年推了江晨语抵挡，但他自己也没逃过……” 　　他认真地看着安静站着的两个人，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想看见她们后悔、自责还是自得。 　　只可惜两个女子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没能让他看出一丝情绪波动。 　　崔健心里空荡荡的，似乎累到连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这里江晨阳哭得更大声了，撕心裂肺得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悲伤都宣泄出来一样。 　　视线依次扫过三人，周晓晓眉头微蹙打量了一下董倩，又重新看向躺在地上痛哭的江晨阳。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个女鬼去哪了？” 　　江晨阳只是哭，不想理会她。 　　董倩冷冷地盯着周晓晓嘲讽道：“怎么？现在于心不安想要当救世主了？” 　　周晓晓却是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江晨阳，而江晨阳咬牙不语。 　　面对呈对峙状态的三个人，崔健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刚刚去南边活动区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周晓晓这才看向董倩，语含嘲讽，“没有支线的人会在完成主线任务后被游戏直接送离的，但你……不是不想走吗？还拖着这么多人不让他们走。” 　　说完她再不理其他人的反应，扭头大步离开，“小夏，走了。” 　　乔君影挪开一直放在江晨阳身上的视线，默默地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崔健愤怒的质问声，但董倩却一直没说话。 　　“董倩怎么能拦住其他人不离开的？传送不是游戏本身进行的吗？”乔君影好奇地问。 　　“正常来说是游戏进行传送，但玩家也不是不能改变，有对应的道具外加一点小代价就行了。”周晓晓回答道。 　　看她有些严肃的脸，乔君影并不想知道所谓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摩罗斯游戏：改变游戏传送用道具就可以做到，只不过是要付出代价而已。我可是很体贴很人性化的好游戏。 　　①多重人格：一个人具有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互相分开的亚人格，是为多重人格。学界通常将其称为“癔症性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多重人格这种心理障碍往往发于患者童年时期，而且与一些因素息息相关。他们童年时候几乎都受到过虐待。不管是暴力还是性虐待。而且受虐时间长久，施虐对象通常是长辈，甚至自己最亲的人，比如父母。当他们受到虐待的时候，身边没有更强的力量来保护他们，而他们自己又因为太过弱小无力反抗。久而久之，人格便扭曲发展。比如，他们起初会幻想出一个强有力的自己，能够站起来反抗这种伤害。或者幻想出一个逆来顺受的自己，能够更多地承受这些虐待。在受虐过程中，这些幻想的“自己”能够帮助真正的自己去逃避，暂时缓解焦虑。事情过后，真正的自己便不再愿意回想那些痛苦，于是选择性地忘记，忘记所遭受的痛苦，也忘记幻想出来的那个自己。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患者在不同人格之间的转换都是突然的，甚至有些戏剧化，他自己意识不到，也会让周围的人莫名其妙。《我没疯，我只是与众不同》祈莫昕 　　关于多重人格的灵感来源于《24个比利》和《比利战争》，不过我觉得《24个比利》比《比利战争》写得更好。 第9章 　　天色渐渐变得黯淡，周围的树林绰上一层昏暗的影子，路边的路灯好像感觉到他们的到来依次亮起，昏黄的灯光像是陵墓前燃烧的长明灯，平白添了份不详的气息。 　　乔君影小步跑跟上周晓晓问：“你在生气吗？因为支线？还是董倩？” 　　周晓晓闻言停下步伐，定定看向她，“怎么会。” 　　我是因为你啊。 　　“那你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周晓晓打断了，“内疚的人……不是你吗？” 　　她上前一步，抬手拂过乔君影上下扑闪的睫毛，手指停留在她的眼尾感觉到些许潮意，“眼睛都红了还不承认吗？” 　　乔君影猛地后退一步，“天黑了还能看清吗？胡说的吧。” 　　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周晓晓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嗓音轻柔，“嗯，我胡说的。” 　　你会因为开启支线死了人而内疚难过，但我不会，也许我天生就感情淡漠，就没有对别人的同情与怜悯。 　　但我仍然会为此感到难过，因为你在难过。 　　周晓晓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你会愧疚，我那么了解你，毕竟在过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我们俩相依为命。 　　乔君影一路沉默地跟着周晓晓来到了食堂才反应过来，“嗯？不去活动区吗？” 　　周晓晓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下，“这都几点了？你不饿的吗？” 　　手里拿着筷子，她无意识地戳着餐盘里的菜，周晓晓刚刚打完饭菜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身后就传来周晓晓的声音，“怎么不吃？” 　　“在等你呀。” 　　“左手放上来吧。”周晓晓在她对面坐下。 　　乔君影伸出左手放在桌子上，她这才发现之前的手指印已经发青泛紫了，很明显的皮下瘀血症状。 　　之前没注意，现在才突然感觉到肿胀感并伴随着火辣辣的感觉，她小声地吸了口气，正常人的手劲有这么大吗？ 　　看着她手上青紫色的痕迹，周晓晓眸光微暗，把手中包好的冰块放在上面，“有点冰，忍一忍。” 　　乔君影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湿漉漉的手指，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过两天就消了。” 　　仔细擦掉手上的水，周晓晓拿起筷子，对她笑了笑，“请食堂阿姨拿的冰，不麻烦的，快吃饭吧。” 　　“哦，好。”夹起温热的菜往口中送的时候乔君影才突然发觉，“女鬼搞出那么大动静，外面都没人了食堂阿姨居然还能安稳做饭。” 　　周晓晓沉默一下说：“初级游戏场有时不太完备，无关NPC会遵循设定好的行为轨迹行动，他们……不会根据剧情推进而做出合理反应。” 　　吃完饭，两人走向活动区。 　　乔君影看着眼前蛰伏在黑暗中的楼房，“这么长时间了，她还会在吗？” 　　“就算不在也不会走远，毕竟要陪我们走剧情呢。” 　　“……”乔君影看她一眼，陷入了沉思。 　　游戏里的人物，尤其是与剧情关系紧密的人物相处起来完全没有机械生硬感，他们的言行举止应该是出于自身意志作出的，那就是智能NPC了？ 　　她记得，在她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好像已经研究出来了具有自己的情感系统和思考系统的人工智能。 　　但具体是怎么宣布的，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有关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虚幻的面纱，让人看不清楚。 　　如果游戏场里面的人物都是智能NPC的话，不知道游戏是进行一次就关闭，还是会反复重来；如果会反复重来，那这些智能NPC会有之前的记忆吗？ 　　如果有，那也太残忍了，带着轮回的记忆被困在游戏剧情里一次次重来，逃不脱跑不掉，只能无助地迎来一批批不同的玩家，重复地演绎着自己的悲欢。 　　而这些悲欢在玩家眼里也只是无意义的游戏剧情，出了游戏谁还会记得他们？ 　　林子柒、欧阳娜、尹慧涵等人还算剧情是比较多的，那些普通的学生和老师、食堂的阿姨、开出租车的司机大叔、地铁上擦肩而过的行人，他们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他们的人生经历其实只是被游戏设定好的，只是作为路人甲乙丙丁成为湘水美院故事的背景板？ 　　如果某一天知道自己的一切经历、亲朋好友、喜怒哀乐都只是程序设计好的，乔君影觉得自己可能会崩溃，只希望这些人永远不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他们只是剧情NPC。 　　不过也有可能游戏世界是真实世界，玩家才是异世界的闯入者，如果是真实世界那就不太可能会游戏重置了，那这样倒还好些。 　　更有可能的是，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只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记录下来做成程序，最终形成了摩罗斯游戏。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只是在自寻烦恼，还是先专注游戏再说其他吧，乔君影打住思绪，将注意力转回眼前。 　　据学生说，这所学校的路灯自从出事后每晚亮起都变成昏黄的了，很有老式鬼片的感觉。 　　风突然变大了，乔君影警惕地看着周围，手里紧紧捏着红绳铜钱，“来了？” 　　周晓晓护在她身侧，“嗯。” 　　突然那个倒立的女鬼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她脸上俱是血污，看不清表情，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没有动作。 　　小心地上前两步，乔君影发现女鬼还是立在原地，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试探地问道：“林子柒？林子柒的男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人？” 　　女鬼开口说话却发出一个很舒缓的声音：“男朋友，宁波恒。” 　　鸽子先生，宁波恒？！ 　　乔君影和周晓晓对视一眼，“你……你和林子柒……” 　　“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一天我突然和她共用一个身体了。” 　　“林子柒不知道？还有共享身体的不止你们两个吧。” 　　听声音，他好像苦笑了一下才说道：“她不知道。” 　　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呢？远到相爱却不能相见。 　　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呢？近到共享一个心脏。 　　宁波恒往前跳了几步，“是还有一个。她说她叫林梓柒，木辛梓。”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这么多无辜的人？学校不止你们一个班……好多学生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他们只是来求学而已……” 　　他的声音含着抱歉，语气温和地回答：“我们很抱歉，另一个梓柒不太能控制住自己。她受了很多苦，每当小柒痛苦的时候，她总是出来替小柒承担，她发现只要是自己出现就是受苦，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了，所以她只会用暴力对待别人。刚刚也是她，但我已经控制住她了。” 　　“……养父钱磊的死也是她……？” 　　“是我。”宁波恒说，“他真的对小柒做了很过分的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尘埃落定的平静，“我特地买了很多酒，趁他酗酒睡着，封闭门窗，打开了煤气，然后趁楼道里没人躲出去了。” 　　“你就不怕监控吗？或者撞上邻居？” 　　“那种地方怎么会有监控，我踩过点，邻居们那个时候基本不会出门。” 　　乔君影没什么问题了，她叹了口气，“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总不能杀光全部学生吧？他们也……” 　　话没说完就被宁波恒打断了，他温声道：“我知道。其实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钱磊，要不是他，梓柒也不会被分裂出来，也不会学不会如何跟人相处。我们不会再找学生的麻烦了，我们会离开学校的。” 　　“……那你们以后去哪啊？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也许梓柒没了执念会就此消散？”宁波恒语气轻松，“现在已经很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谢谢你。” 　　“嗯？”乔君影一愣，她好像没有帮他们什么。 　　“要不是你的红绳，梓柒也不能那么快被我安抚住。谢谢。”他说完就飞身消失了。 　　看着身侧的周晓晓，乔君影把红绳还给她，“这就结束了？”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游戏结束的好容易啊，比起前面的惨烈，乔君影还以为搞定宁波恒也要费一番功夫呢。 　　“嗯。”周晓晓微笑着上前一步抱住她轻轻地说，“再见了。”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乔君影看着周围，最初的那片黑暗蔓延开来，一点点遮住周晓晓的身影，最终只剩下了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周晓晓：要不是小影，这种事不会牵动我的情绪。 　　乔君影：怎么会，你是个温柔的人呢。 第10章 　　一片黑暗中，耳边响起的电子音似乎带着些许欢快的意味，“恭喜完成主线任务！游戏结束！恭喜完成支线任务！奖励已发放！是否继续进行游戏？玩家请选择！滴、滴、滴……” 　　乔君影在一片滴声中说：“不继续。” 　　“滴——” 　　一声长响，周围的黑雾迅速散去，她重新站在了客厅里。 　　她看了下周围确认是之前的屋子，墙上的挂钟显示她只离开了十几分钟。 　　身边的地板上多了一个银色手环，她拿起手环细细摸索，整个手环很光滑，外圈凸出奇怪的花纹。 　　乔君影好奇地用手指描摹过整个纹路，眼前突然投射出一张光屏，光屏上有两个方块，分别写着“已完成”和“道具”。 　　点开标着“已完成”的方块，下面出现了一串数字“73149”，乔君影清楚的记得游戏开始时，那个诡异的声音播报的就是“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73149”。 　　再点下数字，新的界面开头是绿色的“主线任务：已完成”、“支线任务：已完成”。 　　下面是分别题目、背景、任务、提示，内容和在游戏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详细的剧情介绍，大部分乔君影都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有一些是她在游戏中没有接触到的设定。 　　比方说林子柒的母亲李云梅的死亡不是像她舅舅说的那样不小心磕到的，而是她发现了钱磊对林子柒的猥亵行为，在争执中被钱磊失手推倒才撞到茶几上的。 　　还有，在林子柒身亡当晚欧阳娜和尹慧涵就突然疯掉了，神神叨叨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然后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以及天台上留字条的是林梓柒，她很矛盾，一边想杀了所有人，一边又想让人知道一切，所以虽然留了纸条但藏得很深。 　　开讲座的是宁波恒，当然用的林子柒的身体和身份，他有些操之过急了，这大概也是同学们讨厌她的另一点吧。 　　也许宁波恒想靠着讲座、靠着专业素养扭转同学对林子柒的看法，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成为林子柒抱老师大腿的证据。 　　乔君影返回后又点开了道具栏，里面显示有三个道具，“卡厄斯之环”、“红绳铜钱”和“安全屋”。 　　她一愣，分别前不是把红绳铜钱还给周晓晓了吗，怎么会在她的道具栏里呢。 　　摸了下风衣口袋，果然摸出根红绳，难道是在拥抱的时候，周晓晓又把它给她了？ 　　为什么……周晓晓会对她这么好呢？ 　　乔君影收回心神重新放在眼前的面板上，她点开“卡厄斯之环”那一栏，图片描述正是这个银色手环。 　　“等级：A级。 　　“功能：记录关卡和道具。 　　“描述：看似是个简单的银色手环，但来源可不一般哦，这可是*%+#%$&！” 　　一堆让人看不懂的乱码替代了关键信息。 　　是什么啊？！为什么道具描述还可以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的？！ 　　叹了口气，乔君影再去查看“红绳铜钱”的相关信息。 　　“等级：C级。 　　“功能：打鬼。 　　“描述：铜钱自古就有辟邪之说，加上红绳加持，走夜路是不是更安心了呢？” 　　点开最后一个“安全屋”的时候乔君影真的被吓了一跳，它的图片描述赫然就是自己脑子里的那个游戏图标！ 　　“等级：A级。 　　“功能：储存、制作、……待升级。 　　“描述：你觉得安全屋还可以干什么？” 　　乔君影的呼吸有点急促了，待升级…… 　　继续升级是指农场里的等级还是摩罗斯游戏的等级？如果真的升级成功了，它会变成什么样子？真是让人期待啊…… 　　点击了关闭按钮后，她把银色手环套在了左手腕上，然后把红绳系好戴在右手腕上。 　　这时乔君影才注意到面前浮现的红字：“恭喜完成摩罗斯游戏-73149主线任务、支线任务，总地图探索度百分之二十一，关键地图探索度百分之六十三，剧情线探索百分之八十二，奖励积分47592，积分总计48119。” 　　在进入游戏之前她曾经用电脑购买了些食物及日常用品，当时支付的就是积分，她当时还在想该怎么赚积分呢。 　　摩罗斯游戏会奖励积分，那么说明这个异世界和游戏是互通的？ 　　似乎知道她看见了，那几行字慢慢隐在了空气中。 　　乔君影赶紧打开电脑搜索栏输入“摩罗斯游戏”几个字进行搜索，瞬间闪出了几亿个相关搜索，排在第一条是摩罗斯游戏论坛。 　　明晃晃的“摩罗斯游戏论坛”几个大字似乎在嘲笑她：我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大家都知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挪动鼠标点开它，页面跳转到登录注册页，背景上半部分是黑色，下半部分是很阴沉的红色，颜色交界模糊过渡，看不见明显的分界线。 　　红色部分上有用奇诡的黑色字体写的“摩罗斯游戏”，摩罗斯三个字下面是几个扭曲的字母，查了资料乔君影才知道这是摩罗斯的古语写法。 　　在神话中，摩罗斯是对命运的拟人化，是命中注定的劫数的化身，祂将人赶向生命的终点，不知道游戏取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寓意，又是谁给游戏命名的。 　　乔君影想了想，在游戏场次的空格中输入“73149”，注册名为“山有乔木”登陆论坛。 　　论坛有科普、求助、委托、交易、闲聊、〔隐藏〕几大分区，她仔细看了看首页，帖子有免费也有收费的，收费从几十积分到几千积分不等。 　　大部分的帖子都像〔隐藏〕分区一样是灰色的，不可点击，看样子论坛还有等级或者是游戏场次或者用什么道具开启的要求呢。 　　切到个人信息处，乔君影发现论坛自动绑定了她的信息，账户处显示她的积分为48119，与之前的红字一致。 　　除了游戏奖励的，刚来的这个世界的时候，账户中就有一千积分，开始她还有点奇怪，现在想来就像是在玩网游一样，给玩家一点基础积分保证生存，剩下的需要自己做任务刷副本赚取。 　　摩罗斯游戏可以被看作是网游副本，就是不知道死在游戏里的人会不会像死在网游副本里的人一样可以复活。 　　乔君影返回首页点开置顶的免费必读科普帖，总结下来中心思想是“虚拟世界，真身闯关，一周or一月一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发帖人的注册名是“卡厄斯”，但据下面的评论说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希望他只是变得低调而不是死在某场游戏里了吧。 　　等等！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手环叫做“卡厄斯之环”，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卡厄斯在神话中是第一位原始神，代表着创世前的一片混沌。 　　卡厄斯和摩罗斯都是传说中的神祇，这与游戏或者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呢？ 　　乔君影没能理出什么头绪，她自嘲地笑了笑，还是先努力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再说吧。 　　在她浏览完论坛返回桌面后，电脑屏幕闪烁了一下，她发现电脑桌面上多了两个图标，一个是购物车的图标，打开后是她之前网页购物的界面，另一个红黑色的图标打开就是摩罗斯论坛。 　　不过乔君影没能在屋子里找到手机，不知是玩家没有还是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手机。 　　她先买了一堆衣服用具，等收到后就放进农场里，这些生活用具极其便宜，一共才花了799积分。 　　虽然这次游戏能够天天洗澡，但乔君影可不想再好几天换不了衣服了。 　　日常生活必须品基本可以靠电脑购物解决，但她还是决定出门看看，哪怕只是了解一下周围环境呢。 　　出了门才发现这是一栋居民楼里的某一间房，同层的房屋门都紧闭着，看不出有没有人住。 　　与此同时，在一栋建在山脚的别墅里，另一个人也刚刚结束一场游戏回来。 　　一头披肩长发，身着黑色小裙子，一双妖娆眼眸，正是游戏中的周晓晓。 　　她进到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后换上了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灰色的居家长裤，衬衫扣子只是随意系上，白皙的胸膛露在外面，六块的腹肌若隐若现，披肩长发也变成了及耳短发，“她”原来是个男的！ 　　浸了水的黑色短发服帖地垂落，他走出房门顺着楼梯下到了别墅客厅。 　　客厅里坐着两个人，年长的那个男人眉眼柔和，戴着副金丝眼镜，靠在落地窗边看着一本大部头，阳光洒进客厅亲吻他垂落的镜链，那一瞬看起来就像是坠入凡间的天使。 　　年幼的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坐在沙发上揉着怀里的白色团子。 　　那个少年先看到了下楼的男人，他兴奋地跳起来，“晏哥你回来啦！有没有看见我姐？！她怎么样？现在好不好好不好？！” 　　周清晏，也就是游戏中的周晓晓，对着那少年笑了一下，嗓音慵懒，“嗯。” 　　他想了想，语气含笑，“还是老样子。” 　　那个少年——安旭时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阿姐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玩得很开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见姐！” 　　“下一场你陪她去，”周清晏看向窗边的男人，“消息来了，我下场跟你。” 　　坐着窗边看书的男人——祁阳抬起头，“好。那个人也在？” 　　“嗯，这次就解决掉吧。” 　　“那你们去报仇吧！我要好好陪阿姐玩了！”安旭时欢快地说。 　　“小心别露馅了，小影的警惕心还挺高的。”祁阳顿了顿露出个促狭的笑来，“不然清晏也不至于要扮女生练伪音了。” 　　安旭时闻言翻了个白眼，“谁叫他是老男人呢～我就不一样了，阿姐最喜欢我这种长得好看又听话的小少年了。” 　　他说着跑上楼，“我得好好挑下衣服给姐留个好印象。” 　　周清晏看着周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一把抓住经过的安旭时，“竹月呢？” 　　“你出来前刚刚跑出去了，应该是找阿姐去了吧，毕竟是她从游戏里带出来的。” 　　说到这里安旭时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这年头人比猫惨哦，我都不能去找阿姐，它倒跑了。不过说起来，好好一只猫，名字怎么这么文艺啊？竹月？我还竹林呢。” 　　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周清晏想到什么似的似笑非笑，“你姐起的，说它的眼睛很漂亮，像月光下的竹林。” 　　安旭时讪笑着跑上楼，“我说呢，不愧是我姐，有文化！够文艺！”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哦呵，你这个老男人！ 　　周清晏：乔乔！他说我老！ 　　乔君影：不老不老，你永远十八一枝花！ 　　安旭时：十八也比我老！ 　　祁阳：呵呵，白玉京吃枣药丸。 　　①卡厄斯（Chaos）：混沌之神。宇宙之初，只有他独自存在，是一个无边无际、一无所有的空间。由他孕育了地母该亚（Gaia）、地狱深渊神塔耳塔罗斯（Tartarus）、黑暗神厄瑞玻斯（Erebus）、黑夜女神尼克斯（Nyx）和爱神厄洛斯（Eros），世界由此开始。《图解希腊神话》夏若生 　　②摩罗斯：在古希腊神话中摩罗斯（意为“命运”或“注定要死”以及“愚蠢”）是司命运的代蒙（精灵）。他的另一个名字是俄勒特罗斯（意为“毁灭，死亡”）。摩罗斯的名字实际上是命运女神摩伊赖的名字的阳性形式。百度百科 　　游戏里的任务形式名称等部分参考网游 第11章 　　另一边，乔君影出了门后，坐上自动驾驶的公共汽车直奔市立图书馆。 　　她在论坛上看到“卡厄斯”发帖称图书馆里的书大都涉及到游戏的背景设定，可以用来参考。 　　但由于图书数量太多，看起来太花时间且不一定能遇见相关游戏，所以看的人不多，但乔君影并不担心这一点。 　　公共汽车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市立图书馆高高的塔尖。 　　这个城市的风格很奇怪，自动驾驶的汽车很有现代的感觉，而市立图书馆则像是古代西方的古堡，营造出一种肃穆的气氛。 　　走进大门就是一个个高耸的书架，如果有需要的话，说出自己的需求，图书就会自动从书架上飞下来，很有魔法世界的意味。 　　这时走过来一个小孩子，她带着高高的尖顶帽子，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全身都裹在黑色长袍里，整个人都显得小小的。 　　她双手拎起长袍的边缘，微微欠身，“日安，尊敬的外来者阁下，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呢？” 　　外来者阁下？ 　　乔君影一愣，NPC知道玩家与他们不一样？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子，学着她的样子欠身微笑，“日安，我想借阅，或者说购买这里全部的书籍，请问要怎么办呢？” 　　“您确定要全部吗？那请跟我来。”小女孩见乔君影确定的点头后，又欠身行了个礼，领着乔君影向右手边的一扇小门走去。 　　她看起来毫不惊讶的样子？是本来就喜怒不形于色还是曾经有人提过同样的要求？这么说……游戏中产出过空间类的的道具？毕竟有一个图书馆那么多的纸质书呢。 　　“借阅这些书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 　　小女孩回答道：“借阅10本以下直接带走按时归还即可，不过阁下要全部的书，那需要交纳四万积分，这样书带回去怎么处理我们都不会过问，也不需要归还。” 　　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乔君影，“您决定好了吗？” 　　虽然四万积分很多，但剩下的积分也足够她活过一个月了。 　　这么多书虽说看不完，但浏览下书名或者目录对了解游戏背景是十分重要的，乔君影心想。 　　“嗯，成交。” 　　话音刚落她眼前就刷过一排红字：“积分-40000”。 　　嘶，四万积分一眨眼就没了，虽然乔君影脸上看着淡定，但这还是很肉痛的。 　　小女孩的笑容好像更真诚了点，“尊敬的贵客，请允许我知晓您的名讳。” 　　她微微欠身，伸手推开那扇木门。 　　“乔……夏。” 　　“我叫乔夏。” 　　门后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地上铺着厚重的彩绘地毯，零落地摆放着雕花的圆桌和方椅，每张圆桌上都有一个插着鲜花的白瓷花瓶。 　　房间的另一边是整整一面的玻璃墙，透过玻璃能看见外面的喷泉和修建整齐的树木，那一丛丛各色菊花开得灿烂，还有几枝银桂点缀其中。 　　“我记下了。”说完她把乔君影引到一张圆桌边坐下，“请稍后，已经在准备您的图书了。” 　　旁边有被黑袍完全遮挡的人上了几盘西式小蛋糕和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小女孩接着说：“阁下要是愿意，也可以选择来这里阅读，我们这的东西还是很受欢迎的。您可以尝试一下。” 　　乔君影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又放了回去，“味道很棒，谢谢。” 　　她顿了顿说道，“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 　　那女孩笑了笑，笑容甜美，“温妮。” 　　“你好，温妮。” 　　在等待的时候，乔君影无所事事地盯着杯子上美丽的花纹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温妮说：“您的书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她引着乔君影走进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四面墙都是书架，房间中间还有三个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 　　这些书架极高，乔君影抬头向上望去，只看见一片漆黑，竟然看不到顶。 　　真奇怪啊，从外面看图书馆明明是有顶的，也没显得多高，这么说图书馆内外空间不一致吗？是道具还是…… 　　她看着这些书深吸一口气，“请问书架能一起带走吗？花积分也可以。” 　　温妮有些惶恐地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您是贵客，怎么能收费呢，书架当然可以带走。” 　　然后她站在门口冲着乔君影行了个礼，“我在门外等您。” 　　乔君影看着关上的雕花门，这就是充值大户VIP的感觉吗，有本事在她付四万积分的时候说不收费啊！ 　　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依次抚摸过七个书架把它们一起收进农场无人区的空地上，幸好农场上不封顶，才能放下这些直冲云霄的书架。 　　出门后温妮诚惶诚恐地表示要让人送乔君影离开，乔君影再三说明自己可以一个人走她才作罢。 　　分别前温妮再次表示您永远是我们的贵客，乔君影则假笑着回应感谢你们的招待，我感到非常的亲切，离别在依依不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直到走出很远她再回头还能看见温妮站在图书馆门口的身影。 　　这，难道就是氪金大佬的待遇吗？乔君影心情很好地闲逛回家。 　　回到家门口，刚用指纹刷开大门她便看见有一团白色物体窝在她的门边，它好像感觉到了乔君影在看它，抬起脑袋轻轻地叫了一声，“喵呜。” 　　乔君影看了它一眼，又看看周围紧闭的房门，这大概是从哪个玩家家里跑出来的吧，她便没有多管，进屋关上了房门。 　　此时已经很晚了，出门之前买的东西都已经被送到客厅里，她把那些通通分门别类地收进农场的空地上。 　　幸好这款经营游戏的布局并不拥挤，周围还有一些不能开发的空地，才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疯狂扫货，毕竟比起那些书，这里的日用品着实便宜。 　　值得一提的是，图书馆那边把她发呆时候盯着的那套餐具送了套一模一样的过来，说是看她很喜欢。 　　这就是四万积分的力量吗？ 　　乔君影感慨着把餐具收进厨房，然后到浴室洗了个暖暖的热水澡，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打算看一本密码学的书打发时间。 　　《The rail fence cipher：栅栏密码》这一类解密书需要集中注意去推演，但不知怎么的，她总有些心神不宁，一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看明白讲了什么。 　　她受不了般地把书丢到一边，走到门口打开大门，那只小猫竟然还在！ 　　只不过它从之前的角落里挪开了，乖巧地团在乔君影家的正门口。 　　感受到房间里露出的温暖的灯光，它猛地扬起头，“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它颤巍巍地站起来，整只猫很小，大概只有巴掌大。 　　它慢慢走过来，把自己团在乔君影的拖鞋上不动了。 　　蹲下身子，乔君影伸出手指抚了一下它的耳朵，“你是要跟着我了吗？” 　　猫咪抬头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喵呜。” 　　看着这团小小的家伙，乔君影双手抱着它举到眼前，“好嘛，那你就是我的猫了。我要叫你……” 　　看着它那双似曾相识的蓝色眼睛，她喃喃地说：“……竹月。你的眼睛好像清冷月光下的竹林啊。” 　　“喵呜。”它伸出爪子搭在她的手上。 　　乔君影抱着它进屋，带它进了浴室洗澡，“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以后你就叫竹月了，大名乔竹月。” 　　“喵呜。” 　　家里并没有猫粮一类的物品，刚刚买的最快也要到明天早晨送达。 　　乔君影只得找出农场仓库里的牛奶喂给它喝，幸好小猫不挑，“喵喵喵”地喝掉了小半碗，她抚逗着它的下颌，希望不要不适应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竹月无视了地毯上乔君影用珊瑚绒毯给它搭的暂时住所，自觉且执拗地在她枕头边团成了一团。 　　她只能无奈地摸摸它的耳朵，“好吧，竹月，晚安咯。” 　　竹月晃晃尾巴轻柔地回应，“喵呜。” 　　就这样，乔君影过上了有猫的幸福生活，吃了早饭就抱着竹月出去散步，然后回来靠在沙发上看书，猫就窝在她的怀里，从旭日东升到群星满天，一人一猫就可以这样慢慢消磨一整天。 　　竹月的陪伴稍微缓解了她初到陌生世界的孤独恐惧和对家乡的思念，她渐渐把竹月看作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精神寄托。 　　在这个世界，玩家可以直接点餐上门，也可以雇用家用机器人打理家事。 　　而乔君影更喜欢自己动手，每当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竹月就会窝在她卫衣的帽子里，用前爪扒着她的肩膀看她忙碌，乔君影就会笑称它成精了。 　　虽然只认识了几天，竹月也很粘人，总是要窝在乔君影身上，带它出去散步也不肯自己走，一定要被抱着才肯罢休。 　　每当出门她想把猫放下让它自己跑一跑的时候，它就叫得非常悲惨凄厉，活像被虐待了一样。 　　但很奇怪，除了她自己，乔君影在外出时没有看见其他玩家，难道不同的玩家在不同的地方登陆游戏吗？ 　　但这一整片居民楼不可能只有她自己吧？她在出门的时候暗暗警惕，但确实没看见什么人。 　　一周后的午后，乔君影正坐在卧室的地毯上给团在腿上的小家伙梳毛，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新一场游戏要开始了，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乔君影低头看看腿上这只粘人的小猫咪，伸手逗弄它的下颌，竹月舒服地眯起一双幽蓝的猫眼。 　　她用另一只手一遍遍地抚摸它瘦弱的背脊，“竹月啊，我一会儿可能要离开十几分钟，你自己乖乖的好吗。” 　　“乖一点哦。”她说着把竹月放到了地毯上。 　　说来奇怪，竹月这次没有闹腾便乖乖地趴在地毯上，歪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轻微的剐蹭使得乔君影心头一颤，要不是游戏里太危险，她都恨不得带着竹月一起去。 　　她脱下居家长裙换上一条牛仔裤，上衣穿了件简单的白T，担心有风又在外面套了件薄外套。 　　要是游戏里是冬天……那就要祭出藏在农场里的冬衣了。 　　换好衣服，乔君影站在原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游戏的到来。 　　突然，她感到一个颠簸，再睁眼，周围已是那片熟悉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猫了。 　　乔竹月：我一直都是你的猫呀，从过去到未来。 　　栅栏密码的书名是编的。 　　我一个小姐妹的猫在刚到她们家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窝在拖鞋里，特别萌，让人看了心都要化了，但熟悉之后就开始到处作恶了。[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jpg] 第12章 　　轻叹一口气，乔君影准备向前走，便听见“喵呜”一声，她震惊地四下打量，在身后发现了端坐着的竹月。 　　她猛地蹲下身子，一把把它捞进怀里，紧张地四处检查着竹月的身体，生怕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你怎么样？你怎么也过来了？你……竹月……” 　　竹月歪头用那双清冷的蓝眼睛看着乔君影，“喵呜。” 　　乔君影深深呼出一口气，“算了，来了也没法送你回去，幸好在农场里给你藏了几袋猫粮。” 　　她说着把竹月抱好，摸摸它的脑袋向未知的前方走去，“一会儿要乖乖的知道吗？别乱跑，要听话，乱跑很危险的。” 　　怀里的白团子晃晃尾巴像是保证，“喵呜。” 　　也许是跟竹月说话耽搁了的缘故，这一次乔君影是最后一个到的，在她之前已经有五男两女等着了，在她踏入光亮的那一瞬，播报声在周围响起。 　　“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2547。 　　“题目：陪我玩。 　　“背景：黛丝孤儿院是由几个好心的大善人联合捐助的，现在有十个小朋友快乐的生活在这里。可是，在某一天老师们突然离奇失踪了，小朋友们都很孤单呀，没有办法只能再请新的老师来陪伴小朋友。陪我玩，陪我玩，你们都要陪我玩！ 　　“任务：存活三天。 　　“提示：一定要陪小朋友玩，否则后果自负哦～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乔君影安静地用手描摹着银色手环上的花纹，没有一点反应，她也不失望，果然这样明显开挂的东西在游戏中被关闭了。 　　黛丝孤儿院？恐怖游戏中的小孩？ 　　以前看过的鬼娃恐怖洋娃娃之类的形象在乔君影的脑子里疯狂浮现，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白雾散去，他们正站在黛丝孤儿院的大门口，“咯吱——”一声，孤儿院的大铁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打开了。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扶了一下眼镜说道：“走吧。” 　　“等等！”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身形瘦弱的女生看见大家准备走进去，焦急地喊道：“这里是干什么的？真的要进去吗？这里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有很重的死亡气息，我……” 　　同行的另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想死自己去好吗？别带着别人。摩罗斯游戏、存活三天。你是聋子吗？” 　　看见有人继续走了，其他人没说什么也陆陆续续跟了上去。 　　乔君影经过那个瘦弱女生的时候小声提醒她，“虽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你最好跟上来，在外面会出事的。” 　　上场游戏校外看起来是正常的街道，有行人有车辆，向远看也能看见鳞次栉比的城市建筑和郊区的山丘，所以乔君影才提议出去看看。 　　而这次，看着孤儿院周围的白色浓雾，乔君影想着之前那几个被不知名的东西切得方方正正的肉块，总有种留在外面不太妙的感觉。 　　在经过大门的时候，乔君影注意到大门很多地方都生锈了，怪不得会出现那样刺耳的声音，不像是经常使用的模样。 　　那个瘦弱姑娘咬咬牙追了上来，她跟在乔君影身后，“谢谢你，我叫苏芷葵。” 　　乔君影回头看她一眼，“乔夏。” 　　看见乔君影怀里的猫咪，苏芷葵眼睛一亮放松下来，“好可爱的小猫咪！我超级喜欢小动物的！” 　　说着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竹月猛地扭头躲过了她的手，苏芷葵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笑容也有些僵硬。 　　乔君影后退一步，语速飞快地说：“不好意思它怕生。”说完就扭头走了。 　　这时候跟上来一个少年，他对着乔君影笑得很活泼，“乔夏姐姐你好，我是安辰。”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还有些稚气，但已能看得出精致的底子。 　　他笑容灿烂，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很是可爱。 　　乔君影还没说话，怀里的竹月就趴不住了，它“喵呜”一声朝着安辰伸出一只爪子。 　　安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伸手接住那只毛茸茸的小猫爪，轻轻地上下晃了晃，“你好呀小猫咪。” 　　看着眼前一人一猫的互动，乔君影也微微地笑了，“你好。它叫竹月。” 　　安辰睁大眼睛带着股未经世事的天真，“好名字！跟它的眼睛很搭呢。” 　　乔君影心情很好地对他说：“谢谢。我们快点走吧。” 　　两人说着跟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众人走进孤儿院，眼前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一边有几个滑梯和一个沙坑，另一边种着三棵树，正对着广场的是一栋五层楼房，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但那个楼房看起来总有种违和感。 　　还是刚刚的那个西装男，他在楼房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众人，“顾行之，接下来就自行活动吧，再见。”说完就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楼房。 　　乔君影看着顾行之挺直的、西装革履的背影，知道的知道他去找线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谈八个亿的大单子呢。 　　安辰靠过来悄悄地对她说：“乔夏姐姐，你看他有没有种‘人在帝都，刚下飞机’、一言不合拿钱砸人的感觉？” 　　乔君影一脸正经，微微点头，微不可查吐出几个字来，“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扭头憋笑。 　　“拽什么呀。”那个之前翻白眼的女孩轻轻嘟囔了一句，“我叫张好好。”她说完也进了楼房。 　　丢下一声“乔夏”后，乔君影紧随其后。 　　大楼里装修的很温馨且富有童趣，墙壁都刷成了水绿色，绘着各式的童话人物，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盏小彩灯，缀下来一串串千纸鹤。 　　一进门就是大厅，左手边是楼梯而右手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玻璃上贴着美好的窗花，而墙壁上贴着孩子们的画作，笔触稚嫩但想象力丰富，怎么看都很正常。 　　苏芷葵也跟了进来，她站在乔君影身边怯怯地问：“我能不能跟着你啊？我怕……” 　　乔君影顺着她的视线看见后面的三个男的，随意点了下头，“可以。” 　　“谢谢你啊。”她对着乔君影笑了一下，露出小兔子般柔弱的眼神。 　　站在一旁打量环境的张好好哧笑一声，扭头进了右手边的走廊。 　　后面的那三个男的说完自己的姓名也离开去找线索了。 　　乔君影没再管听到笑声明显局促的苏芷葵，她走到大厅边上看着印在墙上的时刻表。 　　她盯着时刻表记了下来，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和自己的手腕，均显示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属于午休时间。 　　安辰从楼上下来走到乔君影身边，也看见了时刻表，“房子外面的楼梯直通二楼，没什么特别的，二楼是食堂和小孩子的卧房，门都打不开，也许因为现在是午休时间。” 　　两人并肩走向一楼走廊，乔君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苏芷葵，“不是要一起的吗？” 　　苏芷葵看起来有些惊讶，颇为感动地点点头，看起来都像是要哭了。 　　她走过来对着一旁的安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苏芷葵，我……” 　　双手插在裤兜里，安辰带着稚气的脸上很是严肃，他扯了扯嘴角，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好。”然后面无表情地扭头走了。 　　乔君影看看安辰的背影，又看看双手捂住脸的苏芷葵，感到很是尴尬。 　　她犹豫了一会儿，对着苏芷葵说：“你还好吗？我们也去找找线索吧？” 　　抹了把脸，苏芷葵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没事，你先走吧。” 　　“嗯，有事喊我。” 　　追上走在前面的安辰，乔君影本来想说他怎么那么不给人家女孩子面子，结果却被抢了先。 　　安辰扭头略带委屈地看着她，像一只蔫了的大型犬，“乔夏姐干嘛喊她跟我们一起啊？竹月都不喜欢她呢。”说着示意乔君影看趴着在他肩上的猫团子。 　　乔君影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好了好了，多带一个又不影响，你要不喜欢就算了。” 　　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熟稔给他顺毛，乔君影弯弯眼眸，“开心点，嗯？” 　　侧头蹭蹭竹月的毛，安辰假装委屈巴巴地说：“姐同意了就带着吧，反正我是不会管的。” 　　正打量着旁边活动室的乔君影闻言漫不经心地说：“没让你管，这种时候还是要靠自救呐。” 　　作者有话说： 　　安·辰·小虎牙·旭时：竹月？好名字！跟它的眼睛很搭哦。 　　乔·夏·微笑脸·君影：谢谢。〔好感度up〕 　　周·游戏外·挠门ing·清晏：他本来就知道竹月为什么叫竹月啊！别被这张无害脸骗了啊宝贝！ 　　我总是感觉恐怖电影中的小孩子和洋娃娃比什么都吓人。 第13章 　　一楼的几个房间都被打通了，做成一个大活动室，里面有图书有积木还有一池海洋球，尽量可以满足孩子们的室内活动需求。 　　安辰上前一步按下门把，发出“咔嗒”的声音，他回头看向乔君影，“锁住了。” 　　“嗯，时刻表果然是限制。先上楼吧，从五楼开始。” 　　五楼是一个个杂物间，里面堆着很多被子、衣服之类的用具，他们在那里看见了顾行之，双方并没有交谈，只是相□□个头示意一下，便擦肩而过了。 　　四楼是职工宿舍，是大学集体宿舍的那种上床下桌，一间大屋子八个床位，与玩家数量恰巧一样。 　　他们推门进去看了看，不同的桌子上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他们的名字，游戏已经分好了玩家的床位。 　　隔壁是分开的男女浴室，每个浴室里都是一个个小隔间，乔君影松了一口气，幸好可以洗澡，不然这游戏着实劝退。 　　三楼是办公区，有好几间办公室，还未等他们挨个查看，刺耳的铃声刹时间响起。 　　乔君影看了眼时间，语速飞快地说：“两点二十了，走，去活动室！” 　　等他们抵达一楼的时候，除了一个纹着文身的大汉外，其他人都到了，乔君影记得那个大汉叫雷鸣，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两点半，铃声准时响起，十个小朋友排着队依次进入活动室，他们自觉分散开，有人画画有人看书还有人做起了游戏。 　　乔君影和安辰一人搂着一个小朋友带着他们看童话书，其他人也各自分散开陪着他们玩。 　　如果忽略苏芷葵搭积木时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众人略显严肃的表情外，整个场面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快三点半的时候，雷鸣气势汹汹地出现在活动室门口。 　　一个小男孩看见他跑到他面前，小皮鞋敲击地面发出“哒哒”声，“大哥哥你迟到了哦，不过没关系，陪我玩这次就算啦！” 　　嫌恶地瞥了他一眼，雷鸣一把把那个男孩推开，小男孩晃了晃没站稳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哼。 　　刹那间整个房间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安静得可怕，其余的小孩子都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雷鸣。 　　“……”雷鸣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表现出很凶恶的样子，他怒目大声说道，“看什么看啊？！” 　　他这一声打破了平静，孩子们挪开视线，屋子重新热闹起来，摔倒的小男孩也自己爬起来跑掉了，雷鸣满脸愤怒地坐到矮桌边。 　　“姐姐？大姐姐？” 　　刚刚那个坐在最边缘画画的小孩子扭头看雷鸣的时候并没有转身，然而他是背对着大门的，也就是说，他身子没动，头直接转了180度！ 　　“姐姐姐姐？继续讲故事呀？”小女孩又甜又脆的声音不停呼喊她，“大姐姐！” 　　乔君影心里一颤回过神，她收回无意识按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看向怀里睁着大眼睛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浅蓝色的小洋裙，腰间系着白色蝴蝶结，白色长筒袜裹住纤细的小腿，脚上踩着黑色小皮鞋，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翻过一页童话书，乔君影随口问道：“那边那个穿的跟你一样的小姑娘，是你的姐妹吗？” 　　“是的呀大姐姐。”她怀里的小姑娘歪头一笑，嘴唇猩红，“我叫安雅，她叫安童，她是我妹妹，大姐姐可不要记错了。” 　　也许是心里作用的原因，乔君影觉得她的这个笑格外诡异。 　　在众人提心吊胆中，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四点过半的时候，乔君影走到书架边上换了一本童话书，在路过雷鸣的时候，她好心地提醒：“你要不要一起陪孩子们玩？” 　　雷鸣不耐烦地扭过头，“孩子们？什么鬼孩子！要陪你陪，别扯上我！谁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神神叨叨的！我就不按照要求来它能把我怎么样？！”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乔君影感觉到有人在拽她的衣角，是双胞胎里的姐姐安雅。 　　她抬头甜甜地笑了，猩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大姐姐陪我和妹妹玩捉迷藏吧？范围是整个孤儿院，我和妹妹当鬼，数到一百就去找你哦。” 　　“好啊。”乔君影没有犹豫，立刻点头。 　　不知道游戏对于“陪玩”的判定是什么，她转身想出门又被妹妹安童抓住了一角。 　　“大姐姐，猫咪不可以带哦。” 　　看了怀里的竹月一眼，乔君影抱着它走到安辰身边，弯腰想把猫咪交给他，就听见安辰用气音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等打铃。” 　　他随即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用正常音量说：“我会照顾它的，放心吧！” 　　她走出房间前回头看了一眼，安辰低头逗猫没看她，雷鸣愣愣盯着窗外，苏芷葵神情柔弱，顾行之面无表情，其他玩家面带同情看着她，仿佛她已经是一盒骨灰了。 　　听见姐妹俩开始数数，她便扭头朝外走去了。 　　在楼梯口，乔君影脱下鞋子，把鞋子收进农场，只穿着一双袜子上了楼。 　　刚刚安辰说“等打铃”大概是打了铃捉迷藏游戏结束的意思，她自己也这么猜，不然安雅不应该不提她要躲多长时间。 　　根据活动时间开始之前大家的短暂交流，可以确定儿童睡房、食堂和活动室开启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且姐妹俩正在一楼，所以一楼、二楼是不能去了，她径直上了三楼。 　　还有近二十分钟才打铃，那么……乔君影并不打算一直呆在一个地方。 　　三楼是办公区，乔君影走到走廊大概是中间的位置，打开院长办公室。 　　她动作轻又尽量快地打开抽屉，但除了一本笔记本外没有什么东西，来不及翻看她直接把日记收进农场。 　　乔君影打量着整个办公室，办公室很空旷，好像被人刻意收拾过了一样。 　　墙壁上有一块很白的地方，或许是曾经长时间挂了什么东西又被人取下来了。 　　她走到门口悄悄地往外看了看，一片沉静，她推开门，闪身进了楼梯边上的办公室，门上挂着“财务室”的牌子。 　　财务室里有一些社会上的捐款记录、孤儿院的收支情况和人员变动情况，乔君影发现这么一个孤儿院除了厨师、保洁等工作人员外，只有院长、财务负责人和一名老师三个职位，倒是这里的孩子流动得挺频繁的。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些记录纸张都发黄了，好像过去了许多年似的。 　　196年，这是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但不知道游戏设定“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时，乔君影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哒、哒、哒”的声音，由小变大，好像有人穿着小皮鞋慢慢地走近了。 　　她猛地站起身四处打量着整个房间，想要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然而没有——整个屋子一览无余，就连柜子都是玻璃门的！ 　　脚步声却伴随着小孩子天真的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安雅上了三楼，笑嘻嘻地推开第一间办公室的门，房间空荡荡的，只有窗帘在风的吹拂下轻微起伏，她发出疑惑的声音说：“咦？怎么没有人呀？” 　　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确定确实没有人后，她走出去继续查看后面的房间，没有注意到办公室的窗户是开的。 　　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乔君影轻轻松了一口气。 　　在发现屋子里没法躲后，她便爬到窗户外面踩在空调外机上，但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关窗了，幸好安雅没有发现，也幸好空调外机足够结实撑住了她。 　　扒着墙壁，乔君影在心里默数一分钟后决定回到房间，在她转身去够窗户的时候，突然一个浑身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她警惕地四处看看，没有什么异常，最后若有所感地低下头。 　　双胞胎里的妹妹——安童，正站在大楼前抬头盯着她，看见乔君影低头，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灿烂笑容。 　　乔君影吃了一惊，猛地翻身回屋，她走到门口探出头看见走廊没人，便尽量轻而快地冲上四楼。 　　打开宿舍门，她随机挑选一个衣柜钻了进去，然后从里面用手把门紧紧地抠住。 　　她蹲坐在衣柜里，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声音，只能感受到自己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咚咚咚”震得难受。 　　猛地深呼吸几下，乔君影企图把心跳平复下来，生怕那对姐妹花因为这猛烈的心跳声找上门来。 　　“嘶！”她突然很小声地倒吸一口凉气，紧紧贴着柜子内壁的胳膊上传来一阵轻微刺痛，她伸手发现原本光滑的内部上出现了很多细小的凸起，像是小小的刺。 　　仔细摸过柜子内部，乔君影发现不光是她倚靠的这一面，柜子内部六个面都开始长出尖刺来，她刚想换个柜子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些声响。 　　在黑暗中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听到外面“哒、哒、哒”的脚步声，她静悄悄地放缓呼吸。 　　“吱啦——” 　　宿舍门被打开了，外面传来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嘻嘻～大姐姐你在哪里呀？” 　　“咯哒。” 　　她打开第一个衣柜门，失望地叹了口气说：“这里没有呢，大姐姐，你在哪里呀？” 　　乔君影的右手死死抠住柜门，左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她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宣判。 　　小姑娘走到下一个衣柜前，“那是不是在这……” 　　“丁零零——” 　　刺耳的铃声再次响彻整个孤儿院，活动时间结束了。 　　“时间到，大姐姐你赢啦，今天跟你玩得很开心哦。”女孩子欢快的嗓音响起，说完她就“哒哒哒”地跑远了。 　　乔君影放松下来，她从未觉得这单调尖锐的铃声如此美妙。 　　她支撑不住地靠在衣柜壁上大口喘气，右手因为不自觉用力而留下重重的红色印记，她活动着僵硬的手指，推开柜门。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啊，还好可以洗澡，不然实在劝退。 　　广大玩家：可以洗澡也很劝退好吗？！ 第14章 　　乔君影坐到写着自己名字的位置上，拿出在院长办公室找到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已经很破旧了，黑色外皮掉了很多，露出底下惨白色的底，里面的纸张发黄且变得脆弱易烂。 　　她拿起本子，感觉后面有东西硌手，把本子翻过来，剥开书皮，在里面找到了一把铜钥匙，书皮也彻底被她剥得七零八落装不回去了。 　　重新翻回内页，因时间长久，上面的笔迹晕开变得难以辨认，乔君影在里面发现了一打剪报，剪报是印刷的所以还稍微可以看清。 　　“……李先生、黄先生、向小姐等人筹资建立黛丝孤儿院，为孤儿们建立了一个美好的家园……社论报192年5月9日” 　　“……黛丝孤儿院被指控虐待和买卖儿童……社论报194年7月16日” 　　“……梁院长表示关于黛丝孤儿院的指控均为无稽之谈……社论报194年7月17日” 　　“……未发现有任何线索表明孤儿院有虐待和买卖行为……调查组声明194年7月21日” 　　“……大善人李先生前日于家中暴毙，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之中……社论报194年12月10日” 　　“……经调查，从李先生常喝的茶叶中提取出有毒物质，但其家人都不知道该茶叶是从何处得来的……调查组声明194年12月19日” 　　“……伟大的善行——黛丝孤儿院……社论报195年9月8日”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 　　“提示：我的身体在哪里呢？孩子们想。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这时已经五点过五分了，乔君影穿好鞋子，走下二楼，其他玩家和十个小朋友已经在食堂了。 　　看见她走进食堂，安辰坐在桌边笑眯眯地冲她挥手，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竹月“喵呜”一声冲进了她怀里。 　　接住竹月，乔君影一只手抱着它，另一只手来回地撸着它的绒毛，毛团子也不反抗，趴在她手上眯起双眼。 　　其余玩家则很安静，偶尔扫过来的眼神躲躲闪闪，似乎不敢看她。 　　食堂已经备好饭菜了，类似于自助的形式，不过主食只有黑面包，而菜看起来蔫蔫的，让人很没有食欲，旁边还有一锅飘着几根菜叶的蔬菜汤。 　　孩子们冲过去，欢喜地盛了饭菜在矮桌上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端着打好的饭菜坐到安辰旁边，乔君影轻轻跟他道谢：“之前谢谢你了。” 　　安辰挑了下眉，声音含笑，“这有什么好谢的，等到打铃结束游戏，反正我不说阿姐你也能猜出来嘛。” 　　“不过还有一点，这里的食物千万别碰，很……”他憋了好久终于蹦出个词，“……一言难尽。” 　　乔君影点头，她抬头看向周围的玩家，顾行之和张好好也一点没碰，不知从哪摸出来个袋装面包在那啃，手边还放了瓶水。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安辰又凑上来解释，“有些游戏里的东西是不能吃的，所以有经验或者看过论坛的人会自带食物和水以防万一。” 　　“那他们把东西放在哪里，没看见……” 　　安辰闻言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乔夏姐，虽然说优质的空间道具不多，但几立方米的空间纽扣还是很常见的，可以直接在道具店购买哦。” 　　乔君影了然，三五下解决了安辰给她的面包，起身问：“我去看看操场，要不要一起？” 　　“当然。” 　　操场边上，乔君影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蹬着地面随意晃动秋千，“你为什么一上来就……对我示好？不怕被孤立吗？” 　　在彼此都陌生的集体中率先抱团的好像很容易被孤立？ 　　安辰靠在滑梯边缘，语调平静，“不为什么，看你顺眼呗。其他人？孤立就孤立喽，无所谓。” 　　他故作淡定地垂下眼，心里慌得要死，阳哥说的果然没错！被怀疑了！啊啊啊啊该怎么办？！ 　　“……”他果然不像最初表现的那样单纯，乔君影想起食堂里其他玩家的眼神，仔细想来，他们似乎…… 　　“……你别生气，非要说的话，你很像我姐姐。” 　　安辰的话突然打断她的思索，她抬眸看向他问：“姐姐？亲姐姐？” 　　“不是亲生的，但也没什么区别了。”说话间安辰像是做了错事心虚的孩童，偷偷抬眼瞄了她一下又一下。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乔君影不知怎么地叹了口气，没法再跟他计较。 　　“我没生气，叫你出来是因为刚刚在院长室发现了点东西。” 　　她说着把笔记本递给安辰，“这些孩子，应该已经死了吧……” 　　安辰翻看着本子，突然动作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盯住她问：“你干嘛……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共享信息我们要平分原本属于你的奖励吧？” 　　乔君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你顺眼喽，而且你不是说我像你姐吗？她难道不会和你共享支线？” 　　未等安辰回应她就转身向大楼走去，“回去吧，时间要到了。” 　　“等等我呀，乔夏姐！”安辰跟了上来，言笑间仿佛还是那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天真大男孩。 　　走在路上乔君影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 　　“251年吧？大厅的钟表旁好像有。” 　　“哦，财务室最后的记录时间是196年。” 　　回到活动室，乔君影注意到雷鸣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的额头上积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发白，眼球突出，还是一个人坐在窗边，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的操场。 　　她走到雷鸣身边借着拿书的机会近距离观察他，“喂，你还好吗？” 　　没人回答。 　　乔君影又看了看他，没有再问什么就转身离开了，这次缠着乔君影要听故事的是个小男孩。 　　他有一头好看的浅金色头发，穿着小马甲小皮鞋，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一样，他说他叫阿烨。 　　游戏世界虽然有相对独立的世界观，但好像还是参考了很多现实的创作，比如说上个游戏的线索《谁杀死了知更鸟》，还有现在在读的这首童谣也是乔君影曾经看过的——《铁桥倒塌了》。 　　这首童谣据说影射了一个残忍的祭祀仪式：当一座建筑落成后，把活着的孩子封进建筑，他的灵魂就会保佑建筑永不坍塌。 　　听了这个童谣，阿烨直起了身子，瞳孔泛起妖异的红，生气地说：“我不喜欢它！” 　　这孩子是也知道童谣背后的故事吗？ 　　乔君影安抚地默默阿烨的头，没有在意他的眼睛，“我也不喜欢它，姐姐给你讲别的故事好不好？” 　　阿烨点点头，又乖顺地窝回了她怀里，他挤得竹月只能趴在乔君影外套帽子里喵喵叫，据说猫会通灵？这也许是竹月和这些孩子处不来的原因。 　　虽然说这些孩子们已经死了，但乔君影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欢乐模样，很难想象他们或许已经成为一堆没有生气的白骨，明明连脸上的红晕都那么的真实。 　　“砰——” 　　“啊——” 　　重物落地和女生的尖叫打破了平静，乔君影惊了一下望向声源。 　　苏芷葵跌坐在地上，一堆书散落在周围，她面前是雷鸣，他栽在地上，没有声息。 　　顾行之见状快步上前，戴上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一次性手套，扒开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尸体，“出现尸斑、指压褪色，四肢发凉、下颌出现尸僵，死亡时间大约1～3小时。死因暂且不明。” 　　“……” 　　看见大家都盯着他，顾行之站起身摘下手套轻咳一下，“那个……职业病犯了。” 　　那个名叫楚凌的削瘦男子慢慢站起来，他认真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为什么会死？” 　　苏芷葵感受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很是害怕，声音都在打颤，“我、我不知道，我过来拿书，没拿稳砸在他身上他就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她颤抖的肩膀，乔君影解围说：“应该是他既迟到又没陪孩子玩吧。” 　　张好好若有所思道：“嗯，游戏提示一定要陪孩子们玩。”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惊了一下，看向周围，幸好没有孩子对她口中的“游戏提示”做出特殊反应。 　　张好好松了口气，低下头却突然和身边蓝裙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小女孩冲着她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大姐姐，我叫什么呀？” 　　这时跑过来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衣小女孩，她也露出一个笑，问道：大姐姐，我叫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阿烨：我不喜欢那首童谣！ 　　乔君影：好好好，我也不喜欢，姐姐给你讲别的故事好不好？ 　　阿烨：嗯！（大姐姐好温柔，我的提示够明显的了吧，她能不能猜出来我们是怎么死的呢？） 　　①《铁桥倒塌了》：来自《鹅妈妈童谣》的《伦敦桥要倒了》，关于埋葬（可能还活着的）小孩（人柱）到桥基里的理论出自于爱丽丝·柏莎·高姆（后称为高姆小姐）的《The Traditional Games of England， Scotland and Ireland》（1894-8）一书，并被总是保持怀疑的艾奥娜（Iona）和彼得·奥佩（Peter Opie）“发扬光大”。这想法根基于一种“原始”文化的思想，即只要把人埋在桥的地基里，这桥就不会倒。但至今并没有考古证据显示伦敦桥的桥基里有任何人类躯体。百度百科 　　②死亡时间参考微博@法医秦明 第15章 　　张好好看着眼前两个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女孩，咽了口口水。 　　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咔”的走动声。 　　左边的小女孩歪头看她，“大姐姐？” 　　右边的小女孩也歪头看她，“大姐姐？” 　　一模一样的脸，如出一辙的天真笑容，张好好看着她们，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她分不清。 　　就在这时，左边的小女孩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张好好抬头一看，是乔夏！ 　　抱着女孩柔软的身体，乔君影盯着她的眼睛，“你是妹妹安童，对吧？” 　　安童在她怀里扭了一下，小脸皱成包子，委屈巴巴地说：“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帮她啊！” 　　孩子的情绪变化得很快，她看着乔君影不知为什么又笑了，语调轻快地问：“大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把安童放回地上，乔君影蹲下理了理她腰间的蝴蝶结，“你的第一个笑和下午在大楼外面看我时一模一样。” 　　来自孩童的、天真而不知轻重的纯粹恶意。 　　她侧身摸了一下另一个小姑娘的头，笑道：“安雅才不会那么笑的，对吧？” 　　安雅点头，扑进乔君影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孩子身上的奶香扑鼻而来，“大姐姐好聪明！” 　　松了一口气的张好好后退几步，无力地跌坐在泡沫垫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衣服和头发都黏在了身上。 　　铃响了，孩子们乖巧地给众人道了晚安，排着队上了二楼。 　　第一天终于过去了，众人默默松了口气，这半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那雷鸣的尸体怎么办？不能一直放在这吧？”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响起，是团队中另一个存在感很低男人，看着有点阴沉的样子，乔君影记得他叫罗格。 　　“五楼是杂物间，上面有空房间。”顾行之说。 　　男人们一起把雷鸣的尸体搬上五楼，众人借机把几间杂物室重新翻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线索，然后回到四楼各自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乔君影还是睡不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按理来说应该很疲惫，但现在她的意识却很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睁着眼睛看向拉着窗帘的窗户，这里的窗帘隔光效果不太好，能够清楚感知到操场大灯的光线。 　　“！”突然窗帘上一个黑色影子慢慢经过，若不是其他人在睡觉她一准要尖叫出来。 　　要知道这里可是四楼啊，楼梯走廊都在另一边，而且外面的影子也明显不是人影。 　　黑影上方像个较高较瘦的三角形，昏暗的房间里乔君影突然想到她曾经玩过的生存恐怖游戏里某个很有人气的拿着把大砍刀的怪物。 　　她不敢翻身也不敢起床，生怕惊动外面的东西，只能闭着眼听着他人的呼噜声发呆，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清晨，乔君影被玩家的洗漱声惊醒，她头痛欲裂，撑着头坐在床上缓了好久。 　　昨天晚上，准备来说应该说是今天凌晨，她还是睡着了的，只不过睡得很不好，一直断断续续地做梦，好几次醒来宿舍还是漆黑一片，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堪堪睡着。 　　梦里的事情乔君影已经记不清了，但一定不是什么好梦，因为她还能记得梦里的那种悲恸，那种默默的温柔的、在黑暗中暗自生长的悲伤。 　　这种情绪一直影响着她，她一早上都没提起劲来，蔫蔫的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乔君影解围的缘故，本来一直远离她和安辰的苏芷葵在活动时间又跟在了他们旁边。 　　今天乔君影心情很低落就没有读故事，而是陪着安雅安童玩积木，主要是看着她们玩，再时不时搭把手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一起玩了捉迷藏又能区分她们，现在这对姐妹花算是缠上了她，一大早在食堂吃完饭她们就要乔君影一手一个牵着走了。 　　九点多的时候，一个胖嘟嘟的男孩跑到他们的桌子旁，他手上拿着两个用绳子串连起来的一次性纸杯。 　　男孩把其中一个纸杯塞进苏芷葵手里：“姐姐姐姐，我们来玩打电话的游戏好不好呀？” 　　苏芷葵有点害怕，但她想到了死去的雷鸣不敢拒绝，她捏住纸杯，声音颤抖，“好啊，怎么玩？” 　　男孩子说：“我叫唐唐，你把杯子扣在耳朵上我来说话看你能不能听见，然后换你说我听。” 　　深吸一口气，苏芷葵把纸杯口对准耳朵，“好。” 　　唐唐笑得有点狡猾，他眨着眼睛说：“不是在这儿啊姐姐，会被干扰的，你跟我走。” 　　他说着抓住苏芷葵的手要带她走。 　　苏芷葵用力不让他带她走，“我不……” 　　唐唐的头直接转了180度看向她，“姐姐？” 　　“……”苏芷葵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自己今天要死了，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抖，语调虚弱，“我、我去……” 　　唐唐这才把头扭回去，带着孩子气的童真说：“这样才对嘛，都说了你要陪我玩了。”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 　　陪着姐妹花堆着积木，过了一会儿安雅不安分地爬上乔君影的肩头。 　　小女孩软软的身体贴在身上，乔君影摸摸她的头，“怎么了小雅？” 　　安雅抱着她的脖子摇头，软软的脸蛋贴着她的脸颊，“我好喜欢你呀，姐姐。” 　　听着小女孩软糯地撒娇，乔君影的心都要化了，看着这些孩子生动活泼的样子，她总是忘记他们已经死去多年了。 　　安童也凑了过来，她趴在乔君影的另一边，小声地贴在她耳边问：“姐姐，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座建筑永不倒塌吗？” 　　这句话的指向性也太强了点吧？ 　　再加上昨天阿烨的反应，乔君影也压低了声音试探地问：“……《铁桥坍塌了》？” 　　安雅甜甜地笑了，她眯着眼睛靠在乔君影怀里，“姐姐真聪明。” 　　“那、那你们的……岂不是在……？” 　　“嘘——，不止哦。” 　　不止什么？乔君影有点疑惑，但两姐妹都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她们爬起来继续堆起了积木。 　　安辰看见她的脸色不太好，担忧地看过来，她摇摇头，对上视线示意他回头再说。 　　已经十点钟了，过了半个多小时苏芷葵还没有回来，乔君影有点担心，准备出门看看。 　　她出了门就直奔操场边缘去了，因为在出门前安雅悄悄地告诉她：唐唐很喜欢那里的秋千。 　　等乔君影跑近了才发现苏芷葵躺在沙堆上，脖子上缠着纸杯电话的连接绳，她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用力地扒着绳子，双脚不住地蹬着沙子，扬起一片灰尘。 　　从农场里拿出剪刀，乔君影跨在她身上，用胳膊抵住苏芷葵的胸口，让她不要挣扎得太厉害，然后用剪刀剪断了她脖子上的绳子，最后松手让到一边。 　　苏芷葵三两下扒开脖子上的东西，剧烈咳嗽着，像脱水的鱼一样张大嘴用力呼吸，脖子上青紫的勒痕触目惊心。 　　“那个小孩子呢？”身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乔君影回头一看，是顾行之。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哪怕在这样的恐怖游戏中，顾行之还是西装革履的样子，戴着副眼镜，就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 　　他站在沙坑外面，离得很远，没让扬起的沙尘沾上自己的一丝衣角。 　　其他游戏玩家也陆陆续续地走过来，而孩子们都没有出来。 　　也是了，玩家的死活对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或者说，死得越多越好吧。 　　看见苏芷葵差不多缓过来了，乔君影扶着她站起来，尝试地帮她拍掉衣服上的沙子，不仅仅是衣服，还有她的头发里也全是沙土。 　　乔君影松开手让她自己站稳，“你还好吗？身上弄成这样还是回去洗一洗吧？” 　　苏芷葵低低地“嗯”了一声。 　　众人沉默着一起往回走，张好好突然打破僵局，她问：“喂，苏芷葵，那个男孩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苏芷葵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得了。 　　“那你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 　　“……”苏芷葵低着头，“我们出来后他说秋千这比较安静我们就过来了，然后……”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的样子，“然后我们就轮流对着纸杯讲话，突然我听不见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说：“我能看见他的嘴在动，但我听不见了！他、他就说是我输了，然后我就、我就、我……” 　　苏芷葵似乎说不下去了。 　　“那你是在什么时候听不到的？他是什么反应？有什么预兆吗？” 　　“……” 　　似乎没有读懂现在的气氛，也可能是为了线索假装没懂，张好好继续问道：“怎么不说了？你再好好想想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苏芷葵突然停下脚步，一向娇弱的她像疯了一般大声吼道：“我不知道！不要再问了！我不知道！” 　　被吓了一跳的张好好有些讪讪，“那么凶干什么啊……我就是想了解下具体情况，这样如果大家再遇到就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芷葵打断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都说了我不知道！那你昨天怎么不问问乔夏她是怎么通过游戏的啊？！她还拿了支线任务！你为什么不问？！” 　　“哈？”乔君影猛然听见自己的化名，收回乱跑的思绪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不说就不说呗，凶什么啊。而且乔夏昨天是捉迷藏，每个人选择的躲藏地点又不一样，没有参考性啊。”张好好嘟囔着。 　　“矫情！”她说完不等苏芷葵回应就大步离开了。 　　虽然说人刚刚死里逃生情绪不稳是正常的，但苏芷葵这情绪上头就拉她下场的行为也没给乔君影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何况她还救了她一命呢，虽然救的时候也没指望能有回报，但一句谢谢也没有，还有怨言这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乔君影摸了摸趴在肩膀上的小猫咪，看了苏芷葵一眼也扭过头准备走，她看向安辰开口：“安……” 　　话没说完被安辰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眨眨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摆出可爱纯净的眼神对着她讨好地撒娇：“我一会儿回去，阿姐你先走吧。” 　　“……好。”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她可不认为刚刚看见的那个眼神是她的错觉。 　　那样黑暗、冰冷又阴森的眼神，如同来自未知的深深恶意，让人通体发凉。 　　过了一会儿众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安辰一脸平静坐在乔君影旁边说：“苏芷葵上楼了。” 　　到了午饭时间，两个人干脆就不去吃饭了，各自啃着面包到处晃荡，毕竟他们还有支线任务要做。 　　两人站在三楼走廊，眺望着整个操场。 　　“我猜这十个孩子应该是在最早孤儿院建成之时被当作祭品活埋进大楼的，任务要找到孩子们的尸骨，应该是要挖出来的意思？”乔君影说。 　　安辰听着倒抽一口凉气，“铁塔……？我还以为只是个故事！” 　　“我说他们尸骨的时候，安雅跟我说‘不止’，难道是不止他们十人的？” 　　沉吟了片刻，安辰说：“姐你还记得剪报吗？‘黛丝孤儿院被指控虐待和买卖儿童’？或许还包括那些被虐死的孩子。” 　　乔君影右手握拳捶了一下玻璃，“禽兽！” 　　“其他的先不说，这十个孩子的尸骨应该不在一个地方，不然也太简单了。” 　　“唐唐那么喜欢秋千那边，也许因为他的尸骨……在沙坑地下，不然他为什么把苏芷葵弄到沙坑里？我们去找找吧，要不要避开其他人？” 　　窗外明明有灿烂的阳光，但温度却不高，整个孤儿院都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气，好像连阳光都不能穿透。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乔乔你怎么跟那个臭小子那么好啊！[挠墙.jpg] 　　安辰：姐姐就是喜欢我，怎样？！你打我啊～[略略略.jpg] 第16章 　　乔君影突然反应过来问道：“等等，开支线的时候就我一个人不在，他们应该都知道我身上有支线任务了吧？” 　　“嗯哼，你不主动共享的话，他们知道也没办法啊。”安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支线任务的，不用管其他人啦。” 　　反正有我在谁也不能把阿姐怎么样！安辰默默地想。 　　“那……我们现在去挖沙坑？”乔君影说，“其实我们在活动时间也可以出来，没必要一直呆在活动室的……就是不知道‘陪我玩’的时效是多久，是玩一次就够还是要每天都要陪他们一会儿……” 　　“可以试试，雷鸣之前没陪孩子们玩还迟到的时候不是有个孩子说陪他玩就没事了吗？如果真的是每天，那我们少一次孩子们应该也会提醒的。” 　　乔君影同意，两个人并肩朝着操场沙坑走去。 　　幸好农场建设材料中有铁锹，她拿出两把站在沙坑前，跟安辰两个人拎着铁锹面面相觑。 　　“姐，三乘五米的沙坑我们从哪开始呢？还不知道有多深……” 　　乔君影也默然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应该不会太深吧，孩子们才多高啊，万一把自己埋底下了怎么办？” 　　“对哦！也还好？那就挖吧。” 　　乔君影握着铁锹走到一个边角，“嗯，沙子堆在外面吧，远一点别塌进来了。” 　　在比了个OK的手势后，安辰站在她对角线的地方。 　　刚开始确实不太舒服，总觉得不好用力，慢慢地乔君影开始上道了，她抬起头，看见安辰在她对面挖得热火朝天，一个人把铁锹舞得虎虎生威。 　　沙坑也就30公分深的样子，乔君影清出一个边角，露出下面黝黑的泥土。 　　她心道不妙，原本以为尸骨在沙子里面，但看样子在土里的概率更大，这样的话尸骨的深度就更说不准了。 　　乔君影抬头找了找她家的猫团子，大概是怕被灰尘脏了雪白色的毛，竹月正蹲在秋千上望着她，她微微一笑，继续忙碌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直起身来，手掌磨得通红，双手虚握慢慢捶打着酸痛的腰部。 　　虽然很累，但是看着渐渐清理完成的沙坑，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帮你吧？” 　　乔君影回头一看，是顾行之，他脱了西装外套，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很是斯文。 　　“谢谢。”她拿了个铁锹递给他，没有隐藏自己有空间的事实。 　　然后她看了下四周，确认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说道：“孩子们都已经死了，要找出他们的尸骨，不止这十个。” 　　顾行之诧异地扬眉，看样子是听见了支线提醒，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地跟他共享任务。 　　对着他灿烂一笑，乔君影比了个“请”的手势，她看着加入劳动的顾行之笑弯了眼。 　　他一看就很厉害，拿支线跟大佬结个善缘嘛，不亏的，就算猜错了也只是分走一点奖励而已。 　　有了顾行之的加入，他们很快就把沙子清除了大半，露出下面的泥土。 　　露出全貌他们才发现，泥土上被不知道什么染料涂了一个红色的长方形，顾行之拎着铁锹就上去了，非常有做苦力的自觉，“你们都很累了，这里我来吧。” 　　很快铁锹就触到了硬邦邦的东西，顾行之顺着硬物慢慢扩大整个土坑，最后他和安辰一起用棍子撬出来一个红色的棺材。 　　不知是用什么染成的，即使在地下埋了多年，棺木还是红得发亮，好像新做成的一样。 　　他们忙到现在天已经黑了，操场上没有路灯，只有他们手中的手电筒散发出惨白的光，照在沾染泥土的大红色棺木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乔君影一手举着手电筒给他们打光，一手拄着铁锹，“怎么办？现在开棺吗？” 　　“开。”顾行之面无表情举起手里的撬棍。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乔君影手中的手电灯光扫到两边，有两个孩子正手拉手站在旁边，天色太暗她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但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注意到乔君影的动作，顾行之压低声音跟她说：“是唐唐和那个叫晓芳的女孩子，不用管。” 　　他和安辰一起用力推开了棺盖，露出里面的尸骨。 　　棺材里面是两具小小的尸骸，姿态扭曲，棺壁上明显可见一条条白色的抓痕，有些地方还染着暗色的痕迹，孩子们是被活着埋进去的，也许为了不让他们太过挣扎还下了药。 　　然后呢？ 　　等到药效退去，孩子们在黑暗中醒来，他们尖叫哭泣却无济于事，他们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清醒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这个年纪的孩子，恐怕连“死亡”是什么都不明白吧。 　　也许挣扎累了孩子们会在恐惧中渐渐睡去，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但是，他们会在饥饿和寒冷中再度惊醒，发现这一切都不是梦，他们会哭泣救助，然而就算叫哑了嗓子，折断了指甲也不会有人来帮助他们，因为他们是保佑建筑长久伫立的祭品。 　　最后孩子们会越来越没有力气，然后慢慢在饥饿、疲惫、恐惧中停止呼吸，他们的灵魂被永远的困在建筑里，成为所谓的守护灵，永远永远。 　　看着这两具小小的扭曲的尸骸，乔君影的心中一阵酸涩，顾行之和安辰也很沉默，三人起身退开，看着唐唐和晓芳慢慢靠近，靠近纠缠他们多年的噩梦。 　　七点多了，三人决定不打扰两个小孩子先行离开。 　　毕竟他们忙了一下午又是铲沙又是挖土的，弄得浑身是汗满身尘土，约定了先各自洗漱再说其他，便各自进了浴室。 　　乔君影站在浴室里，温热的流水洒在身上渐渐驱散了心里的寒意，热水蒸腾着雾气，弄得整个浴室雾蒙蒙的，一切都像是虚幻。 　　另一边的男生浴室。 　　安辰露出孩子气的灿烂笑容，“顾哥！你也在！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嗯。”顾行之慢条斯理解开衣服，关上小隔间的门打开花洒，哗啦啦的水声倾泻在房间里，模糊了他们的交谈，“小影好像不太对劲？不记得了？” 　　进了另一个隔间的安辰随口抱怨道：“是啊，她什么都忘了！晏哥说是道具后遗症，以后会恢复的，谁知道要多久恢复啊！啊啊啊啊真讨厌！姐姐居然不记得我们了！” 　　顾行之的声音浸在水中，意味不明道：“哦？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啦，阿姐出事那一场是自己去的。一般来说，我们进入游戏后，不是会留下一个虚影吗，如果在游戏中死亡，虚影会直接分解消散。” 　　“那一次姐姐的虚影一直没有消散，游戏失败了但人却还活着，论坛上的卡厄斯大佬发过帖子，说这种情况是被困在游戏里了。然后我们就去疯狂地刷游戏拿道具啊还去论坛上悬赏，折腾了好久，然后晏哥就重开了那场游戏把姐带回来了。” 　　“这些我都知道啊。”顾行之笑道，“只不过小晏用道具的时候我刚好外出不在现场，我是想问，小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不懂诶，大概游戏限制吧，晏哥回来的时候，姐姐的身体消散了，属于她的道具都变成了无主之物，就像死亡一样，我那时还以为失败了呢。” 　　“这样啊。”顾行之沉默了。 　　三个人出来碰头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他们在楼梯上擦肩而过。 　　在楼梯口，张好好拦住他们，神色复杂地看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就上楼了。 　　乔君影有些莫名，她继续下楼说：“我去二楼看看孩子们，你们呢？” 　　“这大晚上的，姐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一起吧。”安辰说。 　　虽然顾行之什么都没说，但他也默默地跟上来了。 　　三人走到二楼就听见孩童天真稚嫩的笑声，温暖的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他们站在窗外往里看，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张小床。 　　有的孩子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玩耍，有的在浴室打打闹闹，还有的在追逐嬉戏，唐唐和晓芳也混在其中，他们的脸上毫无阴霾，笑得开怀。 　　虽然死前的折磨不可能忘记，痛苦的挣扎不容易抹平，但看见他们还能在伙伴之间寻找温暖和快乐，乔君影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刚想离开便跟里面的一个叫朵朵的小女孩对上了视线，乔君影记得她，是个很腼腆很安静很喜欢看书的小姑娘。 　　乔君影对着她露出个笑容，其他孩子看见了，叽叽喳喳跑过来开门，“哥哥姐姐怎么来啦？” 　　顺手揉了一把来开门的孩子的头发，乔君影放柔了声音说：“来看看你们晚上有没有乖乖的。怎么还不睡觉呀？” 　　安雅凑过来说：“姐姐我们九点睡觉呢！现在时间还没到！” 　　又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拉住她的手笑着喊：“姐姐姐姐陪我们一起玩嘛～” 　　“一起玩”三个字瞬间触动了乔君影的神经，她仔细看了看那孩子，他天真地望回来，无辜地晃着她的手，“好不好好不好嘛～大姐姐～” 　　这么可爱的孩子，就算没有游戏限制乔君影也舍不得拒绝他，“好啊，我怎么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那孩子小声嘟囔着：“那你拒绝了我也不能怎么办啊……” 　　乔君影心下一动，游戏提示说“一定要陪孩子们玩”，她一直以为不玩会被孩子们杀死，雷鸣不就死了吗。 　　但是从这孩子的话来看，是因为自己已经陪他们玩过了规则不管用了呢，还是……实施死亡处罚的标准由游戏本身决定而不是孩子？ 　　顾行之和安辰也跟着进来了，也有孩子扒着他们的腿撒娇。 　　“好啦，你是叫明明对吗，开心点，我这不是答应一起玩了吗。” 　　“嗯。”明明轻哼着把头埋到乔君影的肩上，“姐姐你好温柔啊。” 　　“你们都是小孩子嘛，小孩子是天使，本来就该温柔相待啊。”乔君影抱着他站起来。 　　她知道，言语的力量其实很微弱，很多时候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孩子们却经历过那样黑暗的日子，那样的沉重以至于她都不忍去想象。 　　她不奢求孩子们能够彻底忘记或是放下，他们也许会背着这份痛苦和绝望永远走下去，挣脱不得，但是她还是希望孩子们能从她的语言、她的态度中汲取到被人善待的温暖和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乔·笑眯眯·君影：跟大佬结个善缘嘛，不亏的。 　　周·痛心疾首·清晏：亏！你亏大了啊宝贝！你不用跟他交换！就应该直接使唤他！折腾他！什么都推给他做！不要累到自己了啊…… 　　顾·大佬·行之：呵呵。 　　关于孩童沙坑深度的问题，百度有说不得超过30公分的，也有说30-50公分的，文中就采取30公分的说法。 　　把文章复制过来的时候脑子开始抽风，满脑都是贴吧两个字，突然开始纠结是“帖子”还是“贴子”，吓得我赶快百度，好家伙满屏的贴和帖搞得我差点以为是外星文字，突然觉得自己不认字了。 第17章 　　明明眼眶湿润抱紧她的脖子，“真的吗？” 　　“当然。”乔君影温柔且坚定地回应他，“你们都该被温柔对待。” 　　陪着孩子们闹到了九点，三人哄着他们上床睡觉，站在房门口，乔君影看着乖乖躺在床上盖着小被子的孩子们说：“我关灯喽，宝贝们晚安，明天见。” 　　听到孩子们甜甜的回应，她按下开关，“咔哒”一声，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乔君影轻轻关上房门，跟着顾行之和安辰一起离开。 　　上楼的时候乔君影问他们：“所以实施死亡处罚的是游戏本身而不是里面的人物？其他游戏场也是这样的吗？” 　　顾行之眉头微蹙，“应该不是，按理说游戏只负责发布任务和发放奖励，其他的都是NPC进行的，明天想办法问问吧。” 　　他说着露出点笑意，“那对双胞胎不是很喜欢你吗，问问她们试试看。” 　　“行吧。” 　　黑暗的楼道中，乔君影没有发现安辰皱着眉欲言又止，他踌躇了一会儿吞下了所有的话。 　　快到四楼，他们默契地停下交谈，沉默地回到了宿舍休息。 　　一夜安稳，游戏里的第三天到了。 　　也许是因为昨天太累了，乔君影晚上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直到天亮，一大早醒来神清气爽的。 　　与她相反的是苏芷葵，经过了一个晚上，她脖子上的伤痕更加明显了，她带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虚弱的样子坐在板凳上。 　　“啊——”张好好的尖叫惊到了众人。 　　大家循着声音前去，看见了坐着地上一脸惊恐的张好好，和倒在她面前，一看就是死去多时的罗格。 　　张好好声音不稳地说：“我、我过来上厕所，一开门他就倒下来了……” 　　见到顾行之也来了，围着的众人默默让开一条路。 　　楚凌说：“他晚上跟着一个孩子出去玩游戏，一整晚都没回来。” 　　顾行之大致检查了一下说：“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口鼻有白色泡沫，无其他明显伤痕……溺亡？” 　　“不会吧？这里又没有水池，他的衣服也没有湿啊。”楚凌怀疑道。 　　“怎么不会？”安辰撇撇嘴，“他不是去玩游戏了吗？说不定只是头被摁进水里了呢，这样每一个卫生间的洗手池都可以做到。” 　　“那些小孩子的力气怎么能……” 　　安辰不耐烦地打断他，“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小孩子啊？爱信不信吧。”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乔君影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纳闷，一大早的，这孩子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 　　虽然不吃食堂的饭菜，但由于昨晚答应了孩子们，今天早上三个人还是走进了食堂，一进去就被小朋友簇拥住了，哄了好半天他们才散开各自吃饭。 　　坐在安雅安童之间，乔君影的右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昨天我们找到了童童和晓芳。” 　　她的声音不大，在乱哄哄的食堂里也就贴着她坐的两姐妹能听见。 　　安童甜甜地说：“我们知道呀，姐姐和那两位哥哥很厉害哦。” 　　“那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们在哪呀？” 　　“不可以哦，夏姐姐。” 　　“为什么？你们是不是也受到什么限制？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这次换了安雅，她也笑得甜甜的，“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那换个问题，雷鸣和楚凌是你的伙伴杀的？” 　　安雅的语气满不在乎，“对呀，一个不遵守规则，一个游戏输了。” 　　“所以你们知道规则，你们也有规则？‘杀掉不遵守规则的人和输了游戏的人’是你们的规则？输了游戏的人一定要死，但你们可以选择和谁玩游戏，选择玩什么游戏？”乔君影沉思道。 　　“……”姐妹花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不告诉我你们在哪也是规则限制？” 　　“……” 　　“不说话是默认吗？‘不能透露有关任务和游戏本身的设定’，这也算规则吗？” 　　安雅最后无奈地说道：“好了姐姐，我们该走了。” 　　“不急，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晚上说我不会死是因为……？” 　　“因为姐姐你温柔啊，大家都喜欢你。”安童小声回答。 　　“所以……有没有遵守‘陪玩’条件也是你们决定的？像我最初的捉迷藏算，如果你们认可，是不是随便走两圈也算？” 　　安童的脸瞬间涨红了，“你、你好过分！你……” 　　一看问得过火了，乔君影便把安童捞进怀里，揉揉她的脸，然后另一只手牵着安雅笑道：“好啦，开个玩笑，我们现在就去活动室！” 　　把两个小姑娘送到活动室后，乔君影便出来与顾行之和安辰汇合下了楼，并且分享了刚刚从孩子们那得来的信息。 　　“这就对了嘛，以前的游戏也是这样的，它只发布信息而不参与实际游戏进程。”安辰笑眯眯地说。 　　“嗯，接下来呢？这栋建筑里肯定也有不少尸骸，怎么办？总不能把楼拆了吧？孩子们的尸骨最好可以完整取出来，不要损坏了。” 　　乔君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楼天花板和二楼地板之间的空间格外的大？每层楼的高度差不多，而一二楼玻璃之间的距离比二三楼要大上一米，应该是藏着些东西的。” 　　顾行之点头，看着天花板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所以我们从哪开始砸？” 　　乔君影也抬头盯着天花板，一脸沉思。 　　“等等！”安辰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人，“这楼就算再年代久远也是砖和水泥吧？还不知道有多厚，你们就打算砸了？而且他们举行仪式的话肯定会留下供人上下的入口的……就是这都刷了漆，不太能看……出来了……嘛……” 　　他的声音在两人的盯视下越来越小，“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顾行之推了下眼镜，“没有，我刚刚开玩笑的。” 　　乔君影灿烂一笑，“我也是。” 　　“总感觉你们在玩我……”安辰喃喃道。 　　这时候一直蹲在乔君影肩膀上的竹月站了起来，它跳到地面，“喵呜喵呜”叫着向大楼外面跑去，三人也跟在它后面。 　　竹月带着他们上了大楼外侧的楼梯，就是第一天安辰去二楼走的那个，然后它蹲在通向二楼的小门口蹲下不动了。 　　弯腰把竹月抱回怀里，乔君影看见门内是二楼的走廊，旁边就是孩子们的卧室。 　　这时顾行之一把掀开铺在楼梯口的地毯，露出下面的铁门，但是门上有个钥匙孔，他试着拉了拉角落的门把手，锁住了。 　　“卧槽！这门就开在这儿？！我第一天居然没有发现！”安辰一脸震惊，“里面是……也就是说孩子们这么多年天天枕着自己的尸骨睡觉但不能去找？！这也太残忍了吧！所以我们要到哪里找钥匙？门看起来挺结实的。” 　　乔君影掏出一把铜钥匙，试着插进钥匙孔，转动了一下，“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拔下钥匙默默站到一边让开了位置，“在支线剧情的那个本子里找到的。” 　　顾行之和安辰对视一眼，两人一起上前握住门把手拉起了整个铁门。 　　“咣当”一声，铁门反向砸到了楼梯上，扬起一阵灰尘，露出下面黑漆漆的大洞，像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不留神就会被吞进去。 　　跪坐在地上，乔君影抓着栏杆探下身，一股长年不见天日的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她蹙着眉直起身，“是不是还要通风？下面的空气好糟糕。” 　　安辰故作得意地一挥手，“当然不用！当当当当！” 　　他说着掏出两个透明面具，“集防护隔离供氧照明于一身，既轻巧又美观，摩罗斯游戏出品，品质值得信赖！你、还不下单订购吗？！” 　　接过一个仔细地看了看，乔君影说：“你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哦。” 　　“这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很有用的！说真的姐，你回头赶紧去论坛科普区看看，这可是众多大神共同整理推荐物品之一呢！顾、顾行之……顾哥肯定也有！” 　　安辰心想，这样改口阿姐应该不会怀疑我和顾哥早就认识了吧？ 　　“是的，推荐清单确实有用。”顾行之无奈地笑了。 　　他想，防毒面具就是我推荐的，我可不得有吗。 　　“好好好，知道了。”乔君影暗想，回头就去把所谓的大神推荐清单扫一遍。 　　带好面具后顾行之率先跳了下去，隔层很矮，只有一米出头的样子，人在里面只能弯着腰走路，一不留神还会撞到头，别说是两个大男人，就连乔君影都觉得憋屈。 　　她试探地说道：“要不然我一个人下去？你们这么高一直弯腰会很累吧？” 　　“那怎么行！下面那么黑万一有什么事你一个人怎么办啊！还是我们两下去，姐你在外面守着，省得三个都下去被人一锅端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话音未落安辰就灵活地钻到里面没影了。 　　“喂！”乔君影伸手抓了个空。 　　顾行之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你呆在上面。” 　　乔君影看看铁板，要是被从外面抵住了他们可能真的出不来了，只能无奈的坐在边缘等着他们出来。 　　等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好奇，跳下去扶着入口外沿，俯身打量起下面的空间。 　　作者有话说： 　　安·眉飞色舞·演技浮夸·辰：想成为大神吗？想和大神拥有同款吗？大神推荐清单，你还在等什么？！赶快订购吧！ 　　周·一直想出场·清晏：乔乔！清单上的东西我都有啊！我送你！ 　　顾·清单主笔人之一·行之：咳，谢谢大家支持。 　　①死亡时间及死因参考微博@法医秦明 第18章 　　下面的空间很低矮，但面积不小，大概有半层楼那么大。 　　墙壁泛黄斑驳，每面墙上都用红颜料画了几乎占据整个墙面的奇怪符号，显得十分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天花板上是一副壁画，正中间是一个鲜艳的红色圆点，圆点周围围了三圈的黑色长方形，再往外是跪着的一圈人和点燃的一圈火柱，然后是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的彩色色块，最外圈是六个扭曲的黑色大色块。 　　乔君影猜测是画的祭祀时的场景，中间的三圈黑色长方形正好有十个，大概指代的十个孩童的棺材。 　　环视整个隔间，这一层摆着五个跟操场沙坑里一样的棺材，崭新、通红，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乔君影看着里面晃动的光线和人影，“你们是在开棺吗？” 　　安辰的声音远远传来，“对！回头直接把孩子们接过来就行了！你不要下来！” 　　回到上面，乔君影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是哪些孩子的尸骸，而那些被虐死的孩子还不知道被埋在哪里呢。 　　过了一会儿，安辰和顾行之也从下面冒出了头。 　　安辰摘下面具，随意坐在了二层地面上，“下面有五个孩子的尸骸。” 　　“那还差三个？我还以为都在这里了……”乔君影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对姐妹花的面容，她们甜甜地喊着“姐姐”的样子，恶作剧时狡黠的样子，开心时大笑的样子，撒着娇要人帮忙扎头发的样子…… 　　虽然在其他玩家眼里她们可能是魔鬼，是噩梦的源头，但她们确实没有在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她。 　　“喵呜。”竹月的叫声唤回乔君影的思绪，她看了一眼竹月，小猫咪正背对着她蹲在栏杆扶手上，她抬头向前方看去，只见有五个小小的身影手拉着手从大楼的另一侧走过来。 　　安辰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三人在铁门外站成一排，沉默地目送这五个孩子安静地一个接着一个下到隔间里。 　　孩子们下去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切都是静悄悄地。 　　三人中也没有人提出要离开，不约而同地选择守在原地。 　　朵朵、明明、阿泽、小齐、虎子，乔君影在心里挨个念过五个孩子的名字，那么还剩下安雅、安童、阿烨和后来那些被虐死的孩子们的尸骨没有找到了。 　　用来作祭品的十个小孩的死亡时间应该差不多，但那些被虐死的孩子不太可能是同时死亡的，那么孤儿院哪里可以当作长期的隐秘的稳定的抛尸地呢？ 　　乔君影想了好久都没想出哪里空间足够大又足够方便，能够长久满足抛尸要求。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孩子们排着队出来了，乔君影蹲下挨个抱了抱他们，“要送你们回去吗？” 　　“嗯！”孩子们开心地附和，“要的要的！” 　　一把捞过蹲在扶手上的猫团子，乔君影把它放到外套帽子里，顺手抱起排在最后的朵朵，看着顾行之和安辰合力把铁门关上锁好，地毯拉回原位，然后男生们一手牵了一个小朋友，众人一起说笑着往回走。 　　乔君影迎着洒向大地的温暖阳光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他们完成了任务后这个孤儿院、这些孩子们会去向何方。 　　是会被彻底删除这场游戏就此结束，还是会被重置迎来下一批玩家？ 　　在上午剩下来的时间里，乔君影等人都没有再离开，而是陪着孩子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安宁的上午。 　　午休之前虎子告诉还活着的众人下午是室外集体活动，所有人都不得缺席，活动时间直接到操场集合。 　　众人应诺，他们心里明白，孩子们的室外集体活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不得不参加的“室外找死活动”。 　　中午午休的时候乔君影一个人慢慢地顺着孤儿院操场的边缘绕圈子，她发现之前在沙坑挖的坑已经被填平了，跟最初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操场的另一边与沙坑相对的地方立着三棵大树，三棵树都不算太高，但很粗壮，大概有三人合抱那么粗。 　　树干上纹路粗糙，树皮呈现深黑色，有些地方还长出了突出的瘤子。 　　三棵树的树冠都很大，苍翠葱茏，枝叶繁茂，相互遮挡纠缠连接在一起，在地面上打下宽阔的阴影。 　　快到两点半了，乔君影便慢慢转回到操场中间，大部分人已经到了。 　　铃响之后，除了朵朵之外的人在三棵大树边上围成一个圈或坐或蹲，大家蹲坐的比较松散，形成了一个较大的圆圈，而且玩家之间不连续，两个玩家之间至少呆着一个小朋友，而竹月就蹲在高高的树枝上看着他们。 　　特别巧的是，安辰在乔君影左手起第五个，顾行之在她右手起第五个，安辰和顾行之之间也隔了四个人。 　　乔君影心下满意，排队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特意分开站了，这样可以看见对方的脸，或许能在游戏中扩大视野相互帮助呢。 　　朵朵介绍了游戏规则，在丢手绢的游戏中，每场游戏都要在一首歌内结束，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围着众人绕圈。 　　她会很快选定一个人放下手绢，然后被选定的那个人要迅速反应拿着手绢起身追她，如果抓到了就还是她丢手绢，如果没抓到就由那个人来丢手绢。 　　等到大家都准备好了，朵朵拿着一张绣着浅紫色碎花的手绢，她从坐着乔君影右手边第二个的安雅背后开始朝着乔君影的方向快步走起来，其他的孩子语速很慢地唱起了丢手绢的歌谣。 　　“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乔君影看着她把手绢丢在了唐唐的身后，唐唐也很快反应过来，带着手绢去追跑开的朵朵。 　　“……大家快去抓住她，快点快点抓住她，快点快点抓住她……” 　　唐唐在朵朵差一点就跑到他的位置上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帽子，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位置，下一场还是朵朵丢手绢，她决定接着从唐唐背后向前进行。 　　在稚嫩又甜美的童声中，乔君影和安辰看见朵朵把手绢丢在了顾行之的背后。 　　乔君影目光沉静地看着顾行之，不引人注意地把右手撑在下巴处，指尖不住地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安辰则看着顾行之抬起左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顾行之目光一闪反应过来，他抓起被丢在身后的碎花手绢追了上去，成年人毕竟比小孩子要跑的快多了，他很快追上了朵朵，从后面直接把小姑娘整个抱离了地面，然后才把她放回地面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朵朵撅撅嘴，弯腰理了理自己的小裙子，走到顾行之后面等待第三场丢手绢的开始。 　　等到乔君影能够看见朵朵的时候，她的手上已经没有碎花手绢了，乔君影心下一惊和顾行之对上了视线，他冲着她眨了两下左眼，她慢慢地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转头移开了视线。 　　眨了两下左眼，意味着左手边第二个，乔君影记得自己左手边第二个人是……张好好。 　　九个小孩和六个玩家，这已经接连着两个玩家了，所以第一轮游戏朵朵选了唐唐只是个示范吗…… 　　张好好在看见朵朵站在对面腼腆害羞地对着她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表情难看地抓起手绢，但还是没有追上。 　　在朵朵冲到张好好的位置上坐下的时候，在场的孩子们爆发出了猛烈地欢呼声，张好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右手紧紧地抓着手绢，等待着最后的宣告。 　　在孩子们欢呼停止后，朵朵天真烂漫地笑着看向张好好，“轮到你啦！大姐姐！” 　　乔君影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一失败就出事啊。 　　那还好，成年人再怎么样也不太可能会跑不过孩子的吧？ 　　如果手帕一到玩家手里，玩家就把它丢到孩子们的身后，那也许不会出事呢。 　　乔君影在心里默默算着，就怕孩子们会一直把手绢丢在同一个玩家的后面，这样就不太好办了…… 　　她用余光瞥见张好好似乎在苏芷葵的身后停了一下，又似乎没停，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难道张好好要一上来就把手绢放在同为玩家的苏芷葵身后吗？ 　　这时候安辰看了过来，他默默地抬起右手摸了下耳垂，趁机伸出三根手指飞快地晃了一下。 　　乔君影突然觉得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沉默地闭了下眼，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她右边第三个的人正是……苏芷葵。 　　不过苏芷葵大概在张好好刚走过三个人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她拾起手绢追了上去，也许是太过柔弱的原因，她被张好好越甩越远，只能看着张好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停下脚步，苏芷葵眉头微蹙，右手按着胸口偏头咳了两下，她虚弱地开口，声音都在发抖，“到我了是吗？” 　　坐在乔君影右边地安童笑眯眯地说：“是呀，到你了！” 　　虽然她在笑，但大家又觉得她的语气暗含深意。 　　“到你了，去死吧！”，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吧。 　　不过苏芷葵并没有如她所愿去死，而是成功地将手绢甩给了晓芳，众人就这样在操场上不停地玩着丢手绢的游戏。 　　在此期间乔君影三人也被丢了手绢，但由于相互提示得及时，倒也没人沦落到去丢手绢的地步。 　　而在剩下的三个玩家中，苏芷葵丢了六次，楚凌丢了十次，张好好丢了十五次。 　　张好好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紧张，颇有点草木皆兵的意味。 　　楚凌虽然也出了一头的汗，但看起来还能稳得住。 　　不过让乔君影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苏芷葵，看她之前的表现似乎是第一次进入摩罗斯游戏，但她的反应却很快，都快比得上相互提示的乔君影三人了，若不是她的体能实在不好，也不至于丢六次手绢。 　　当然，若是没有她敏锐的反应，她也不可能次数比楚凌和张好好还要少，毕竟大家都能看出她体能不好，所以她被丢的次数也会相对多一些。 　　乔君影没想出个所以然就把这事抛到一边去了，这年头，谁还没个秘密呢？ 　　要真说秘密的话，那个第一场游戏开始就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农场才更值得怀疑吧，强大得都像是游戏的bug了。 　　在苏芷葵进行她第七次丢手绢的时候，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操场——活动时间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玩家：终于结束了，这辈子都不要再玩丢手绢了！ 　　孩子：你们真的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嘻嘻。 第19章 　　孩子们听到铃声嘻嘻哈哈地站起来，“今天玩得很开心哦！谢谢你们！”他们这样说道。 　　众人目送着孩子们干脆利落地相互追逐着蹦蹦跳跳地离开，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孩子们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走了，那或许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戏，而不是像他们原先想象的那样会有死亡处罚？ 　　张好好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浑身脱力地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这就……结束了？我、我没死？我……” 　　她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却看见其他人震惊的眼神，张好好这才感到心口有点凉凉的，低头一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胸口处破了个大洞。 　　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她的身体没了力量向后重重地倒在地上，万里无云的湛蓝色天空映入眼帘，温柔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今天的天……真好啊…… 　　这是张好好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其余的人眼睁睁看着她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天空，震惊在原地没了声音和动作，一切都好像被冻住了。 　　刚刚还以为这次不会死人，没想到下一瞬现实就给了他们一个狠狠的耳光，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提醒他们不要忘了摩罗斯游戏的残酷无情，死亡的阴影其实从未远离。 　　这也提醒了乔君影，哪怕这些孩童看上去很天真可爱，哪怕他们因为支线任务的缘故对她有了些许亲近之意，也不能把他们当作真正的孩子等闲视之。 　　微风吹拂，树上飘下几片落叶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众人如同被按下开关一般，这才有了反应。 　　“啊——”苏芷葵尖叫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用力咬着下唇把尖叫憋在嗓子里，乔君影脸色苍白地看着地上渐渐晕开的鲜血，鼻尖充斥着血腥气，她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右手向后扣着粗糙的树皮，依靠着树干的支撑才勉强站立。 　　在场的几位男士虽然没有过于失态，但神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楚凌，他刀削般的脸颊紧绷着，眉头皱成“川”字型，削瘦的身躯微微颤抖。 　　张好好的心口破了个大洞，能够看见一圈鲜红的浸透了血液的切面，她的心脏……不见了。 　　乔君影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张好好坐在地上，说话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但在她话音落下抬起头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好像扭曲模糊了一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张好好的心口已经空了，他们还能透过心口的洞看见她身后的地面。 　　半晌之后，楚凌打算离开，但在抬起腿准备向前走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停下步伐稳了稳心神，才重新抬腿慢慢走向大楼。 　　苏芷葵双腿发软，撑起自己又重新跌坐回去，她看着地上缓慢蔓延的鲜血，嘴唇颤抖，满脸泪痕，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大楼里跑。 　　而乔君影还在楞楞地发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死亡过程，现在距离存活三天的主线任务还差二十个小时，关于支线任务剩下的部分她一点头绪也没有，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不知怎么的，她在这种时刻突然想起了周晓晓，那个在上一场一直很冷静的女孩子，如果是她，现在会怎么做呢？ 　　乔君影苦笑了一下，游戏里的日子真的好漫长好艰难，她好想念那个和平安稳、方便快捷的现实社会啊。 　　曾经让她一度觉得枯燥的工作、让她厌烦的人情往来与现在的生活比起来都是那么可爱，那么的让人怀念向往。 　　不过现在再想念过去也没什么用，毕竟已经回不去了，乔君影打起精神应付当前的世界，在这里一不小心可是会丧命的。 　　她深呼吸了一下，抬头看向安静地等着自己的两人一猫，微笑了一下说道：“回去吧。” 　　在走进大楼的那一瞬，乔君影回头看见张好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她的身影随着他们进入大楼渐渐地看不见了。 　　晚饭的时候乔君影还是有一点难受反胃，吃了小半个面包就放下不吃了，她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口边看着外面发呆，整个人显得恹恹的。 　　站在食堂门口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安辰抬腿想要走过去说些什么，却被身侧的顾行之按住了肩膀，他说：“让她一个人静静。” 　　安辰苦笑了一下停下脚步，“我还没见过姐姐这个样子呢，从我认识她起，无论发生什么，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温柔强大的样子，我那时候跟着阿姐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她总是护着我，就连……” 　　顾行之用力握了握安辰的肩膀，“那现在就轮到你来保护她了啊。” 　　“我知道，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保护她，我清楚你们本来是不想让我来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把握那个度，而且姐姐现在是需要心理上的开解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要是晏哥在就好了。” 　　“我倒不觉得小影需要安慰，她没那么脆弱。” 　　安辰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皱眉道：“我知道她不脆弱！但这才是阿姐第二场游戏！第二场！而第一场有晏哥在！” 　　“哦，那你是觉得清晏会事事护着她？”顾行之语气凉凉地反问他。 　　“……” 　　“所以你也放轻松，小影没你想的那么需要别人照顾。” 　　“……” 　　“我知道以前一直是小影照顾你，现在你想护着她也可以理解，不过……她当初带你也没有事事插手吧？现在你不相信她能自己调节好？” 　　“我当然相信阿姐！我只是、我只是……”安辰最终没能说出什么，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怀里的竹月闷闷道，“我知道了。” 　　晚上活动时间的铃声响了，安辰和顾行之连带着竹月已经跟在乔君影身后不远处顺着操场转了好几圈了，乔君影虽然知道他们跟在后面但一直很沉默没跟他们说话。 　　活动室只剩下楚凌和苏芷葵两个人，丢手绢的时候撕破了那层“一起玩”的温情面纱，小孩们现在也不需要他们陪了，跟小伙伴们玩得正欢，但他们俩仍然不敢离开。 　　看着前方昏暗中影影绰绰的身影，顾行之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或许他错了，或许应该给她更多的适应时间，刚刚不应该拦着安辰的。 　　不管跟在后面的两人一猫如何担忧，乔君影都不知道。 　　她借着在晚风中散步的机会重新梳理他们在孤儿院经历的一切，企图找出什么遗漏点。 　　在第七次经过三棵大树的时候，乔君影终于停下了，她抬头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树枝，静静等待着。 　　等她听到脚步声在身后停下，转身看见了安辰和顾行之，竹月粘腻地“喵”了一声，从安辰怀里跳到乔君影冲它张开的双手中。 　　乔君影抱住蹭着她撒娇的猫团子，抚摸着它的背脊，对着面前的两人说：“我刚刚重新想了一下，剩下的三个棺材很可能在这三棵树中。” 　　安辰惊讶地睁大眼，顾行之在一旁问道：“所以……你刚刚一直在思考这些？” 　　“嗯。”乔君影点头。 　　“楼里的壁画上画了十个黑色长方形，虽然棺材是红色的，但沙坑下的泥土、大楼里的隐秘空间都是暗色的，树木的皮也近乎黑色，现在差了三个棺材找不到。大楼、沙坑和树三点连线刚好近似等边三角形，所以我在想这里会不会也有，正好这些树足够大，唯一的问题就是沙坑下面是合葬的，这样算只有九个棺材。” 　　她说着有点疑惑地看向两人问：“不然你们以为我在想什么？” 　　安辰猛地摇头，露出大大笑容说：“没什么！十个黑色长方形只是意象，说不定不是指棺材而是指十个小孩呢，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顾行之微微一笑，“想办法能不能把树干打开？” 　　他心下安慰，果然没看错人，她不是那种柔弱的、事事需要人照顾的女孩，反而她很独立很强大，甚至可以让别人依靠。 　　“摩罗斯游戏的宠儿”么…… 　　总算没让人失望。 　　“是的，不过我看树干不像是被打开过的，可能是从上面把棺材放进去的。”乔君影没把他们的异样放在心上，自顾自想着自己的结论。 　　安辰在原地蹦了两下，又压了压腿，“交给我吧！” 　　他说着扒住树枝，双腿夹住树干，上臂用力拉着身体向上去，几下子就爬到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上。 　　“这树周围的枝叶都很繁茂，但中间却没有树枝伸出，盖着好多落叶，可能真的有东西！你们离远一点！” 　　乔君影和顾行一起把张好好尚且柔软的尸体搬得远一些以免被波及，然后错开几步，从树上掉下几根光秃秃的枯老树枝和一堆枯黄破碎的叶子。 　　上面闪过手电筒的光芒，接着传来安辰的声音，“姐你猜对了！里面真的是空的！我看见了！是红色的棺材！” 　　安辰扶着树干跳了下来，如法炮制地清理了另外两颗树的上面，发现它们同样是空的，里面也有一样的红色棺材。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棺材取出来呢？ 　　作者有话说： 　　乔·现实世界·君影：学习好烦！工作好烦！人情好烦！啊！〔土拔鼠尖叫.jpg〕 　　乔·游戏世界·君影：想念学校，想念公司，甚至想念那些讨厌的人。 　　刚刚复查的时候发现了件可怕的事，我之前设定的是存活五天但后来改成了三天，结果这一章的时间还是按照五天算的，吓死个人了。还好我发之前又看了看不然就真的搞笑了，啊啊啊啊我真是个猪头三！ 第20章 　　三个人沉默下来，各自思索着有什么方法能取出棺材。 　　过了一会儿，顾行之看乔君影没有说话，主动开口问道：“你们还记得支线任务是怎么说的吗？” 　　安辰想了想试探地说：“提示好像是‘我的身体在哪里呢？孩子们想。’” 　　复述了一遍他也反应过来了，语气欢快地说：“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只要告诉他们身体在哪里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开棺的！走走走，快回活动室！” 　　几人说着往回走，乔君影把竹月放在肩膀上，她还在想着支线的问题，“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一开始都不用找棺材了？孤儿院就这么大，一个个地点对着孩子们试，总能试出来的吧？” 　　顾行之笑了笑，“如果不开棺，应该是要有具体地点的，比如说告诉他们身体在大楼里面肯定是不行的，而且要把孩子和地点对上号，这也不是轻易能试出来的。当然，有时候的支线任务也没有那么难。” 　　“懂了。”乔君影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楼里，乔君影站在活动室门口，抬手在敞开的门上轻敲一下，“安雅、安童、阿烨，出来一下吧？我们找到了。” 　　屋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被点到名字的三个小孩站起来，不约而同地整理了身上的服饰，他们走出来跟着三人走到树下。 　　黑暗中乔君影不太能看清楚孩子们的表情，只能听见安雅说：“谢谢哥哥姐姐！不过这种时候我们不希望有别人在场。” 　　三人一听什么都没说就转身一起离开了，留下他们在黑色夜幕的遮掩下，尝试着与过去黑暗的日子和解。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整个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这时乔君影等人正在三楼的办公区走廊说话，乔君影扶住墙壁稳住自己，“怎么回事？” 　　竹月尖厉地叫了一声，一头扎进了乔君影的外套口袋里，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在外面。 　　大地只震了一下动静就停止了，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大楼的灯同时闪了一下，大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宛如旧电影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化。 　　众人惊悚地发现原本洁白的墙面变得发黄斑驳，甚至染着道道暗色的痕迹。 　　脚下的瓷砖也变了样子，出现道道裂纹，有些地方的瓷砖就干脆消失了，露出灰暗的水泥，边角处还长出了一些干枯的野草，不知是粘了什么，地面变得粘腻不堪。 　　窗棂变得老旧，玻璃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有的玻璃已经破碎了，碎渣散落一地，露出锋利的尖角。 　　灯光现在才开始变化，先是突然变得黑暗，所有的灯都自动熄灭了，然后响起几声“滋滋”的电流声，顶灯亮了，洒下昏黄黯淡的光线。 　　灯罩染着污渍，有些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个老式灯泡垂在半空倔强地发着黯淡的光。 　　大风停止，原本干净整洁的大楼像是突然快进了几十年，迅速走过了多年的时光，乔君影想起财务室停止在196年的记录和大厅显示着251年的钟表，心里明白了什么。 　　顾行之站在一边轻轻地说：“这才是孤儿院真正的样子吧。” 　　乔君影的视线扫过顾行之泛着红光的脸，她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又突然停住了。 　　等等，泛着红光的脸？ 　　红光？ 　　她猛地转身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变得鲜红，给孤儿院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 　　一切都显得格外诡异，营造出不详的氛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样的环境里蠢蠢欲动。 　　乔君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扭头走到走廊中间拉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顾行之和安辰也跟着过去，顾行之在进门前抬头看了下门牌，上面以正楷写着“院长办公室”。 　　在“滋滋”的电流声中，灯泡缓慢地闪烁了几下，终于亮了。 　　“我在捉迷藏的时候来过这件办公室，除了那个笔记本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被收拾过。” 　　乔君影一边向两个人解释着，一边走到里面看着之前特别白的墙壁，现在那里挂着一个大大的相框，相框外的玻璃裂了一道痕。 　　照片是一个中年女人的黑白照，她盘着头，衣服板正，竖着立领，表情肃穆地站在镜头前。 　　她的身后是这个孤儿院的大门，“黛丝孤儿院”几个字显得格外的明显。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这张照片让人觉得心里发凉，好像照片里的人正透过玻璃不怀好意地盯着你。 　　在乔君影观察墙上照片的时候，顾行之和安辰分别上手翻看桌子，抽屉的锁都不知道被谁砸坏了，锈迹斑斑的，取下来的时候黏了一手锈渣。 　　里面有一搭厚厚的往来书信和一些笔记本，但遗憾的是由于时间久远，字迹晕开变得模糊不清了。 　　乔君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于孤儿院虐待甚至虐杀孩童的情况虽然他们有很大的把握，但终究没能拿到直接证据。 　　不过也很正常，对比大楼的环境，在这种情况下手写资料能留下来才是不可能的吧。 　　这时顾行之走过来伸手取下了墙上的相框，“你说后来这个相框不见了？” 　　“嗯，怎么？里面有东西？” 　　顾行之耸耸肩道：“也许吧。” 　　他掰断相框后面锈了的搭扣，拆下搭板，照片后面果然藏着几张小照片，他翻过照片，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招手让乔君影和安辰一起过来。 　　乔君影看了看他手中的照片，震惊得整个人都结巴了，“这、这是……？！” 　　照片上的内容很简单，让人一眼明了，才更显得残忍无情。 　　第一张照片的主体是一个大大的横放的三棱柱，一个孩子双腿叉开坐在一条棱上，他的双脚上坠着圆形金属球，双手被高高吊起，神色痛苦，照片的边角上还有露出一部分的半打开的铁处女，长长的针尖闪着寒光。 　　翻过第二张又是不同的景象，一个孩子蜷缩在地上，身上带着的刑具有点像枷，但上面有五个洞，分别禁锢着脖子和手脚，地上还散落着几根小臂粗的木棍。 　　第三张上是一个坐在木凳上披头散发的女孩子，她的十根手指上套着用绳子串起来的小圆木，每当收紧绳子时，小圆木就会加紧手指，她身后的墙上挂着各式长鞭和近乎麻绳粗的铁链。 　　虽然只有寥寥几张照片，但孩子痛苦挣扎的表情和行刑人对生命的任意践踏和蔑视让人不寒而栗。 　　安辰一拳砸到桌子上，“可恶！这哪里是孤儿院！说是地狱都不为过吧！” 　　这些小孩子对孤儿院能有什么妨碍呢，更别提要靠着孤儿院敛财的大人，这种没有理由的、从骨髓里流出的恶意真真让人寒到心里。 　　乔君影深深呼吸，强行压下愤怒，“这会在哪里？明面上的房屋不可能，这些事总是要避着人的。” 　　顾行之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球捏了一下，然后和照片一起放在地上。 　　“哧”的一声，圆球周边冒出了火苗，那三张照片在火苗中渐渐发皱、扭曲、燃烧，在三个人的注视下渐渐烧成了灰。 　　“这种火石5积分一个，还挺方便的。”顾行之向乔君影解释了一句。 　　看着火苗熄灭，他抬腿向外走去，“下楼看看吧，估计是有地下室。” 　　三个人顺着楼梯走下去，乔君影把手放进口袋里，慢慢揉着猫团子柔软的肚子，安辰走在她前面，身后是顾行之，那两个人有意无意地把她护在了中间。 　　一楼的变化跟三楼差不多，但看着更破旧些，走廊的灯是亮着的，但活动室却是一片漆黑。 　　明明在他们上楼之前活动室里还有楚凌、苏芷葵和七个小孩在的，为什么会灭灯？ 　　难道？！ 　　顾行之大步跑过去按下开关，昏暗的灯光好像接触不良似的一闪一闪的，颇有老式恐怖片的感觉，整个活动室乍一看空无一人。 　　活动室好像经历了一场劫难，桌椅瘫倒在地，书籍玩具破旧凌乱地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乔君影跟着顾行之走进去，这时安辰走到了她后面，进门后，他们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倒在桌椅之间，走近一看，是楚凌！ 　　顾行之掏出手电筒，白色的光束穿破黑暗落在楚凌身上，他脸朝下趴在地上，双手向前举过头顶，手指被磨破了，染着污渍。 　　大片鲜血在地上渐渐漫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身后有一道长长的血迹，像是临死前爬过的痕迹。 　　血迹的起始点在窗边，正对着的玻璃上破了个大洞，大洞边缘的玻璃尖角上挂着些许白色的毛，或许是楚凌在窗边观察外面的时候，被什么破窗而入的东西袭击了吧。 　　乔君影想着事情转身离开窗边，不留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她一个踉跄勉强站稳。 　　身边传来了惨烈的尖叫声，乔君影低头一看，是苏芷葵！ 　　她头发凌乱神情惊恐地大声尖叫，那声音尖锐得简直不像是人类发出的。 　　顾行之和安辰围了上来，乔君影蹲下尝试抓住苏芷葵，“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芷葵的尖叫停了一瞬，然后在下一秒她双手挥舞着挣开乔君影，双臂环绕着自己，摇着头，瞪大眼睛，嘴里不住地喃喃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过来、不要……不要杀我！不要！不知道……啊——！” 　　一声尖叫过后，苏芷葵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的视线扫过顾行之泛着红光的脸。 　　乔君影：顾行之，你的脸好红哦。 　　安辰：妈耶！顾哥你脸红得跟猴屁股有的一拼啦！哈哈哈哈哈哈！猴屁股！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行之：你们不也是吗。呵呵。 第21章 　　顾行之伸手试探了下苏芷葵的鼻息，“还活着。” 　　乔君影松了口气站起来，“那她怎么办？” 　　一边往活动室的深处走，安辰一边说道：“留在这吧，我们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呢，带着她也不方便，况且如果我们通关了她也就通关了。” 　　当然，前提是到那时她还活着。 　　安辰冷淡地看着最深处的墙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沉默了一下，乔君影推过桌椅挡住倒在地上的苏芷葵，然后又从空间里拿出一件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她站起来感觉不太对，安辰怎么一直没有声音呢？转身就看见他站在墙壁前一动不动。 　　乔君影走过去，“安辰？安辰？” 　　她把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却没有一点反应，安辰好像整个人僵掉了。 　　“乔夏！带着他让开！”顾行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乔君影闻言用力拽住安辰的胳膊，触手冰凉，像是抓着一块冷冰冰的玉石，拖着他躲到一边的柜子后面。 　　顾行之拎着一张矮桌子砸向墙壁，令人惊讶的是，原本应该结实的墙壁被桌子一砸竟然出现了裂缝。 　　他又拎起了一把椅子，反复砸着缝隙处，“哗啦”几声，所谓的“墙壁”纷纷掉落，手电筒的光线扫过去，照亮了通向地下的楼梯。 　　在“墙壁”落下的时候，顾行之就躲开了，他松开手，椅子“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安辰“啊”了一声，浑身一个哆嗦睁开眼睛。 　　“安辰？你没事吧？”乔君影听见动静看向他。 　　安辰坐起来，摇摇头，“没事，吓死我了！” 　　“怎么了？” 　　他扶着柜子站起来，“我本来想看看里面的，当我走近这面墙的时候，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盯着它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动不了了！能听见能看见能思考，但就是动不了！姐，顾哥！这真的太可怕了！” 　　安辰哭丧着脸，“我听见有细细的哭声围绕在我耳边，说着‘我的身体在哪里’，让我把身体还给它，然后我就觉得从脚底开始发凉，到最后全身都像是浸在冰水里，感到热量渐渐消失。姐把我拉开的时候，温度渐渐回来了，顾哥打破墙壁我才能动。” 　　顾行之听了后看向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楼梯，“所有的秘密都在下面了吧？” 　　三个人相互看看，掏出防毒面具带上，打开顶灯一个接着一个走上了楼梯，这次是顾行之打头，乔君影其次，最后是安辰。 　　本来乔君影想殿后的，但安辰和顾行之都不同意，顾行之说安辰是男生，乔君影是女生，男生断后，安辰说这又不是他第一次游戏，道具多得很，万一真发生什么靠砸道具也能扛一会儿。 　　在道具多得很的话出口时，安辰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立刻反口更引人怀疑。 　　希望姐姐不要注意到这一点，他默默在心里祈祷。 　　拧不过这两个人，乔君影最后被安辰推着走在了中间，她心里有点奇怪，之前就隐隐觉得这俩人对她的态度有点特殊，现在看来确实很特殊。 　　说白了他们只是在游戏中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虽说乔君影跟他们共享了支线任务，但从这几天的相处中看，这两人不像是很在意有没有支线任务的人。 　　比起其他人战战兢兢、努力生存的样子，他们的态度中隐隐露出一丝闲适，有点像之前的周晓晓。 　　或许大多数人会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条件下选择帮助别人，但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抢着把自己置于遇到危险的可能中，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再加上第一场游戏的周晓晓，他们三个人都是主动凑过来跟她搭话且态度微妙，乔君影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一个两个三个人刚一见面就想着要保护她。 　　她又是个新人，对游戏没什么概念，没有特殊的情报，也没什么好的道具，这些人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脚下踩着的，说是楼梯，但只是简陋的铁架子，铁架陡且窄，大约只有半个脚掌那么宽，而且这铁楼梯也逃不过时光的摧残，变得锈迹斑斑，踩下去“嘎吱”作响，微微晃动。 　　空气中浮动着红色的薄雾，能见度不是很高，但好在防毒面具顶灯最高档的灯光穿透力很强，倒不至于太影响视野，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感觉到些许湿润的气息。 　　往下走了大约两三层的高度终于到底了，在这期间他们能看见的除了斑驳的墙壁就是斑驳的墙壁，什么岔路都没有。 　　终于踩在了实地上，三人心中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感谢游戏，感谢孤儿院，一路上那摇摇欲坠、嘎吱不停的铁梯没有被他们压得就此坍塌。 　　或许是地下空间密闭的原因，脚下的瓷砖没有大楼里衰败得那么厉害，但比大楼更加黏腻，也许是地下沾染了更多的鲜血吧。 　　他们面前是一道倾倒的铁门，铁门后面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三个人依次戒备着走过铁门，走进黛丝孤儿院尘封多年的黑暗岁月。 　　里面是一间间行刑室，院长室里的那三张照片展现出来的只是这下面的冰山一角，刑具大多都已经锈掉了，但很多地方还染着黑色的痕迹，走在其中，犹如身至地狱。 　　乔君影找到了第一张照片拍摄的刑房，一样的三棱柱、金属球和铁处女，照片上只露出了这些，但刑房里的刑具远比照片上的要多得多。 　　房间角落里堆着大大小小适应不同年龄孩子体形的十字架，在铁处女边上的墙角放置着一个铁架子，铁架子的四角坠着镣铐，看那铁架子的大小，正好能把一个孩子呈大字固定在上面。 　　铁架子下面放了两个铁盆，乔君影蹲下拉出盆子，发现里面是烧了一半的短树枝！所以那些魔鬼把孩子们当成什么了？！竟然放在烤架上烧？！ 　　烤架靠着的墙上歪歪扭扭刻着“保佑”之类的字眼，乔君影听说在一些宗教信仰里，认为只有火刑才能祛除灵魂中的邪恶，烧死附着在肉身上的恶魔。 　　如果真的有这种说法，被置于烤架上的应该是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伪君子吧！ 　　地下一共有五间刑房，里面的刑具大多数乔君影都不认识或无法辨认，但仅凭她认识的就格外触目惊心。 　　在这五间刑房里，甚至有一间里挖了个水池，专门用作水刑房！ 　　各式的笼子和浸水用具堆在一边，乔君影用手按住胸口，强行压下想要呕吐的感觉。 　　三个人检查完五间刑房走到走廊里汇合，他们的脸色都很凝重。 　　安辰神色气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接着道，“虽然孤儿院虐待了很多孩子，但它毕竟是孤儿院，人数肯定不能变化得太过明显，被虐杀的孩子应该不多吧……” 　　“那也不好说，孤儿院开了好几年，要是一直干这种勾当没被发现的话，日积月累的应该也不少。”乔君影说。 　　顾行之的眉毛都要拧成结了，“下来之前我看了院长室的记录，记录表有孩子的领养记录，虽然字迹不清，但能看出来记了很多条。如果外面有人掩护的话，或许他们是用领养掩盖孩子的死亡。” 　　安辰想了想道：“有很大可能诶，但可惜孤儿院外面的雾限制了我们的活动范围，不然就可以试着寻找领养人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确定孩子的尸骨就在孤儿院内。” 　　既然是孤儿院，接受社会上的捐赠和帮助，那么这种事情不可能摆在明面上，丢弃尸骨的地方应该也在地下，况且地面上的大楼已经被他们细细筛过好几遍了，不太可能再有遗漏。 　　但是地下也就这五间刑房，除此之外哪里还有空间呢？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下来，突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是最里面的那间水刑房。 　　在水池的正中间，深绿色的水冒着泡翻滚着，带来阵阵恶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那水翻滚得越来越厉害，范围也扩大到整个水池，扬起的水花一下下拍到水岸上，渐渐漫延开来。 　　顾行之把乔君影和安辰拉到身后，三个人躲在门外透过窗户注视着水池的变化。 　　随着浪花越扬越高，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水池中间冲了出来，它在房子里面不住地跳跃，速度很快，看不清身形。 　　它每落下一次就砸出一个坑，不知是怎么回事，它突然蹲在房子的横梁上停下了。 　　三人这才能观察它的形象，它整体看上去有些像某种猿类，身上覆盖着长长厚厚的白毛，尾巴粗壮，一下一下在半空中甩着，很有力量的样子。 　　它的嘴很大，张嘴的时候嘴角几乎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几排锋利的牙齿，闭上嘴的时候，有两颗锋利的长牙露在外面，闪着寒光。 　　看它身上的白毛，那个冲破玻璃杀死楚凌的应该也是这个怪物了吧。 　　突然那个怪物在横梁上站直，仰头张大嘴尖叫起来。 　　它的尖叫声很奇怪，乔君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猛地震了一下，头犹如针扎般疼起来。 　　她晃了一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走最后吧。 　　安辰：不行！我来！你走中间！ 　　乔君影：你还小，还是我…… 　　顾行之：安辰来，他是男人。 　　乔君影：可是…… 　　安辰：我来！我道具多！ 　　乔君影：可是…… 　　顾行之：不用说了，安辰来。 　　安辰：我来！姐走中间！ 　　乔君影os：这两人好奇怪啊。 　　顾行之os：这种情况还是小安走最后吧。 　　安辰os：就算被怀疑也不能让姐姐走最后！ 　　周清晏：现在是连小剧场都没我的戏份了……〔强颜欢笑.jpg〕 　　①刑具描写参考《人类酷刑简史》，马克·P·唐纳利，丹尼尔·迪尔；张恒杰译 第22章 　　周围一直存在的红色雾气慢慢消散， 那个怪物还在横梁上尖叫，乔君影看见它的身边若有若无漂浮着白色的东西。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是孩子的呜咽， 中间掺杂着阵阵呢喃。 　　“呜呜……” 　　“我好痛啊、好痛啊……” 　　“身体……我的身体在哪里……身体……” 　　“还给我……”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安辰的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压低声音艰难出声：“刚刚、刚刚在上面我听见的就是这种声音！” 　　乔君影突然感觉一切声音都离她远去了，四周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她睁开眼站起来， 发现顾行之和安辰都不见了，口袋里的竹月也没了身影， 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片白光之中。 　　她尝试着走了两步，没有遇见什么阻碍， 周围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开口大声呼喊顾行之和安辰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一直呆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比起无助地在原地等死，乔君影更愿意死在前进的途中， 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白色，地上也没有道路，她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扇门，她停下脚步看着那扇门，之前……这里有门吗？ 　　她心下疑惑，好像在眨眼的那一瞬， 这扇门突然出现了。 　　周围依旧是一片柔和的白光， 在这里时间好像都停滞了， 手腕上的数字一片模糊，完全不能确定时间。 　　乔君影走到门前，抬手按下门把，不管前方是陷阱还是线索，她都要去闯一闯。 　　门开了，白光变得越发刺眼，乔君影承受不住地闭上眼睛，等到她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桌上摊着一张收支账单。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还未等乔君影看见账单的名录，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看向大门，“进来。” 　　大门被打开，一个披着半长发的带着眼镜的女人走了进来，“院长，有大人来了。” 　　乔君影的这具身体懒懒地开口，嗤笑了一下，“那些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大人，背地里做的可真肮脏。” 　　对面的女人没接这句话，微微低头说道：“院长，他们请您过去呢。” 　　这具身体站起来，乔君影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墙壁，她看见墙上挂着的照片正是院长办公室里的那张！ 　　这是当年的黛丝孤儿院？！ 　　所以她现在是附身在了院长身上？但是不能控制院长的身体？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孤儿院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了，人怎么可能改变过去呢？ 　　那她们口中的大人应该就是虐待孩童的人了，那也许她今天能看见地下刑房的抛尸地在哪。 　　“嗯。”院长应了一声向外走去，那个女人跟了上来。 　　她在院长身后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声地说道：“院长……您能不能劝劝那些大人，孩子们……” 　　院长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开口：“我还以为你要犹豫一路呢，怎么？你不忍心了？” 　　“那些都是小孩子啊……” 女人犹豫再三说，“……我家里的孩子要是还在……也要有这么大了……” 　　“在这种时候，那些大人只手遮天，你先保住自身再说其他吧。” 　　院长说完快步走下楼梯，那位女士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附在院长身上的乔君影终于在孤儿院的门口见到了她们口中的“大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平整的西装外套里面穿着板正的白色衬衫和棕色条纹马甲，皮鞋擦得锃亮。 　　他的右手拿着一根绅士手杖，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黑色的头发略微打卷，有一缕略长的头发垂落在眼前，冲淡了身上的严肃气息，带着一股书卷气。 　　单看他的外表，怎么看也是一位大方仁慈的优雅绅士，任谁也不可能怀疑他是做出如此残忍行径的恶魔。 　　院长对着这位男人微微欠身，“先生。” 　　男人抬了抬手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邹院长不必多礼。” 　　邹院长点点头，转过身引着这位先生穿过操场走向大楼。 　　这个时候正是室外活动时间，所有的孩子都在操场上，三三两两分散着，看似在游戏，但完全没有孩子们应有的活泼。 　　“啊！” 　　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一个原本在秋千上玩耍的孩子直接被身后的同伴从秋千上推了下来。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膝盖和手掌上都擦破了皮，渐渐渗出血来，看着很疼，但那孩子却没有哭。 　　乔君影看着她咬到发白的下唇，心疼得想把小姑娘抱进怀里哄一哄，她抬腿想跑过去但没能动作，才想到她被困在院长的身体里，而眼前的一切都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了。 　　推人的也是一个女孩子，她坐到秋千上，眼尾上挑，高高地抬着下巴，显出一股盛气凌人的意味。 　　“呵。”身边的先生轻笑了一下，手杖微抬指向推人女孩的方向，语调轻柔，“就她吧，这么小就会欺负人可不行。” 　　“是。”跟在先生后面的两个男人欠身，停留在原地，目送着先生和院长走向大楼。 　　乔君影一直想着刚刚的几句对话，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忽的闪过，留下些许异样的感觉。 　　…… 　　先生。 　　邹院长不必多礼。 　　呵。就她吧，这么小就会欺负人可不行。 　　…… 　　邹院长不必多礼。 　　邹院长…… 　　邹？！ 　　乔君影突然反应过来，支线任务的剪报上明明写着“梁院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孤儿院经历了至少两任院长？之前乔君影在院长办公室看见的照片和刚刚看见的照片是同一张，那么眼前的邹院长是最后一任，而梁院长是前任？ 　　按照剪报上的时间顺序来算，几个大善人捐助了黛丝孤儿院，然后有人发现了什么怀疑孤儿院但被梁院长否认了，调查组也没有调查出什么，最后黛丝孤儿院依旧被称为“伟大的善行”。 　　这么看有两种可能，第一，最初的孤儿院真的就只是孤儿院，几位捐助人也真的只是好心，梁院长在的时候孤儿院还是干净的，到邹院长的时候才和伪君子搭上线供他们发泄，这也符合梁院长否认后调查组没有任何发现的情况。 　　但如果这样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一家好好的孤儿院如果没有任何问题的话，为什么会被人怀疑虐待儿童以至于引来调查组呢？ 　　第二种可能就是像邹院长说的那样，这些大人只手遮天，干预了调查组的调查，直接掩盖了孤儿院虐待的真相，从梁院长的时候，甚至是从建立孤儿院起，这种黑暗的勾当就已经存在了。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份，不然对应一下剪报上的报导时间或许可以确定是哪一种情况。 　　乔君影暗自思索着，突然她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她使劲眨眼，晃了晃头，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乔夏？乔夏？” 　　“乔夏姐？姐？醒醒，醒醒。” 　　乔君影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头痛欲裂，眼前的世界一阵模糊，面前有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安辰？顾行之？”乔君影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很沙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 　　“是我们啊，姐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乔君影的头很痛，每当回想之前的事情的时候就变得更痛了。 　　安辰和顾行之对视一眼，他担忧地说：“遇见那个怪物的时候你就晕了过去，我和顾哥就把你带出来了。” 　　头没那么疼了，但还是很晕，昏迷之前的记忆都像裹着一层迷雾一样。 　　乔君影抬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楼的活动室里，她撑起身子晃晃头，“我们怎么在这里？” 　　“下面被那个怪物弄塌了啊，你不记得了吗？”安辰说。 　　“……”乔君影按着太阳穴，“我想不起来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扫视四周，活动室像之前一样凌乱，桌椅和书籍玩具散落一地，玻璃破碎。 　　窗外血红的月亮照进来，在那一瞬，乔君影突然觉得安辰和顾行之的脸在红光下变得扭曲起来。 　　她步伐踉跄地走了几步，之前堆放桌椅的地方空无一人，苏芷葵已经不见了，她是醒了后自己跑了，还是…… 　　再往前走两步，楚凌的尸体也不见踪迹，乔君影感觉不对，转身看见安辰和顾行之站在阴影中沉沉地看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既然底下塌了，那我们出去找找线索？” 　　那两个人站在活动室中间没说话，乔君影避过他们走到最里面那堵被砸开的墙面前，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让人浑身发毛。 　　努力稳住表情，乔君影强装镇定地说：“我再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被忽略的线索，毕竟之前大家一致认为抛……咳，应该在下面。” 　　她在墙边一边往下看，一边分神注意那两个人的动静，让乔君影安心的是，虽然他们都快要在她身上盯出洞来了，但还是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只要不靠近，随便他们看，想盯到游戏结束乔君影都没意见。 　　墙后的楼梯确实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口略有微风吹拂，她似乎听见下面隐隐约约传来喵咪的叫声，有点像竹月，但她又担心是陷阱，况且楼梯断了也没办法下去。 　　蹲在洞口思考对策，乔君影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两个人，他们站着没有动，她继续看着底下的黑洞，里面的猫叫越来越清晰，也越发急切。 　　她猛地扭头看向两人，他们还是没有动作，乔君影盯着他们，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两个人虽然没有动作，但他们与她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短！ 　　他们没有走动，但却在缓慢地向着她移动！ 　　乔君影的视线默默下移，他们的双脚已经消失了，位于双脚的地方是一团朦胧的黑雾。 　　看清了这一点，乔君影霎时出了一身冷汗，身后是十几米的黑洞，身前是不怀好意的怪物，她应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假安辰&假顾行之：我盯我盯我盯盯盯！ 　　乔君影：爱看看吧，懒得管（其实是因为打不过）。 　　周清晏：看什么看？！还看？还看？！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睛挖掉！〔炸毛.jpg〕 第23章 　　身前的怪物越发逼近， 而身后的猫叫也更加清晰且急切，乔君影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扭头纵身跃下， 奔向黑暗深处。 　　在下坠的过程中，有一些模糊的画面扑面而来，扭曲的巨大黑影，拖着斧头的奇行种…… 　　乔君影感到明显的失重感， 她的心跳加快，突然一个咯噔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靠在水刑房的门后， 眼前是安辰和顾行之写满担忧的眼睛，手指上传来浅浅的潮湿感， 猫团子正趴在她身边舔舐着她的手指。 　　“我……我刚刚晕过去了？” 　　“对啊姐，担心死我们了， ”安辰急冲冲地问，“你怎么样？头还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 　　眼前的两个人的脸又变得模糊起来，声音像隔着水面一样听不清晰，乔君影下一次清醒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是邹院长和之前的那位先生， 这次她没有附在院长身上，而是以第三方的角度从上方看着下面的两个人。 　　邹院长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那位先生坐在沙发上，手杖放在身边，他左手端起茶托，右手拈起杯盖轻轻在杯口捻了两下，然后喝了口茶水。 　　他把茶杯放回茶几上， 向后靠在沙发背上， 对着站在面前的邹院长微微一笑， “还是院长这边的茶更香一些。” 　　邹院长欠身道：“您谬赞了。如果愿意，您可以带一些回去。” 　　“那多谢了，之前带的已经喝完了，还是院长这里的茶合口味。”先生拿起手杖站起来，“现在带我下去吧。” 　　乔君影跟在他们后面飘出办公室，在楼梯口遇见了之前那个来喊院长的女人，她对着先生鞠了一躬，“李先生。” 　　李先生对她随意点了点头，“梁主任，你好。” 　　李先生？！ 　　梁主任？！ 　　是剪报上的那个李先生和梁院长吗？！ 　　如果是的话，那梁主任是在邹院长之后接任的院长一职？这应该是第二种可能的情况了。 　　乔君影仔细打量着邹院长，她的身体看着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应该还能坚持多年，她是怎么离职的呢？总不会是因为受不了孤儿院的暴行主动辞职吧？ 　　就算她真的是自己主动离开，那些被她目睹了自己残暴行为的“大善人们”也不可能放她活着走出孤儿院吧。 　　等等！ 　　“大善人李先生前日于家中暴毙。” 　　“经调查，从李先生常喝的茶叶中提取出有毒物质，但其家人都不知道该茶叶是从何处得来的。” 　　难道是邹院长杀死了李先生？ 　　但是在李先生死前院长就已经是梁院长了，或许是邹院长在这些年里留下了些证据想要指控李先生等人，却连人带证据一起被处理掉了吧，李先生等人的恶行也完全没有被揭露出来。 　　不过真的想不到啊，乔君影回忆起梁主任在说“那些都是小孩子啊……”时微蹙的眉毛和心疼的眼神，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或许她那个时候就在试探邹院长的态度了。 　　在乔君影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终于可以知道地下的真正入口了吗？ 　　之前的假墙壁肯定不是，总不能每下去一次就砸一次墙吧，那动静也太大了些！ 　　就在乔君影暗自等待着地下入口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脑海中一阵刺痛，如同之前在地下听见那个怪物的尖叫时感觉到的疼痛。 　　哪怕现在没有实体，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在疼痛中她恍惚触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乔君影艰难地睁开眼睛，手掌贴着的是乌漆漆的铁门，眼前是顾行之的背影，她回过头，身后是按着太阳穴的安辰，猫咪也探出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她回来了！ 　　看样子她看到的过去和现实的流速完全不同，乔君影甚至怀疑从她离开到回来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虽然在幻境中她没看时间，但小半天总是有的。 　　如果现实里也经过了那么久，那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情况，安辰和顾行之不像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 　　乔君影悄悄直起身子透过铁门上的窗户往刑房里看，那个怪物跟之前一样仰头站在房梁上尖叫，长有力地尾巴垂落在半空中，忽然间它停下尖叫，低下头看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她来不及躲闪，直勾勾与它对上了视线。 　　在与那双冰冷的如同冷血动物的金黄色竖瞳对视的时候，乔君影感到心底一寒，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身边的两个人发觉不对，顾行之抬手按住乔君影的肩膀想把她拉下来，却发觉手下的身体像石头一般坚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个怪物在房间里跳跃了几下，又重新冲进水池里了，水花高高扬起，打湿了大门的玻璃。 　　透过窗户上的水帘他们看见那个怪物已经没了踪影，除了刑房里的几个坑和地上漫延的水迹外，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它曾经出现过。 　　那个怪物一消失，乔君影就可以动了，她的身子发软坐在地上，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那么吓人……吓怪物吗……” 　　安辰和顾行之也愣了一下，他们都做好动手的准备了，可怪物突然离开，捏在手里的道具卡完全没派上用场。 　　乔君影趁着现在还算平静的时候，给他们俩复述了在过去看见的事情，顺带说了自己的猜想。 　　顾行之很是赞同，他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了，不过关键还是找到抛尸地。” 　　叹了口气，乔君影有点沮丧地说：“我要是能在那多呆一会儿就好了。” 　　看了一眼顾行之，安辰安慰她道：“这种事情怎么能怪你呢姐姐！我们一个团队，找到抛尸地也是大家共同的任务，不要想着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完成啊！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乔君影勉强笑了一下，思索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安辰随意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的墙壁猛然碎裂，他重心不稳地摔了下去。 　　他们扑过去却没能抓住他。 　　“安辰！安辰！”乔君影蹲在露出的洞口焦急地呼喊着。 　　这时从下面飞出来一个铁爪子紧紧地勾住了墙壁，安辰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声线平稳，听不出有什么异样，“别担心，下面是一条斜下去的通道，我下去看看！” 　　听他的声音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乔君影放下心来，“好，那你小心啊！” 　　“没问题！”安辰充满活力的声音传回来。 　　听不见安辰的声音了，乔君影沉默地靠在墙边发呆，之前有安辰在没觉得，现在只有她和顾行之总感觉很尴尬。 　　“这是你第几次游戏啊？”可能是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顾行之突然问道。 　　“第二次。” 　　“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顾行之笑问。 　　“还行吧，不习惯又能怎么办。”乔君影恹恹地回答。 　　“有没有兴趣加入游戏团队？” 　　乔君影一愣，“啊？” 　　“缴纳一定积分就可以建立获得摩罗斯认可的团队，在游戏中有个靠谱的队友能活得更长久，当然在新人时期加入团队也能使你少走些弯路，比如提供一些游戏经验、道具，甚至陪你通关游戏场。”顾行之循循善诱的样子很像哄骗小白兔开门的大灰狼。 　　“为什么是我？” 　　“理智，聪明，又不失原则，像你这样的新人大家都会想要的，只是我们比较幸运先遇见了而已。” 　　“你们拉人都是这么草率的吗？”只共同经历一场游戏也太快了吧。 　　“有些事情一场游戏就能看清了。”顾行之看着她的眼睛里略含深意，“在你通过了三场游戏开启异能后，就可以在论坛上看见团队信息，到时候你可以考虑一下白玉京。” 　　“哦。”乔君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回应道。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垂落的绳子动了几下，安辰从洞口带着一身腐朽的味道探出头来。 　　他摘下脸上的防毒面具丢到一边，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拎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臭死我了！下面果然是抛尸地！” 　　安辰猛地大口呼吸了几下继续说道：“这个通道很光滑，几乎60度向下，另一边的出口下面是个大坑，里面全是小孩的骨头！” 　　“辛苦了，那按照之前的情况，我们只要告诉孩子们尸骨在下面就行了。”乔君影说，“不过问题是这些孩子在哪里啊？” 　　“嗯，那个怪物也许知道什么。”顾行之说。 　　乔君影一愣，又想了想遇见那个怪物的情形。 　　尖叫时有孩子的哭声和怨念，周身漂浮的白色雾气，她信服地点头，除了那个怪物外他们也没看见什么别的活物。 　　安辰打了个响指，“那个怪物会不会就是之前死去的孩子啊？或者是死去孩子的怨念的集合体什么的，鬼怪故事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设定吗？” 　　三个人重新回到水刑房里，各自在墙面等地寻找着水池的放水开关。 　　就在安辰敲下角落里的一个按钮时，水池里传出下水的声音，水面上渐渐形成了四个漩涡，水位在不停地往下降。 　　随着水位的下降，水池底慢慢露出了真面目，在水池的四角各有一个下水口，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水池中央的大洞，那个洞里蓄满了水，看着很深。 　　洞的边缘很不平整，不像是人工挖掘的，倒像是野兽刨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表面 　　怪物：走了！ 　　乔君影：我长得那么吓人？ 　　安辰&顾行之：什么鬼，到底打不打？ 　　实际 　　孩子们：你敢伤害姐姐试试看！ 　　怪物：哦。〔委屈巴巴.jpg〕 　　①白玉京：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第24章 　　三个人围在水洞边往下看，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怪物引过来了。 　　思索了一会儿，乔君影从空间的建设区里掏出两根铁棍，然后把铁棍浸到水里， 用力地敲击了一下。 　　“铛——”， 声音清脆传递开来，水波震荡。 　　她对着身边的两个人说：“水可以传声，如果它还在的话或许能被水声吸引过来。” 　　嗯，如果它想继续杀人应该会过来。 　　乔君影每隔十秒就敲击一下铁棍， 在连续敲了四五次之后，水里传来了明显的波动， 是那个怪物！ 　　三个人躲到了门外，防止被它带起的巨大水浪扑到。 　　安辰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赶在怪物出现之前语速飞快地问：“等等我们就这么把怪物引出来了吗？那个怪物能听懂人话吗？！听不懂的话怎么办啊？！” 　　他自己和顾哥还好说，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那姐姐怎么办？为了过来陪姐姐，力量都被压制了……要是万一……安辰摇摇头不敢想象万一的可能。 　　“管它呢，先把它搞出来再说。”乔君影说，“接下来随机应变吧。” 　　顾行之举手， “赞同。” 　　“……” 　　啊，这种似曾相识的无力感。 　　安辰有些无语，阿姐也就算了，顾哥干嘛也跟着胡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水花越扬越大，最后那个怪物破水而出，扬起的巨大浪花让人看不清屋里的情景。 　　待到水花平息， 怪物蹲在房梁上警惕地四处睃视， 充满力量的长尾在半空中甩来甩去。 　　安辰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 我是第一个，要抢在姐前面，他深呼一口气，拉开铁门大声吼到：“嘿！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怪物循声望过来，冲着安辰呲了呲牙，“吼！” 　　“你是孩子怨念的集合吗？我们找到尸体了！你要是能听懂就举起爪子好吗？！”乔君影也站出来大声说道。 　　“吼！”怪物大声吼叫着，露出嘴里锋利的尖牙，它猛地站立起来，飞身向三个人冲下来。 　　顾行之一个箭步上前，一手一个拽着乔君影和安辰滚到一边，避开了怪物沉重的身躯。 　　“砰”的一声，怪物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它重新站起来冲着三人吼了一声，地板砖被它砸出个坑，四周遍布裂纹。 　　要是被它直接砸到，脑袋都要开瓢了吧。 　　三个人在地下左右躲闪，幸好这个怪物力大无穷但并不灵活，智商也不是很高的样子，他们三个站在不同的方向吸引火力应对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 　　“这家伙的脾气还挺暴躁的，说两句听不懂就这么闹腾！”安辰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看着四周被它冲撞得满目狼藉的地面，乔君影突然灵机一动，“我们下去！” 　　“啊？！” 　　“我说那个抛尸地，我们下去！”乔君影大喊，“不管它能不能听懂人话，如果这个怪物真的是孩子的怨念，引它找到尸骨不就行了吗！” 　　顾之闻言勾起唇角，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哦哦，”安辰掏出之前的铁爪装置，躲避着怪物把铁爪缠在铁门的把手上固定好，然后向怪物脚下摔了个小球，小球裂开冒出一股股红色烟雾，“你们快过来！” 　　乔君影和顾行之趁此机会和安辰一起站在洞口边，安辰用绳子分别绑在各人的腰上，把大家串在一条绳子上。 　　“现在我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开了个玩笑后，乔君影摸了摸系在腰间的绳子，触感坚韧有弹性，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做的？不会被怪物扯断吗？” 　　正在检查绳子连接点是否稳固的安辰闻言道：“这是魔兽的筋做成的，不会断的，起码这种程度的怪物弄不断它。” 　　魔兽的筋啊……乔君影想着，不知道是所谓的摩罗斯游戏商店出品，还是游戏世界出品，但不管是那种，都不像是现在这种难度的游戏可以弄得到的呢。 　　之前在得到了图书馆的全部藏书后，她初步浏览了一下游戏总概，像她前两次近现代社会的游戏难度应该算是比较低的。 　　这两次虽然都出现了鬼怪，但都是个体或者实力弱限制多的，然后是一些丧尸行尸等有实体的但不至于有通天之能的怪物，而那些涉及大面积神鬼世界观或者上古神兽魔兽的游戏难度要更高。 　　所以安辰随手就是魔兽的筋制成的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玩家呢。 　　怪物还在烟雾中怒吼跳跃，在红烟即将散尽的时候，顾行之拍了拍乔君影和安辰的肩膀，“别怕，加油。” 　　乔君影弯了弯眼，“嗯，加油。” 　　她把猫团子从衣服外口袋捧出来，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她摸摸它柔软的耳朵，一会儿要抓紧啦，小家伙。 　　安辰在一旁点头，“嗯嗯，大家加油。” 　　他心想，担心姐姐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害怕吗，顾哥虽然有时候怪怪的，但还是很体贴的嘛。 　　此时稀薄的红色烟雾已经挡不住他们的身形，怪物看见了他们，带着被戏耍的愤怒呲着满口锋利的尖牙扑过来，三人暗数着秒数，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滑进了洞口。 　　那个怪物如他们所愿跟着冲了进来，里面很黑看不清东西，乔君影只能凭借着怒吼声判断怪物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不至于立马追上来。 　　滑道里面的味道很奇怪，似臭非臭，似腥非腥，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 　　滑道如同安辰所说的那样很光滑，再加上60度的斜角，他们下滑的速度很快，乔君影感觉心脏跳得飞快，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底。 　　拜绳子的功劳，他们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吊在出口下方的石壁边，稳住身子后顾行之打开了手电筒，三人得以看见下方的场景。 　　白骨。 　　累累的白骨。 　　身形较小的累累白骨。 　　一想到这些白骨曾经是天真烂漫的孩童，想到他们在死前受尽折磨，乔君影就不忍再看。 　　她紧紧咬着下唇，把哽咽堵在嗓子口，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还是让人不能平静面对。 　　下面的坑其实并没有多大，但非常深，墙壁上挂了他们三个人还离最上面的白骨有近三米的距离。 　　那个怪物也冲了出来，由于惯性的存在它滑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坑底，半天没有动静。 　　安辰等了一会儿有点不可置信地说：“它……它不会是摔死了吧？” 　　“……”乔君影盯着摔在白骨之上的怪物没有说话。 　　“……仔细看。”顾行之把手电筒的光聚在怪物身上。 　　怪物趴伏在骨堆上，很奇异地，它的样子开始发生变化。 　　身上厚重的白色毛发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下面肉红色的皲裂的皮，露在嘴外面的两颗大长牙缩回嘴里，长有力的尾巴消失不见了，锋利的爪子慢慢变钝变小，怪物的整个身形在一片白光中缩小，渐渐变成另一种样子。 　　乔君影看着白光的轮廓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眼熟，难道……？！ 　　最终在一片寂静中白光散去，留在原地的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婴儿！ 　　它坐在自己之前掉落的厚厚白色毛皮之上，头发像春天新发芽的小草短短的，眼睛像黑葡萄般明亮，它挥舞着莲藕一样的手臂，嘴里无意识地“啊啊”叫着，流下一点透明的口水，小小的奶牙几乎看不见。 　　看着那婴儿的样子心都要化了，乔君影催促着安辰放长绳子，一落地就飞快解开腰间的绳索，把竹月从口袋里放出来，一边在心里给脚下的白骨道歉，一边踉踉跄跄地踩着累累白骨跑到婴儿身边。 　　一下子就和那双湿漉漉的黑葡萄大眼睛对上了视线，那婴儿“啊啊”叫着冲她挥着手臂，乔君影脱下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用还算干净的内侧把婴儿裹了起来抱进怀里。 　　那边的安辰和顾行之解下身上的绳索也跟了过来，他们看着乖巧地被乔君影抱在怀里的婴儿，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它柔软的小手，婴儿顿时兴奋地睁大眼睛，抓住他们的手指上下晃动，像是抓住了黑暗中的一点希望。 　　周围浮现出点点微光，乔君影看着被光芒吸引了注意力的孩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吗，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喜乐，健健康康地长大，再不要遇见这种黑暗的人生，再不要像现在这样，还未曾见过人世间的美好，就过早地悲惨地离开。 　　浮动的微光开始汇集，最终聚集在婴儿身边，在它与婴儿汇聚的那一瞬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亮。 　　三个人闭上眼睛，那白色的光芒极其明亮，哪怕是透过紧闭的眼帘都能感受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乔君影突然感觉到周身暖洋洋的，她闭着眼睛，听到耳边似乎有孩子的窃窃私语。 　　刚开始声音很小很乱，那些声音最后汇成一个声音，有无数个孩子的声音混在其中跟他们说“谢谢”。 　　等到光芒散去他们能够睁开眼的时候，怀里的婴儿和遍地的白骨都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室冰冷的空气。 　　作者有话说： 　　安辰：那个怪物听不懂人话怎么办？！ 　　乔君影：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它搞出来再说其他！ 　　顾行之：赞同！ 　　安辰：队友疯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25章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乔君影问道：“我们的支线这就算完成了？” 　　“是啊姐姐，结束啦！现在等着主线要求的存活时间过去就好了，我们先上去吧？下面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安辰故作欢快地说。 　　三个人重新把绳索绑回腰间， 顺着最初建造这个空间的人在墙上留下的铁梯爬回了滑道口。 　　用力拉了拉绷紧的绳子， 乔君影尝试拽着绳子往上走，却脚底打滑顺着光滑的滑道摔了出去，幸好被身后站在铁梯上的顾行之一把拽了回来。 　　她的胳膊肘狠狠蹭过滑道，染上黑红色的污渍。 　　前方的安辰听见动静， 很是担忧回过头，“阿姐？” 　　乔君影有点惊魂未定， 先对着顾行之说了声谢谢，再去回应安辰， “我没事。” 　　顾行之扶着她的腰，安抚道：“别怕， 我在后面。” 　　乔君影重新拉着绳子一步步慢慢往上走，安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她，而顾行之一直紧跟在后面，一只手抓绳， 另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腰，保证能在她滑倒的时候捞她一把，又在她自己前行的时候不碰到她分毫。 　　终于爬到了出口，她被早早守在洞口的安辰拉了上去。 　　地下的走道一片狼籍，遍地碎石，是之前那个怪物留下的痕迹。 　　回头看了看幽黑的滑道，乔君影默默跟着那俩人穿过走廊， 爬上依旧颤巍巍的铁梯回到了活动室。 　　外面还是很黑， 但似乎与之前的黑暗有什么不同了， 走在前方的安辰突然扑到窗口，回头呼喊着：“阿姐！顾哥！你们快过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乔君影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到窗口，待她看见窗外的场景后便久久地失去了言语。 　　耳边传来安辰兴奋不已的声音：“是太阳！日出啦！” 　　乔君影说不出话来，她抓着窗沿，眼角湿润地不住点着头。 　　真奇怪啊，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是没看过日出，海边的，山顶的，夏天的，冬季的，但这一次她却如同第一次看见太阳升起似的想要大声哭泣。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圆球，它现在散发出来的光芒还很弱小，只能把身边的天空染成橘红色，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深深的墨蓝色，更远的天边还是黑色。 　　但乔君影知道，它很快就会变得强大直至完全跳出地平线，升到空中，赶走一整晚的黑暗和阴霾，给大地上的生物重新带来光明和温暖。 　　她的双手在胸前交握，迎着还很弱小的微光轻轻地说：“是啊，天亮了，想必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他们守在窗口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发出的光芒亮眼到无法直视才离开。 　　距离主线任务规定的存活时间还有小半天，现在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消失了，怪物也没有了，这里已经变成一个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危险的孤儿院了。 　　在地下神经紧绷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一放松下来，奔波一夜的疲惫便涌了上来，三个人决定回到四楼洗漱休整一下。 　　在上楼前乔君影特地折回去看了看活动室，楚凌的尸体还留在原地，但苏芷葵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疲惫的大脑无法思考太多，她跟在安辰身后摇摇晃晃上了楼。 　　几乎是闭着眼机械地洗了个澡，乔君影顾不上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注意那两个人不在宿舍，头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安辰和顾行之洗漱完走进宿舍时一眼就看见了沉沉睡着的乔君影，安辰走过去替她拉了拉被子，她也没有醒。 　　“姐姐睡得也太熟了吧，也不怕我们心怀不轨。”安辰小声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靠墙的被子动了两下，从下面冒出一个雪白的脑袋，“喵呜。” 　　安辰笑着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对哦，还有你保护她呢。那我们走了，你要好好守着姐姐哦。” 　　竹月挪动了一下，用自己的身子压住乔君影的被角，“喵呜”一声像是在应诺。 　　轻轻带上宿舍门，安辰和顾行之一起重新回到了活动室。 　　“这种初级游戏中也会产出道具吗？”安辰充满怀疑地看着满目狼藉的屋子。 　　他用两根手指拎起一个玩偶看了几眼，嫌弃地丢到一边，“干脆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空间带走好了，反正带不出去的东西会自动消失的。” 　　扭头对上顾行之直勾勾的视线，安辰怏怏地说：“好嘛，我开玩笑的，但我真的觉得是浪在费时间，这只是初初初初级游戏啊。” 　　他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有多看不上这种初级游戏。 　　“况且我们的道具还不够多吗？地下室都快堆满了，多到我都记不清了好吗！”安辰抱怨道，“天天背他们的功能又用不到真的很烦诶。” 　　“让你背功能是以防万一啊，真到了危急时刻就来不及了。”叹了口气，顾行之认命地走进活动室，“你跟着小影的时候也是这种做派吗？她认道具的技术那么好，十有八九都能挑到真道具，就没传授你什么经验？” 　　安辰上手翻着活动室的杂物，“姐姐说不要用眼睛而要用心去找，‘因为你相信它是个道具，所以它是个道具’？这也太唯心主义了吧！” 　　“虽然有点夸张，这么说也没错。理论上来说每个物品都有成为道具的可能，摩罗斯游戏其实挺鼓励玩家自行创造的——比如说我们的团队驻地，所以你非常相信的物品不一定会变成道具，但如果抱着‘都带出去，其中也许有道具’的想法的话，那其中一定不会有道具。” 　　“是这样的吗？！”安辰挠头。 　　顾行之瞥他一眼，“小影就是太宠着你了，你只想打怪不想找道具不想动脑，她就顺着你只让你打怪，现在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你看着这些物品，有什么是你第一眼就觉得特殊的想要的，你就在心里坚信它是个道具带出游戏，懂了吗？” 　　“姐姐也这么说过，但那也太唯心了吧！我看哪个都不像是道具！没感到有什么特别的！”安辰嘟囔道。 　　“我觉得你刚刚有句话说的挺对，”顾行之停下来手插进口袋看着他，“初级场能产出一个道具就算不错了，大多数一个都没有，而我们有两个人，那这次就你找吧。而且等以后她恢复记忆了，我也要好好跟她谈一谈关于你的问题。” 　　顾行之看着他着重强调了“好好”两个字。 　　他看见安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淡淡地接上了一句话，“难道等你姐想起全部的时候，你想让她知道这些年你一点儿进步也没有？” 　　听到最后一句话像是被钉住了死穴一般，安辰蔫蔫地绕着活动室兜圈子。 　　转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那范围不仅仅只是活动室吧？办公室、杂物间、甚至外面的三棵树，岂不是都能藏匿道具？” 　　“嗯哼，”顾行之闻言露出个促狭地笑，“所以要你自己取舍了。” 　　安辰悲愤地仰起头大喊：“啊啊啊啊，你好烦！” 　　他心想顾行之既然第一个带他来活动室，那证明顾行之认为活动室产生道具的概率最大，他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多，距离游戏结束还有近六个小时，要是活动室没有让他想带走的东西，再去其他地方也不迟。 　　顾行之站在一边，看着安辰在屋子里面团团转，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曲。 　　在很久以后，乔君影已经想起了一切的以后，安辰故作委屈地跟她吐槽自己在游戏“陪你玩”中是怎么被顾行之戏耍的。 　　彼时乔君影微笑地摸着安辰的头安慰他，“你做得已经很棒了，怪我之前没有好好告诉你。” 　　“在那一场‘陪我玩’中，存在道具可能性最大的是活动室、孩童卧房，然后是三棵树的树叶或者沙坑里的沙子，办公室或者杂物间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和你看小说有主角配角炮灰路人甲一样，游戏也是围绕一个个事件发展起来的，出现的人物戏份各不相同，道具一般会产生在主要NPC经常活动的地方，放在‘陪我玩’中，就是活动室和孩童卧房了。” 　　“当然，十个孩子的献祭对象的力量显然更加强大，当年献祭使用的物品更有可能变成道具，但‘陪我玩’的游戏等级明显太低，涉及不到献祭的具体内容。” 　　且不说安辰在日后有没有觉得安慰，现在他还是在活动室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无助地团团转。 　　就在他在里面转圈的时候，有一样东西再一次进入他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顾行之的解释的缘故，安辰突然觉得那东西有点吸引人。 　　那是一个玩偶。 　　是那个被安辰看了一眼就嫌弃地丢到一边的玩偶。 　　但这一次他看到它就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呼唤他，安辰走过去，在伸手拿起玩偶的时候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这就是我选定的道具了！ 　　顾行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等待他选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活动室，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宿舍，也爬上床各自休息。 　　躺在床上才感觉疲惫顺着四肢慢慢爬上来，安辰双手向上举着玩偶看了一会儿，把它放到枕头边，放任自己沉浸在睡梦之中，没有看见枕边玩偶黑色弹珠做成的眼睛里，似乎划过一缕幽光。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天亮了。 　　周清晏：天亮了，你也该回家了。 第26章 章二六 　　游戏即将结束的时候乔君影被叫醒了， 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听见身上的关节嘎吱作响。 　　下床时乔君影感到两条腿都在打颤，她一脚踩空从床梯上滑了下来。 　　乔君影好不容易才扒着床栏稳稳地站在地上， 竹月又“喵呜”一声落在肩头， 差点把她砸散架。 　　三个人站在宿舍中央相互道别，黑暗蔓延又消散，乔君影重新站在了自家的卧室里。 　　“恭喜完成摩罗斯游戏-2547主线任务、支线任务，总地图探索度百分之百， 关键地图探索度百分之百，剧情线探索度百分之百， 达成“完美通关”成就，奖励积分96333， 积分总计101653。” 　　这次身边没有多出来的道具，乔君影给竹月开了个罐头， 半闭着眼睛随便换了条睡裙就把自己砸到床上立刻进入梦乡。 　　同一时间，某个地方的山脚别墅里。 　　回来的安辰，也就是安旭时兴奋地敲击耳钉，他面前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 出现一个叫做“白玉京·二+七”的十人群聊。 　　安旭时：啊啊啊啊！你们知不知道我看见了谁？！姐啊！我姐啊啊啊！〔炸成天边的一朵烟花.jpg〕 　　叶菲菲：啊啊啊啊啊！〔撒花花.jpg〕 　　宁望：哟，小影回来了？ 　　安旭时：是的啊啊啊！顾哥也见到了！@顾知行 　　顾知行：嗯，小影还是很厉害。 　　安旭时：那可是我姐呢！ 　　宁望：小影现在是没有记忆的对吧？那我们的群名是不是要改一改，比如“白玉京·一+八”？〔狗头.jpg〕 　　周清晏：呵呵。 　　跟小伙伴们瞎聊一通后，安旭时便出了房间敲响了周清晏的房门。 　　他进屋坐到周清晏对面，神情严肃地问：“顾哥是咱们的人吧？他没什么问题吧？” 　　周清晏抬起头探究地看着他，“嗯？怎么这么问？” 　　“游戏里他在试探关于阿姐的事情， 还言语诱导阿姐去试探NPC。”安辰说。 　　然后他把当时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我就装傻说我不知道， 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什么，阿姐回来不就行了么，卡厄斯是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哎呀，顾哥是我们这边的人吧？！他那个时候的语气怪怪的。” 　　听到这周清晏微微笑了，他放下心来，“没事，你顾哥有时候是会让人觉得他心思很重，觉得他不像好人，但确实没什么问题。” 　　“真的？但他想知道姐的事不会轻易放弃的吧？而且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啊！偷摸瞎试探干什么？！”安旭时有些不开心。 　　“嗯，我会找他谈谈的。”周清晏的神情正经起来，“不过安旭时，你要记住，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幸运一进游戏就有人护着的，有些人不多个心眼儿可能都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而现在，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知道吗？最基本的就是要相互信任能明白吗？” 　　安旭时蔫蔫地认错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行，知道了就行，你准备一下，过会儿我们去接乔乔。” 　　“好。”在出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安旭时停下脚步，“对了，我们在游戏中还遇见了苏芷葵，我记得她是金曜石的人吧？她在里面挺奇怪的，装成新人暗暗接近姐姐。” 　　“嗯？” 　　安旭时看着他的表情急忙说：“只是我的个人感觉，而且全程我和顾哥都跟着姐呢，她也做不成什么，或许她是因为别的原因去的。” 　　话虽这么说，两个人都知道这都是假话，新手场能有什么吸引老玩家不惜封印异能和大部分道具卡都要去的？他们是为了乔君影，苏芷葵又是为了什么？ 　　突然想起了某个传言，安旭时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周清晏，但没从那张冷漠脸上看出什么来。 　　另一边的乔君影睡了一个多小时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她从床上爬下来喝了一小杯水，也许是没等到她的回应，敲门声越发急促起来。 　　她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呀？” 　　竹月跑过来顺着门口的矮柜窜上她的肩膀。 　　在她出声后敲门声猛地停止了，乔君影透过猫眼看见门口空无一人。 　　在她转身想走的时候，催命般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谁？”乔君影问，声音又停止了，透过猫眼看外面还是没人。 　　她回到卧室，敲门声又响起了，她的脚步顿了顿没有理会，重新缩回了被窝里。 　　“咚咚咚咚——”敲门声愈发急切，一刻不停。 　　乔君影在被窝里躲了十分钟终于受不了了，她把盖在头上的被子掀下来，露出捂得微红的脸。 　　她顺手披上一件外搭，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心情很是烦躁，“谁啊？！” 　　原本空无一人的门外像是透明人显形一般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面罩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凶狠地看着她，两个人手上都端着枪，枪口直愣愣地指向乔君影。 　　“不许动！双手举起来！”其中一个人喊道。 　　乔君影看着他们，安抚地摸摸竹月的背脊把它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地举起两只小臂。 　　虽然是投降的样子，但她的手指自然弯曲着，小臂松松地竖在耳侧，显示出一种闲适的态度，“有什么事吗？” 　　“把你的积分通通交出来！枪子不长眼！不要想着耍小心眼儿！” 　　“好好好两位大哥，把枪收好，千万别走火了。”乔君影顺着他们的话说，“只要不伤害我，积分当然可以给你们，只是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盯上我的？” 　　虽然从未对恐怖游戏中的人性抱有不该有的幻想，但她原以为在游戏外能轻松一点呢，现在看是不可能了。 　　积分既然可以转移，那么玩家在游戏之外也必然会出现暴力事件，就像现在这样。 　　“哼，算你识相！手不要动！这里是新人玩家的统一分配点之一，我们一直有人守在这，你去图书馆的时候我们就跟着你了！” 　　说话的那个人一直盯着乔君影的脸瞧，“你刚来就能完成支线任务，脸蛋儿也不错，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我就引荐你加入我们怎么样？”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人着急地开口：“大哥，这个女人的底细还不清楚……” 　　“你闭嘴！一个新人能有什么底细！”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舍不得离开，“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真的吗？如果我跟着你，你们就不会伤害我？”乔君影的头发散乱，眼神下垂配上眼角的泪痣和略显苍白的肌肤，那张脸显得更加精致和楚楚可怜，她咬着下唇，“这位大哥，你们也是属于一个得到游戏认可的玩家团队吗？” 　　“你知道的倒不少，对，你出去问问，这一片地方有谁不知道我们‘天启’的。” 　　“‘天启’？听起来就好厉害哦。”乔君影配合着赞叹，接着她话锋一转，“那你们有没有听过‘白玉京’呀？” 　　“白什么玩意儿？那是什么东西？” 　　乔君影目光一闪，看顾行之的态度她还以为白玉京是个很厉害的组织呢，难道也是个小团体？ 　　“这样啊，谢谢你。” 　　她停顿了一下，看似站不住地退进门内随手扶了下门框，“……一。” 　　地面突然从下往上喷出巨大的气流，把那两个人狠狠地冲起撞在天花板上。 　　持续冲击了十秒后，两个人重重地摔回地面，手里的枪早就脱手甩到一边，他们俩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乔君影看着趴在地上咳嗽的两个人，这么大的冲击波都没事？是防护道具，还是游戏会强化身体？ 　　“咳、咳咳，你居然……早有准备！” 　　“不然呢？空手等你们找上门来吗？”乔君影轻飘飘地瞄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给爬到她怀里的猫咪顺了顺毛。 　　时间转回到她在图书馆买完书籍的时候。 　　把书架收进空间，乔君影推门出去时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温妮，我该怎么保护我的住所呢？你们有没有什么道具或者武器？” 　　温妮回答道：“我们可以引荐您去市里的道具店，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看看我们的存货。” 　　懒得再跟另一个NPC打交道了，乔君影已经在图书馆砸了四万积分，或许图书馆会看在积分的面子上给她折扣呢。 　　“就你们这吧，不要麻烦别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君影感觉温妮的笑容更加真诚了。 　　她最后选择了价值2000积分的冲击印记，把印记附着在门框上，就可以保护门口二十五平米的空间，触碰门框三秒后发动，一共可以发动三次。 　　当天乔君影回家时顺手扶了下门框把冲击印记附了上去，跟踪她的人应该也没在意她扶门的动作吧。 　　本来她只是出于谨慎才附着印记，但没想到歪打正着真的起了作用。 　　两个躺在地上的人挣扎着去摸被甩到一旁的枪，在他们在地上挪动的时候突然像是被压上什么无形的重物，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落在地上的枪支慢慢地飘了起来，飘浮到他们上方，无声无息地碎成几块掉在他们身上。 　　乔君影警惕地看着周围，握住门把，随时准备关门。 　　楼道口转进来三个男人，领头的那个眉眼妖娆，神情冷漠，但丝毫不显女气，乔君影总觉得他的眉眼很熟悉。 　　后面两个她一看就愣住了，是在“陪我玩”游戏里见过的顾行之和安辰！ 　　那、那前面这个？！ 　　乔君影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长长的浓密睫毛好像一道天然眼线，眼尾略微上挑带着点妖娆的味道。 　　周……周晓晓？！ 　　她又后退一小步，虽然之前猜想他们那么帮她、保护她是有所图谋，但现在被人突然找上门来，总让人有种债主上门的心虚感。 　　而且不是说三场游戏后再考虑的吗？顾行之个大骗子！乔君影在心里碎碎念。 　　她看着对面表情不同的三个人，面无表情的周晓晓、面带微笑的顾行之和笑得露出小虎牙的安辰，尴尬地抬起右手挥了挥，“嗨～” 　　…… 　　好像气氛更加尴尬了……乔君影抓着门把特别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顾行之瞄了一眼几乎僵住的周清晏，又看看穿着长裙披着外搭，发丝凌乱的乔君影，压下藏在喉间的笑意，“不请我们进去吗？” 　　“啊？哦哦，请进。”乔君影后退给他们让开位置，同时保持了几步距离。 　　进门后三个男人并排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乔君影去厨房端来茶水摆在茶几上，一个人窝进单人沙发，“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了看还是没有打算开口的周清晏，顾行之主动接过了话题，“我们三个你应该都见过了。” 　　他说着挨个指过己方三人，“安旭时、周清晏、顾知行。” 　　听着他说话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乔君影眼神放空：原来大佬们在游戏中也用假名字的吗，我真机智！给自己点个赞！ 　　顾知行轻咳两声拉回她的注意力，“之前在游戏中我邀请你参加我们，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不是说三场游戏之后吗？” 　　“三场游戏是因为新人只有在三场游戏后才能被摩罗斯认可加入，而不是给你的考虑时间。” 　　乔君影点点头站起来，“哦，那走吧，我要准备什么吗？” 　　顾知行看起来有点惊讶，他眉头微挑，“确定了？不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想好了。” 　　在之前的游戏中这三个人对待她的态度就隐隐奇怪，乔君影不是傻子，对她是好是坏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不管他们抱有什么目的，都没伤害过她，甚至在帮助她、保护她、教导她，跟着这样的人离开，应该不会是坏事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乔君影在顾知行的指导下确认身份按下销房按钮，看着她住了月余的房子宛如重置一般，消去了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抱着竹月跟着他们坐上飞行器，乔君影目送脚底的城市慢慢远去，哪怕还是要不断经历摩罗斯游戏，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吧。 　　随着飞行器的上升，脚底的城市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了，这时飞行器一个颠簸，周围的环境瞬间模糊又瞬间清晰，乔君影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蓝色大海，海水泛着亮光，时不时有游鱼跃出水面，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飞行器好像为了让她看清外面的风景似的特意放慢了速度。 　　眼前出现一座海岛，岛上开着各色的花朵，粉的、白的、蓝的，一片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岛中心有一座直冲云霄的高山，山腰往上浮动着白色的云雾看不清山顶。 　　飞行器逆着一条小河的方向往海岛中心飞行，一栋坐落在山脚的白色别墅映入眼帘。 　　别墅后面的山上长着一棵巨大的苍青色的树，枝叶相互交错伸向远方，把那个白色的别墅拢在了郁郁葱葱的树冠之下。 　　山谷里有清澈的山泉汩汩流淌，绕过大树，绕过别墅，欢快地奔向大海。 　　别墅前的雕花大道两旁种着巨大的银杏树，阳光在金黄色的叶子上跳动，飘落的银杏叶铺了一地，像金色的地毯般闪闪发亮。 　　乔君影看着眼前的景色，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像初来，倒似回归。 　　作者有话说： 　　问：群名为什么叫二+七呢？ 　　答：两对情侣带七只单身狗啊。 　　问：那为什么要改成一+八呢？ 　　答：女主失忆，男主被动单身。 　　问：二+七、一+八，十一个人怎么变十个了？ 　　答：女主失忆，不在群里了呀。 　　中间不太好断章，今天的内容比较多。景色描写会不会有点多？白玉京的驻地最初写了好几个版本，海底的、雪山上的、未来科技城市的，但最后还是决定这一版，因为我觉得这一版更温柔更温暖一些，希望能够体现“白玉京是家”的感觉。 第27章 章二七 　　乔君影垂眸浅笑， 自己明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种莫名其妙的即视感或许是以前在网上见过类似的建筑吧。 　　不过……岛上的季节似乎有些奇怪？ 　　飞行器缓缓下降漂浮在别墅门前的大路上方，停顿几秒， 下方的道路中央裂了一道缝， 路面向两侧打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入口。 　　飞行器顺着路口飞入地下，下面停放着各式不同的飞行器，这架飞行器带着他们停在了其中一个空位上， 几人纷纷从飞行器上下来。 　　安旭时领着乔君影去乘坐电梯，周清晏和顾知行跟在后面。 　　似乎是一路上没说话憋坏了， 安旭时兴奋地向她介绍着这里，“这就是我们的地盘——白玉京的驻地啦！海岛名叫望舒， 那座山是归墟，姐姐你今天来能看见我们剩下的成员了， 他们中的好多人可是特地为你赶回来的哦！” 　　乔君影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人站在电梯里，她偷偷抬眼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周清晏，他若有所感地偏头冲她微微一笑， 她赶忙收回视线，盯着紧闭的电梯门不动了。 　　所以他们带她来到底是为什么呢？真的只是像顾知行说的那样看她合适想让她加入团队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冷眼看着她独自游戏岂不是更合理、更能看出她的水平？ 　　现在的大佬都那么接地气了吗，随意看见一个合适的新人就场场不漏地跟着，把可能出现的危险提前解决？ 　　那这样新人如何成长、如何能满足团队的要求？更何况在之前的游戏里她没打算加入白玉京，甚至都不知道玩家可以组队。 　　顾知行和安辰倒还好，周清晏就更奇怪了， 扮女生接近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但他在游戏中确确实实没有伤害她， 反而把她保护得很好，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叮咚——” 　　电梯到达一楼，跟着前面三个人转出电梯间，乔君影就看见大厅围成一圈的沙发上坐着七个人，年龄看起来都不算太大，其中一个小女孩似乎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听到动静，沙发上的人齐齐扭头看过来，这让乔君影想起了上一场游戏。 　　她突然有点理解雷鸣了，原来被这么多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是这么的让人感觉如芒在背，她甚至感觉有些人的眼睛里发出了诡异的光，乔君影有些犹豫地停下脚步。 　　周清晏向前走到了众人面前，侧身看着她，“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似乎是被他的声音提醒了，沙发上的人都正经地坐好，起码不再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看了。 　　乔君影走过去坐到明显为她空出来的位置上，身后的顾知行和安旭时随意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坐在乔君影对面的是一个眉眼柔和的男子，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你好，我是祁阳，白玉京的队长，刚刚的事你不要见怪，白玉京已经很久没有来新人了，大家都对你很好奇。” 　　这么多年，大家都很想你，以至于差点失态。 　　乔君影连忙摇头，“大家好，是我打扰了。” 　　接下来就是一通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乔君影花了点心思才把人名和长相对上号。 　　大家的态度都很热情，但又不过分亲昵，让她感到很舒服，有种回家的感觉。 　　闹了一会儿，祁阳就带着乔君影去她的房间，顺便介绍了别墅的房间布局。 　　别墅建在归墟南面的山脚下，地下两层，地上五层，地下二层是道具存放室，等三场游戏后乔君影加入白玉京就要去那办理手续。 　　地下一层是飞行器等交通工具的停放室，这个她在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一楼是餐厅和客厅，白玉京的饭菜是由专门的居家机器人做的，当然如果没什么杂事，有的队员也会自己下厨。 　　二楼是会议室和摩罗斯游戏组队室，在乔君影正式加入白玉京之后就可以参加会议了。 　　不过祁阳告诉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例行会议一般也只是闲聊，毕竟白玉京存在那么多年，很多事情早已经有惯例了。 　　三楼四楼都是卧室，每个门上都挂着写有住宿人名字的小木牌，乔君影的卧室被安排在四楼。 　　五楼是健身房和活动室，虽然说摩罗斯游戏会提高玩家的体质，但日常还是需要锻炼来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别墅旁边的塔楼是书房，主要是市图书馆的藏书，除此之外也有队员与其他NPC交易而带回来的图书。 　　在楼梯口与祁阳告别后，乔君影独自顺着四楼走廊往里走，每个人的门上果然都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人名，不同的小木牌上还画着不同的人物简笔画，非常可爱。 　　乔君影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隔壁是周清晏，她在白玉京最先认识的三个人，周清晏、安旭时和顾知行都住在四楼，这样安排让她略感安心。 　　在门锁上存入自己的信息后，乔君影推开房门，屋内是有点类似现代宾馆的布局。 　　门后是个鞋架，鞋架对面有一扇磨砂玻璃门，玻璃门后是卫生间。 　　房间里摆着几个小沙发和一张小茶几，沙发对面是占据了半面墙壁的投屏。 　　旁边有一个木制博古架，格子里错落摆放了几个花瓶摆件，起到遮挡隔断的作用，后面是一张双人大床。 　　窗边书桌的边角放了一个盛着水的透明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朵白色的百合花，花瓣极其纯白，不像别的百合花一样有斑点。 　　向阳的那一边是占据了几乎半面墙的落地窗，窗户打开了一点，微风吹起白色的纱帘，带来阵阵花草的清香。 　　乔君影就此带着竹月在这里安心地住下来了，竹月在这里如鱼得水，适应得比她还好，刚来两天就敢向左陵讨碗里的小鱼干吃。 　　左陵算是这些人里面对她最冷淡的一个了，刚开始弄得乔君影以为他很讨厌她，但后来发现他对每个人的话都不多，不是单针对她才放下心来。 　　后来安旭时知道了笑称乔君影想的太多，他说左陵的异能是【言灵】，在早期控制不好的时候曾经惹出很多麻烦，所以他的话是习惯性地越来越少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你想，要是哪天他情绪上头随口骂你一句‘滚’，你就真的咕溜溜滚远了那多尴尬啊！而且万一滚的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哪儿了就不好办了嘛。”安旭时如是说。 　　乔君影仔细想了想左陵那张冷淡脸，完全想象不出他情绪上头以至于爆粗口的样子啊喂！ 　　这一周乔君影安安心心地窝在塔楼看书，等待着自己的第三场游戏，除了不用自己做饭、吃饭的时候热闹点、竹月会时不时跑出去玩以外跟之前自己住没什么区别。 　　这一天是乔君影来到白玉京的第六天，冥冥之中有种今天会进游戏的感觉，所以吃过早饭她就回到房间里等着了。 　　这一天也是白玉京例行会议的日子。 　　在三楼会议室里，众人刚刚结束了名为例行会议实为吐槽揭短大会的活动，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祁阳突然叫住了周清晏，“你对小影的保护会不会太过了？” 　　周清晏没有说话，只是停下脚步，半侧着身子目光锐利地看向祁阳，其他人悄悄地停在原地强势围观。 　　“摩罗斯游戏是很危险，但也不至于要你陪着她过游戏吧，你这样她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到独当一面啊？” 　　“她‘这次’不需要成长，有我就够了。”周清晏想起多年前，那个笑着对他说“我很快回来”却又失约的女孩冷冷地强调。 　　哇哦，这是怎样的霸道总裁式发言啊。 　　清晏不会是患上“小影单独游戏PTSD”了吧？ 　　余下的小伙伴们眼神浮动，吐槽消息在群里刷得飞快，他们努力减少自身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注意被拉进战场。 　　祁阳忍不住笑了，“是吗，你能护她多久？” 　　“在我死之前。” 　　“呵，那你死了之后呢？你不会自负到以为自己不会死吧？”祁阳毫不生气，淡淡地反问，“在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想法？她到底想不想要你无微不至的保护？” 　　周清晏像是被戳了痛脚，闻言“咣”地一声甩上大门离开了。 　　会议室的门抖了抖，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吓死我了。” 　　“啪啪啪”，叶菲菲拍拍手，她是那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果然还是队长厉害，镇得住场面，刚才晏晏的怒气值肯定爆表了。” 　　祁阳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不也是这么觉得的吗，非要我来说。” 　　“我没有啊，”安旭时举手反驳，“我巴不得场场跟着姐姐走。” 　　他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上就挨了一记爆栗，“小孩子没有发言权哈。” 　　陆筠箐顺手捋了捋自己的大波浪卷发，走过祁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是作为队长的责任啊，看好你哦～” 　　其他人一致点头，就连一向独来独往的左陵都走到祁阳面前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加油。” 　　“哈哈哈哈哈！”其他人爆发出一阵哄笑，“队长加油！” 　　作者有话说： 　　听到动静众人纷纷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乔君影：卧、卧槽？ 　　周清晏：吓着乔乔了啊混蛋！ 　　众人：忍不住哇嘤嘤嘤。 　　①望舒：传说为月亮驾车的神名望舒。《中华民俗老黄历》王庆革 　　②归墟：渤海之东，不知其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列子·汤问篇》 　　③白色的百合花：文中指的是卡萨布兰卡，花语是永不磨灭的爱情。百度 　　④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百度百科 　　不管是周周还是祁队本意都是为乔乔好的，只是立场不同所以选择不同，祁队是站在团队的角度上考虑，周周则是困于自己多年的心结才变得有些偏激。 第28章 章二八 　　与会议室轻松活泼的氛围截然不同， 周清晏在乔君影的房门前踌躇了好久，终于抬手敲响了房门。 　　乔君影打开房门看见是他愣了一下，“有事吗？进来说吧。” 　　周清晏摇摇头， “问你件事， 我就不进去了。” 　　“好吧，怎么了吗？” 　　“小影，你……”周清晏的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他心想， 我可以保护你的，一直一直保护你。 　　“嗯？”乔君影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周清晏的目光罕见地躲闪了一下， 他咬咬牙开口道：“我……我是想问你以后要不要……要不要我一直保护你？” 　　我能一直保护你，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他的眼睛里带上了说不出口的祈求与期盼。 　　“你是指游戏中吗？”乔君影问他。 　　所以她果然与这群人， 尤其是周清晏关系匪浅啊。 　　“不管是游戏或者是现实，我都可以一直保护你。” 　　“一直？” 　　“一直。” 　　还真是让人心动的提议啊， 但乔君影还是拒绝了，“谢谢你，但我还是想自己走这条路，起码不能比你们差太多呀。” 　　周清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还能怎么办呢。 　　他在离开之前告诉她，“这个提议永远有效，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来找我。” 　　强撑着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一关上门周清晏就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地板上。 　　“我可以保护你……可以一直保护你的……”他喃喃低语着用双手抱住自己，在地上缩成一团。 　　可是你不需要。 　　他绝望地想，你不需要我。 　　乔君影看见在她拒绝后周清晏原本还有些亮光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 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一股悲怆的情感填满了整条走廊， 她心下一颤， 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沉默地离开了。 　　这时突然感觉心底一悸，她来不及多想关上门回屋换好便于活动的衣服，等待了一会儿就被传送到小路上。 　　这次乔君影能够事先感受到游戏的时间比上次更早了，所以她提前把竹月放在了外面，自己毕竟只是个新人，没什么自保能力。 　　带着个小猫咪显眼不说，万一让它在游戏里受伤了乔君影要心疼死，虽然这只猫看起来不太一般。 　　她走出黑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小块黄土地，旁边种着几棵树，其他地方被白雾掩盖着什么也看不清。 　　在她之前已经有几个人在了，他们看见有人走过来毫不意外，看了她几眼就把视线挪开了。 　　这让乔君影松了口气，虽然用她未来队友的话来说，所有在进行前三场游戏的玩家都是菜鸡，只有通过了前三关开启了异能和获得道具卡的机会才算是勉强踏入摩罗斯游戏。 　　但哪怕身为菜鸡，乔君影也希望同场的是同样有一点点经验的菜鸡，而不是什么都不了解到处哭闹、随意怀疑同伴、暴怒挑事的菜鸡。 　　她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不听劝阻跑到白雾里，或者不按照游戏规则我行我素而失去生命了。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在前三场遇到一场游戏也没有经历过的玩家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毕竟陆筠箐跟她科普过，觉醒异能前后的游戏场是完全分开的，简单游戏场里的全都是三场游戏以内的人，所以要是哪一场游戏里没有新人那才罕见呢。 　　而白玉京的那三个人能够进入简单场，是用道具封印了异能且没有带任何高级道具卡才被摩罗斯游戏认可的。 　　在这时，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跟在一个成熟女人身后走了过来。 　　据成熟女人说她自己叫叶维彤，那个哭泣的女孩叫穆妩眸，两人并不认识，只是在路上遇见的，而穆妩眸一看见她就大哭起来直到现在。 　　穆妩眸一边哭着一边说自己原本在上学的路上，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到了一片黑暗之中，然后在半路遇见了叶维彤跟着她走到了这儿。 　　她穿着一条鲜红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戴着的玉坠上面沁着一点血色，眼睛微肿楚楚可怜，带着哭腔问大家有没有办法送她回家，但没有人理会她。 　　乔君影看了看穆妩眸后松了口气，哭泣倒还好，只要能克制住自己，不违反游戏规则，活下去的概率还能大一些，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听话的性子。 　　过了一会儿人就到齐了，算上乔君影，有四男七女一共十一位玩家。 　　除了哭哭啼啼的穆妩眸外，还有几个人目露警惕怀疑地四处打量，虽然看着像是第一次游戏但相对冷静，乔君影对通过这次游戏有了更多的信心。 　　在第十一位玩家踏入空地的时候，那个诡异的声音回响在空地上空，“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19386。 　　“题目：以人为镜。 　　“背景：在远离城市的亡目山深处，有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山村，这里有着独特的民俗和朴实的村民，民俗学者来到这个小山村进行考察，得到了村民的热烈欢迎。‘多么美丽的学者啊！’他们这样说。 　　“任务：存活八天。 　　“提示：‘总感觉有人在偷窥呢。’学者说。小心！小心！小心！快逃！快逃！快逃！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白雾渐渐散去，玩家们正处在一个小山村的村口，黄土路边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黑色的颜料歪扭地竖着写着“亡目村”三个大字。 　　村口的黄土小路两旁建了由黄土和木头组成的高高的围墙，木头向上的一端被人为地削尖了，黄土墙上夹杂着碎陶片，陶片断口尖锐锋利。 　　围墙很高，目测约有三四米，高高的围墙顺着房屋外围伸展开来，乔君影有理由相信这个围墙能把整个村落完整地包围在内。 　　迎面走来一大群人，男人、女人和小孩都有，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老人，自称“盲村长”。 　　他介绍说这一个村的人都姓“盲”，由于村子里很少有外人前来，空房稀少，所以他们十一个人会被分开住到不同的村民家里。 　　乔君影夹在玩家中跟着村长往里走，但她走在人群中总感觉不舒服，四处看看也只是村民朴实热情的笑脸和孩童懵懂的眼神。 　　她打量着四周，木制的一层房屋外围着个小院子，家家户户大门敞开，门口都挂着个红灯笼。 　　透过敞开的房门能看见大厅的大方桌，正对着大门的墙面上贴着神像图，面前点着两根红烛，摆放着一盘插着红筷子的肉。 　　路过几个房间乔君影发现，虽然里面的图画有所不同，但都是送子观音娘娘。 　　观音娘娘的神态略有不同，但怀里都抱着一个穿着红肚兜的胖娃娃，难道这个村庄的人很难生育吗？ 　　乔君影想到背景里村民那句奇怪的话“多么美丽的学者啊”，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之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怪怪的，怪不得这场游戏的女玩家更多一些，她感到一阵恶寒，危险是会被留下来当生育工具吗？ 　　不，应该不止，如果只是生育危险的话那对于男玩家来说就没有风险了，游戏不可能这么设计。 　　不过……男玩家也许会被留下来当上门女婿？ 　　乔君影想到了空间里的糖果厂，到时候用糖果找几个小孩子打探打探消息吧。 　　十一位玩家被分开住在了不同的村民家里，乔君影和两个自称庄蕾、赵丹衣的女玩家住到了名叫盲大壮的村民家里，剩下的四个女玩家包括叶维彤和穆妩眸住在盲村长家，四位男玩家则被分开，两两分别住在村民盲老六和盲三田家里。 　　在去村民家的路上，乔君影状似无意地问：“哎大壮叔，我进村的时候看见你们村口的高墙，那是干什么的？山里还会有野兽吗？” 　　盲大壮憨憨地挠挠头，“那个啊，据说以前是有野兽来袭击村子，就修了这个高墙。” 　　他看见乔君影露出害怕的神色赶忙摆摆手说道：“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村子里好多年没见到过野兽了。” 　　她拍了拍胸口，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轻扇翅膀般轻颤了几下，“那就好，谢谢你了大壮叔。” 　　“没事没事，路不好走，你们走这边。” 　　跟着盲大壮进了他家的小土屋，乔君影垂眸敛住眼里的神色，建土墙为了拦外来的野兽？ 　　不见得吧，看着倒像是怕村子里的什么东西跑出去呢。 　　进屋之后迎上来一个中年女人，她在围裙上擦擦双手，伸出布满皲裂纹的双手拉住了走在最前面的庄蕾，“自从村长说你们要来，大娘就一直在等着，真好看啊，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她不住地摸着庄蕾的手，拉着她往里走，还频频回头看看后面的乔君影和赵丹衣，“走走，跟大娘进去，里面给你们铺好床了，别嫌弃。” 　　身后的盲大壮笑着说：“你别吓着城里来的大学问家。” 　　乔君影看见庄蕾被大妈强行拉着一边摸手一边往里走的时候似乎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但最终她也没有发作出来，顺从地喊着“大娘”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不能让猫咪被垃圾游戏欺负了。 　　摩罗斯游戏：宝宝委屈，宝宝不说，宝宝可欺负不了它！是它欺负宝宝！ 　　祝小可爱们除夕快乐！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第29章 章二九 　　大门里是摆着方桌的大厅， 左右两边各有两扇关着的木门，在正对大门的送子观音画像旁边有一扇打开的木门，门后似乎是一间厨房。 　　大娘带着她们走进了左手边靠里面的那间屋子， 屋里的窗户小小的， 带着铁网，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 　　大娘拉了下灯绳，垂在半空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里面确实很简陋，一张三面围起的老式床上紧紧地塞着三个并排的枕头并三条薄被， 床对面是一张掉了漆的小柜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乔君影笑着对大娘说：“大娘， 谢谢您，您忙吧， 我们一会儿自己转转。” 　　她看见大娘露出了犹疑的神色接着说：“毕竟我们是来调查民俗风情的嘛。” 　　大娘这才笑了，“闺女那你们自己玩，记得中午来大娘这儿吃饭啊。” 　　待到三个人都乖巧地点头应是，大娘才扭头出去了。 　　看见大娘的背影消失在打开的那扇门后， 乔君影回身锁上门，掏出手电筒分给另外两个人，“我们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赵丹衣接过一个手电筒，“屋子里有什么问题吗？” 　　庄蕾接过另外一个，“是游戏的提示吧，乔夏应该担心村民会偷窥？” 　　看着两个临时舍友淡定的神情，乔君影感到很幸运， 随机分配的舍友看上去还蛮靠谱的嘛， 三个人散开打开手电筒沿着墙壁细细地查找起来。 　　乔君影转到老式床的后面， 床与墙壁之间留了一块小小的空地，摆了一个红漆木的马桶，正好被老式床上的围栏挡住。 　　她用手电筒的光细致的照过所有的墙壁和地面，甚至屏住呼吸把马桶小心地挪开查看马桶周围的地面。 　　走到床前面，她只看见庄蕾在查看小柜子，而赵丹衣不见人影，索性掀开床单和褥子，仔细摸索着床上有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 　　床板下面有白光闪过，乔君影才发现赵丹衣钻到床底下去了，她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没什么问题。” 　　庄蕾和乔君影也表示没发现什么不好的东西，三个人决定分开出去转一转，中午的时候再碰头。 　　乔君影一边顺着房子之间的黄土路往村子里面走，一边观察着村子的情况。 　　这个村子里的房子分了三列，她们借宿的盲大壮家在中间一列，盲村长家也在中间，不过比盲大壮家更靠里面，两家之间隔着七户人家。 　　听村民说盲老六和盲三田家分别在两旁，盲三田家在东边的最头头，是这四户人家中离村口最近的一家，如果乔君影没记错的话，那一家是两个男人借住，他们分别叫郑嘉浩和李明昊。 　　向村民打听了另外三户人家的位置后，乔君影没有多话，道了谢就继续往南走，她打算先自己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再找小孩子打听。 　　走在路上，乔君影总感觉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当她看向周围，除了跑来跑去玩耍的男孩子，村民们都在很认真地干活儿，没有一丝异样。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乔君影摇摇头，游戏提示不可能是假的，这些村民的演技可真好。 　　她维持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畜无害的无辜脸穿过亡目村的黄土小路，走到了村子的最南边的高墙之下，站在墙下抬头向上看，这个三四米高的围墙沉沉地立在面前，让人觉得很是压抑。 　　乔君影看着墙想着自己的道具，卡厄斯之环虽然是个A级道具，但很鸡肋，在游戏中完全打不开，只能当个好看的银色手环。 　　红绳铜钱可以打鬼，但只有C级，克制不了厉害的鬼怪，不过既然它能克制“谁杀死了知更鸟？”里的林子柒，那同等级的“以人为镜”里如果有鬼应该也没问题。 　　安全屋可以提供日用品，但没有什么有杀伤力的武器。 　　摸了摸厚重的黄土高墙，乔君影叹了口气，墙应该是没办法破开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跟村民起冲突了，整个村子只有他们进来的那一个出口，到时候跑都没地方跑。 　　乔君影想起了自称是“天启”成员的那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的武器是从哪里弄来的，她揉了揉自己披散的长发，失算了，在买冲击印记的时候应该再买几个武器的！ 　　墙角处有一个小男孩独自蹲在那里，乔君影从空间仓库里找出糖果厂自产的软糖豆，这种五彩缤纷的糖豆应该会吸引小孩子的注意。 　　她走到小男孩身边，看见他正用一把小铲子挖着地上的黄土玩，他的身上脏兮兮的，跟之前看见的小孩子完全不一样。 　　之前的小孩虽然穿的衣服也比较破旧，有的地方还打了补丁，但最起码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这个孩子似乎是被排挤了，他背后的故事或许与村子的秘密有关。 　　蹲在小男孩旁边，乔君影把糖豆放在右手心递到他面前，“你怎么一个人玩呀？要不要吃糖果？” 　　小男孩闻言抬起头，脸蛋上沾了灰尘，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过来。 　　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男孩伸出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糖果，然后立刻跑远了。 　　留下乔君影一个人蹲在原地，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上面被小孩的指甲划出了白色的痕迹，她把右手蜷起来，愣愣地呢喃：“还挺疼的啊……” 　　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之前的那个小男孩正藏在一间土屋之后，吮着自己的一根手指，探出个脑袋盯着她看。 　　又从农场里拿出一小把软糖豆，乔君影把糖豆用卫生纸包起来留在身边的石头上，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小男孩躲着的小土屋，她转向土屋旁边的另一条小路，把自己藏在墙角的阴影里回头看。 　　那个男孩从藏身的土墙后冒出头来，径直跑向乔君影放糖果的大石头。 　　他在石头边蹲下，飞快地撕开包着糖豆的卫生纸，急冲冲地把里面的糖豆塞进嘴里，甚至连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糖果也没放过。 　　小男孩吃完了糖，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乔君影看着他的笑打消了一会儿再去找小男孩的念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反正村子里的孩子还多着呢，去找别的孩子也是一样的……吧。 　　乔君影看见周围的人家开始烧火做饭了，她走回去在盲大壮家附近转了几圈后，走进直对着大门的小门里。 　　门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中间摆着张大圆桌，这里能够直接走到左右邻居家的小后院串门。 　　院子角落里有一间小一点的屋子，从窗户望进去能看见忙碌着的盲大娘和她身后摆着的锅碗瓢盆。 　　靠近厨房的一面打了一口水井，从井口往下看水面很低，井打得很深，井口盘旋着地下水特有的凉气。 　　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水井，平静的水面映出她的倒影，乔君影伸手触碰被磨得光滑的井口壁，一股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传过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乔君影还没有真实地接触过水井呢，毕竟她只在旅游景点见过，而那些水井都是被围栏保护起来的。 　　就在她对着水井摸摸看看的时候，耳边突然炸开一声怒吼，“干什么呢你！” 　　被吓了一跳，乔君影回头一看，只见盲大娘拎着把菜刀站在厨房门口阴沉沉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睛，挤出一点泪意，怯怯地说：“我……我以前没见过……” 　　盲大娘闻言神情缓和下来，“你们城里来的不知道，以前有姑娘不小心掉到过井里淹死了，没事别往井口凑。” 　　她叹息地摇摇头，“多好的大姑娘哦……” 　　乔君影故作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啊。” 　　她说着退离井口边，纤长的睫毛像蝶翅轻颤，“那个……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盲大娘拎着菜刀回到厨房里，“不了丫头，你在一旁玩吧，厨房脏。” 　　不想再生事，乔君影乖乖地说：“那我去大厅等着吧。” 　　她转身，目光扫过到她腰际的井口，感觉盲大娘的视线还停留在身上，平静地穿过小门回到了大厅。 　　人会那么轻易地掉进腰际高的水井口吗？意外？乔君影倒觉得可能是谋杀。 　　她看着大厅里送子观音娘娘慈祥丰腴的面容，突然想到了提示里的三声小心、三声快逃，配上系统诡异的声音，不像是普通的游戏提示，倒像是字字泣血的悲鸣。 　　如果坠井的女孩不是意外，也不是谋杀，而是……自杀的呢？ 　　什么样的折磨才会让人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乔君影被自己的猜想吓出一身冷汗，他们名义上是来访的学者，其实也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 　　新人是没有开启异能的，虽然不知道同场的玩家怎么样，但根据之前的观察来看，前三场基本不会掉落什么道具，乔君影手里唯一一个可能能用得上的道具还是周清晏给的。 　　更何况红绳铜钱只用于打鬼，如何能对付这一村身强体壮的村民呢？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如果没遇上周清晏，我也不会有道具。 　　周清晏：开什么玩笑呢，只要你在，我们就一定会相遇。 第30章 章三〇 　　坐在大厅内的板凳上， 乔君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飞快地站起来转过身，还不小心在板凳上磕了一下， 像是被惊吓的小动物一样惊惶， “谁？！” 　　身后是两个扛着锄头的男人，看上去比盲大壮要年轻很多，应该是他的儿子，其中一个人手里还倒提着一只大公鸡， 公鸡的翅膀不住地扇动着挣扎着。 　　三个人的视线都被强势抢戏的大公鸡吸引了，拎着公鸡的人脸一红， 把那只手藏到身后。 　　乔君影抿起嘴唇露出了个小小的笑容。 　　这时盲大娘从厨房里钻出来，“你们怎么才回来！” 　　说着她转向乔君影， 拽了拽拎着大公鸡的人的衣袖，“我们老大， 盲二五，”又抬手指了指另一个人，“这是老二，盲三三。” 　　乔君影牵动嘴角， 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们好，我叫乔夏。” 　　“哎，你、你好。”盲二五憨憨地说。 　　盲三三冷哼一声，径直走进了右手边靠外面的那扇门，反手狠狠地把房门撞上了。 　　乔君影眨眨眼，眼睫微垂，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盲大娘笑得愈发灿烂， 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 “没有没有，三三就那个脾气。你别理他，我们二五还是挺好的。” 　　看看盲大娘脸上那跟电视剧里青楼老鸨笑得如出一辙的油腻笑容，又看看只会嘿嘿笑的盲二五，乔君影心里厌烦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露出个牵强的笑容，然后以去找同伴为由躲出了屋子。 　　担心午饭的时候会有什么剧情，她也不敢走远，只能在盲大壮家附近几条小路上绕着圈子。 　　维持柔弱天真菟丝子的人设真的好烦啊啊啊！ 　　乔君影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长发，又以指为梳一缕一缕顺整齐，借以平息自己的情绪。 　　这个游戏要求存活八天，比起之前黛丝孤儿院的存活时间多了五天，现在还只是第一天的上午，剧情可能不会推进得那么快。 　　等了一会儿，乔君影在路口蹲到了庄蕾和赵丹衣，三个女生凑到一起交换情报。 　　如她所想，大家都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当然也不排除各有隐瞒，乔君影跟她们描述了自己和盲大娘在水井边的对话。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以免误导她们，但也提醒了尽量不要去井边，谁知道村民对她们靠近水井会有什么反应呢。 　　庄蕾和赵丹衣闻言还是露出了厌烦的神情，毕竟这个村子对送子观音的崇拜近乎是摆在明面上了，再加上村子里的孩子都是男孩居多，路上没看见几个女孩，傻子才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赵丹衣带来的另一条消息让乔君影有些在意，据赵丹衣所说她在路过一户人家的窗口时，看见了里面好像有个被栓起来的少女，只不过她被那户人家虎视眈眈地盯着，也没敢多看就离开了。 　　“虽然我没多看，但那女孩手上拴着的铁链应该不会错。”赵丹衣如是说。 　　“啊，我记得那户人家是东边靠村口的第四家。“她补充道。 　　三人简单交流了一会儿就一起回到盲大娘家，盲大壮也已经回家了，三个人一进门就被拉着坐到了小后院的大圆桌旁，餐桌上七菜一汤，远比小山村所表现出来的要富足得多。 　　在乔君影在餐桌上与盲大壮一家虚与委蛇虚情假意地维护着表面上的其乐融融时，海那边的白玉京可不安稳。 　　陆筠箐靠在墙上啃着苹果，看着面前如同困兽般在四楼走廊里团团转的周清晏，同站在她旁边的小伙伴搭话：“他这样多久了？” 　　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名叫宁望的儒雅男子，他的声音轻缓带着笑意，“一分钟不到？你不也是一感觉到小影进了游戏就过来了吗。” 　　叶菲菲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色，“别说晏晏了，我也很担心诶，你们都不怕的吗？” 　　万一影影出事了，我们这么久的努力和等待不就白费了吗？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指向坐在台阶上带着低气压的安旭时，“哝，那不是还有一个快自闭的。” 　　然后手指在空中划过指向地面蜷成一团看不见脑袋的猫咪，“这儿也有一个。” 　　陆筠箐看看窗外苍青色的大树，“说好了帝休使人心情平和呢？看起来没什么用啊。” 　　“箐箐你不也是，苹果啃了半天都没变化，你吃的是空气吧？”叶菲菲说，“还有宁宁，你手上爆电光了哦。” 　　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宁望刻意收敛了浮动的电光，“抱歉。” 　　被提醒之后陆筠箐才真正啃了一口苹果，“我们应该一人吃一颗帝休果的……就算知道小影不会有问题但还是会担心啊。” 　　“你们都在啊。”祁阳走了过来，“还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吧？” 　　“是呀队长！这十几分钟可真漫长！” 　　不论白玉京的众人如何担心她，乔君影本人并不知情，终于熬过了一顿午饭，她就迅速找借口跑出去了。 　　还是对上午的小男孩有些在意，乔君影重新回到了见到那个男孩的墙边，但是没有看见人，在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上午的土屋后。 　　这一次乔君影没有拿彩色的糖豆，而是在那块大石头上放了两块糖果厂产出的巧克力，然后就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乔君影打算去看看赵丹衣中午提到的那户人家，或许真有什么问题呢。 　　她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是赵丹衣的陷阱，但如果赵丹衣只是新人，那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如果她跟第一场游戏中的董倩是一样的情况，那在还没有开出支线的时候也不会做什么的。 　　而且这一次玩家们大多是各自为战，大家散开来就算开了支线也不容易被找出到底是谁。 　　在乔君影往东边第四户人家走去的时候，赵丹衣哼着小曲在村子里闲逛，哥哥说游戏中遇见什么奇特的事都不要管，全部推给其他玩家就行了，她心情很好地想，反正她听哥哥的话，苟到游戏结束就行了，她是要进青鸟的人，可不能死在新手的最后一场游戏上。 　　赵丹衣想起前两场游戏死掉的人，好奇心太强能怪谁呢？又不是她逼着他们去的。却没有去想如果没有那些努力找线索的玩家，她该如何通关。 　　东边第四家就在眼前了，乔君影没有贸然上前，第四家和周围的房子是一样的，一样敞开的木门，一样崭新的观音画，木门两边各有一扇窗户，但从她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屋里的场景。 　　经过上午的观察，白天的时候家里的成年男子都要出去干活，女人们在家打扫卫生，而男孩子们都在外面疯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去上学，小女孩和少女们则大多不见踪影。 　　这个时间成年男子应该都在外面，家里除了打扫卫生的应该没别人？要是像盲大壮家一样儿子都没结婚，那就只有大娘一个人。 　　乔君影转念一想，但是如果被发现的话，左邻右舍能很快赶来，毕竟他们的后院都是连在一起的。 　　如果没人看见，站在窗口张望一下应该也没关系？ 　　小心翼翼地看了圈周围，乔君影垫着脚步悄悄挪到了窗口，她飞快地扫视过两扇窗户，靠北边的窗户被用纸从里面糊上了，隔着窗户玻璃能看见纸后湿漉漉的痕迹，明显是临时糊上的。 　　又看了眼玻璃，乔君影转身离开了，她想到了一个主意，但要晚一点，等到村民都开始陆陆续续回家的时候才好用。 　　她心神一动，顺着村子的大道走了一圈，新糊了窗户的的不止这一家！ 　　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虽然我没多看，但那女孩手上拴着的铁链应该不会错。”赵丹衣的话突然在脑海里重现，乔君影的步子顿了顿，不会每一家都锁着一个女孩吧？！ 　　她顺着墙根走到了村口，这是村庄的围墙唯一的缺口，乔君影看着村口外清晰的树林，慢慢地走了出去，没有遇见任何阻碍。 　　她回头看看墙内，又看看脚底的黄土，视线又挪到外面的树林，她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胳膊，不是做梦啊，乔君影暗自警惕，村民能够放他们出村那就证明，他们确信村外有能拦住玩家，起码是大部分玩家的东西。 　　她决定顺着围墙的外侧向东走，右手边是带着锋利陶瓷片的黄土墙，左手边是密集的丛林，她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很快到了土墙转弯的地方，乔君影知道墙的另一边就是墙的东北角，也就是盲三田的家。 　　虽然墙拐弯了，但是树林没有，它还是笔直的向前方蔓延，那土墙转角的那边会是什么呢？ 　　乔君影深深呼出一口气，等到她转过土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农田，土地被突出的田埂分成一块一块的，每一道田埂的两侧都流淌着细细的水流，男人们都在这里劳作着。 　　有人看见了乔君影热情地与她打招呼，还有人想要来当向导，被她用想要一个人观察村庄的生活形态婉拒了，或许是乔君影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倒也没人坚持跟着她。 　　她极目远眺，在农田的尽头，似乎看见了熟悉的、黄色的墙壁，她不敢相信，想要跑过去查看，但发觉周围村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围绕着她。 　　不敢露出焦急的神情，乔君影稳住自己，端着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表情，在田埂上一边与村民闲聊，一边迂回地慢慢靠近田地的边缘。 　　等走到田地中间，她停下了步子，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在这个距离下能够清晰地看见包裹着木头和碎陶片的黄土墙。 　　怪不得村子外的那个黄土墙有缺口，怪不得村口的缺口处没人守着，怪不得玩家可以在村子里到处游荡而没有人看管，田地外面的围墙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有缺口的吧？ 　　乔君影站在田埂之上，温暖的阳光柔和地照射着大地，她身处阳光之下，只觉得浑身发凉。 　　作者有话说： 　　叶菲菲：大家都很担心小影嘛，有时候理智和情感是背道而驰的～ 　　周清晏：烦躁ing 　　安旭时＆乔竹月：自闭ing 　　陆筠箐＆宁望：假淡定ing 　　祁阳：故作平静ing（我是队长我要稳重！） 　　…… 　　叶菲菲：所以小影回来看见这么多人蹲在门口会被吓到的吧！ 　　①帝休：又东五百里，曰少室之山，百草木成囷。其上有木焉，其名曰帝休，叶状如杨，其枝五衢，黄华黑实，服者不怒。《山海经》 第31章 章三一 　　“小姑娘， 你怎么了？” 　　乔君影猛地回过神，“啊？没事，只是在想关于我们亡目村民俗的报告该怎么写。” 　　她对着跟她搭话的村民微微一笑， 假装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回到围墙的转角处， 乔君影在确保村民看不见她的时候钻进了树林里，树木间杂草丛生，时不时爬过几只小虫子，她顾不得脏， 用手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杂草，想要看一看树林那边到底是不是黄土墙。 　　等到从茂密的树林中脱身出来， 眼前就是与之前毫无二致的黄土墙，乔君影走上前去伸出手触摸到了粗糙的墙面。 　　她现在大概明白了这个村子的布局， 一圈封闭的大土墙里是树林和农田围绕的带有一个缺口的小土墙，小土墙内才是村子的核心， 这样一看怎么都不可能跑出去了吧？ 　　不能轻易和村民起冲突，乔君影再一次在心里重申了这个原则。 　　手上蓦然传来一阵刺痛，乔君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她想得太过入神， 手指被锋利的碎陶片戳破了皮，挤出一滴颤巍巍的小血珠。 　　随手把血珠抹去，她贴着墙壁向北走，虽然说外墙有九成可能是封闭的，但她还是想亲眼验证一番。 　　树木与围墙之间几乎没什么间隙，树林郁郁葱葱向上几乎看不到天空，但并不显得阴森。 　　阳光依旧见缝插针地从叶子间透过来， 树林深处时不时响起阵阵鸟鸣， 林子里带着生机勃勃的意味。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 乔君影顺着这面墙走到了尽头，土墙转了个直角向西延伸，她也跟着墙壁转向。 　　虽然刚开始看着树林有点意思，但时间长了便显得单调无趣，尤其是树枝跟草丛还成为路上绊脚的阻碍。 　　乔君影有些机械地推开挡路的树枝，迈开步伐向前走，前方已经快到树林尽头了，她的头发被树枝扫得凌乱，她捋了捋头发把它们梳直。 　　在她弯腰拿去黏在裤脚的碎叶枯草时，眼睛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眯起眼睛仔细去找，半晌找到一个被埋在泥土中露出一小片银色的东西。 　　拿了根枯树枝挖开泥土，下面是一个细细的银手镯，乔君影从农场中取出湖水把手镯冲洗干净。 　　手镯大约有小拇指那么宽，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卉纹路，她把手镯收进空间里，再三确保自己身上没什么异样便钻出了树林。 　　树林外是与之前如出一辙的田地，若不是干活的村民不一样，乔君影还以为她走了回头路呢。 　　这么看来，村庄的北面是葱郁的树林，东西两面都是农田，那南方呢？是树林还是农田？ 　　乔君影踩上田埂，一边与村民闲聊一边迂回着向南方前进，能看见对面也是一片树林。 　　但她却感觉不太对劲，相比起北边树林的无人看管，当乔君影离南边树林很近的时候，身边的村民明显紧张起来。 　　她看看周围成群的村民，步伐一转，一边说着天色不早要回去了，一边往回走，见她离开原本隐隐聚集起来的村民又散开继续忙碌了。 　　回到田边向远处眺望，南边的树林深处绝对隐藏了什么，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去看看，要是一个人住就好了，乔君影在心里叹息，一个人住就可以晚上独自行动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村民回家吃饭的时间，且不说吃饭的时候她不在有多引人注目，如果村民都不在农田里的话，他们这些外来人员也不太可能被轻易放出来吧。 　　目前来看跑也跑不出去，要是不小心被村民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可还记得在上一场游戏里，那些看似活泼可爱的孩子的手段有多么残忍血腥，眼前的这些村民看着老实朴素，谁知道内里是什么样子。 　　乔君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平静地离开农田，在村民都看不见的地方重新钻回了树林里，没有犹豫径直钻向树林深处。 　　黄土墙重新出现在眼前，她左右看看发现没人之后从农场建设区里拿出一把竹梯，她把竹梯靠在土墙上，深吸一口气爬了上去。 　　待她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探出头来，眼前的场景令她大失所望，围墙外几步远是一片浓厚得像牛奶般的白雾。 　　想到了第一场游戏中被切得整整齐齐的肉块，乔君影从农场的湖水里捞出一条鱼用力地砸向白雾，周围的环境很安静，但她仍然没有听见物体落地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在她准备下去的时候，听见白雾里传来了似有若无的咀嚼声，乔君影停顿一下稳住身形，尽量轻且快地回到地面收回竹梯，然后飞快地跑进了林子里。 　　直到黄土小路近在眼前，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一手撑着旁边的树干，一手抚上胸口，能感觉到心脏在手下剧烈地跳动。 　　她在树林边呆了好一会儿，等到心跳和呼吸都平静下来才出现在小路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白雾里吃鱼的东西，与之前把玩家切成肉块的东西是不是一个家伙，但游戏不让玩家离开村庄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她当然不会作死执意闯入白雾中。 　　这时太阳将落，田地里干活的村民也开始陆陆续续收工回家，但大部分村民还在地里，终于到了乔君影实施之前的计划的时候了。 　　她这次顺着村里最东边的路向里走，在快到第四家门口的时候，故意惊叫一声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 　　为了演戏逼真，她狠狠心，双手在黄土地上重重碾过，一阵疼痛传来，她的眼角不受控制地坠上了泪珠。 　　听到她摔倒的动静，一位大娘急匆匆地从第四间房子里跑出来，扶起摔在地上的乔君影。 　　看见她被黄土地磨得碎石、鲜血和尘土混成一片的手掌，大娘一边扶着乔君影往屋子里走，一边安抚她：“没事的啊，到屋子里我给你处理一下，没事的。” 　　乔君影被带进院子里，大娘打了井水轻轻冲洗她手上的伤口，待到看不见沙尘时才停下。 　　大娘又扶着她坐到大厅的桌子旁，急冲冲地打了盆井水又往里面倒热水兑成温的，然后把乔君影的双手浸到水里，轻手轻脚地在水里化了点肥皂，用温肥皂水清洗着红色的伤口。 　　她一边洗一边安慰乔君影道：“没事的啊，一会儿给你找点药抹抹，不会留疤的哈。” 　　“嗯，”乔君影眨眨眼，露出一双被泪水浸过的温润眼眸，“谢谢您，怎么称呼您呢？” 　　女人笑了笑，用白色的毛巾把乔君影的手轻轻裹住吸去水珠，“盲五娘，不介意的话，喊我五娘就行。” 　　乔君影乖巧地叫了声“五娘”。 　　盲五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她让乔君影好好坐着，然后自己转身去里屋找药膏了。 　　看着她转身，乔君影的视线挪到了中午看见的那个房间门上，门把手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把大锁，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默默等着盲五娘回来。 　　几秒钟后盲五娘就带着药膏回来了，她给乔君影的两只手掌上细细涂上了白色的药膏，再用白色的纱布把较为严重的左手掌包了起来，最后把整只膏药和纱布放在桌上。 　　“药你拿去用，伤口别着水感染了啊。”盲五娘说。 　　把药推回去，乔君影不好意思地推辞：“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给您添麻烦了，怎么能再拿您的东西呢。” 　　“你这孩子！”盲五娘想了想说，“你伤了两只手自己弄也不方便，那这样吧，你每天早上和晚上过来我给你换药。” 　　乔君影闻言抬头，露出了欣喜的目光，“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您了？” 　　“有什么打扰的，我还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姑娘，就是你别嫌弃五娘土气。” 　　“怎么会呢，”乔君影垂眸，咬着下唇摇摇头，“来到这里才发现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五娘可别嫌我烦。” 　　盲五娘哈哈大笑，“这孩子嘴真甜！行了五娘不留你了，你回去吃饭吧，明天别忘了来换药啊。” 　　站起身冲着五娘鞠了一躬，乔君影乖巧地说道：“知道了，谢谢五娘！”她在盲五娘含笑的目光中离开了屋子。 　　回到盲大壮的家里，她这次是最后一个到的，庄蕾、赵丹衣，包括盲大壮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回来了。 　　盲大娘眼尖最先看到了乔君影裹着白纱布的左手，她惊叫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抓起乔君影的左手细细打量，“怎么弄的啊丫头。” 　　乔君影不好意思地笑，“路没走惯，不小心摔了一下。” 　　盲大娘的眉毛紧皱，“咋这么不小心呢！” 　　“没事的大娘，快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大老远就闻到咱们家的菜香啦！” 　　她拉着盲大娘走向饭桌，左手藏着身后小心地扭了扭活动几下，没注意到赵丹衣在她旁边翻了个白眼。 　　走个黄土路都能不小心摔倒？乔夏以为自己谁啊，娇生惯养的豌豆公主吗？赵丹衣在心里不屑道。 　　作者有话说： 　　赵丹衣：走个黄土路就摔跤？乔夏还以为自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吗？！[不屑.jpg] 　　周清晏：我们家乔乔就是公主！管的着吗你！要是我去了乔乔就不用故意摔伤自己了啊啊！[抓狂.jpg] 　　①擦伤处理参考《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斯蒂文？谢尔弗；陈铭宇，周莉，池丽叶译 第32章 章三二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 村子里没有路灯，奇怪的是门口的灯笼也没有点亮，只有家家户户映出的土灯照亮了门前窗外的一点点空地。 　　天虽然黑了， 但并不显得阴森， 黑漆漆的天幕上有数不清的星子在闪闪发光。 　　乔君影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天空，在现实世界里她已经很久没有闲心去欣赏夜空了。 　　晚上的村庄起了风，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看着天空中的明星舍不得进屋。 　　吹拂的夜风突然变小了， 乔君影侧头一看，盲二五站到了风口替她挡住了部分风， 看见她转头头，他憨憨地笑了。 　　乔君影礼貌地微笑， 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进屋了。 　　想要一个人安静地看会儿夜空都不行吗？其实她很享受一个人呆着的感觉的。 　　进屋看见跟在庄蕾和赵丹衣身后，没话找话说的盲三三， 又看看跟着她进屋的盲二五，乔君影心里有点烦躁，这些村民除了干活儿的时候跟她们跟得也太紧了吧？ 　　她心想，明天还是要去找那个小男孩， 如果直觉没错他身后应该藏着一个支线任务，开了支线会改变部分剧情走向，村民应该不至于跟得这么紧了吧。 　　周清晏不是说开支线可以加快游戏进程吗？她现在对这个世界有些不耐烦了。 　　但是……乔君影又有些犹疑，步伐慢了下来，她想起了他的原话“……游戏节奏加快，简单点说就是人死得更多更快。” 　　她想开支线，想改变现状， 想快点解决村庄里的问题， 但她并不想把其他的玩家牵扯进来。 　　虽然不开支线玩家也不一定都能活下去， 但存活的概率总比开支线要大吧？ 　　乔君影回想自己经历的两场游戏，第一场晚上林子柒杀人是因为画室，在他们出校门的时候杀人是因为支线，但按照周清晏的说法来看，那个时候如果不是董倩，没有支线的人应该都被传送离开了，也不会遇见后期大开杀戒的林子柒。 　　而第二场游戏大部分人死于和小孩子做的游戏，只有楚凌可能是被支线任务牵连死亡。 　　这样看来支线也不太会导致死亡速度加快啊，与周清晏的话有些矛盾呢…… 　　不过她自己也就经历了两场游戏，不能以偏概全地以自己的经历为标准，片面地认为支线不会导致大面积玩家死亡。 　　再等等吧，乔君影想了又想，她继续给小男孩送糖，但不刻意去询问他的情况，能不能碰到支线就交给命运吧。 　　她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对，把支线任务交给命运，这种行为跟把头埋藏在沙子里的鸵鸟有什么区别呢？ 　　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要是支线任务不会影响其他人就好了。 　　现在还是把重点放在盲五娘家被囚禁的女孩身上吧，这背后的原因应该是玩家能否存活八天的关键。 　　她想清楚之后便回到屋子里，村子里晚上也没什么能做的，三个女孩便打了热水，轮流在床后面的角落里擦拭了身子后就上床了。 　　赵丹衣率先上床抢了最里面的位置，庄蕾睡在中间，乔君影因为手伤被她们让在了最外面，这也很符合她自己的想法，少了要找借口睡外面的功夫。 　　乔君影面朝床外，屋子里没有窗户，关上门熄了灯就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环境让她有点不安，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在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咔哒、咔哒”的动静，乔君影感到身体在下坠，瞬间失重的感觉让她一个哆嗦，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屋子里还是很黑，另外两个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打开小手电对着门口，一边下床穿鞋，一边披上了挂在床边的外套。 　　在她穿好鞋直起身子的时候，那扇在睡前被她们锁上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 　　拎着小手电坐在床沿上，乔君影和推开门的盲大娘四目相对，盲大娘的脸在手电筒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似乎带着青紫的斑痕。 　　躲避着手电筒的光，看见坐着的乔君影，她明显愣了一下，“你……丫头你起得好早啊。” 　　举着手电筒朝门口走去，盲大娘不得已退出房门，乔君影顺手带上门说：“嗯，有点不太习惯……” 　　她站在客厅里，眉眼低垂带着不安，“是不是吵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认床，到陌生的环境里不太能睡着……” 　　盲大娘闻言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没有没有，大娘起来做饭，想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起床。” 　　“那……我帮您吧。” 　　盲大娘一边说着“不用不用”，一边打开大门后的插销，拉开大门，天已经蒙蒙亮了，微蓝的天光顺着大门爬进来，照亮了小半个大厅。 　　关上手电，乔君影雀跃地跑出房门，“空气好清新哪！” 　　盲大娘在她身后说：“小心手！你自己玩，大娘去做饭了。” 　　乔君影回头灿烂地笑着点了个头，“嗯！大娘辛苦了！” 　　她看着盲大娘的身影消失在小门后，转回去面向土路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记得睡觉前锁了门的，这种木门是里面带插销的，盲大娘是怎么从外面把门打开的呢？ 　　乔君影抱膝蹲下看着黄土路上细细的裂纹，真的好烦啊，今天是盲大娘，明天会不会就是别人了？ 　　她到底是怎么从外面打开房门的？！ 　　想了一会儿没结果乔君影便把这个问题扔到一边，姑且把“盲大娘（或许是全部村民）都能打开自家锁上的门”认为是这场游戏的一个奇葩设定吧。 　　毕竟除了用椅子堵上房门来起到提示作用外，乔君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天亮了大半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毕，这一家剩余的人起床了，隔壁院子也开始有人走动。 　　虽然乔君影碍于手伤不能帮盲大娘做饭，但她仍然没有走远，乖乖地等在院子里跟盲大娘闲聊。 　　吃完早饭等着男人们都出门干活了，乔君影在之前的那块石头上放下糖果后，又来到盲五娘的家里，在上药期间她看见那间屋子依旧挂着把大锁紧紧关闭着。 　　在村子里闲逛了一上午，她回到盲大娘家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周围的氛围不太对。 　　看见她进门后盲大娘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而一般在做好饭后才到家的盲大壮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回来了。 　　这时庄蕾和赵丹衣还没回来，盲大壮一家四口明显心神不宁，坐着在桌边的三个男人频频看向门口，而负责做饭的盲大娘每次端菜过来的时候都要问一句“回来了吗”。 　　乔君影坐在一边，配合着换上一副担忧的面孔，看样子村庄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不好的事情，并且这个事情大概率与玩家有关。 　　玩家在这里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呢？不会是已经有人死了吧？ 　　乔君影玩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这才第二天上午，她身边的剧情还没进展呢就有人死亡了？ 　　这个游戏里的死亡条件是什么？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在村子里正常走动应该不会触发死亡条件的。 　　是不是这个玩家拿到推动游戏进程的关键性情报了？乔君影垂眼看着灰色的地面，等着另外两人的到来。 　　看盲大壮一家人的态度，等她们三个人到齐之后应该会说点什么的，哪怕只是警告呢，总比她自己胡思乱想要好一点。 　　很快，庄蕾和赵丹衣就接连着回来了，饭菜也上齐了，众人围在前厅的方桌上坐成一圈。 　　没过多久盲大壮咳嗽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乔君影配合地放下筷子，一脸好奇地看过去。 　　盲大壮神色凝重，“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小孩娇气，走不惯村子里的路，要小心啊。”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乔丫头之前摔伤了手，我听说上午有个跟你们一起来的男娃娃在田地里摔断了脖子，人立马就没气了，多危险啊。” 　　盲大娘在一旁配合地说：“听说抬起来的时候头就松松地坠在一边，哦呦，可吓人了。” 　　庄蕾和赵丹衣愣了一下，点头说她们会小心的。 　　“是吗，那他的遗体在哪里呢？”乔君影露出难过的神色，“我们是一起来的，总要送一送他的。” 　　盲二五连忙说：“停在村子外的庄子里了，我可以带你——” 　　话未说完就被乔君影摇摇头打断了，她眉头微蹙，轻轻地说：“二五哥你下午不是还要干活吗？太辛苦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别累着你了。” 　　盲二五嘿嘿笑了，“不累不累，庄子在正对村口的树林里面，路不太好走，你……” 　　她声音很轻但十分坚定地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午饭后乔君影谢绝了盲二五的陪同，放下糖果后就独自一个人向着小树林里面的庄子出发了。 　　村民也就罢了，奇怪的是庄蕾和赵丹衣一直到乔君影出门前都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难道她们对玩家的死因不感兴趣吗？不怕自己也像他一样出事吗？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虽然不开支线玩家也不一定都能活下去，但存活的概率总比开支线要大吧？ 　　摩罗斯游戏：呵呵，是吗？ 第33章 章三三 　　这个村子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再加上村外的农田和小树林，自从游戏初始在村口分别后， 乔君影就没见过除两位舍友以外的玩家了。 　　在去庄子的路上倒是碰到了几位， 除了在游戏开始前就让人印象深刻的穆妩眸和叶维彤外，还有和她们同住村长家里的两个女生。 　　不过看见那四个女生抱团的样子，乔君影也没有贸然上前搭话，她放慢脚步， 与四人团隔了十几米缀在她们后面进了小树林。 　　也是奇怪啊，她们四个人居然还在一起行动， 叶维彤都因为某件事情在游戏开始前就找了乔君影，难道她会不告诉自己的舍友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怕打草惊蛇， 毕竟她们四个人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呢。 　　在小树林里的庄子门口，她们看见里面有三个男的， 这样除了没过来的庄蕾和赵丹衣外，剩下的玩家都到齐了。 　　看来这里真的有什么线索，不然游戏也不会安排村民告知每一个玩家有人死了，且把尸体停放的位置也痛快地坦言相告。 　　乔君影想到和她同住的两个女孩， 不知道她们是打算像周清晏说的那样等出了支线后言语相迫套出支线呢，还是像安旭时说的那样不要支线苟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暂时跟乔君影无关，只要……她们不要来干扰她。 　　在场的玩家简短地交流一会儿，便散开各自查找着自认为可能有异常的地方。 　　死去玩家的尸体被放置在屋子中央，身上盖着白布，玩家们搜寻着四周，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中央的尸体。 　　乔君影站在门口扫视一圈， 木屋很简陋， 墙壁上透着风， 大门破破烂烂，窗棂上糊着的白纸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正对大门的是一张破木桌，木桌上点着两只白蜡烛。 　　看着其他玩家磨磨蹭蹭的样子，乔君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她走到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就直接上手掀开了白布，这时她感觉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她并没有在意。 　　刚刚听见其他人议论，死去的玩家是住在盲老六家的王康炀。 　　他双眼紧闭，头发上粘着泥土和杂草，额头上有一块混着泥土的伤痕，面部发肿，双手交叠搁在腹部，外套拉链拉到了脖子。 　　她把右手放进口袋里，心神一动从空间仓库中拿出一张手绢，假装是从口袋中掏出来的。 　　乔君影用手绢包住拉链，缓缓地拉开他的外套。 　　掩藏在衣领下的是脖子上的暗红扼痕，映在苍白的皮肤上分外明显。 　　王康炀不是自己摔断了脖子，而是被掐死的！ 　　乔君影看着眼前的尸体，掩盖住脖子的伤痕单看额头的话，很像是摔死的，但伤痕掩盖不了，衣服拉链又随时可能被玩家拉开，村民不怕玩家发现他们是凶手吗？ 　　王康炀的指甲缝里嵌了淤泥，除此之外没看见其他明显的痕迹。 　　没有挣扎吗？ 　　王康炀是个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这样的人村民都能轻松扼死，那解决他们剩下的人对于村民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告诉玩家王康炀的死讯说不定就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失了性命呢。 　　乔君影把拉链拉回去，又重新给他盖上了白布，然后把其他窃窃私语的人丢在身后，径直离开了庄子。 　　她一路上没有停留，直奔田地而去，村民说王康炀在田地里摔断了脖子，也就是说他是在田里被村民杀害的，那么田地一定有问题。 　　田地里还是一副勃勃生机、欣欣向荣的模样，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深吸一口气踩着田埂往田里走，在乔君影低头跨过两条田埂之间的缺口时，不经意在田埂旁的水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愣了愣，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飞快闪过，但她没能抓住那一闪而过的一点灵光。 　　乔君影在田地里走了走便回到村子里，她先是去盲五娘家换药，这一次，那个一直被锁着的房门半掩着，门上挂着的大锁不见了。 　　客厅没有人，乔君影放慢脚步，一点点蹭进屋，悄悄地靠近那间屋子往里看。 　　屋子里也没有人，床上的被子胡乱地堆在一起，床边的竹椅上衣服混成一团，但很明显是男人的衣服。 　　但据赵丹衣说这里之前关着个女孩？是她在说谎？ 　　应该不是，乔君影的视线挪到了窗户上，玻璃上糊着的报纸被撕去大半，外面的门锁也去掉了，上午来的时候这两样还在呢，看样子那个女孩被转移走了。 　　村子里除了小孩就是已婚妇女，看不见年轻女孩，里村都是村民自己居住的地方，他们应该有另外的地方关押那些年轻的姑娘，这样一想，农田南边的树林就非常可疑了。 　　等包好伤口，她离开盲五娘家，等她走到最西边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乔君影猛地转身，看见了那个总是孤单一人，身上也脏兮兮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见她转身，吓了一跳，扭头就想跑。 　　“哎小孩！你别跑！”乔君影追了几步。 　　小男孩犹豫地停在原地，她走上前去弯下腰，掏出糖果，“你是想吃糖果吗？” 　　小男孩看着她手里的糖果摇头，吞咽一下，小声说道：“奶奶要我谢谢你。” 　　他的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婉转，乔君影蹲下问他：“不要吃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顿了顿，幅度很小地摇头说：“奶奶说不能总是拿人家的东西，我叫盲四七。” 　　乔君影微笑，把糖果塞进盲四七手里，她食指竖起抵在唇前，“这是姐姐主动送你的，不算你拿的，当成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让奶奶知道好不好呀，四七？” 　　“嗯！”盲四七猛点头，他把糖果放到裤子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不让奶奶知道！” 　　站直身子，摸了摸盲四七杂草般凌乱的头发，乔君影随口说道：“你出门前也不照照镜子？头上跟顶了个鸟窝似的。” 　　谁料盲四七迷茫地抬起头，“姐姐，净……子是什么啊？” 　　乔君影一愣，低头对上盲四七疑惑的视线，电光石火之间脑中的各种细节如同被绳子串起来一般连在一起。 　　她想起自己在跨过田埂时水流中映出的倒影，而村子里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镜子，王康炀大概是在水中的倒影里发现了什么才惨遭杀害的吧。 　　这场游戏的名字叫做“以人为镜”，乔君影原以为这只是提示玩家注意村民的行为，想当然地忽视了“镜”这个字，何况这句话的开头就是“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为什么村庄里会没有镜子？村民们是害怕镜子，还是害怕镜子里映出的东西，比如说他们自己？ 　　怪不得之前在水井旁盲大娘会那么紧张呢，除了井里淹死过人外，还害怕她看见水里的倒影？毕竟平静的井水面不就是一个完整的天然镜面吗。 　　几个呼吸间乔君影遍回过神来，她看着盲四七迷茫的眼神微微一笑，“没什么，我记错了。” 　　盲四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要回去了姐姐，晚了的话奶奶会不高兴的！” 　　“怎么都是奶奶呢？你妈妈呢？” 　　“妈妈生病了，奶奶说她得了癔症。” 　　乔君影看着盲四七说起自己母亲毫无波澜的脸，对他挥挥手，目送他跑远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很平静，但乔君影总觉得庄蕾和赵丹衣对待她的态度隐约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希望是她想多了，不过似乎自从第一天晚上她们两个人一起回来后，三个人就再也没交流过情报。 　　晚上躺在床上，乔君影听着身侧两人的呼吸，又有点想念她的小猫咪了，要是竹月在她也不至于睡觉都不安心。 　　乔君影在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咔哒、咔哒”的动静，她猛地惊醒坐起来，屋子里还是很黑，另外两个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打开小手电对着门口，一边下床穿鞋，一边披上了挂在床边的外套。 　　在弯腰穿鞋的时候，她晃晃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在她穿好鞋直起身子的时候，那扇在睡前被她们锁上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 　　乔君影拎着小手电坐在床沿上，和推开门的盲大娘四目相对，盲大娘的脸在手电筒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盲大娘慢慢地、轻轻地走进屋里，她似乎没有看见坐在床沿的乔君影，也没有感受到照在她脸上的白光，只顾着直愣愣地往床边走。 　　乔君影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庄蕾，庄蕾没有醒，连呼吸节奏都没有变一下。 　　她屏住呼吸，看着盲大娘在屋里慢慢地走了一圈后，姿态僵硬地离开了。 　　她下床贴在门后，听见“踏踏”的脚步声向对面屋子移动，随着“吱啦——”的开门、关门声，整个房子重归宁静。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闷响，声音宏重悠长，似乎带着整个大地都震颤了一下。 　　乔君影关上手电筒，悄悄地推开房门，把自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被掐断了脖子吗…… 　　村民：是的是的，你要不要来试试，一点都不痛的哦！ 　　王康炀：不痛个鬼啊！老子信了你的邪！ 　　①尸体描写及推测参考《法医学》刘敏 第34章 章三四 　　收起手电筒， 乔君影慢慢摸索着往大门口移动，幸好大厅除了方桌外很空旷，她没遇到什么障碍， 安静地挪到了大门后边。 　　她摸索到门后的插销， “吱啦”一声推开了大门。 　　外面还是夜晚，天幕漆黑，一颗星星都没有，也看不见月亮， 但并不是一片黑暗。 　　只见每家门口挂着的红灯笼点亮了，灯光透过红纱布照射出来， 红色的模糊的光给黄土小路染上了一层不详的气氛。 　　跨过老旧的门坎，轻轻地合上大门， 乔君影直奔着村南边的围墙而去。 　　田地南面的森林对于村民来说一定非常重要，白天村口无人看守是因为村民都在田里， 而在田地里没有人的晚上，村口一定不会那么容易通过，既然如此，她不打算去村口碰霉头。 　　根据推测， 村庄南侧的围墙后面应该就是那片神秘的树林了。 　　很快乔君影就到了土墙边，她从空间中拿出竹梯靠在墙上，爬到竹梯顶部，只见墙那边一片漆黑。 　　乔君影掏出手电筒定神一看，果然是一片树林！树林中心似乎有一小片空地。 　　她看了看面前嵌着碎陶瓷的土墙顶，墙壁差不多有两掌宽，小心翼翼地避开陶片和树木尖端挪到墙顶上， 她踮着脚蹲下身子稳住重心。 　　就在她扭头想要收回竹梯的时候， 感觉余光里似乎有很熟悉的东西一闪而过， 乔君影抬起手电筒上下扫了扫，灯光所到之处一片安宁。 　　她不敢掉以轻心，面朝着森林，右手拿着手电筒照亮眼前的的空地，左手摸索着向后收回竹梯。 　　在乔君影想要在墙外放下竹梯的时候，她感到一阵阴风吹过，激得她裸露在外的后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听见面前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一个女子幽怨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乔君影拿着手电筒立即冲着声源照过去，只见有三个人站在墙外仰头看着她，最中间的那个赫然是另外四个女玩家之一的关琳玉！后面两个倒像是村里的村民。 　　待到看清他们的样子的时候，乔君影呼吸猛地一滞，差点就握不住手里的手电筒。 　　关琳玉看起来倒还好，除了脸上有奇怪的红色斑块外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真正把她吓到的是后面的两个村民。 　　两个村民都是男性，但看不清长相，脸上有明显的绿色斑迹，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他们的嘴唇、鼻子等地方蠕动，还时不时地掉在地上，乔君影看了半天才发现那白色的小虫是蛆！周围还有一些飞舞的小虫子！ 　　她的视线立刻挪到了关琳玉身上，既然那村民是死人了，关琳玉还有可能活着吗？所以脸上的红斑其实是尸斑？ 　　等等！她记得顾知行之前跟她科普过一些基础的法医知识来判断死亡时间。 　　若在夏季，尸体周围发现有蛹壳和幼蝇或卵即可推断死后经过的时间约为两周，春秋季完成同一过程则需要四周左右。 　　他们在这个游戏里才度过了两天，而村民起码死亡了两周以上，这么说游戏背景设定里村民刚出场便是死人了。 　　这也和村里没有镜子对上了，或许王康炀正是因为从水流中看见了村民的真面目才惨遭杀害的。 　　乔君影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只见关琳玉幽幽叹了口气，“你是在找我吗？” 　　“……”乔君影心思转了几转没有回答。 　　关琳玉突然在原地消失了，眼前黑影一闪，下一秒她几乎是脸贴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你是在找我吗？！” 　　那双充满着红血丝，近乎看不到眼白的眼睛突然出现，被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的乔君影吓了一大跳，再也绷不住地惊叫出声，重心不稳地向后跌去。 　　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手指只是狠狠地擦过碎陶片，却没感觉到疼痛，她没能稳住自己只能放任身体向下坠落。 　　在坠落中她看见关琳玉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跟她说些什么，乔君影并没有看懂，但她记住了口型，那似乎有四个音节。 　　失重的不适感瞬间传遍全身，那一瞬乔君影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身边的两人呼吸平稳，睡得正香甜。 　　坐起来靠在床架上，她大口喘息着，心脏跳得急促，两只手除了在盲五娘家门口摔着的擦伤外，没有任何伤口。 　　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吗？乔君影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她再也睡不着，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床头等待天亮。 　　在乔君影以为晚上的一切都只是梦的时候，餐桌上盲大壮又给她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关琳玉昨晚在睡梦中猝死了。 　　庄蕾和赵丹衣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乔君影也没有多话，她垂眸看着碗里的粥，默默抓紧了筷子。 　　关琳玉猝死？！不太可能吧，大概率还是死在那两个跟着她身后的村民手上？只可惜被村民脸上的绿斑干扰了视线，她没能看清他们的长相。 　　乔君影看看餐桌旁神色自若地吃着早饭的众人，又慢慢低下了头。 　　她把昨晚看见的东西尽量塞进脑海深处，忍着恶心喝了小半碗粥，也没有和另两个玩家有任何交流，只身径直去往盲村长的家里。 　　虽然说乔君影的空间里有吃的，但在这么多玩家和村民面前搞特殊还是太引人注目了，这场的玩家们都没有异能，且都吃了村民做的饭，那么饭菜应该不会是致死原因。 　　况且上一场游戏中的孩子们也是亡灵，安旭时只是说食堂的饭菜一言难尽，并且没有人死于饭菜，那暂且不管饭菜的原料究竟是什么，吃不死人还是可以确定的。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膈应啊，谁知道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君影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几遍“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然后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盲村长家敞开的大门。 　　盲村长很快就出来了，他看见是乔君影便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唉……这事弄的……女娃子很快要被送到庄子上，你去院子里看看她吧……” 　　道谢之后走进屋子里，乔君影发现村长家比盲大壮和盲五娘家大多了，一共有六个房间，她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后院。 　　后院里关琳玉被放在一辆破板车上，穆妩眸坐在一边哭得正伤心，她整个人娇娇小小的，缩成一团哭得令人怜爱，有一个村民正蹲在一旁安慰她。 　　除此之外后院没有别人了，同住的另外两个女玩家都不在。 　　乔君影走上前去看着关琳玉，跟她在梦里看见的差不多，脸上有紫红色的斑痕，斑痕周围有红色的小血点。 　　关琳玉的尸体没有什么损伤，但乔君影在她的嘴角发现了一片小小的白色羽毛，现在不是穿袄的季节，那么……是枕头吗？ 　　关琳玉是被枕头捂死的？ 　　乔君影收敛了情绪，站起身对着关琳玉鞠了一躬，视线淡漠地扫过嘤嘤哭泣的穆妩眸准备离开，却被抓住了衣角。 　　她嘤嘤哭泣着开口：“姐、姐姐……你有没有从关姐姐的、的……发现什么啊？呜……” 　　乔君影把衣角拽回来站定，“没有。” 　　她的气质本身就是偏淡漠的，再配上冷白皮的肤色，不笑的时候就像一座行走的人形冰山，眼角的泪痣更是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穆妩眸在她身侧颤了颤，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红色的衣裙像花瓣一样把她裹在中间，“呜呜……关姐姐！关姐姐！……” 　　听着她小声啜泣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乔君影皱着眉抬腿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哭泣声瞬间变大了，“我好怕！其他人、其他人都没来看关姐姐……叶姐姐也不带着我了……呜呜……” 　　不带你才是正常的吧？乔君影无所谓地想，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回身看了眼，那个村民又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穆妩眸的身边，他拍了拍穆妩眸的纤弱的背脊，又抬头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盯着她，犹如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虫。 　　“不来才是正常的吧，毕竟大家都不认识，我来也只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乔君影没有理会村民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穆妩眸果然不太对劲，以她在游戏刚开始表现出的胆小脆弱的模样怎么对着围在自己身边、可能是凶手本人的村民那么淡然，不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吗？ 　　而叶维彤也私下里找过乔君影说过她怀疑穆妩眸有问题，因为她们俩是在进入游戏等待区之前的小路上遇见的。 　　来时的小路没有岔道，叶维彤突然遇见在路边哭泣的穆妩眸的时候就觉得她有问题，毕竟论坛上有说在进入等待区前玩家之间不会相遇。 　　再加上今天的表现，穆妩眸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她会是游戏NPC吗？NPC能伪装成玩家参与游戏吗？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穆妩眸到底是谁？她是怎么出现在别人的路上的？ 　　白玉京众人：？！卧槽！这种情况忘说了！ 　　陆筠箐：我都压着老顾给她科普法医常识了，怎么把这卦忘了！ 　　叶菲菲：影影的运气可真……好啊…… 　　顾知行：咳，不得不说有时候运气这种东西真的挺奇妙的。 　　安旭时：姐也太点背了吧？！这么稀罕的事都能遇见！ 　　周清晏：……（似乎想起什么而略有不爽） 　　①尸体描写及时间推断参考《法医学》刘敏 第35章 章三五 　　到盲五娘家里例行换了纱布， 乔君影一边回忆着昨天晚上的梦企图想起什么细节，一边在村子里晃荡。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盲四七家附近，看见了孤身一人坐在路边大石头上的盲四七。 　　乔君影摸出一个棒棒糖走过去， “四七。” 　　盲四七连忙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两下， 跳下大石头站好，“乔夏姐姐！” 　　假装没看见小孩微红的眼眶，乔君影只管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他说：“喏，这个很好吃的。吃了甜的后心情会好很多呢。” 　　盲四七接过棒棒糖大大地点了头， “嗯！” 　　她揉揉小孩的头，正准备离开时被盲四七抓住了衣角。 　　“怎么了吗， 四七？” 　　“……”盲四七嘴唇嚅动了几下没说出话来。 　　乔君影看着低着头不敢看她、欲言又止憋得满脸通红的盲四七，索性蹲下身子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就是……你能不能、能不能……” 　　就在她耐心等待的时候， 突然感到一股推力从背后传来，乔君影重心不稳向前扑去跪在了地上。 　　盲四七一愣， 赶忙上前扶住了她，他冲着那人大声嚷嚷：“妈妈！你在干什么？！”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乔君影转身看去，眼前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 她的衣服上有着各种暗色的污渍，袖口和手肘出的布料破了口子。 　　她的头发很粗糙，蓬乱地纠缠在一起像在头上顶了个鸟窝，眼神混沌，看着似乎不太清醒。 　　“……”那女人嘴唇嚅动喃喃自语。 　　乔君影默默地靠近了一点，屏住呼吸想要忽视女人身上传来的异味。 　　“……打死你，打死你……” 　　“……不要过来， 打死你， 不要过来……” 　　“……死了……都死了……” 　　“……通关、哈哈哈， 我通关了……” 　　乔君影眸光一闪，刚刚她说的是“通关”两字吗，她也是游戏玩家？ 　　被留在游戏里就不可能是真的通关，或许是因为她疯了才把通关的幻想当作事实。 　　那她现在是……难道摩罗斯会把通关失败的人会留在游戏里当NPC？当NPC还能保留身为玩家时候的记忆吗？清洗了记忆的人才更好控制吧？ 　　那么……假设眼前这个是记忆清洗失败的，那其他看似正常的村民有多少是以前的玩家呢？ 　　毕竟以摩罗斯游戏的神通广大更改一个人的记忆应该不是难事吧？ 　　再阴谋论一点，眼前的这个“失败品”或许是游戏故意留下来给后来的玩家做游戏线索的…… 　　也有可能她本身只是个NPC，身为玩家的记忆都是虚假的…… 　　乔君影不禁打了个冷颤，摩罗斯游戏……到底是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色泽白皙，纹理分明，怎么能确认自己的记忆是真实而不是被篡改过的？ 　　“十一娘，十一娘……” 　　就在乔君影胡思乱想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唤着“十一娘”走了过来，虽然头发白了，但从走路的样子来看老人家十分有精神。 　　打住！乔君影收回思绪，怀疑自己的存在还怎么活啊，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游戏情节上。 　　盲四七看见老婆婆眼前一亮，“奶奶！” 　　乔君影对着老婆婆柔柔一笑，“您好。” 　　“好好，”老婆婆也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她伸出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十一娘不太好，没吓着你吧？” 　　“没有没有，是我打扰了。”乔君影摇头。 　　老婆婆叹了口气扣住十一娘的手往回走，“唉，这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盲十一娘露出勉强的神情，却被老婆婆用力抓着带走了。 　　乔君影听着老婆婆的话，主动上前扶住十一娘的另一只胳膊，厚着脸皮跟进了屋子。 　　几人进了屋子围在桌边坐着，十一娘不说话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玩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银环。 　　乔君影瞄了几眼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她看见空间里被她收起来的银镯，两个镯子的花草图案简直一模一样！ 　　这时，盲婆婆倒了杯水放在乔君影手边，然后坐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来村子里想干什么……” 　　“嗯？”乔君影愣了一下，抬头无辜地看向她。 　　“民俗民俗……不就是村子里的特殊事情吗，你们一趟趟地来也不知道到底想要知道什么……”盲婆婆坐在那里淡淡地说，“不过十一娘的故事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没什么特别的……” 　　“……那您就随便说说，我就当故事听听，”乔君影说着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总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出来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啊，公费旅游也不带这么明显的嘛……” 　　一趟趟地来？只是游戏背景里的一句话还是指的……以前的玩家？ 　　盲婆婆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娃娃倒是直白。” 　　乔君影乖巧地坐在十一娘旁边，“都是给人打工的嘛。” 　　“十一娘是个苦命人啊……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我家那口子在村外的树林里发现了她，她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就被带回我家休养。醒了才发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她身上有很多伤口，大概是被虐待逃出来的吧。虽然没有记忆但她是个勤快的孩子，我看她第一眼就像是看自家闺女似的，她便跟着我们姓盲，叫十一娘。后来……” 　　“后来她跟我儿子看对眼了，闺女变儿媳挺好的，在她有了四七后的某一天就变了……” 　　“她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自顾自地缩在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就算病了她也是我闺女，我把她当自家人一样照顾，但她还是没能好起来，我心痛啊……”盲婆婆说着说着流下了几滴眼泪。 　　“儿子为了给她治病跟着他舅到城里打工去了，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往家寄过几次钱，一直没回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乔君影配合地安慰着她，“你们都已经尽力了……这种事……都是命。” 　　话虽这么说，她看着十一娘衣服上不知是什么的污渍，心里对盲婆婆所说的视如亲女的话表示十二分的怀疑。 　　乔君影陪着说了会儿闲话便准备告辞，盲四七早就不耐烦坐在这儿听她们唠家常，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十一娘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扯，两人顿时跌作一团。 　　乔君影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自己撑在地上的受伤的手一阵钻心的疼，她痛得五官扭在一起，倒吸了几口凉气，刚想推开身上的人，就感到握在她腕间的手突然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去。 　　她听见耳边传来十一娘低低的声音，“救救她们，救救那些女孩，救救孩子……” 　　盲婆婆一个箭步冲上来拉起压在乔君影身上的十一娘推到一边，她关切地扶起乔君影，伸手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尘，“丫头你没事吧？！哎呀，也不知道十一娘怎么就突然发疯了呢！都怪我没看好她！” 　　乔君影的目光扫过盲婆婆似乎是担忧懊悔的表情，嘴里连连说着“没关系”，但视线最终落在了十一娘身上。 　　十一娘在被盲婆婆推了一把后，一个人双手环抱着自己靠着墙壁喃喃自语，看起来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可在明明她压在乔君影身上说着那些话的时候眼神清明，不像是疯了的样子。 　　在十一娘家里重新包扎好伤口，乔君影好不容易从盲婆婆的关切下脱身出来，她一边走向村外的小树林，一边想着盲十一娘的话。 　　救救她们，救救那些女孩，救救孩子…… 　　这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 　　“提示：是谁害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没有害过人的人，或许还有？救救孩子……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听着耳边的提示，乔君影脚步不停地奔向村外，可以肯定那些被藏起来的女孩子是突破口，村后被严密看管着的小树林十分可疑。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的话，或许有个方法能够去往后林而不引人关注。 　　越过破屋重新回到了树林后的外墙边，乔君影扶了一下围墙，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便把空间里的竹梯靠在上面，小心而迅速地爬了上去。 　　深吸一口气，她从茂密的树枝中探出头来，果然！ 　　看着围墙和白雾之间几步宽的黄土地松了口气，她不再迟疑，收回竹梯又将它靠在墙外，小心翼翼地拢住自己的衣服，不触碰到白雾。 　　爬下竹梯，乔君影站在墙下打量着眼前的雾气，这些白雾并不是静止的，能明显看见白雾缓慢浮动，带来阵阵潮意。 　　但不管白雾如何漂浮，都没有越过那个平面，它与外墙之间始终隔着几步宽的小道，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异常，她松了口气，按耐不住地顺着小道向西奔跑向前。 　　顺着小道跑过了两个弯，如果没错的话她应该正在南边的外墙外。 　　她停下奔跑的步伐，一边向前走，一边平复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盲婆婆：我知道你们来村子里想干什么…… 　　众玩家：谢邀并不想来，都是被游戏逼的好吗？！ 　　①没有害过人的人，或许还有？救救孩子……：化用“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许还有？救救孩子……”，《狂人日记》鲁迅 第36章 章三六 　　乔君影估摸着自己差不多到了围墙中部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她架好竹梯爬了上去。 　　贴着墙的还是树，但明显稀少了很多，她悄悄地溜进树林中。 　　没一会儿树林就到了尽头， 乔君影这才看见被树林和栅栏层层包围着的那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有几间围成一圈的破烂的木头屋子， 看着那零落的木头之间巨大的空隙，她都不想称它为房屋。 　　乔君影躲在树后绕着空地走了一圈，能看见几个屋子围成的空地上坐着几个编藤筐、做针线活的女子。 　　几位女子的年龄看起来不等，但都很年轻， 她想着支线的提示“救救孩子”，眼前的人虽然年轻但也不至于用“孩子”来形容。 　　是谁害了那些如花般的女孩子？没有害过人的人， 或许还有？救救孩子…… 　　乔君影对这次的支线任务的要求完全摸不清头脑，是要找到两个问句的答案吗？ 　　但第二句“没有害过人的人或许还有”明显是给“救救孩子”做铺垫， 算不得一个问题吧。 　　“孩子”指的是村里的所有孩子还是有特指？而她又该如何拯救孩子？ 　　白雾把游戏范围限制在村子里，也就是说无法向外界救助， 在村子里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救了”孩子？总不能杀掉全部的村民吧？ 　　…… 　　乔君影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村民已经死过了，那孩子是不是也是死的？死人该怎么救？ 　　在她胡思乱想间，不小心跟其中一个女孩对上了视线， 她呼吸一滞，是离开还是上前？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那个女孩就跳起来对着她挥手，“喂——您就是精灵吗？！” 　　乔君影一愣，精灵是个什么鬼？这场游戏不应该有魔法背景吧？ 　　不过看着她们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乔君影打算顺水推舟默认下来，她正愁没有理由接近她们呢！ 　　走到近处她才发现女孩们身上穿的很破烂， 只是几条宽布缠绕着堪堪遮住身子， 光着脚， 两条腿都露在外面。 　　那个对着乔君影挥手的女孩兴冲冲地拉着她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您是不是精灵啊？！是不是是不是！” 　　其他女孩虽然没有说话，但都带着期待的笑容看着她。 　　乔君影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语焉不详地反问道：“你们……听说过？” 　　“嗯！二九说我们住在树林里不要害怕，也不要乱跑，会有精灵保护我们！” 　　“……你们怎么住在外面？怎么不和其他的村民住在一起？” 　　“……”那个女孩沉默了一小会儿，红着脸说，“等我们怀了宝宝就可以一直住在村子里啦。” 　　“……”乔君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沉默地打量着这些做着手工活自娱自乐的女孩子们，突然目光一凝，有暗红色的血顺着其中一个姑娘带着黑泥的纤细小腿流了下来。 　　“喂！你流血了！”她猛地站起来想要看看那个姑娘的情况，却被其他姑娘挡在了身后。 　　流血的女孩随手拿起身边的大叶子擦了擦腿上的血，第一个女孩挡住她冲着乔君影讨好地笑：“您没事吧？老人们说经血污秽，会侮辱了精灵，所以您才不常出现，您……” 　　乔君影略一摇头，“没事。” 　　她看了眼时间，算上路上的时间也该离开了，要是遇见村民就不好办了。 　　“我要走了，你们不准把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看了那些姑娘一眼，乔君影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不然，精灵一族便不会再守护你们了。” 　　在女孩们诚惶诚恐地发誓不会把见过她的事说出去之后，乔君影在小树林里转了几圈，确保身后没人跟着便翻出了围墙。 　　精灵？呵……女孩们居然相信村民玩的这套把戏，是从小被洗脑了么？ 　　这个谎言不知道传了多少代，或许……连村民自己都相信精灵的存在呢…… 　　乔君影用力咬着下唇，脚步不停，沿着外墙回到了墙内的树林里。 　　她弯着腰扶着粗糙的树皮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或许是因跑得过于猛烈了，乔君影另一只手压着胸口干呕了几下。 　　浑身失了力气，她慢慢跪了下去，扶在树干上的手下滑死死地攥住了地上的杂草，她的额头抵着手背，整个人跪着蜷缩在草丛里。 　　真令人作呕啊…… 　　乔君影缓过劲站起来，她回首向来路看去，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在虚假中被骗一辈子未尝不是幸福的，毕竟惨淡黑暗的现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或者说能够面对的。 　　下午过得很平静，太阳偏西，乔君影闭上眼睛拍拍脸，敛去厌恶的神情，重新挂上柔和甜美的笑容回到村子里，村民们也陆续回来了。 　　在快到盲大壮家里的时候，乔君影远远地看见南边一家的门口挤满了村民。 　　就在她想过去一探究竟时，一声悲戚沙哑的尖叫划破天际：“啊——二牛！你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了！二牛啊——二牛！……” 　　她用手指摸了摸耳朵，这个哭嚎声干干的，听起来很奇怪，她没有感到些许难过的情绪，声音反倒有种作秀过度到撕裂声带的感觉。 　　离得越近哭声越显得假，反反复复嘶嚎着之前的话语，乔君影走到盲大壮家的后院里，看见盲大娘站在那里看着隔壁抹了下眼角，看起来倒比隔壁的哭声要更真实些。 　　盲大娘也看见了回来的乔君影，她提了下嘴角，笑得很勉强，“丫头，你回来了。” 　　“嗯，隔壁……发生什么了吗？” 　　“唉，隔壁的二牛刚刚去了……”盲大娘的眼眶红红的，“就是可怜了三一，以后要一个人过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乔君影眉毛微挑又下垂，配合着露出惊讶混合着难过的表情。 　　盲二牛死了他们家的孩子就是一个人过了？盲二娘不算人吗？她悄悄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的她并没有明白盲大娘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更没有想到在这个村子里，女人的生活比她所想象的要更加悲惨。 　　她们的一生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到了吃完饭的时候，盲二牛的死讯已经传遍全村了，盲大壮告诉她们晚饭后要一起参加盲二牛的葬礼。 　　赵丹衣撇了撇嘴，“我们也要去？” 　　“你不愿意参加二牛的葬礼吗？”盲大壮坐在赵丹衣的对面，他身后便是送子观音的祭台，上面点着的蜡烛的光从盲大壮身后照过来，他的脸沉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盲大娘及两个儿子听了赵丹衣的话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好似只要她说一句“不”便会暴起将她撕成碎片。 　　“没，没有啊，我会参加的……”赵丹衣的声音颤抖，手指紧紧扣住了桌沿。 　　“那就好，继续吃饭吧。”盲大壮轻飘飘一句话打破了屋里几乎停滞的空气，盲大娘三人的视线也随之挪开了。 　　赵丹衣松了一口气，她摸摸自己的后背，一手潮湿的汗意。 　　吃完饭，三个女生无言地坐在大厅里看着盲大壮一家准备着参加葬礼的物品。 　　出门前盲大娘给了玩家白色的丧服，丧服是带着帽子的袍式的，而且帽子是尖顶的。 　　穿戴好丧服，玩家们和村民们都在村口的空地上集合，乔君影才发现丧服并不是统一的，玩家们穿的是一样的，与村民的服装并不相同，村民之间的衣服也有区别。 　　虽有不同，但众人都穿着白色的丧袍，带着连体的白色尖帽，若不是面对面看脸，几乎认不清对方是谁，像一个个漂浮的白色幽灵。 　　乔君影注意到死者的妻子盲二娘和儿子盲三一丧服的材质看上去很粗糙，袖口袍边等地方没有缝衣边，线头长短不齐，像是匆忙中赶制出来的。 　　而其他村民的丧服则要平整得多，起码没有丝丝缕缕的线头。 　　乔君影终于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到了空地中央，那里有一个由树枝层层叠叠垒起来的平台，大概是火葬台。 　　等了一会儿，村民开始往两边移动，在人群中空出一条道路，乔君影混在人群中呆在了火葬台不远处。 　　村民们开始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唱起了奇怪的歌谣，在歌声中，一群人顺着空出来的小路走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盲二牛的儿子，他穿着粗糙的丧服，右手举着一个点燃的火把。 　　有四个村民抬着一块木板跟在后面，木板上的盲二牛裹着白布，盲二娘红着眼睛跟在木板旁边。 　　盲二娘似乎打扮过了，脸上涂着厚厚的粉，乍一看几乎不像是活人，尖帽下露出一点整齐的发髻，在腹部交错的手腕上叠戴着银手镯，半长的丧服下露出黑色的裙裾，脚上踩着大红色的绣花鞋。 　　走在最后是四个怀里抱着陶罐的村民，一行十人最终停在了火葬台前。 　　盲二娘默默地伏在盲二牛身上，手脚被用铁链锁在了木板上，她的裙摆散开像开在幽冥的花朵。 　　盲二牛夫妻被村民们一起架到了火葬台上，剩下的四个村民把陶罐里的液体洒了上去。 　　盲三一对着火葬台下跪叩首，行完大礼后，他走上前去，在村民的歌声中把火把丢上了火葬台。 　　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包围了整个火葬台，凄惨的尖叫划破天际，盖过了村民的低声吟唱。 　　乔君影这才明白了盲大娘说的“三一要一个人过了”是什么意思，不是盲大娘不把盲二娘当人看，而是死了丈夫的盲二娘不可能活下来。 　　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想上前阻止还是站不住要就此摔倒。 　　就在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扣住她的胳膊支撑住她，乔君影顿时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女孩们：您是精灵吗？！ 　　乔君影：……是、是吧？ 　　女孩们：是您在守护我们吗？！ 　　乔君影：……或、或许？ 　　女孩们：听说您不喜欢见人？ 　　乔君影：……大概吧？ 　　女孩们：听说整个森林都是您的地盘？ 　　乔君影：……应该是？ 　　游戏不易，乔乔叹气。 　　①月经期间迁出村子参考多贡教的月经禁忌：多贡女性认为经血是危险和不洁的，对于她们来说，一夫一妻制是通过每月在一个单独的月经屋里度过几个不舒服的夜晚来保证的。《祖先到算法：加速进化的人类文化》，亚历山大·本特利，迈克尔·奥布莱恩；任烨译 　　②丧服相关：子为父、妻为夫服斩衰。衰是用最粗的生麻布做的，衣旁和下边不缝边，所以叫做斩衰，斩就是不缝缉的意思。《中国古代文化常识》王力 　　③殉葬形式参考印度教的萨蒂制（Sati），丈夫死后，由妻子殉葬。在焚烧丈夫的遗体时，在婆罗门祭司的主持下，由人把梳洗打扮穿戴好的妻子抬上火堆，与死去的丈夫一起被焚烧。《辉煌灿烂的印度文化的主流：印度教》毛世昌，刘雪岚 第37章 章三七 　　乔君影僵住了， 她不知道趁着黑夜靠近自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别动，在外面的女孩们还好吗？” 　　在惨烈的尖叫声和村民们越来越响亮的歌声中， 这句微不可查的话语差一点就被乔君影忽略过去了。 　　认出抓住她的人是盲十一娘，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还好。” 　　觉得两个字太过单薄，乔君影想了想小声地说：“至少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心情挺好的。” 　　丧服的一个好处是它足够宽大，十一娘小小的身体藏在底下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谁， 她也可以暂时放下痴傻的面具。 　　乔君影想起被她放进农场的银手镯，她取出它塞进了十一娘藏在衣袍下冰凉的手里。 　　“谢谢啊。”十一娘的声音很低， 轻飘飘地抓不住实地，“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呢。” 　　“你之前说的‘救救孩子’是什么意思？指的是村外的女孩还是村子里的男孩？我该怎么做？” 　　火葬台上的尖叫开始减弱， 乔君影抓紧时间轻且快地向十一娘抛出了一串问题。 　　“离开这儿，带他们走，越远越好……” 　　“……走不了。”乔君影想到了外墙外的白雾，游戏场景已经被设定困死在小山村里， 谁也走不了了。 　　等等！ 　　白雾是对玩家的限制，它会管村民吗？或许白雾对NPC无用呢？ 　　“不，不知道孩子们会怎么样，我们离不开村子。” 　　就算没有白雾，“带孩子们离开”也很难办啊，且不说离开后该怎么安顿他们才能达到游戏的判定标准，谁家孩子会随便跟着陌生人离开家乡啊， 孩子的亲人也不会允许的。 　　何况孩子们从小长在村子里， 已经被“洗脑”成功了， 他们并不觉得自家的习俗有什么问题，更不会理解什么叫做“男女平等”。 　　摩罗斯游戏总不会指望他们区区十一个玩家就能扭转整个村子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对于女性的偏见和压迫吧？ 　　十一娘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回应道：“时间太久我都忘了白雾的存在了……” 　　“那就没办法了，”十一娘停顿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以后什么都别管，你保护好自己别死就行了。” 　　“啊？”乔君影有点不明白，保护自己是一定的，但什么都不管怎么完成支线任务？ 　　“现在是第三天晚上，第五天她就会出现了，我阻止不了她，你也别阻止。”十一娘语速很快。 　　“等等等等，”乔君影被弄得很懵，“‘她’又是谁？” 　　“……”十一娘没有回答，一眨眼就混进白袍人群中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火焰渐渐熄灭了，就只剩下村民手中火把的亮光，乔君影一边思索着十一娘的话，一边跟着人群往村子里走。 　　进了村子才发现，各家各户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点亮了，明明在她离开之前还是暗的呢。 　　灯光透过红纱照在地上，镀上一层红色的阴影，和乔君影昨天晚上梦里的红灯笼一模一样，让人心里发怵。 　　在盲大壮家汇合后，三位女生分别洗漱完便默默地躺在了床上。 　　乔君影用被子把自己像蚕蛹一样卷起来，面向床沿侧躺着，一点睡意也没有。 　　身后两人时不时的翻身声在告诉她，她们俩也心神不宁、毫无睡意。 　　小声地叹了口气，乔君影闭上眼睛，坐卧不宁才是正常的吧，她们都被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冲击到了，有些事情只有亲眼看见才会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心理准备是多么脆弱。 　　丈夫死了，妻子就要被活活烧死殉葬，让她们这些人简直无法想象。 　　虽然历史上也有活人殉葬的案例，但那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在书上读到和亲眼所见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更别说分别前十一娘神神叨叨的话让乔君影十分在意，“第五天她就会出现了，我阻止不了她，你也别阻止。” 　　“她”是谁？来做什么？为什么十一娘说不要阻止她？她会做什么想让人阻止的事吗？而且十一娘阻止不了的玩家也很难阻止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乔君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乔乔……乔乔……” 　　“小影……” 　　乔君影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她，她挣扎着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但并不是在盲大壮家的客房里。 　　身下的触感也不是床铺，她站起来伸出双手摸索着往前走。 　　这次跟第二天晚上不一样，那次她一点异常都没发现，等到自己惊醒才发现一切都是梦。 　　而这次她很清醒，明确地知道自己在睡梦中，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唤和话语围绕着她。 　　…… 　　“乔乔，我来了。” 　　“乔乔，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好吗？” 　　“乔乔，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我确定这是出于自我意愿做出的选择。” 　　“乔乔，你在哪呢？” 　　…… 　　“丫头，快来试一试，不要怕。” 　　“小影，点心做好了，来，大家都在等你。” 　　“影儿，想一想还有什么忽视了的线索？不要急，冷静下来，跟着我的节奏呼吸，一、二、三……别慌别慌。” 　　“影儿，起居室交给你，你一个人可以的对不对？不要怕，我跟你叔都在呢。” 　　“阿姐，来我这里！小心！快啊！阿姐——！” 　　…… 　　走了一会儿周围什么变化也没有，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乔君影的大脑和身体都极度疲惫，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就慢慢躺了下去。 　　听着周围的呼唤，她竟然丝毫不害怕，甚至感到些许安心，明明这些话这些声音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乔君影像回到家里一样没有丝毫防备，一躺下就立刻没了意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梦境的缘故，即便经历了那么多，乔君影还是睡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进入这场游戏到现在睡得最好的一次。 　　等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这也是她第一次成为全屋最晚起床的人，毕竟前两天她几乎是在盲大娘独自起来做家务时就立刻醒了的。 　　早饭后乔君影例行在村子的小路上绕了一圈，她突然发觉村子里窗户上贴着的纸似乎都不见了？ 　　她重新走了一圈，认认真真地看过村里所有的窗户，用来遮挡视线的纸真的都没有了！ 　　如果之前的猜测没有错，纸是用来遮挡他们这些外来人员的窥视，隐藏适龄少女们的存在的，那这说明村里的女孩现在都在外面的破屋里？ 　　盲十一娘说第五天“她”就会出现，虽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第五天一定是个关键节点，往后或许村里会大不一样。 　　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先兆，突然消失的纸算一个，但这并不足以推测出转折点，或许今天还会发生别的事？ 　　在田埂间与村民闲聊着，乔君影突然发觉周围的村民隐隐激动起来，他们停下手中的活，陆陆续续地向东边围去。 　　隔得有点远，她也跟着往东走，但又不敢太过靠近，她遥遥地停下来盯着围成一圈的村民。 　　就在她的注视中，外墙的某个地方靠着的树枝被挪开，露出了一扇由木桩组成的门！ 　　几个村民拉住绳子合力拽开了木门，人群中一阵骚动，远远地都能感到他们激动期待的情绪。 　　围在一起的人散开一点，从门口面出现了一个驾着牛车的村民，他身后的木板车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等待着的村民更激动了，他们上前几步，伸出自己满是泥土、粗糙皲裂的手，对着车上的东西摸了上去。 　　他们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一边相互说着什么，一边围着牛车往村子方向走，跟在外围的村民还见缝插针地向车边挤。 　　人和人挤在一起，将牛车完全挡住了，像一群挤成一团爬来爬去的黑色虫子，乔君影不知怎的想到了密密麻麻地围着蜜糖的蚂蚁。 　　围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全村所有有劳动能力的男性村民都到了，还有几个男孩咋呼着跑来跑去，乔君影只能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跟着他们往村口移动。 　　等到了村口，人群渐渐分成两拨，一拨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围着牛车，另一拨较为年轻的挤在头发花白的盲村长面前。 　　老村长没说什么话，右手抬起抛了三个红红的东西出去，下面的年轻人瞬间跳起来去抢，甚至还大打出手把其他人掀翻在地。 　　另一堆人欢呼着助威，过了一会儿，盲村长用裹着红布的小锤子敲响了手里拎着的铜锣，“铛——”的一声响起，下面混乱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 　　从人群中挤出三个人，他们的身上的衣服在抢夺中或多或少被扯得开了线，脸上也挂了彩，但他们高高举着手里的红色物体，神情骄傲得好似得胜归来的将军。 　　盲村长挨个儿看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冲着赶牛车的人点点头，围着牛车的人也散开了，三个人像验收战利品的主帅一般走了过去。 　　乔君影靠近了一些，想要看清被村民当作战利品抢夺的到底是什么。 　　等到赶车人把东西从车板上拉起来推下车，看清楚了的乔君影震惊地睁大了双眼，那竟然是三个双手被绑在身后，嘴上贴着胶布的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与乔君影对上了视线，她发出“呜呜”的声音，在被众人推着踉踉跄跄往村子里走时，还努力地别过身子睁大眼睛看过来。 　　“呜、呜呜！” 　　她的呜咽声最终被村民的笑闹声遮盖住了，最后随着人群的远去，就连嬉笑声也听不见了，唯留乔君影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静默的村口。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什么也不想说。 第38章 章三八 　　或许这才是“她”出现的契机？ 　　乔君影追进村子， 三名姑娘都被带进了村长家，只有女性村民陪着她们，借宿的玩家中留在屋里的穆妩眸和其余的男性村民都被赶了出来， 那三个人和几个健壮的村民在外面守着门窗， 其余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了。 　　门窗被守得很紧，不可能不被发现地进入屋子，看这架势女生们也不会立刻受到侵犯，乔君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 便披上一件外衣决定先去看看那个与外界的通道。 　　她回到树林边缘，像之前那样翻出外墙， 小心翼翼向东边走去，在拐弯处躲在墙后探出一个头来打量， 确定了出口没人且木门也是关闭的，便在保证安静的条件下尽量快地奔向木门。 　　白雾并没有完全消散， 只是面对着木门的地方空出了一条可容纳两辆牛车并排而过的黄土路，路两边还是白色雾气。 　　黄土路蜿蜒向远方并不知道通向哪里，乔君影有点想顺着黄土路往外走，如果能走到外部世界或许就有救了， 拐卖妇女总不会没人管吧？ 　　但理智很快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说外面的路到底有多长，她能不能赶在午饭前回来，光路两边的白雾就够她受的了，万一路上遇上个村民躲都没地方躲。 　　乔君影惋惜地看了看黄土路收回目光，突然一个疑问窜进了她的脑海：NPC眼里的白雾是什么样子的？ 　　“谁杀死了知更鸟”中除了开场的白雾外，整场游戏中也没有遇见白雾， 城市边缘的黑暗明显与白雾的作用不同。 　　“陪你玩”中孩子们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孤儿院中， 并没有机会接触白雾。 　　这次的白雾就漂浮在路两旁， 只要不是瞎子就不可能忽视掉，那白雾在村民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他们眼中看见的不是白雾，那会是什么？ 　　如果是白雾，难道没人好奇白雾是怎么形成的吗？雾里的怪物会杀害闯入的村民吗？ 　　乔君影想到了盲十一娘，她虽说是以前的玩家，但她现在的身边明显是一位NPC，或许回了村子可以去问问她眼里的白雾是什么样子的。 　　只要……没有“女性不准出村”的设定…… 　　这个游戏应该不会这么变态的……吧？ 　　乔君影想了想之前的经历，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这个游戏一直很变态很没下限！ 　　她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木门，几根上下削尖了的木头并排着被麻绳绑在一起，看起来很结实。 　　瞄了一眼手腕，差不多该回去了，乔君影遗憾地看了看通向外界的蜿蜒小路，又看了看木门，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变故突生，木门颤动了几下，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了。 　　来不及细想，在看见木门晃动的刹那，乔君影就转身向北边狂奔而去，她步伐不停也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到了外墙转角才停下来。 　　她架好竹梯，连滚带爬地翻过外墙，最后落地的时候还不小心踩空滑了下来跪在地上。 　　收起竹梯，乔君影把外套丢进空间，她决定在这场游戏里再也不穿这件外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村民看见追过来，但至少能确定没人看见她翻了墙，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她没有立即移动，而是坐在杂草上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嗓子里弥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靠在树干上，默默地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等到整个人都平静下来，她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才钻出小树林回到盲大壮家里。 　　盲大壮一家看起来很平静，或许上午并没有村民发现墙外有人？乔君影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轻快故作天真地说：“我上午看见有人带了三个好漂亮的姐姐去村长家，村长身边还有三位哥哥，咱们这儿是要办喜事了吗？” 　　盲大娘见状连忙回答：“是呢，村子里又要热闹起来了，晚上你们可以去玩玩，有好多年轻人呢！送子娘娘在上，她们可千万要快点生出大胖小子才好！” 　　“那上午那些哥哥在村口抢的是什么呀？” 　　“红娃娃，祈求多子多福的。” 　　乔君影的胳膊搭在桌子上，双手在胸前交握，眼睛亮亮的，露出期待的神情，“真好呢，可以见证咱们村里的婚礼了。” 　　盲大壮轻咳一下发话说：“你们想去玩的话就晚饭后去村长家，仪式从那开始，不过不要到处乱跑，不然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你们。” 　　他站起身阴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女生，重复了一遍，“不要乱跑，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说完便出门去了。 　　所以她上午的行为被发现了？但村民并没有追到她不知道是谁在乱跑？还是……外面的女孩们向她们的情郎透露了什么？ 　　不过乔君影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们来到摩罗斯游戏想要完成任务就必然要违反规则，只要不被发现，NPC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的问题是她应该怎么在保证自己存活的条件下拯救孩子，同时看看能不能救下三个被拐卖的NPC，拐卖这种行为放在游戏中一样让人作呕啊。 　　吃完午饭，乔君影想要去村长家确认外来的女孩们是否还平安，就在她踏出房门向着村长家迈步时，她似乎看见了一个大红色的身影直直进了村长家的大门。 　　那是穆妩眸吗？乔君影眯起眼睛，虽然距离太远没让她看清出那人的脸庞，但玩家中没有人穿大红色的衣服，而村民又衣着朴素，更不会有这么亮眼的颜色。 　　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两次见到穆妩眸，她穿的都是同一条红色的连衣裙！ 　　游戏里的季节虽然没明说，但明显不是没有热到穿裙子的地步，早上和夜晚还有些许凉意，再加上村民翻地播种的行为，大概是初春。 　　除了穆妩眸以外的玩家都是长衣长裤，甚至像王康炀那样的大高个儿还披了外套，只穿一条单薄连衣裙的穆妩眸不怕冷吗？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有些爱美的女孩子会在春天就穿上裙子，但那大多是厚裙子加打底袜，绝对没有像她那么单薄地露着双臂和小腿。 　　是穆妩眸对温度的感知与普通玩家不一样，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玩家？还记得叶维彤曾经说过穆妩眸是突然出现在她的道路上的，她真的很不对劲。 　　思索间乔君影已经走到了村长家门口，不出所料被村民拦住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弱，抬眸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拦路的村民，确定和村民对上了视线后又飞快垂下眼睫，纤细浓密的睫毛上下扑闪，“大娘说村子里要办喜事，不可以提前来看看新娘子吗？” 　　对面的村民似乎被她感染了，声音抹去了强硬变得轻柔，似乎怕吓到她，“不行，婚礼前她们不能见生人。” 　　“不能见生人，意思是她们只能见村子里的人、你们也只会放村民进去是吗？” 　　“对。” 　　“那我的其他同伴呢？寄宿在村长家的同伴在哪里吃饭？” 　　村民抬手指向村口，“喏，西边最头头四虎叔家。” 　　乔君影微微低了头，抿起嘴角扯出一个腼腆的笑：“谢谢你。”不等回应便小跑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走远，脱离了村民们的视线后，乔君影找了个隐藏自己又能看见村子家大门的角落躲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果然看见一袭红裙的穆妩眸从村长家走出来，守卫着的村民也没有任何反应，任由她悠闲地离开了。 　　乔君影叹了口气慢慢地向后退，不期撞上了一个人，她心里一惊猛地回头：是叶维彤！ 　　叶维彤在这里干什么？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乔君影面无表情地与叶维彤对视，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 　　不料对面的人到先开口了，她摊开双手，“我没恶意，不然之前也不会警告你了，刚刚……你也看见了？” 　　“嗯，你怎么在这？” 　　“我跟着穆妩眸来的，只不过先前没躲在这，看见你过来我才过来的。” 　　乔君影躲过来的时候这里确实没人，而叶维彤很早之前就在怀疑穆妩眸，在出现异常后跟踪她也说的过去。 　　叶维彤走出那个狭仄的角落，歪歪头示意乔君影也跟出来，“要不要合作？” 　　她看了看乔君影沉默的脸又说道：“不，应该说是交换信息？互通有无？” 　　“……为什么找我？” 　　叶维彤挑眉一笑，“你跟舍友的关系不是太好吧？先别否认，听我说。我之前看见你那两个舍友一起行动好几次了，也交谈过，她们应该是属于‘只求平安，其他万事不管’那一类的，我想要在这个游戏里找个东西，需要尽量摸清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凭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到。” 　　“而你……”，叶维彤轻轻地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一个村民交流还给了他一个东西。” 　　她细细端详着乔君影的表情，突然轻笑了一下，“是支线任务相关吗？” 　　乔君影还是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僵住了，像一座玉质雕塑一般，微风轻轻吹过，带动两人的头发微微晃动。 　　“别紧张嘛，”叶维彤还是在笑，“我不要你的支线任务，这才第四天，你的支线一定还没完成吧？甚至还没有头绪？我知道支线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的，摩罗斯又不是慈善家。” 　　“所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越早拼出游戏故事，存活的可能性越大，你的支线也越容易完成不是吗？” 　　“真的，好好考虑一下，”叶维彤的表情十分诚恳，“或者我们现在聊聊，你可以向我提问，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仅限游戏，绝无保留。” 　　“这场游戏里的东西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不想从你那获得假消息，自然也不会骗你，我们之间是没有利益冲突的不是吗？” 　　“站在这里挺傻的，我们要不要边走边聊？”叶维彤说完便抬腿向前走去，好像根本不担心乔君影会不跟上来一样。 　　作者有话说： 　　叶维彤：合作嘛合作嘛，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叶维彤：虽然一开始我就在大家面前说过和和穆妩彤是意外遇见的，但没说她是突然出现在我的小路上的，我只偷偷地警告了你，够意思吧？ 　　叶维彤：毕竟在你面无表情查看王康炀的尸身后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还偷偷跟踪过你，我很看好你哦，快点Pick我吧！ 　　摩罗斯游戏：叮——恭喜乔君影、叶维彤组队成功！ 第39章 章三九 　　乔君影看着叶维彤的背影， 不甘心地咬着嘴唇，虽然不想，但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最后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叶维彤毫不意外， 只是偏过头含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所以决定了，跟我合作？” 　　像是堵着一口气似的，乔君影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问道：“你前天晚上有没有梦见什么奇怪的事？” 　　这是乔君影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无论那个梦是关琳玉的临死警告还是摩罗斯的剧情设置， 都没理由只让她一个人知道，这里又不是白玉京， 会对她处处优待。 　　而她想知道每个玩家的梦是一模一样呢，还是各有不同， 需要合作解谜，关琳玉最后的话一定是重要线索！只可惜她不会唇语。 　　叶维彤噗嗤一笑，“果然关系不太好啊，不然这种事问一下室友不就知道了， 而且你也真不爱跟别人交流，室友不行问问其他玩家不也可以吗。” 　　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乔君影表情不太好看的侧脸死死憋住了笑容，“嗯，我和其他人都聊过了，大家的梦是差不多的，虽然方式略有不同但都见到了关琳玉， 也都看见了她的唇语。” 　　“李明昊——就是年纪很大的那位， 自称是名唇语老师， 他说关琳玉说的是‘小心红衣’，那指的就是穆妩眸了，全村就只有她一个红衣，而且她晚上还跟关琳玉住在一起，一间房哦。” 　　“顺便说一下，你的两位舍友对你的评价不是很高。”叶维彤笑嘻嘻地说着，想要看看乔君影的反应。 　　“比如说娇气啊绿茶啊孤僻不合群什么的，尤其是那位赵丹衣，你惹到她了吗？庄蕾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乔君影惊奇于叶维彤能那么快与每个玩家都聊个遍，因为她本人在社交中确实十分被动，并不喜欢或者说不习惯主动与生人交流。 　　两个舍友对她观感不好的事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她只是被动又不是粗神经，每次有她在时屋子里那尴尬又隐隐排斥的气氛浓得简直要凝成实体了。 　　果然还是装柔弱用力过猛了吗，但对村民这一招确实好用啊……乔君影垂眸开始反思自己的演技。 　　而眼前的叶维彤还在那碎碎念：“虽然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但赵丹衣有没有跟其他人抱怨过你、他们会不会信可就说不准了……” 　　初见时看她挺成熟干练的模样，谁成想一开口竟是个话痨！ 　　乔君影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你渴不渴啊？” 　　“哦还好，”叶维彤有些意犹未尽，“看你投缘嘛，我遇见投缘的人话总是很多的。” 　　默默叹了一口气，乔君影继续问道：“那你还知道……” 　　话未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急切，“你说大家晚上都梦见了关琳玉，只有她一个人吗？没遇见别人？” 　　“我只见到她一个人，其他玩家没有特意提起过别人，大概是没有吧，怎么？你看见别人了？” 　　没有回答她，乔君影只顾想着自己的问题，“你们是怎么遇见关琳玉的？” 　　叶维彤没有在意她的不礼貌，还是好好地回答她的问题，“我是在村子里瞎走了好几圈没什么发现打算回去后，在村长门口遇见的。其他人也差不多吧，几乎都是在村里的路上看见的。” 　　“几乎？”乔君影心里燃起了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的期望，“谁与你们不同？” 　　“李明昊，或许摩罗斯游戏看他年纪大了，也学会了尊老爱幼？他在梦中连大门都还没出，直接在房门口见到了关琳玉。” 　　“……”这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或许是看懂了乔君影的心声，叶维彤微微一笑，“我没有开玩笑，玩家中如你的两个舍友晚上都没敢出门，就没有见到关琳玉。” 　　“……” 　　那可以确定赵丹衣第一天提起锁链是故意的了，引诱别人查线索通关，自己坐享其成，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直接躺赢。 　　乔君影并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她坐享其成、拿其他人的生命去蹚雷的行为。 　　风险与机遇并存，选择什么全看个人，只要最后能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就是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觉得在这种随时要命的游戏里，为了关键线索冒点风险还是值得的。 　　“可以理解她们的行为啦，毕竟点着诡异红灯笼的愚昧村庄，怎么看怎么可怕好吗。”叶维彤似乎在担心她的情绪，如此宽慰道。 　　“不过我一直怀疑梦中的背景是不是还有什么暗示，我那时看着大门前一盏盏灯笼，满脑子都是老家祭祖时点在墓前的长明灯，给人的感觉太像了。” 　　乔君影真的开始佩服叶维彤了，这种能从每个人嘴里套出信息的沟通能力先不提，连直觉也这么准，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她轻咳了一声，“你的直觉或许是有道理的，我在梦里确实不仅仅看到了关琳玉，还有两名男性村民，大概死了好几周，脸上都长斑了……还有蛆。” 　　“哇哦，”叶维彤配合地拍了拍手，眯了一双凤眼，漫不经心且敷衍地感叹道，“真刺激。” 　　语气平淡得就像她们刚刚谈论的是“今天天气很好”，而不是正被困在一个遍地死尸，不对，活尸的诡异村庄里一样。 　　乔君影想起被村民和关琳玉吓得跌落墙头的自己，忍不住叹息：人比人气死人啊，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沉稳从容呢。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她们俩关于‘小心红衣’的事？”乔君影突然想起来问道。 　　“没啊，别人冒着可能死亡的风险大晚上出门得到的消息，为什么要告诉两个贪生怕死、企图不劳而获的人呢？” 　　“那你呢？还发现了什么？”乔君影没接这个话茬，转而问起了其他。 　　“这个村子极度重男轻女，但又需要女性生孩子，他们认为经血肮脏，会带来厄运，会让男人生病，因此女性们在经期都必须住到树林里的破木屋里。” 　　“非经期回到村子里也不能随便乱走，只能呆在配给她们的男人屋里，生下男孩后便可结婚，结婚后也不能出村，更不能去田地里，他们认为女性会使地里的庄稼死亡。” 　　……女孩果然不能出村，那怎么才能知道白雾在NPC眼里是什么样的啊？ 　　“村子里的女性不多，他们会从村外或拐或买，带一些女性回来，未婚男子们争夺缠着红布的人偶来确定归属权。住在一起的村内女性会帮忙看守，给她们吃很少量的东西，让她们虚弱得几乎走不了路。” 　　“村里的人不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对被绑来的姑娘都很残酷，动辄打骂，有企图逃跑的更是下狠手。” 　　“据说，只是据说啊，曾经有女孩的父母找上门来想要花钱带自己的女儿走，怎么恳求都不行，结果被村民活生生地砍死在女儿面前。” 　　“我还听说老两口儿都快被剁成肉酱了，血流得到处都是，碎肉残渣飞溅到围观者的身上，他们却还在叫好，最后也没人收尸，好像是被乌鸦什么的吃掉了，后来还有小孩拿着他们的骨头打闹呢。” 　　乔君影听着她的话，脑海里渐渐勾画出了画面，年迈的父母带着钱找上门来，悲切地恳求他们，甚至可能颤巍巍地跪在黄土地里磕头祈求村民还能残留些许仁慈。 　　无论花费多少都可以，他们只是想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回家，但还是被残忍拒绝了。 　　老人家白花花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抖，枯瘦的手紧紧扣着女儿纤细的手腕，女孩哭着闹着想要重新回到父母的怀抱，就像小时候那样，躲在父母的怀里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只可惜村里的恶徒没有放过他们，从手腕到手掌，最后再到交错的指尖，他们被强行拽开了，恶徒们还不满意，一群人摁住女孩，另一群魔鬼则拎着菜刀锄头围住了手无寸铁的老两口。 　　一下、两下、三下…… 　　渐渐地，两位老人跪倒在地上不动了，恶徒们还是没有停下动作，他们大声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鲜血和碎肉随着手起刀落的动作飞溅到他们的脸上、衣服上，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他们随意切剁，一时间这仿佛不是一群人，而是从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恶鬼…… 　　叶维彤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消化了刚刚的话，“后来过了好久，那女孩终于得到了村民的信任，不至于被看守的那么紧，然后她在一天半夜拎着刀砍死了侵犯她的男人和未满周岁的儿子，最后自己也被村民烧死了。” 　　乔君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叶维彤也很体贴地安静下来，等待她的心情平复。 　　半下午的阳光透过白云照下来，村子映在金色的阳光里，显得十分安静祥和。 　　作者有话说： 　　叶维彤：这姑娘好！和我胃口！ 　　乔君影：叶维彤看起来也不简单，我是什么命啊怎么场场遇大佬呢？ 　　安旭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阿姐！你没想过自己是谁吗？！[狗头.jpg] 第40章 章四〇 　　两人沉默地走着， 时不时有孩子打闹着从她们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扭头看了她们一次又一次，像是盯着腐肉的鬣犬。 　　乔君影想了又想， 她本来是想问问叶维彤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但又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便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头。 　　“这个世界是有灵异背景的吧？我是指出现鬼怪什么的？” 　　叶维彤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八成吧，你怎么想到这儿了？” 　　“十一娘， 就是葬礼上站我旁边的人，她说在第五天‘她’会出现， 从你讲的故事里能知道亡目村绑过很多无辜的女孩带到村子里侵犯折磨，那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 找上门来的绝对不止那一对夫妻，也不可能只有他们被虐杀了。” 　　“无论是女孩子， 还是她们的亲属，亡目村是建立在他们的累累白骨上的。” 　　“这些人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去死，如果这个世界有灵异背景，这么多人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会不会凝聚成怪物回来向村民复仇？” 　　乔君影紧跟着加了一句， “那些恐怖小说里，死前巨大的不甘和怨气不是会凝成厉鬼回来索命的吗？” 　　“而且十一娘还跟我说‘她’出现后保护好自己别多事，那证明‘她’针对的应该是村民，一般不会扫射玩家，如果玩家没有犯规的话，所以我想‘她’会不会是怨念的集合体之类的东西。” 　　叶维彤点头打了个响指说：“有道理。”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啊？”乔君影问道。 　　“你觉得呢？”叶维彤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不知道。”或许是觉得这句话太过生硬，她尝试着开了个玩笑，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她’来吧？” 　　“可以啊。” 　　乔君影一愣， 连忙扭过头看她， 叶维彤表情平静，一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啊？” 　　叶维彤侧过脸，两人对视了一眼，“等‘她’出现了再随机应变也不迟，除非再死人或者有什么其他变故，不然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别的线索了，我们总不能上门去翻村民家里吧？” 　　“那、那我们就等？”乔君影有点懵。 　　叶维彤肯定地点头，“等！” 　　“那你要找的东西呢？” 　　“等‘她’出现再说吧，大概率在‘她’身上。” 　　“十一娘……十一娘是以前的玩家，”乔君影刚开始的声音还有些犹疑，后来却越说越坚定，“后来通关失败就变成了NPC留在游戏中，还和一个村民有了儿子，她说要想办法拯救孩子。十一娘想让我把孩子带走，但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维彤打断了，“别，想都别想，这不是支线的答案。” 　　她的表情很严肃，“别被带偏了，带孩子走就是死路一条。你知道的吧？好好想想在这种村子里被安一个‘拐带儿童’的帽子会是什么下场，NPC的话不能全信。” 　　叶维彤盯着她看，直到乔君影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带小孩走才罢休。 　　“不过……支线任务这么轻易就分享给我了？你也太好哄了吧？” 　　“啊？” 　　“不怕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编的？不怕我别有用心？” 　　“……”最多不就骗个支线任务嘛，至于这么严肃吗。 　　“不仅仅是骗的问题，”叶维彤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放得很慢，整个人显得阴沉沉的，“骗你只能从你手上分走一半奖励，而杀了你……所有奖励就都是我的了。” 　　“……哦。” 　　乔君影心想原来还可以杀人越货的啊，摩罗斯游戏是借鉴了网游的玩法么，网游里杀玩家可以爆装备，而这里爆的是任务，并且是要真·杀人。 　　“只是‘哦’？你要死了啊！” 　　“真要杀我你早就动手了吧？还会等到现在？” 　　“说不定我就是个变态，喜好猫捉老鼠的游戏呢，杀人诛心，在杀你之前把你折磨一遍不是更有意思？你知道吗，我可以……” 　　看着乔君影那双望着她的平静的眼睛，叶维彤渐渐说不下去了，“好吧好吧，谁让我是好人呢。” 　　她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说真的，以后支线别随便和人共享，你没遇到坏人不代表没有，万一出现心术不正的你就完了，到时候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死了别找我哭。” 　　乔君影眨眨眼，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知道了。那道具呢？杀了对方也能继承道具？” 　　叶维彤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不能继承，如果一个玩家死了，没被发现的道具会在游戏结束后随着尸体一起被清除，当然跟团队绑定的除外，那样的道具会返还到团队仓库。” 　　“哦……”乔君影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高兴的太早，除了那些有认主功能的道具外，其他的道具谁拿到就算谁的，所以别随便露富好吗，不然被杀了不说，尸体可能还会被酱酱酿酿翻来覆去地搜查哦。”叶维彤凉凉地提醒。 　　“……”乔君影并不想理她。 　　“对了，你晚上回去参加婚礼吗？” 　　“嗯，”乔君影回答道，“第五天来临前的最后一个事件，怎么能错过啊。” 　　“这样，”叶维彤沉吟道，“晚饭后你就在盲大壮家等我，我们一起去村长家。” 　　“好，不过……你要直接去盲大壮家找我？” 　　“怎么了，不方便？” 　　“没有，只是……”乔君影沉默了一下说，“赵丹衣也在，你们可能会遇见。” 　　叶维彤看着她笑出声来，“不是吧？你怕我遇见她？因为她跟我说过你的坏话，所以你怕她对我有什么意见？” 　　“……嗯。” 　　“她那些话我就闲聊的时候随便听听，不代表我的态度，她要因此觉得我认同了她、并且因为我们在一起就有什么不满的那就太可笑了。” 　　叶维彤笑完看着前方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满又能怎么样啊？多大点事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好吧，那……晚上见？” 　　“嗯，晚上见。”叶维彤微笑着目送她渐渐走离自己的视线，慢悠悠地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那么难搞哦……” 　　回到屋里，乔君影找了个机会告诉了两人要小心穆妩眸的事，赵丹衣还是一脸怀疑，倒是庄蕾看起来有些羞愧。 　　吃过晚饭，村子里明显热闹起来，与之前几晚清冷的样子完全不同。 　　家家户户都点亮了门前的大红灯笼，外面也不像平时那样安静，村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小孩子们也呼啸着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盲大娘找了几根红线缠在她们的手腕上，说是为了喜庆每个人都要带上，乔君影看见盲大壮连同他两个儿子也系了红线便没有抗拒。 　　系好红线后盲大娘嘱托她们不要取下来，村民会觉得红线掉落不吉利，并且晚上的婚礼会持续很长时间，让她们在外面自己小心。 　　乔君影听完就走出大门到屋外等着叶维彤，她神色难辨地隔着袖子轻轻碰了碰右手腕上的红绳铜钱。 　　刚刚盲大娘给她系红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铜钱，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几条红线都弄掉了。 　　虽然盲大娘解释说自己年纪大了手指不稳当，但那阵颤抖乔君影可没看错。 　　不过…… 　　乔君影叹了口气，村子全是死人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希望她假装无知的样子足够自然，没有引起盲大娘的怀疑。 　　很快叶维彤就赶到了，现在还不到七点，离婚礼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离开前乔君影回头看了下，赵丹衣果然如叶维彤所说没有任何表示，不过她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两个人先是去了村长家，村长家的人格外的多，守在外面的村民还在，除此之外就是抱着红绸子进进出出的大妈大娘们。 　　她们站在一边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后就先走开了，在婚礼结束前，村民们大概是不会让她们进去见新娘子的。 　　叶维彤拉着乔君影躲开差点撞上来的孩子，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村口走去。 　　村口两边各摆了两支系着红绸带大鼓，周围的树枝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红灯笼，灯光透过红纱洒在周围，但并不明亮。 　　树枝上也缠着红布，现在没有风，长长短短的红布条垂落在半空一动不动。 　　还有几个村民合作着用又长又宽的红布从临近村口的那棵树开始缠绕过树干，一棵棵顺着裹起来，用红布在村口围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空地。 　　乔君影抬头看向天空，天色很黑像是打翻了的墨汁，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纯黑色的天幕罩在上方。 　　而周围一切都是红色的，红色的灯光，红色的大鼓，红色的手绳，还有把众人层层围住的红色绸布。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的影响，乔君影看着这现场，没看出婚礼的喜庆与热闹，倒有些异教仪式的诡异阴森。 　　作者有话说： 　　叶维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大点事啊宝贝你还放在心上，赵丹衣能把我怎么样啊？ 　　乔君影：……会担心她我真是失了智。 第41章 章四一 　　村民们很快就布置好场地开始向着村长家移动， 乔君影和叶维彤也混迹在其中。 　　等到了村长家，她们一眼就看见三位头上盖着红布，身上裹着红绸的新娘子。 　　而之前那三位抢到娃娃的村民服装没什么变化， 只是在胸前挂着朵大红花。 　　盲村长像中午那样拎着个铜锣， 他用系着红布条的小锤子轻轻一敲，似乎宣布了仪式的开始。 　　“铛——” 　　在众人的欢闹起哄声中，三个村民分别扛起新娘往肩头一扛，大步向前走去。 　　成双成对的男女跟在后面， 嘴里唱着奇异的歌谣，跳起了舞蹈。 　　原本还有些杂乱的歌声渐渐合在一起， 奇怪的旋律与陌生的语言把整个村子笼罩起来。 　　他们绕行了村里的每一条道路，跟在后面的人给每一户人家的大门上都贴上红花， 一行人终于到了村外的空地上。 　　乔君影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新娘们被扛在肩上的时候只是随着走路的颠簸上下起伏， 但本身并没有什么动作。 　　现在被放下了之后，更是跟在新郎旁边，姿态僵硬，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一举一动都带着生涩感。 　　她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嬉笑的村民，黑压压一片，她找不到十一娘，也看不见除了叶维彤以外的玩家。 　　几个腰间扎着红布的村民上前，大鼓被“咚咚”敲响，唢呐声划破夜空， 彩色的烟花照亮黑暗， 村民们似乎再次被点燃了热情， 更加喧闹不止。 　　乔君影躲开身边一个村民疯狂挥舞的双手，和叶维彤躲开人群挤到最边缘，隔着红布她们看见树木无声地伫立在黑暗中。 　　看着眼前闹了几个小时还很兴奋的村民，她盯着手腕上跳动的数字叹了口气。 　　55、56、57、58、59…… 　　00：00！ 　　乔君影几乎屏住了呼吸，第五天在她的惴惴不安中如约而至。 　　“她”会在第五天的什么时候来？“她”的到来会不会造成玩家的死亡？谁也不得而知，她们只能默默地等待。 　　就在新一天开始的下一秒就原地起了大风，风极大，一会儿向北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东，毫无章法，似乎有人控制似的，随着控制者的想法随意改变着风向。 　　大风瞬间掀起了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下面惨白的脸，盖头在半空随着风左右飘扬，最后飘进了黑暗的树林中。 　　树叶被吹的呜呜作响，像是枉死的幽灵在哭诉，树上挂的灯笼不停摇晃，最终支撑不住投降似的一盏一盏地砸在地上。 　　村民原本兴奋的歌唱瞬间被恐惧的尖叫替代，他们惊恐地挤来挤去，乔君影看着眼前推推攘攘的人群很是着急。 　　她和叶维彤在最外围还比较安全，但在人群中推攘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的啊！ 　　她在大风中呼喊想让村民暂时冷静下来，但巨大的风声吞噬了她的声音。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乔君影猛地回头，看见叶维彤的表情似乎不太好看，她的嘴巴张张合合，乔君影却什么也听不清。 　　“你——说——什——么——？”乔君影大声地问她。 　　“……假——，镜面——” 　　“啊——？” 　　风变得越来越大，像是刀子一般刮在脸上，乔君影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睛，留给她的最后一个记忆是她和叶维彤紧紧相握的双手。 　　“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19386。 　　“题目：以人为镜。 　　“背景：在远离城市的亡目山深处，有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山村，这里有着独特的民俗和朴实的村民，民俗学者来到这个小山村进行考察，得到了村民的热烈欢迎。‘多么美丽的学者啊！’他们这样说。 　　“任务：存活五天。 　　“提示：‘总感觉有人在偷窥呢。’学者说。小心！小心！小心！快逃！快逃！快逃！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上午九点整，乔君影确定了时间扫视一圈，算上她自己，五女三男一共八个玩家，看起来都还算是冷静，除了一个自称叫“穆妩眸”的小姑娘。 　　她身量纤细，穿着一条鲜红色的连衣裙，红着一双被泪水洗过的双眼，咬着贝齿哽咽地问众人有没有办法送她回家。 　　但大家都在观察着白雾散去后露出的村庄，并没有人理会她。 　　一位自称“盲村长”的老人带着一群村民迎了出来，据他介绍整个村子的人沾亲带故都姓“盲”。 　　八个玩家被簇拥着往村子里走，乔君影打量着村民热情的笑脸和一间间布局相似的房子，心里冒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是太过紧张了吗？ 　　这样的房子她在现实的农村里也见过类似的，有既视感也是正常的……吧。 　　众人被村民以房间不够为由分成三批，乔君影和穆妩眸以及另一个叫阮思羽的女生被分到盲三田家，离村口很近。 　　三个男人借住在村长家，剩下的两个女性则去了盲老六家。 　　盲三田家收拾了两间空房，穆妩眸在一间空房门口扯住了乔君影的衣服，阮思羽见状很自然地走向另一间空房。 　　乔君影蹙着眉头回头看，穆妩眸则泪眼婆娑地回望过来。 　　对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哭脸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她只好跟穆妩眸一起进了屋，四处检查一番后出了房门。 　　大厅摆着一张大方桌，正对着大门的墙面上贴着送子观音图，前方点着两根红烛，摆放着一盘插着根红筷子的肘子肉。 　　旁边有一扇打开的小门，乔君影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那口水井。 　　她像被蛊惑了似的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伸手碰到冰凉的井口，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向井口看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井水平静无波像一面光滑的镜子，映出天上的蓝天白云显得很是祥和，但就是这样的景色吓得乔君影后退几步。 　　她抬头看向天空，湛蓝色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白云，和井里映出来的没什么两样，但她刚刚在井水里没有看见自己的倒影！ 　　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她走回井边再次低头看去。 　　没有错，蓝天、白云，但就是没有她的身影！ 　　慢慢从井口离开，盲六娘正在厨房忙碌并没有注意到她，乔君影悄悄离开小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游戏名称是“以人为镜”，而水井中又映不出她的身影，那说明她是在镜中世界吗？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能映出蓝天白云的倒影呢？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观察着村子，黄土地、小平房、玩耍的孩子、辛勤劳作的村民与农妇，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哇——哇——” 　　她突然听见了一阵粗粝嘶哑的叫声，伴随叫声前来的是几个黑色的影子。 　　乔君影眼睛微眯，抬手挡在眼睛上方，只感觉一阵风随着“哇——”的叫声掠过她的头顶，一点白色的鸟屎落在土地上。 　　她抬头望去，是十几只全身漆黑的鸟尖叫着在路口盘旋，是乌鸦！ 　　乌鸦食腐，这附近是有什么腐烂的尸体吗？ 　　村子里没看见鸡鸭等农村常见家禽，也没有狗，如果村民死亡应该会好好安葬，那么……吸引这群乌鸦来的究竟是谁的尸体？ 　　不不不—— 　　乔君影摇摇头，乌鸦是杂食性动物，它们或许只是来吃田地里的谷物和昆虫的，也不一定是被腐肉吸引来的嘛。 　　虽然在心里这样劝解自己，但她看见旁边的一块显出黑红色的土地，再联想到这个村子的异样，还是提高了警惕。 　　她去了农田，发现田埂两旁的细水流中同样没有她的倒影，只能映出周围的景物。 　　重新回到村子里，突然，她听见了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 　　乔君影放慢脚步悄悄上前，前面的小院子里坐着两个大妈，她们两人在一起烙饼，忙碌之余还在说着闲话。 　　“……死得太惨了……” 　　这句话一下子抓住了乔君影的心，她弯腰挪过去，悄悄地蹲在矮院墙外面。 　　“……爹娘成了那样难怪那女娃娃要发疯了。” 　　“要我说啊她爹娘也是不识抬举！活该去死！咱们村子又没亏待那丫头！干嘛嚷嚷着把人带走！还说要报警！成家的事能叫拐卖吗？！小两口儿的事别说警察，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啊！难怪十五要生气，抢人媳妇儿算个什么事啊！” 　　“唉也不要这么说……” 　　“那女娃娃也是！孩子都生了就好好地过日子呗，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女娃没想到那么狠！哎哟哟造孽哦！” 　　“……毕竟死了的是她爹娘……” 　　“那十五还是她男人、孩子他爹呢！杀自己男人和儿子的时候也没见她心软！真毒！” 　　“那女娃也死了，也不用……” 　　“我说老姐姐你可别想偏了，她可不值得同情！” 　　“是是，我也没说什么啊。” 　　乔君影皱眉，这个村庄看起来挺宁静祥和的，没想到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儿。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藏污纳垢！发烂！发臭！ 　　周清晏：垃圾游戏快把我的乔乔还回来啊啊啊啊啊！ 第42章 章四二 　　乔君影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 动一动耳朵，带走一段闲话。 　　这场游戏不会是女生死后变成厉鬼回来找全村的人报仇吧？ 　　毕竟从刚刚偷听的话来看，村民不仅不认为拐卖是犯罪， 反而很鼓励， 甚至认为被拐来的女人就该甘心留在村落里生儿育女。 　　这里每个人都不是无辜的，人人有罪。 　　乔君影摸了下藏在袖子底下的红绳铜钱，心里有了些底气，前三场游戏的鬼怪实力不至于相差太大。 　　红绳铜钱既然能治林子柒， 那么对上这场的女鬼一定会有效。 　　突然她的手摸到了什么细细的东西，乔君影垂眸一看， 是一条红线，她拈起来细细打量， 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这才是最大的不对劲的地方，这条红线代表什么意思？她为什么戴着又是何时戴上的？她的脑海里没有关于这条线的任何记忆。 　　在乔君影思索的时候， 手上不自觉地用力不小心把红线扯断了。 　　……红线断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沉默地把红线收进口袋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回了盲三田家里。 　　午饭后乔君影独自一人走在村子里的黄土路上，对应镜中世界一定有一个现实世界，任务要求存活五天， 是不是要在五天之内返回现实？ 　　镜中世界的存活应该不算存活吧？ 　　乔君影看着忙碌的村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他们在某些动作上有些磕绊，带着生硬，不像是真人。 　　走在田地外沿的田埂上，她远望着田后面的树林，不知道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上午她想迂回过去查看的时候都被村民挡回来了。 　　就在这时她感到身后有一股力量推了她一下， 乔君影重心不稳向前栽进了田里， 好在田埂不高，除了左脚踝垫在身下好像被扭到了、两只手有些许擦伤外，没什么大伤。 　　“哈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小孩开心的笑声，乔君影猛地回头看，只见几个小孩拍着手看着她笑作一团。 　　看见她回头，那些孩子笑得更开心，嬉皮笑脸地相互推搡着跑开了。 　　周围没什么人，乔君影这才转过头处理自己的情况，好在她大部分的身体都落在土地上，只有撑着地的手按在了水流里。 　　在她收回手之前，乔君影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水里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她的手不见了！ 　　但她明明能感觉到自己手的存在，能感觉到水的流动和水下泥土的滑腻。 　　乔君影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把胳膊抬起来，她的手完好无损，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水里的淤泥。 　　既然她的手没事，那就是水的问题了。 　　看着依旧映不出她倒影的小水流，乔君影将手重新放了回去，从视觉上看她的手应该已经到水底了，但手上的感觉告诉她还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施加压力将手往水底探去，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指尖从视线里消失了！ 　　然后她的指尖触到了底，底面的手感不像淤泥，乔君影用力按了几下，手掌在水下滑动，底面很硬很光滑，有点镜面的手感。 　　她把手收回来，在浅水流里洗干净淤泥，挣扎着站起来，裤子上沾满了泥土，左脚踝处一阵疼痛，她左脚不敢用力，一瘸一拐地回了盲三田家里。 　　幸好盲三田的家离村口很近，乔君影一路上没遇见人，没让别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 　　她锁上房门，幸好泥土不算太湿，没有弄脏裤子内侧，她从农场里拿出一模一样的干净衣裤换上，将脏衣物丢在空间角落等回去后再进行清洗。 　　乔君影趿着村民提供的拖鞋走到后院，把盲三娘吓了一大跳。 　　“我的乖乖！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在田里绊了一跤，好像扭到脚了。”乔君影不好意思地笑。 　　田三娘赶忙把她拉到院子角落的水龙头下，让她用凉水冲洗受伤的脚踝。 　　乔君影坐在小板凳上，“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的，你今天千万别揉它啊，要是严重的话明天再给你抹点药。” 　　乖巧地点头，乔君影看着水流冲过她的脚踝，顺着墙角的小洞流进泥土里，“浪费你们家的水了。” 　　盲三娘一边用小棍敲打着衣服一边安抚她，“水都是自家井里的，不要钱。” 　　“哦……” 　　乔君影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水井上，想到了之前田边的浅水流。 　　水井里的水那么深，下面隐藏的空间应该比浅水流的要大得多吧，跳下去是不是就能离开镜中世界了？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水面也是一种镜面。 　　不过她不打算立刻就去跳井，谁知道镜子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情况，反正现在只是第一天，时间还多呢。 　　乔君影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除了疼痛之外并没有明显红肿的迹象，她松了口气，要是在恐怖游戏中活动受限可真是要了命了。 　　冲洗了约莫半个小时后，乔君影谢过盲三娘回到房间换上干净的鞋袜。 　　坐在房间里干等是不会有线索上门的，她左脚用力感觉疼痛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便以一种略显怪异的姿态走出房门。 　　根据她之前听到的闲话，故事主线算是很明显了。 　　如果没有新的线索，回到现实的方法应该也是她想的那样，那这个镜中世界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所以说大部分会导致玩家死亡的危机都发生在现实世界吗？ 　　如果她守着水井捱过五天在最后几分钟的时间里跳井是不是可以避开现实中的危机？ 　　虽然“以人为镜”和“谁杀死了知更鸟”同为新手场游戏，红绳铜钱理应对这里的鬼怪同样有效，但那毕竟也是一种风险，谁能保证红绳铜钱一定能护住她呢？ 　　但乔君影又不相信游戏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像一个陷阱。 　　不过也有可能玩家根本没有选的机会，游戏就会逼着玩家不得不去现实世界。 　　比如说镜中世界出现了玩家不可抵抗的强大鬼怪无差别杀人，或者镜中世界不稳定根本撑不了五天，在这种情况下，现实世界是玩家唯一的选择。 　　乔君影别扭地走到村口，看见了几个玩家聚在一起，另一边叶维彤带着赵丹衣也过来了。 　　叶维彤先对着乔君影安抚地笑了笑，“你来啦，我们还说一会儿去找你呢。” 　　赵丹衣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不是说要来共享信息吗？快一点吧。” 　　其中一个叫杜聪的男玩家说：“这个村子里的人从外面拐卖了好多妇女，其中很多人都被虐死了，这一关的大boss应该是那些死者化为的女鬼。” 　　“对，通过李老先生的读唇语的能力，我们还发现村民还害死了找上门的父母亲友。”另一个男玩家郑嘉浩补充道。 　　叶维彤点头，“几年前村民们当着一个女生的面砍死她的父母，就在前几天那个女孩在半夜捅死了男人和他们的孩子。那个男人叫盲十五。” 　　“游戏名为‘以人为镜’，‘镜’这个字应该是暗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村子里没有镜子，而水面映不出我们的倒影，所以结合名字可以推测这里应该是镜子中的世界。”乔君影说完顿了一下，看见对面几个玩家震惊的眼神。 　　她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在田埂边的水面试了一下，水里的空间比看见的要大，手伸下去的时候会摸到一面既硬又光滑的物体，跟镜子的手感很像。但隐藏空间和水流的深度差不多，无法进行更多的实验。” 　　“根据浅水的情况推测，水井下面应该也有和水井一样深的隐藏空间。所以我怀疑水井其实是沟通两边的桥梁，游戏要求我们存活五天，在最后结算的时候应该在现实世界的人才算存活。” 　　“不过我们还有五天时间，大家可以继续找找线索，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跳井。你们觉得呢？”乔君影问道。 　　一时间没有人回应。 　　“……你这个想法真的很稀罕啊，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敢想了吗……”李明昊感叹了一句。 　　“……我们还要亲自去试试水流再做决定。”剩下的那个名叫阮思羽的女孩回应道。 　　“当然。”乔君影耸耸肩，对着田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走到了田埂间四散开来，他们发现水里没有自己的倒影的时候先是一惊，将手伸下去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反复在水里摸索着，最终才终于相信乔君影所言非虚。 　　在这个过程中乔君影眼神放空对着宽广的田地和后面的树林，这股熟悉的即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等到众人都相信了水面下的空间重新聚集到一起的时候，乔君影也收回注意力。 　　“水流下果然有问题，水井可以……”阮思羽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丹衣打断了。 　　“就算水流下有空间也不代表水井下也有！万一水井下没有不就死定了？！” 　　“……所以只是把水井纳为考虑啊，而且跳井前可以先绑上绳子，要是没空间的话让其他人拉上来就可以了。”乔君影耐心地解释道。 　　“而且不管怎样，既然游戏设计了两个空间，那肯定是要全部查看，摩罗斯不可能让我们躲在一个空间里就通关成功的。” 　　“那只是你的一家之言罢了！”赵丹衣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在镜中的世界？！嗯？你、有、吗？！”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这些村民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僵硬啊？ 　　村民：不急……就快了…… 　　乔君影：？ 　　村民：很快……你们也会……变成……这样！ 　　乔君影：？！ 第43章 章四三 　　“……我确实没有证据。” 　　“呵！”赵丹衣冷笑一声。 　　乔君影叹气， “但我们在水中没有倒影这个问题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是游戏给我们的提示，摩罗斯不可能让一个物理规律无缘无故的消失， 何况其他景物的倒影都是正常的。” 　　“说到底你还不只是推测吗？！” 　　“……我只是提供一条思路， 没有说这边一定是假的、更没有要求大家必须去跳井的意思。”乔君影觉得心好累，又忍不住叹口气，“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没有！”赵丹衣愤愤地说，“我就是看不惯逼着大家去冒险的人！” 　　“……我没有‘逼’啊……” 　　乔君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幸好叶维彤及时接过了话头。 　　“好了好了， 水井就作为最后的考虑选项吧，现在大家还是分开来尽量多地挖掘其他信息好吗？” 　　在叶维彤的安抚下赵丹衣也安静下来， 大家分散开各自找线索去了。 　　乔君影循着小路走在树林里，她仰头看着外墙， 不由自主地摸出竹梯爬了上去。 　　她看见外面是一片白雾，但雾与墙之间还有几步的空地，便熟练地挪动竹梯翻了出去。 　　顺着外墙小心地往村子南边走，她如法炮制地翻进村庄最南边的树林。 　　树林和围墙层层包围着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有几间围成一圈的破烂的木头屋子，零落的木头之间露着巨大的空隙。 　　她走了进去，屋子里铺着几张乌黑黏腻的毯子，角落里堆着一叠缺了口的陶瓷碗，一旁的铁丝上挂着几块僵硬的旧毛巾。 　　乔君影挨个检查了每一个屋子，摆设都大差不差很是破旧，但没有一个人， 周围的树林里也很安静， 别说是人了， 连鸟鸣虫叫都没有。 　　因为担心村民前来，她粗粗检查一番后很快回了村里。 　　时间平静地走到了夜晚，乔君影侧卧在床上整理着一天的信息，穆妩眸缩在床铺内侧闭上眼睛。 　　“……以前有姑娘不小心掉到过井里淹死了，没事别往井口凑……” 　　乔君影猛地惊醒坐起来，在寂静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伸手摸摸心口，心脏在手掌下一下下急促地撞击着胸腔。 　　她喘了几口气，把不知怎么露在外面的红绳铜钱重新塞进衣袖下。 　　转头看见身边的穆妩眸睡得十分安稳，她等到心跳平静下来，重新躺下慢慢睡了过去。 　　乔君影不知道的是，待到她的呼吸变得绵延悠长，身边的穆妩眸坐了起来，表情阴暗地盯着她几分钟。 　　穆妩眸越过她下床走到大厅，打开昏黄的小吊灯，露在外面的双手上一片焦黑。 　　“乔夏……乔夏……碰不得……碰不得……换、换一个……” 　　穆妩眸神经质地念叨了两句，围着餐桌转了几圈，关上灯，悄悄走进阮思羽独自居住的房间。 　　清晨，乔君影睁开眼，她看见穆妩眸的姿势和半夜一模一样，睡得香甜。 　　等到全家人都醒来后，阮思羽还是没有出来，她住的房间静悄悄的。 　　乔君影看了看平静的盲三田一家人，眸光一转，上前敲响房门，“阮思羽？阮思羽？你醒了吗？” 　　无人应答。 　　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乔君影试着推门，房门没锁直接被推开了，她跑进屋看见阮思羽闭着眼睛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离得近了才发现阮思羽的脸上有紫红色的斑痕，斑痕周围有红色的小血点。 　　乔君影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她试探地伸手搁在阮思羽的鼻子下，没有呼吸，她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啊——” 　　紧跟着她进来的穆妩眸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掀开被子，阮思羽的尸体没有什么损伤，双手搁在腹部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她的嘴角贴着一片小小的白色羽毛，现在不是穿袄的季节，那么……是枕头吗？ 　　坐在餐桌上，乔君影终于确定昨天的感觉并不是她太过敏感，村民的举动确实变得越来越僵硬！ 　　吃完早饭后，她照例出去转了一圈，与昨天村民热情地打招呼不同，今天的村民随着她的走动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神兴奋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她撕碎。 　　乔君影在半路遇见了叶维彤，她左右看着各个路口像是在找些什么。 　　看见乔君影后她走过来，声音放得很轻，“你发现村民的不对劲了吧？” 　　微微点头，乔君影也压低了声线，“昨天他们的动作就有些僵硬，今天更是，像个木偶人似的，而且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叶维彤“嗯”了一声，说道：“你昨天说的没错，我们要找个没有村民的井跳下去。” 　　乔君影有些担忧，“只是猜想而已，要不要绑个绳子试一试？” 　　叶维彤打量着村落里的后院，“来不及的，如果跳井可以离开的话，村民不可能给我们那么多时间去尝试的。” 　　“……” 　　“天无绝人之路，就算井底不是现实世界，也一定有别的出路，像你说的，摩罗斯不会做无用的设定。”叶维彤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相信你的判断。” 　　“嗯！”乔君影点头，下定了决心。 　　两人在村子角落里找到了一家暂时没有人的房屋，她们从小矮墙翻进去，站在井边。 　　乔君影探头往井里看了一眼，蓝天、白云，没有人影，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上是安心还是不安。 　　“我先下去，要是没路我会回来的，如果没回来……那说明无论那边是不是现实，至少能够离开这儿。” 　　“别，”乔君影拽住叶维彤的衣角，但视线没有离开平静无波的水面，这个井里的水面非常低，让人看着就脚底发软，“别，我先来。” 　　“要是剩下我一个，我可能就不敢跳了。”乔君影对着叶维彤一笑，扶着她的肩膀站到井口上。 　　“好。”叶维彤没有催促，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做着心理建设。 　　“……” 　　乔君影眯着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又立马抬头看着天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向前走了一步。 　　一脚踩空，失重的感觉让人非常不适，尖叫声被锁在嗓子眼叫不出来，她屏住呼吸捂住口鼻做好入水的准备。 　　她重重地砸进水里，沁凉的井水将她吞噬，很快乔君影就碰到了水底的硬面。 　　在她的手掌贴到光滑的硬面时，刺眼的白光在眼前炸开，就算紧闭着双眼，眼底似乎也绽开了白花。 　　在白光消失后，一股记忆突然流入脑海，乔君影睁开眼，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第五天凌晨举办婚礼的空地上。 　　她回想了这两天的记忆表情变得不太好看，真正的游戏明明只剩三天多，而在玩家失去记忆的镜面空间里，游戏却告诉他们需要存活五天。 　　如果一直没有发现镜面世界的虚假，那么在“第三天”结束后就直接被判定游戏失败了吧。 　　……垃圾游戏！ 　　乔君影暗骂一句从地上爬起来，周围一切漆黑，她拿出手电筒打开，发现叶维彤也在她身边醒了过来。 　　在之前狂风的肆虐下没有什么能避幸免于难的，红绸缎红灯笼凌乱地裹着树枝碎叶散在地上。 　　亡目村的村民和被拐来的女孩不见踪影，剩余的几个玩家昏迷躺在地上，大概只有在他们跳井以后才能醒来了。 　　希望他们快点做决定，乔君影心想，镜中世界的村民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也不知到他们是否会对玩家不利，更别说还有三天期限这条死线。 　　两人打着手电向村子里走去，黑漆漆的天幕上没有一丝星光，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听见她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进了村子，叶维彤带着乔君影直奔盲村长家，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叶维彤看起来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拉着乔君影锁好客房的门，又在门后堵了一把椅子，“好了，睡吧。” 　　“哈？”乔君影有点傻眼了，面对这么一个古怪的村子，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摸清现在是外面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吗？怎么突然就要睡觉了？而且她们才刚刚起来啊。 　　叶维彤推她坐到床沿，将手腕横在她面前示意她看时间，“我们在那个世界过了差不多一天，马上又要到零点了，我们不可能坚持三天不睡，调调作息，现在好好休息积攒精力明天白天再查线索吧，白天也更安全一点。” 　　“……” 　　虽然有点无语，但仔细想想乔君影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虽然刚刚起床，但她们还是要适应这边的时间的。 　　“那好吧，晚安。”乔君影配合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视力受阻后，听觉似乎变得更敏锐了，乔君影听见叶维彤“咔哒”关上手电的声音，还有脱鞋上床拉被子的细细碎碎的声音。 　　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她却在这些细碎的声音中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赵丹衣：说这么多你还不是没有证据只是推理吗？！ 　　乔君影：对，我没证据，但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 　　赵丹衣：你别想着用这种理由让别人替你趟雷！ 　　乔君影：……你说什么是什么吧[心累.jpg] 第44章 章四四 　　清晨， 乔君影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她猛地惊醒，看见身边的叶维彤目光清醒地坐在床上看着房门。 　　“你醒了？”叶维彤爬下了床。 　　“嗯。” 　　清晨还是有些寒气的， 乔君影点点头披上外套。 　　推开房门她就被吓了一跳， 昨天消失的盲村长一家全部回来了！ 　　他们不只回来了，还像没事人一样有条不紊地做着日常活动，他们看见两人像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对乔君影为什么在这表示疑问， 就像是她一直住在这一样。 　　乔君影和叶维彤对视一眼，两人抢着跨过大门， 村民如同每一个早晨一样在黄土小路上来来往往，没有任何异常。 　　在这种时候， 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乔君影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刚七点过五分， 那么她们听见动静也就是村民出现的时间大约是七点整。 　　在梳理这几天被游戏搞得有些混乱的记忆时，乔君影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扯了一下叶维彤的衣摆吸引她的注意。 　　“前四天死了王康炀和关琳玉，阮思羽昨天死亡， 死状与关琳玉一样，应该也是穆妩眸动的手，那么庄蕾到哪里去了？她应该一直和赵丹衣在一起的呀。”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一个地方，等不及饭熟，两人抛下一句“出去考察不要留饭”便迫不及待地奔向昨天晚上办婚礼的空地。 　　她们在路上分享了各自在游戏外买来的面包，同时步伐不停地向外走。 　　其实比起面包， 乔君影的空间仓库里储存了许多好吃的自产食物， 但因为不清楚叶维彤的底细， 她并不敢暴露自己有空间的事情。 　　两人很快就到了村口的空地上，半夜看见的凌乱的红绸红灯笼都不见了，整块空地干净利落，只有在一个小角落里似乎卧着一个人影。 　　她们走过去一看，庄蕾侧着脸趴在地上，两只手与身体呈锐角张开，双腿并拢，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叶维彤同样在她的唇角发现了一片小小的羽毛。 　　可以确定是穆妩眸动的手，但这样想来庄蕾的姿势就很奇怪了。 　　一般用枕头捂人都是对方面朝上方的吧？ 　　虽然把枕头垫在下面，把头按在枕头上也能捂死人，但关琳玉和阮思羽都是面朝上的啊，穆妩眸为什么会在轮到庄蕾的时候就换了姿势呢？ 　　而且乔君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庄蕾是在死后被人摆成这个样子的。 　　根据现场及镜中世界的情况可以推断，庄蕾是在婚礼上遇见穆妩眸并且被她杀害的，所以她们在镜中世界没有看见她。 　　小山村祥和且宁静，但越是这样乔君影越是紧张，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比起暴风雨更让人害怕，因为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临。 　　时间跳到下午四点，又是一阵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大风，等到风平浪静之后，村子又是昨天半夜那副灰败的样子。 　　地面满是枯枝落叶，窗户爬上了裂痕，村民不知所踪。 　　两人站在原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知突然从哪里传来“沙沙”的声音。 　　远处的路上，有一群村民摇摇晃晃地向她们走来。 　　离得近了，一股特殊的腐臭气味随着微风传来，乔君影看清他们的样子后差点尖叫出声。 　　村民们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们的躯体膨胀，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污绿色的树枝样展开的血管网，有些人还一边走一边往下掉着腐皮。 　　叶维彤一把拉住乔君影的手，带着她向村外跑去，一群村民摇摇晃晃地跟在她们身后。 　　跑到村口，乔君影刚巧看见赵丹衣、郑嘉浩、李明昊三人从地上爬起来，赵丹衣的表情明显变得不太好。 　　杜聪没有出现，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死在镜中世界了。 　　“村子里不对劲，跑吧。”叶维彤对他们说。 　　“怎么了……吗？”郑嘉浩愣愣地看着村口，那一批村已经民摇晃着跟了出来。 　　众人顿时四散着冲进树林，乔君影跟在叶维彤的身后在树林里七拐八拐，穆妩眸也不在，她应该不会死吧？ 　　乔君影想着之前盲十一娘说过的话，“第五天‘她’就会出现”。 　　第五天他们确实遇见了大风、镜中世界等一系列的事情，但并没有遇见‘她’啊，按盲十一娘的话来想，‘她’起码是一个有实体的事物吧？ 　　到底是这一天半以来没有任何一个玩家遇见‘她’呢？还是说‘她’根本就一直在他们身边，只是到了一定的时间点才会变成十一娘口中的‘她’？ 　　穆妩眸、穆妩眸、穆妩眸…… 　　乔君影不自觉地在心里念叨着穆妩眸的名字，突然之间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穆妩眸，谐音不就是“目无眸”吗？！目无眸子就是“盲”啊！ 　　一袭红衣的穆妩眸……乔君影依稀记得在各种小说游戏中厉鬼都是穿红的？ 　　她赶紧拉拉前面的叶维彤，两人先是确定了周围没有追兵后，才躲在一棵大树后，乔君影给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乔君影有些担忧，“看样子村民都已经死了，孩子们也不能幸免吧，那支线里‘救救孩子’该怎么做？还有如果穆妩眸就是盲十一娘口中的‘她’的话，那她恨的应该是愚昧的村民、是这里的陈规陋习，为什么要杀害玩家呢？还有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她脖子上的那块沁血的玉？” 　　叶维彤安抚地捏了下她的肩，“嗯，‘她’想要复仇不是已经弄出了一村的活尸吗？而且游戏boss复仇和杀玩家并不冲突啊。支线任务就先等等再说吧。” 　　“可是就算主线的时间过了，完不成支线不是一样无法离开吗？” 　　叶维彤攥住她冰凉的手合在掌心捂了捂，“‘不破不立’听过吧？对于村民、孩子来说，或许任由女鬼覆灭村庄一切归零可能会更好，毕竟只要他们世代传递，跳不出现有的生活环境，就不可能明白他们所坚守的都是错的。” 　　“……这些村民真的死了吗？”乔君影喃喃。 　　“嗯？” 　　“我说，如果村民没死呢？谁能确保这不是另一个幻境？毕竟我们也见过完好无损的村民。如果他们死了，那就随便女鬼怎么复仇都行。如果没死……” 　　乔君影顿了顿，“如果没死……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强/奸、故意杀人……我之前看见有路通向外面，虽然我觉得他们死不足惜，但如果外面是法治社会，是不是应该交由司法审判呢？” 　　“……我总觉得个人是不应该有审判他人的权力的……” 　　乔君影的声音很轻，她有些犹豫，如果村民死了倒好说，如果没有，按她说的做一方要杀一方要救，必然会与穆妩眸发生直接冲突，这个选择或许会给她们带来巨大的风险，毕竟十一娘曾经告诫过她不要阻止‘她’。 　　但是…… 　　如果这个世界观设定里有鬼，那么与之配套的阴曹地府也少不了吧？乔君影咬咬嘴唇，在她简陋的鬼怪认知里，犯了恶尤其是杀了人的鬼似乎会受很重的惩罚，甚至魂飞魄散？ 　　她绞尽脑汁想着以前查过的资料，如果有阴曹地府，以他们的罪行来看，这些村民死后必定会下地狱受苦。 　　虽然穆妩眸也对玩家下过手，但乔君影真的不想让她因为惩罚村民而再受审判。 　　但是怎么让穆妩眸停止复仇是一个大问题，毕竟生前受过那样的虐待，而且厉鬼本身又是相对暴虐残忍的，快意恩仇谁不想呢？但有时候快意恩仇并不是最优解，很多时候只能是“亲者恨，仇者快”。 　　而且…… 　　乔君影抿抿嘴没有说出口，庄蕾那具姿态奇怪的尸体很像一个箭头的形状，如果把她看作箭头，那么她的头所指向的正是离开村子的门的方向，这会不会是游戏在暗示玩家要到外面寻求帮助呢？ 　　不过，现在的首要问题还是要确认村民已死到底是她们的幻觉还是现实，确认不了这个一切考虑都是白搭。 　　叶维彤听罢后立刻点头认可了她的想法，没有像乔君影担心的那样怀疑她，这让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个想法乔君影自己都觉得太过异想天开，阴曹律法全是她依照现实宗教的想象，如果被否决也在意料之中。 　　叶维彤却告诉她，图书馆里的书确实有介绍到所谓的阴曹地府，有鬼设定的游戏里或许真的存在地府。 　　按照乔君影的想法，她想要找到穆妩眸看看是否可以谈判，虽说一般厉鬼都性情暴虐，她摸了摸红绳铜钱，实在不行就把她绑起来吧。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乔君影突然感觉有道红色的影子“刷”的一声从她面前快速移过。 　　就像是开了一个头一样，红色的影子不停地在她们俩的四周飞速移动，让人有些莫名。 　　红色的影子？是穆妩眸吗？ 　　如果是她，该怎么让她停下来呢？ 　　“穆妩眸？是你吗？” 　　乔君影试探地开口：“如果你杀了村民你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不如报警让世间律法去处置他们？而且这种人死后也必定下地狱，你现在动手不是会把自己扯下水吗？想想你的父母，他们肯定不希望你因为这些人渣毁了自己啊。” 　　叶维彤在一旁补充道：“东岳大帝掌管阴曹七十二司，其中第五十九司为掌索命司，专查被害冤死的冤鬼。你可以去那登记后，再回来报仇。但哪怕是得到允许，你绝对不能让自己直接沾染鲜血，不然会被打入地狱受苦的。” 　　红影没有回应，还是在她们的周身窜来窜去，树林间的风突然变大了。 　　乔君影叹了口气，她确实不太会劝人，看来动漫里的“终极奥义——嘴炮”在现实中不是那么的靠谱么。 　　她取下红绳，将其解开拉长，几枚铜钱晃悠悠地停在了红绳中间。 　　攥着微微闪光的红绳，她看向红影，默默数着秒数。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嘴炮攻击——劝说亲情牌！ 　　叶维彤：嘴炮攻击——科普恐吓牌！ 　　红色影子：……妈的智障！做厉鬼就是要杀人！哪家厉鬼会怕阴曹律法啊！守法就不会变成厉鬼了！ 　　①尸体描写参考《法医学（第二版）》，李生斌 　　②盲，目无眸子。从目，亡声。《新编说文解字大全集》 　　③东岳大帝及第五十九司掌索命司参考微信公众号文章《东岳冥府七十二司详解》，华阳馆 第45章 章四五 　　一旁的叶维彤率先动了， 她拿出一个黑色的鱼形盒子，从盒子中飞出一根黑色的线，随着叶维彤的跑动瞬间将周围的几棵树圈了起来， 将红色影子困在了里面。 　　乔君影一个扭身躲开红影， 手中的红绳也同时抽了出去击中了她。 　　几个来回后红影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果然是穆妩眸！ 　　在一边布阵的叶维彤也赶了回来，墨斗线编成的网随着她的呢喃收缩，把穆妩眸捆了个结结实实。 　　就在她被捆上的瞬间， 两人都听见了类似玻璃破碎的“哗啦”声，眼前的景物变得比之前要明亮了。 　　乔君影从地上爬起来， 脸色扭曲了一下，之前崴到的脚在刚刚的躲避中好像又扭到了。 　　她揉揉脚踝站起来， 把争斗中散乱的头发用手指梳好，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胳膊上被穆妩眸长长的指甲划出了血痕， 乔君影倒吸一口凉气，神经放松之后，疼痛这才伴随着疲惫从四肢百骸爬上心头。 　　叶维彤顶着穆妩眸愤恨的目光取下了她脖子上挂着的沁血玉，然后拉着乔君影就要回村子里包扎。 　　“那穆妩眸呢？放在这没事吗？”乔君影扭头看着地上被捆住动弹不得的穆妩眸问道。 　　“嗯， 这种等级的鬼怪逃不出墨斗的。”叶维彤头也不回地扯着她往前走。 　　乔君影抓住叶维彤停下来，“不用包扎了，先去确定村子已经恢复正常，我们就出去找警察吧，早点了结这些事。” 　　她说着回头示意叶维彤去看闭着眼睛不得动弹的穆妩眸，然后披上外套挡住伤口，假装没事人一样和叶维彤说说笑笑地回到了村子里。 　　两个人并不知道之前举办婚礼的到底是哪三家， 只能四处看看有什么异常。 　　她们先去了西边， 一开始就是盲四虎家， 在村长家被占用的时候，叶维彤等人就是在这一家吃饭的。 　　如果说村民会因为绑来的女生被留在村长家就赶走借住的玩家的话，那有玩家借住的家庭是没有抢到女生的……所有权的。 　　就算有也会被请离，就像叶维彤她们遇到的那样。 　　既然如此，盲村长、盲大壮、盲三田、盲四虎、盲老六这几家可以被排除了。 　　乔君影也想过后林，但她决不相信这些畜生会这么快就放过他们的“新婚妻子”。 　　而原本就在后林的原住民们本身就是村子里的人，村民赶她们出去住警察也不能怎么样，更别说那些女性也认可这一套价值观，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所以她们还是要先确定被拐来的女生在什么地方，再以“拐卖妇女”的名义去报警才可能有用。 　　等等，这些人应该不会花钱买老婆吧？乔君影突然愣住了，那就是非法拘禁加强/奸了。 　　要是能找到之前叶维彤提到的被砍死的老夫妇的尸骨，应该能加个故意杀人罪，但凶手已经被女生杀死了。 　　其他村民知情不报外加为囚禁提供帮助是不是也犯法了？ 　　乔君影想了一会儿就没再纠结了，具体罪名还是让警察法院去判断吧，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女孩们并确定她们的安危。 　　村民还是与之前一样，男人们下地干活，女人们在家打扫。 　　就在两人一边四处观察一边走的时候，乔君影扯了下自己的袖子，看见盲四七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四七？怎么了？”乔君影关切地问道。 　　“我去找八叔，十九嫂刚刚割腕了！”盲四七气喘吁吁地说完，没等她们提问就跑走了。 　　“会突然自杀的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人。”叶维彤说道。 　　乔君影点点头大步向前走去，盲四七口中的“八叔”应该是盲老八，她记得他的家在中间列的第四家，还没走到面前就听到了闹哄哄的声音。 　　有一个很尖细的女声在吵闹：“怎么弄的！不是让你把人拴好吗？！” 　　“我怎么知道！她说勒着疼，想松开会儿！我怎么知道她割了腕子！”一个男人的声音辩解道。 　　“妈！怎么办啊！” 　　“你现在知道急了？！”那个尖细到刺耳的女声顿了顿，“让你爸找盲婆子来看看，实在救不回来就算了。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傻！人家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送她去镇上医院吧……” 　　“不行！”女声又高了一点，“不能去医院！你想害死全村人吗？！” 　　乔君影和叶维彤对视一眼，两人悄悄地躲着人远离了盲老八家。 　　“我们去报警吧？”乔君影有些着急，或许只有警察来了才能送那个可怜的女孩去医院。 　　“外墙的东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外面。”她补充道。 　　叶维彤绷着唇角点头，扯着乔君影穿过村口的小树林直奔外墙。 　　树林里的穆妩眸已经不见了，叶维彤的墨绳断成了几段，但她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用竹梯可以翻出围墙，但她要怎么解释竹梯是怎么来的呢？ 　　乔君影看着叶维彤的背影，虽然在相处中她感觉叶维彤对自己没有恶意，但…… 　　如果只是说自己有一个小的空间道具应该没问题？乔君影轻轻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到了在外墙前，乔君影刚想拿出竹梯，就见叶维彤步伐不停，一手拉着她，一手拿着一张卡片在外墙上碰了一下。 　　乔君影只能看见卡片朝向她那一面是摩罗斯论坛的图标，但底面是黄色的，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叶维彤带着她就那样平平淡淡地穿出了外墙。 　　两人小心地观察着，乔君影动了动肩膀，发现没有村民在外面走动便冲向了那条窄窄的黄色土路。 　　天已经黑了，遮掩住她们的脚步，全力奔跑了几分钟乔君影的步子慢了下来。 　　叶维彤也配合着停了下来，她摸出一个手电筒，拉住乔君影，“外套脱下来。” 　　乔君影有点愣，“还没到警察局啊？” 　　皱着眉扒下她的外套，叶维彤说：“胳膊疼也不会说吗？” 　　在手电筒的白光下，两人看见之前被穆妩眸划上的伤口恶化了。 　　原本只是微红的划伤肿了起来，伤口也裂开了，但奇怪的是没有流血，隐隐透出一种紫黑色。 　　“没事，就是有点痒而已。”乔君影安慰道，“反正也就两天了。” 　　叶维彤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药膏，动作轻柔地给她抹了药，说话的语气不太好，“游戏结束伤口也不会立刻消失好吗，只是疗伤更方便快捷而已。” 　　药膏带着一股凉气，暂时压住了伤口的瘙痒，她索性没有再穿外套。 　　小山村真的很偏，晚上八点多她们终于赶到镇子上冲进了警察局，警察对她们反应的问题十分重视。 　　做了简单的记录后，警察们跟着她们去了村子里，赶忙送了割腕的女孩去医院，也找到了另外两个被囚禁的女孩。 　　其他玩家在听到警察的动静后也纷纷从躲藏的树林里钻出来，向警方提供自己所知的讯息。 　　后林里的女孩们也被解救出来，虽然她们大喊大叫着并不认为自己受到了虐待。 　　警察顶着星光在乔君影的带领下果真挖出了两具白骨，那里正是她在镜中遇见乌鸦的地方。 　　天上的星星一闪闪的，好像一颗颗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延续多年的罪恶终于浮出水面。 　　一个村子的人联合在过去的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里不知道诱拐、绑架、囚禁了多少女孩，只为了完成他们病态的欲望，这样的大案震惊了这个安宁的小县城。 　　县里很快组成调查组，抽调警力对村民进行分组问话，并且在村民的指认下挖出了更多女性的尸体。 　　刚刚被绑来的三个女孩暂时不能离开，但通过警方她们已经联系到了自己的亲属，而他们正日夜兼程地赶过来团聚。 　　虽然女孩们这几天的经历或许会成为她们一生的梦魇，但只要还活着、只要能亲眼见证加害者为此付出代价，她们总会慢慢在亲友的陪伴下走出阴影拥抱新生的吧。 　　乔君影回头看了看乱哄哄但有条不紊地进行审讯的最可爱的人，录完笔录的她和叶维彤在为她们腾出的小屋子里沉沉睡去。 　　在离开警局之前，乔君影分明看见一身红裙的穆妩眸站在审讯室里，阴森地盯着受审的村民，她微笑着露出尖锐的牙齿。 　　不知道这些作恶的村民会收到怎么样的惩罚，也不知道价值观还未完全形成的孩子会接受怎样的教育，但这些都跟她们无关了。 　　在剩下的时间里乔君影和叶维彤在镇上闲逛着，尽量推一下地图的探索进度。 　　在这个过程中叶维彤告诉她，白雾在NPC眼里是不存在的，白雾漂浮的地方会直接从他们的认知中抹去。 　　而在地图比较大的游戏里，地图边缘便是无尽的黑暗，用来提示玩家地图到头了。 　　由于那片黑暗不会带来死亡，因此在小地图里会在黑暗与地图之间添加一层白雾来增加伤亡率。 　　在游戏结束前最后时间里，叶维彤轻轻地抱了一下乔君影，两人告别后便消失在原地。 　　乔君影在黑暗中确定直接回望舒岛之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叶维彤：再见啦，乔乔小可爱～ 　　周清晏：她是我的小可爱！ 　　叶维彤：你的小可爱？搞笑！如果不是你女装你看看小影让不让你抱？！ 　　周清晏：！[骂骂咧咧.jpg] 　　“以人为镜”的灵感来源是电影《盲山》，亡目山、亡目村、盲姓村落，应该很明显了。 　　本来是想写穆妩眸团灭村子的，毕竟毁灭一切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拯救，但还是心疼那些被洗脑的少女们，她们本身没做错什么事，错的可能就是投胎投错了吧。当时对结局到底怎么写纠结了好久，考虑到我看的《盲山》结局就是女主被警察拯救了，因此“以人为镜”也以警察出面为结局，算是致敬吧。 　　有种说法是像警察局这样的国家机关正气十足，神鬼莫近，按理说穆妩眸是靠近不了的，但我觉得光靠法律惩罚村民远远不够，所以穆妩眸能够进入警局报仇。 第46章 章四六 　　“阿姐应该回来了啊， 怎么还不出来？”安旭时焦急地挠着房门。 　　陆筠箐敲响了房门，“小影？你在吗？” 　　门内一片安静没有回应。 　　周清晏按耐不住走上前去，只见他手掌张开盖在了门锁上， 一秒后房门缓缓向内打开了。 　　众人急冲冲挤进房间， 看见乔君影满脸通红闭着眼睛瘫倒在地上，胳膊上的伤口高高肿起，向外裂开，显出一条像分叉树枝似的黑紫色纹路。 　　周清晏瞬间变了脸色， 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热得烫手， 他急忙把乔君影抱起来，一旁的叶菲菲按了一下墙壁， 地面裂开升上来一个盖着乳白罩子的一人宽舱体。 　　罩子向一旁打开，周清晏将乔君影放进去， 舱体缓缓关闭，罩子上的指示灯发出红光。 　　乔君影的脸侧湿湿的，带着轻微的刺痛，她睁开眼， 看见竹月正蹲在枕头旁舔舐她的脸颊。 　　她感觉自己的头很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一样。 　　等疼痛慢慢缓下来，她发现自己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绵软温暖的被子让她疼到冰凉的四肢逐渐缓过劲来。 　　红色的提示字样还浮在眼前，“恭喜完成摩罗斯游戏-19386主线任务、支线任务，总地图探索度百分之四十一， 关键地图探索度百分之六十三， 剧情线探索百分之七十二， 奖励积分57300，积分总计158953。” 　　乔君影猛地闭了一下眼，她的脑海里浮现一个绿色的“木”字，显现几秒后才渐渐消失了。 　　她懒洋洋地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窗户开着一小半，微风裹着温暖的阳光吹拂着白色的纱帘。 　　过了一会儿，她艰难地把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洗了澡换好衣服乘坐电梯到了一楼。 　　众人基本上都在，几个人在做饭，剩下的人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跟队友们打过招呼后，乔君影跟着祁阳去了地下二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入目是一片宽广的大厅，像图书馆那样呈列着一排排的柜子，乍一看似乎看不到头，但里面放置的并不是图书。 　　水晶球、金色的剪刀、缠着锁链的巨斧、黑红色的长/枪、邮轮模型…… 　　这些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联的东西被整齐地摆放在玻璃后。 　　正对着电梯的是类似于银行里智能柜台机一样的电子屏，电子屏后面的白色展台上悬浮着一个发着柔和光芒的浅绿色水晶球。 　　乔君影打量着眼前的大厅，回过神才发现祁阳安静地按着开门按钮等着她。 　　祁阳弯了弯那双温和的眼眸，“走吧？” 　　她连忙点头，不好意思地窜出电梯，跟着祁阳向前走去。 　　“咚咚”，一阵撞击玻璃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响了起来。 　　乔君影循声望去，看见右手边的柜子里有几张卡牌一下一下撞击着前面的玻璃。 　　祁阳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但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轻咳一声，那些卡牌在空中停滞了几秒后落了下去。 　　两个人走到电子屏前，屏幕是与摩罗斯论坛图标一样的红黑界面。 　　祁阳抬手点了一下屏幕，出现一个全新的界面，最上面是“白玉京”三个大字，下面依次列着“成员”、“道具”、“道具卡”、“安全”四个图标。 　　点开“成员”图标是现有十个成员的姓名，乔君影在祁阳的指点下将自己的信息填了进去。 　　祁阳看着她点了最后一下的“确定”，冲她笑了一下，“走吧。” 　　“这样……就好了？” 　　乔君影有点奇怪，这也太简单了吧，也没有身份认证之类的程序，要是她填的信息是假的呢？！ 　　“嗯，”祁阳似乎有读心术看出了她的疑问，“虽然我们不明白它是怎么做到的，但它确实能识别出信息是否真实。” 　　祁阳目光含笑看着她，毕竟你曾经因为好奇试着输入虚假信息，还因此被系统警告，扣除了一大笔积分。 　　“哦……” 　　不知怎么的，乔君影似乎在他的笑容里咂摸出些许调侃的意味来。 　　“那道具绑定呢？”她问道，“我听说可以把道具与队伍绑定？” 　　“是可以，不过你现在就绑定？不先考察考察我们吗？” 　　“绑吧，要是你们真的有问题……”乔君影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就算我倒霉了。” 　　完成绑定操作，祁阳带着她停在了一个柜子前面，从中拿出一沓卡牌递给她。 　　乔君影发现这正是之前敲击玻璃的的卡牌，“给我？” 　　“嗯，你也看到了，它们跟你有缘。” 　　祁阳看见她还在犹豫劝道：“反正我们的道具很多，不差这一个，拿着吧。” 　　乔君影对着他感激地笑了笑，道谢后才接过了这叠卡牌，跟着他走回电梯。 　　最上面一张卡牌是正着的，图上有一个满脸笑容、双手张开的孩子骑在白马上，孩子的头上有一圈雏菊花环和一根羽毛，左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旗帜。 　　小孩背后的墙上是一排灿烂的向日葵，向日葵上方是占据了几乎半张图的金灿灿的太阳。 　　乔君影眉头微蹙看着眼前的卡牌，这是韦特塔罗牌里的“太阳”牌？ 　　按祁阳的话来说这副牌是道具，与现实中的塔罗占卜应该不同吧，应该怎么用？ 　　而且她对塔罗牌也不熟悉啊，为什么这副牌看见她会有反应，所谓的“有缘”又是什么意思？ 　　乔君影想不通便先把牌收进了农场里，但奇怪的是这些牌并没有乖乖地在书架上摞成一打，而是分散开自动飘在了农场上空。 　　等了几秒没有别的异样，她收回注意力，这时电梯也停了下来。 　　回到一楼饭已经做好了，众人招呼着两人入座，十一个人在餐桌前热热闹闹挤成一圈举起杯子，竹月也夹在其中“喵喵”叫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干杯——” 　　正吃着饭呢，在得知乔君影的脑海中出现一个绿色的“木”字之后，队友们都正经起来。 　　叶菲菲满脸严肃地拿来一个从外面摘来的种子放在乔君影的面前，然后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乔君影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将手放在了那颗种子上。 　　…… 　　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太阳穴开始胀痛，眼前隐隐发黑，额头上积聚了细密的汗珠。 　　“够了。” 　　突然搭在肩膀上的手让乔君影清醒过来，她低喘着松开手向后靠在椅背上，接过周清晏递过来的纸巾，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等她把视线挪到桌子上的小种子上，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那颗种子还是那样圆滚滚的，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连一公分都没有的绿色芽尖儿。 　　“……” 　　乔君影深深叹了口气，把白色的纸巾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几毫米的绿芽？！ 　　这就是她花了十分钟、几乎耗尽全力的结果？ 　　她简直哭笑不得，以后在游戏里直接抱人大腿喊爸爸吧，靠自己有什么用！ 　　“那个……阿姐，其实大家刚得到异能时都跟你差不多的，你……你也不用这么失望……”安旭时小心翼翼地措辞安慰她。 　　“就是说嘛，你看不问，他当年只能弄出几滴水，真的是几、滴哦！现在还不是成为了‘海的儿子’！”陆筠箐忍着笑说道。 　　莫不问在一旁笑道：“喂喂干嘛要抖我的黑历史啊，你不也是元素系的！” 　　“对呀！箐箐的火在当年根本就看不见！”叶菲菲也跳了出来加入战局。 　　“呵呵，某人以前不也是对着别人一脸懵逼还好意思说我！” 　　…… 　　在黑历史大乱斗中众人的阵地挪到了沙发上，乔君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会努力加油不给队友们拖后腿的。 　　“你既然是‘木系’，多出去走走会有好处的。”在一片混乱中，祁阳走到她身旁轻声指点她。 　　“地下二层的绿色珠子叫‘万物有灵’，是一个SS级道具，可以赋予万物生命与意识。望舒岛上众多生灵或许会给你指引。” 　　叶菲菲听到后也凑过来说：“咱们岛上原本气候混乱，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可预测，导致岛上几乎没有什么生命。” 　　乔君影听闻惊讶地扬起眉头，她记得乘坐飞行器来的时候她看见全岛的植物郁郁葱葱，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不是一个花期的花全开放了，现在看来是“万物有灵”的功劳了。 　　“在用了“万物有灵”后，植株发芽开花结果落叶便随自己心意而长，你来了，它们在开花欢迎你呢，影影～” 　　叶菲菲有些醉了，她挂在乔君影的身上大着舌头说完这一通话，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手上一松劲，便滑落到乔君影的腿上呼呼睡去了。 　　祁阳拿来一个小毛毯盖在叶菲菲身上，“她有点闹腾过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乔君影摇头，一只手搭在叶菲菲的头边防止她掉下去。 　　其余人还在大声说笑着，相互灌着酒，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乔君影不知为什么突然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周清晏坐到了她身边，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 　　“菲菲很喜欢你。”身旁突然传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乔君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清晏似乎也没想让她回应，闭着眼睛靠在了沙发背上。 　　我也是。他想。 　　岛上的植物让全岛开满鲜花只为迎接你的回归，它们很想你。 　　原本自持稳重的队友们为了你的回归纷纷酩酊大醉，他们很想你。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植物：小影回来啦！我们要开花！开花！ 　　队友：小影回来啦！我们要喝酒！喝酒！ 　　周清晏：乔乔，我也很想你。 　　①韦特牌（Rider-Waite）是世界上最通行的塔罗牌，由古代塔罗大师A.E.韦特精心设计而成。百度百科 　　②“太阳”正位：太阳，对应占星学中的太阳，和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Apollo），充满所有积极正面的力量，温暖而光明。太阳出现，就充满希望欢欣的气氛，所有的事情都一帆风顺，而且是全方位的成功。问健康无虑，问爱情可成，问婚姻百年好合，问学业金榜题名，事业更是飞黄腾达。最重要的是，当事人的内心也会感到很快乐。《塔罗葵花宝典》，台湾·向日葵 　　③“万物有灵”道具：参考泛神论（animi□□，源自拉丁文的“anima”，意义“灵魂”或“精神”）。泛神论相信，几乎任何一个地点、任何一只动物、任何一株植物、任何一种自然现象，都有其意识和情感，并且能与人类直接沟通。泛神论者认为，人类和其他的灵之间并没有障碍，可以直接通过言语、歌曲、舞蹈和仪式来沟通。《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以]尤瓦尔·赫拉利；林俊宏译 　　乔乔终于回归白玉京啦！ 第47章 章四七 　　乔君影已经结束了自己新手期的三场游戏， 用陆筠箐的话来说就是两只脚终于都迈入了摩罗斯游戏的大门。 　　往后她的游戏可以自己也可以与队友组队进行，而且后面便是一月一场了。 　　乔君影在从空间的书堆里找到了关于塔罗牌的书籍，她现在有一个月的时间去研究塔罗牌的玩法， 并且探索望舒岛， 她对“万物有灵”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这天吃过早饭，乔君影揉了揉趴在别墅门口晒太阳的竹月，怀着兴趣出门去了。 　　虽然叶菲菲说岛上的气候很混乱，但她来的这些天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她顺着别墅前的雕花大道往前走， 两边是盛开的鲜花，还有从山上流下的山泉汩汩相陪。 　　路的尽头是清泉汇聚形成的水潭， 潭里绿色的荷叶簇拥着粉红的荷花微微摇摆。 　　水潭两边各有一座桥，桥下的水流各自奔向远处， 乔君影看着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踏上左手边的桥。 　　桥边有一棵挂着红色果子的树木，树上有着绿色的带着倒钩的叶子。 　　有一棵巨大的树木隔岸相对， 乔君影突然眼前一亮，那棵树的树叶极大，且树干的纹理是红色的，十分引人注目。 　　附近没有桥， 顺着水流的方向看去最近的一座桥离得很远，但她并不气馁，反正今天没什么事，走远一点也没关系。 　　就在她打定主意时，对岸突然出现了异动。 　　在她惊异的目光中，那棵巨大的树木从土中伸出粗壮有力的根部，抖落上面的泥土， 跨过奔涌的水流搭到这岸， 像是在邀请她过去一样。 　　她略微有些踌躇， 但想到这里是白玉京的驻地，再加上叶菲菲之前的话，乔君影愿意相信这些植物是有灵智、且不会伤害她的。 　　“你可以过去，它不会伤害你的。”身边传来周清晏的声音。 　　乔君影扭头对他一笑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棵树的树根。 　　虽说只是树根，但也足以让两个人并排走过，比她想象的要结实稳当的多。 　　到了对岸，乔君影径直奔向树下，没有注意身后周清晏的旁边又走出一个人。 　　祁阳顺着周清晏的目光看向对岸，“不去陪她四处走走吗？” 　　周清晏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君影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摇头，声音略微发涩，“不了，她应该想自己呆着的。毕竟我现在对于她来说……什么也不是。” 　　“一切都会变好的，她也会想起来的。我们都等了这么久，还差这几天吗？”祁阳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很闲就去帮帮傅哥，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 　　“你呢？”周清晏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祁阳故作深沉地说：“谁叫我是队长呢，这种小事还要我亲自动手岂不是欺我白玉京无人？你是副队，就该多关心关心队友哈。” 　　周清晏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找傅深寒了。 　　另一边乔君影已经到了树下，她惊叹地仰头看着眼前的大树。 　　它的树干直径约有五米，树枝相互缠绕着伸展向远方，在地上打出巨大的阴影，枝头开着黄色的花朵。 　　乔君影轻轻触碰它带有红色纹理的树干，似乎感受到底下蕴含着火的灼热气息。 　　就在这时，天空中爆出一声惊雷，原本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暗淡下来，没过几秒钟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水像不要钱一样倾泻而下，乔君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天气变化混乱”了。 　　幸好身旁这棵树的枝叶足够密集且巨大，乔君影呆在它的庇护下不会沾到一丝水气。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时突然从树上掉下一根带着几片叶子的树枝，落在她身边。 　　见她没有反应，地上翻出细小的根茎卷着树枝举到乔君影面前。 　　她看看眼前的树枝，又看看身边的大树，迟疑地接了过来。 　　它的树叶很大，一片约莫有三四十公分长，几片叶子交错着搭在一起很像一把绿伞。 　　乔君影拿着树枝将叶子举过头顶，刚好能将她周身护住。 　　“呃……谢谢？” 　　她抬头看见树上的枝叶抖动起来，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与她亲切地告别。 　　乔君影微微欠身，举着树叶伞，在细雨中踏上了归程。 　　回了别墅，她在门口抖掉树叶上的雨水，在电梯间遇见了顾知行。 　　他步履匆匆，见到乔君影的造型倒是没有惊讶，平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帝女桑？” 　　见乔君影有些疑惑的样子，顾知行抬手指向她手里的树叶伞，“帝女桑，它很喜欢给人送自己的树叶。” 　　乔君影明白过来，对他感激一笑，让他先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电梯上的指示灯跳到地下一层，乔君影有些好奇，看他之前严肃的表情是出了什么事要出门吗？ 　　但秉持着尊重个人隐私的原则，乔君影没有打探而是直接回到自己房间。 　　中午，餐桌上少了顾知行。 　　晚上，周清晏和傅深寒也没在，顾知行还是没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那三个人一直没回来不说，连陆筠箐也出门去了。 　　剩下的人虽然都在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但岛上的氛围还是慢慢变紧张起来。 　　乔君影不再去岛上闲逛，只是在别墅里活动。 　　七天后她在五楼的健身房跑完步，走下楼梯，看见有个人影站在自己房门口。 　　她走近一瞧，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周清晏！ 　　周清晏明显瘦了一些，眼眶下方有一圈黑眼圈，神色略显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 　　看见她出现，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没事啊……” 　　乔君影走到他身边，闻到了一股风尘仆仆的尘土气息，其中还混杂着些许血腥味。 　　她打开门关切地看着周清晏，“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周清晏摇头，两人相顾无言对视了一会儿，他抬手替乔君影关上房门，“早点休息，好梦。” 　　不知是不是临睡前见过周清晏的缘故，乔君影晚上睡觉梦到了周清晏和……她自己。 　　在梦中，乔君影的父母是科学院专攻人工智能的研究员，他们和研究所的另一对夫妻关系很好，而周清晏就是那对夫妇的独子。 　　乔君影在这里便反应过来是梦境了，虽说自己的父母是研究员、也确实和一对周氏夫妇是好友，但那对夫妇一直未有生育，而且没过几年就因工作调动搬走了。 　　梦里的两个小孩在研究所相遇成为童年玩伴，每当玩累了之后小周清晏都会背着小乔君影告诉她：我会带你回家。 　　又过了两年，周清晏跟随工作调动的父母搬走，这时乔君影不禁想笑，除了多了一个周清晏，这梦还挺符合现实的。 　　小孩子的记忆总是短暂的，小乔君影在成长中结交了新朋友，有了新的乐趣，渐渐忘了这位童年的小伙伴。 　　时间过得飞快，梦里的乔君影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就在她十五岁那年，父母告诉她：周父周母在四年前意外身亡，那个大她两岁的周清晏小哥哥被送进孤儿院，而现在他们要去接他回来。 　　她想了好久才从脑海深处挖出了关于周清晏的一点点记忆，两人在乔家重逢了。 　　乔君影看着梦中的少年少女变得熟悉起来，那个原本敏感尖锐的少年慢慢敞开心扉融入乔家，那个原本娇纵任性的少女也学会了体谅与温柔。 　　他们自然而然地相互吸引、彼此倾心，那个少女扑进少年怀里的场景明明那么美好却让乔君影突然泪流满面。 　　在得到了亲人与好友的祝福后，在甜蜜婚礼的前夕，两人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带到了摩罗斯游戏里。 　　鲜血、尖叫、死亡，恐惧、悲伤、绝望。 　　他们在摩罗斯游戏里跌跌撞撞地成长，相互扶持，学会在游戏的世界中生存。 　　再往后遇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一起完成任务，建立起一个温暖的大家庭“白玉京”。 　　在漫长的游戏历程中，有人离去，也有人加入，世人来来往往，他们有幸一直相伴。 　　直到某一场游戏，乔君影也离开了，离开了她的爱人、她的伙伴和这个并不美好但她深爱的人间。 　　那一场游戏的玩家全军覆没，奇怪的是，在团队列表里显示乔君影已经死亡，但虚影没有消散。 　　有一个神秘人告诉他们：乔君影的意识没有消失，而是被困在了那个游戏场里。 　　白玉京的伙伴们从此踏上艰难的路程，他们不再按照摩罗斯建议的频率进入游戏，而是拼尽全力、几乎片刻不停地按照神秘人的指示辗转于各个游戏场寻找相关的线索和道具。 　　最终他们找齐了全部信息与道具，别无选择只能将所有东西交给那个神秘人，期盼他没有说谎，期盼他能把他们的伙伴带回来。 　　在神秘人离开之前，周清晏给了他一个菱形耳钉，如果终于一日乔君影能重返游戏，耳钉会告诉他们：故人已归。 　　刚开始，他们会每天查看耳钉，后来，变成一周一次，再后来，变成一月一次，到最后，他们甚至会刻意避开那个放置耳钉的房间。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白玉京的人已经对此不抱希望，留在驻地里的耳钉却突然闪烁起来，给了他们一个定位信息“73149”。 　　就在那时，整个白玉京似乎等到了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队友：小影对异能的使用很困惑呢。 　　祁阳：她在哪？我来了！ 　　队友：清晏最近情绪很低落呢。 　　祁阳：他在哪？我来了！ 　　祁·老妈子·阳：做队长真不容易啊。[生活不易，祁阳叹气.jpg] 　　①红色果子、绿色带倒钩的叶子——帝屋：又北三十里，曰讲山，其上多玉，多柘，多柏。有木焉，名曰帝屋，叶状如椒，反伤赤实，可以御凶。《山海经》 　　②帝女桑：又东五十五里，曰宣山，沦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氵亲）水，其中多蛟。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叶大尺余，赤理黄华青柎，名曰帝女之桑。《山海经》 　　南方赤帝女学道得仙，居南阳崿山桑树上，正月一日衔柴作巢，至十五日成，或作鹊，或女人。赤帝见之悲恸，诱之不得，以火焚之，女即升天，因名帝女桑。《太平御览》 第48章 章四八 　　乔君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胸膛里的心脏跳得飞快，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她感觉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摸一手湿润， 原来她是真的哭了啊。 　　直到现在乔君影才明白， 为什么白玉京的人会无条件对她好，为什么她对望舒岛的环境那么熟悉，又为什么白玉京的花草会因为她的到来而让全岛开满鲜花。 　　原来她以为的初遇全都是久别重逢，而她眼中云淡风轻的相处背后又藏着同伴们多少的克制隐忍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会记不清过去生活的细节， 因为那是假的。 　　她之前脑海里的记忆是虚假的，是那个神秘人根据她真正的记忆删去周清晏的存在虚构的， 很多细节之处自然变得模糊含混。 　　乔君影又想到一墙之隔的周清晏，她不敢想象， 拼尽全力、赌上性命也要带回的恋人却用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说不需要他，他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顾不得现在是半夜， 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睡裙、满脸泪水，甚至顾不得穿上拖鞋，直接跳下床光着脚跑出房间。 　　她冲到周清晏的房门口，一边哭一边敲响了房门， 仅存的理智让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动静，不至于吵到其他人。 　　虽然现在是半夜，但周清晏很快就来开门了，他眼神明亮，完全没有被惊醒的迷蒙。 　　乔君影泪眼朦胧的与他对视，周清晏看起来有些疑惑，“小影？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 　　她没有回答直直撞进他怀里， 双手紧紧缠着他的腰， 声音哽咽，“清晏……清晏……对不起……” 　　周清晏一惊，他捧起乔君影的脸，手指颤抖但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发紧，“乔乔？” 　　乔君影的泪水奔涌而出，胡乱地点着头，“……让你等了那么久……” 　　他也红了眼眶，仰起头视线没有落到实处，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回来就好。” 　　我曾经觉得等待很漫长很痛苦，甚至一度失去希望，但现在，你好好地站在这，好好地在我怀里，过去的痛苦折磨也变成一种甜蜜。 　　你回来就好。 　　第二天早晨，陆筠箐下到一楼就看见周清晏坐在沙发上，乔君影安稳地靠在他肩上小憩，竹月则蜷缩在她膝上打着呼噜。 　　陆筠箐瞪大双眼，“你……她……小影……” 　　还未等周清晏回应，安旭时大声叫着“阿姐”从楼梯上三步并两步冲了下来。 　　乔君影被惊醒，她困倦迷蒙地直起身，配合着搂住扑过来的安旭时，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喵——”被挤在中间的竹月不满地叫了一声。 　　叶菲菲也飞一般窜过来，挤进两人中间，她蹭着乔君影的脸颊撒娇，“影影我好想你呀。” 　　感觉眼睛又开始酸涩了，乔君影眨眨眼把泪水逼了回去，“我也很想你。” 　　她抬头看见其他队友也来到她面前，带着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迎接她。 　　“小影，欢迎回来。” 　　“回家快乐！” 　　“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欢迎回家。” 　　“喵呜～” 　　…… 　　众人的阵地转移到餐桌边，这时桌子上传出一个厚重的男声，带着桌面微微震动，“你可算想起来了！这些天不让说话憋死我了！” 　　“辛苦你了。”乔君影轻轻一笑，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她说着看向周围，“大厅还是只有你吗？” 　　那个男声听起来很苦恼，“可不是吗，这么久了‘万物有灵’也没给我催出个话友来，幸好我还有一部分在楼上，那边好歹还有能说话的，还听到你们的会议。” 　　笑意盈满了乔君影的眼睛，她摸摸桌面，“知道你喜欢热闹才把你分开放在餐厅和会议室的。” 　　虽说和队友们已经分开了这么久，但相处起来却并不觉得生分，好像他们从未分离一样。 　　闹了一会儿后，乔君影侧过脸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眼睛似睁非睁又快要睡过去了。 　　“……多少，小影？小影？” 　　“嗯？”乔君影强打起精神哼了一声，她在桌子下掐了自己一下，看向顾知行，“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对过去的事还记得多少？是怎么想起来的？” 　　“不多，只是一些片段，很多事情还是想不起来。” 　　她说着捏了捏窝在她腿上的竹月的小耳朵，“类似于做梦吧，所以现在总是犯困，感觉有好多碎片挤在脑子里，像一个大染缸一样，很混乱，让人难受。” 　　“但每次睡着再醒来似乎就有一些记忆变得清晰了，可能在睡着之后大脑才能慢慢梳理那些混乱的记忆吧。”她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全部想起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啊，反正我们还会有新的回忆的！”安旭时语气轻快地安慰着，“阿姐以后可以参加集结游戏和团队游戏了吧，下一场要不要……嘶！” 　　他的笑容瞬间扭曲了一下变得有些狰狞，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了，”乔君影摇摇头，“我才刚刚拥有异能，而且这次的异能也跟上次不一样，要全部从头开始，团队游戏会拖累你们吧。” 　　“这有什么关系，”安旭时嘟囔道，“反正团队游戏也可能被封等级和道具啊……” 　　“是吗，”她看起来有些困惑，“我不记得了。” 　　“团队游戏里每个人会被随机分配不同的人设，游戏会根据难度强弱限制异能或封印道具。一次团队游戏可以抵消当月的常规游戏，但不可累积到下月。”团队里负责情报的傅深寒介绍道。 　　“不过影影现在还是走常规或者集结任务更合适吧，尤其是集结任务，拼人品嘛，影影的手气向来很好。”叶菲菲说。 　　乔君影没有说话，她耐心地听着队友们给她分析各种游戏模式的利弊，听着他们讨论她以后的游戏选择。 　　“当务之急还是给小影配上道具，”宁望嗓音轻缓，不急不躁，“木系异能日后可守可攻，但在长成之前，攻击、防守还有空间类的道具都不能少。” 　　一个肤色白净的少年点头，乔君影记得他叫莫不问，“‘斩仙飞刀’怎么样？控人摄魂斩杀瞬间完成，主要靠意念控制不怎么需要动手的。关于空间道具的话……” 　　“我有空间道具了。”乔君影将她的“安全屋”全盘托出，包括工厂和可升级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她甚至还当场拿出了工厂产出的小蛋糕和饮料和大家分享。 　　“……你的运气还是这么让人惊叹哈。”叶菲菲尝了一口蛋糕，满足地眯起眼睛。 　　乔君影原本想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异能，锻炼体能，再与塔罗牌和斩仙飞刀进行磨合的，但脑海里混乱的记忆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就算在白天她也会时不时地昏睡过去，甚至在行动时也不例外。 　　有一次她在归墟的山路上走着路就直接睡着了，若不是山上的梧桐树伸出长长的枝叶裹住她，她大抵会摔下悬崖成为一滩肉泥吧。 　　可怕的是就这样她都没醒，窝在枝叶下睡得安稳，梧桐树任劳任怨地替她遮挡刺眼的阳光，直到周清晏出门来寻。 　　乔君影对此很担心，不知道这种随时可能睡着的情况会维持多久，要是在游戏里也这样可就完蛋了。 　　不过周清晏看起来倒是不担心的样子，他说这种游戏外的不良状态在游戏中一般都会被削减的。 　　况且——还有我在呢。 　　说这话的时候周清晏斜斜看过来，眉毛微挑唇角上扬，温暖的阳光把他长长的睫毛打成金色，眉梢眼角都写满了骄傲与肆意。 　　乔君影也笑了，她闭上眼睛任由意识回归黑暗，放心地向前倒去。 　　她知道周清晏会在她倒地之前稳稳接住她，然后带她回家，像他曾经承诺的那样。 　　当然，这么多年来他也是一直这样做的，一如往昔。 　　这天下午，乔君影正窝在一楼的沙发里跟一颗圆圆的黄棕色月季花种子较劲。 　　她现在已经能让这颗小小的种子发芽直至长出十几片细嫩的叶子了，但还是不能让它开花结果。 　　乔君影看了看散落在茶几上的各式种子，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无奈地叹气。 　　这时祁阳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放在乔君影的旁边，看见她身边的沙发上散乱地叠着几本书，《木系异能：让你成为植物的挚友》、《浅谈木系》…… 　　他忍俊不禁地摇摇头笑出了声，“咳，我已经说过了，它们暂时不会再送种子过来了。” 　　乔君影睁开眼，看见那箱子里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种子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把那些种子收进空间，各种各样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农场里堆成小山。 　　就在几天前，不知道岛上的植物们是不是集体吃错了药，开始陆陆续续地别墅运送自己的种子。 　　尤其是今天早上，别墅前的大道差点被种子淹没，乔君影在外忙活了一早上才全部收进农场。 　　祁阳抱进来的这一箱则是那些没赶上趟的植物们加送的。 　　“咳，它们其实挺开心的，嗯，能帮上你的忙。” 　　“想笑就笑，不用忍得那么辛苦。”乔君影捏起一颗新种子翻了个白眼。 　　“大家刚开始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也不用太过着急。”祁阳好不容易止住笑安抚道。 　　“我知道。” 　　话虽这么说，但乔君影还是挺焦躁的，前些日子好几人多日未归、周清晏最后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的事她还没忘记。 　　她看向天边渐渐堆积的乌云，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嘶！箐姐你踩我干什么？！ 　　陆筠箐：你是撒币吗？看不出来清晏想和小影过二人世界？带你干什么，cos一家三口么？ 　　安旭时：我没意见啊。[小声bb.jpg] 　　周清晏：呵呵。 　　陆筠箐：你已经陪了小影一场新手游戏了，知足吧！新手期的小影我也想见啊…… 　　周清晏：呵呵。 　　①斩仙飞刀部分设定参考《封神演义》 第49章 章四九 　　白玉京众人经过多次讨论， 最终决定乔君影的下一场由周清晏陪她进行一场集结游戏。 　　集结游戏与常规游戏不同，它没有关闭条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启一次， 可容纳的人数也比常规游戏多， 并且同一场集结游戏每个人最多可以进入三次。 　　由于不会关闭，所以论坛上有关于集结游戏的大量攻略，如果运气够好，集结游戏足以让玩家苟到异能升级了。 　　而最近的集结游戏是新开的， 除了论坛置顶区无发帖人的官方通知外，再无任何有用信息， 甚至连游戏名称也没有透露。 　　得到消息，乔君影用她从原来的房子带过来的电脑刷起论坛。 　　三场游戏后界面上所有的灰色区域都可以被点击了， [交易]区有很多有意思的道具，但不知道是否真实， 她也不敢贸然交易。 　　而之前的隐藏分区是[组织]。 　　[组织]分区玩家不可发帖，里面是各个组织的信息，似乎是由摩罗斯直接发布的，散人玩家可以通过这里申直接请加入。 　　乔君影一眼就在第一页看见了白玉京， 她好奇点开一看，不禁有点无语，里面的信息是一溜的[隐藏]，除了组织名外没有任何公开资料。 　　组织区每一页显示20个，页数却有999+，每个组织的人数从几人到百人不等，再加上一些不愿加入组织的独行侠和已经死亡的玩家， 没想到这个诡异的游戏居然拉了这么多人进来。 　　她眉头微蹙， 这些年加入了这么多玩家， 就没有一个人找到回去的方法么？ 　　摩罗斯游戏，到底是什么？ 　　在新集结游戏开始前，两人和队友们告了别，喂了竹月把它留在大厅后，去了位于别墅二楼会议室隔壁的组队室。 　　组队室是一间大屋子，整体色调是白色的，里面摆着十几个用白色管子连接的躺椅，每个躺椅上方悬挂着面板，非常有未来科技的感觉。 　　他们在面板上选择了集结任务，并且确认组队，在等待了几秒钟后出现在那条黑暗中的小路上。 　　乔君影睁开眼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的手里多了一把绣着小桥流水弯弯游船的素绢团扇，身上穿着黑色的左衽礼服，衣服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纹路，镶着红黑色的边。 　　她伸手摸了一下头发，原本披散的长发被用几根簪子束起，整个人显得很端庄。 　　这场游戏难道是古代背景的吗？乔君影顺着小路向前走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悠长的吟诵声，分辨不出男女，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感觉，一字一句都好像响在人的心底。 　　“……载离男女，未经娉纳，祸钟德门，奄同辞世。二姓和合好，以结冥婚，择卜良时，就今合棺。” 　　听到这乔君影的脚步顿了一下，古代冥婚的背景吗？ 　　这时她已经看见眼前的白光，便向着白光走去。 　　穿过白光，她来到一个广场上，天色十分昏暗，她看了眼手腕，显示是下午六点。 　　与他们离开白玉京的时间大体一致，因为游戏还没开始，所以数字定格住了。 　　周清晏已经到了，看见乔君影便向她走来。 　　他身上的衣服也变成黑色的古代礼服，明显与乔君影穿着的是一对，只不过没戴发冠而且是短发显得有些奇怪。 　　在场玩家的服饰都各不相同，有头上身上缠着层层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有扮成小丑的，有脸色灰暗穿着修女服饰的，有带着尖叫面具裹着一身黑袍的…… 　　乔君影环视四周，拉住周清晏宽大的袖口，“百鬼夜行？主题是化妆舞会吗，那看来我们是扮的鬼夫妻，想不到摩罗斯还挺懂的嘛，在路上还加了合棺的祭文。” 　　垂眸对上她笑盈盈的视线，周清晏摸了摸她挽好的发髻，“嗯。” 　　等待几分钟后，乔君影听到了久违的播报声，“欢迎来到摩罗斯集结游戏-百鬼游乐园：12小时。任务一：天亮（6：00）之前完成三项娱乐项目。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她看向周清晏，“我是天亮之前完成三个项目，你呢？” 　　周围的白雾散开，露出了一个灯火通明的游乐园，能够听见里面传来欢快的叫声笑声，在黑暗中显得非常热闹。 　　他牵着乔君影的手向游乐园的大门走去，“天亮前五个。” 　　乔君影回握住他，“那我们十二个小时要完成五项了，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项目与现实中的有什么区别。” 　　话虽说得云淡风轻，但她心里惴惴，她向来害怕游乐场的刺激项目，这次轮到游乐园主题也是倒霉，谁说她运气好的？！ 　　玩家们排着队准备进入，粗略估计约有三十多人，他们两人排在前面。 　　为了契合百鬼游乐园的名字，大门是一只恶鬼张开的血盆大口，它顶着两只黑色高大的鬼角，面色发青，神情凶狠。 　　听到身后有人说自己要完成八个项目的时候，乔君影松了口气，人果然还是要比较才知道，原来她的运气真的没有那么差。 　　她捏了一下周清晏的手，小声地问：“要是任务完不成会死吗？” 　　周清晏摇摇头轻声回复道：“不会，只是得不到相应积分而已，集结游戏的死亡率比常规要低很多，而且最早的时候是定期出现的，所以有讨巧的人一直躲在集结游戏里熬时间，后来才有了同一集结游戏只能进三次、出现时间随机的规定。” 　　乔君影现在越来越想知道摩罗斯游戏是谁设计的了，游戏里遍布杀机看似要置所有玩家于死地，但又处处留有一线生机。 　　无论是异能、道具还是集结游戏的最初设计都是想提高玩家的存活率，所以摩罗斯游戏设计者目的到底是什么？ 　　祂是想让玩家死，还是活呢？ 　　大门口的工作人员也扮成了鬼怪，穿着一袭白袍，黑色的长发向前披散遮住面孔，伸出的手背上遍布蜿蜒突出的可怖伤痕。 　　她递给乔君影一张一面印着十三个项目名称、另一面则是“百鬼游乐园”几个大字的卡片。 　　“请收好，最终结算项目数以卡片盖章数为准，请小心保管。” 　　这种措辞…… 　　难道卡片可以被转手或者抢夺？ 　　看了一眼工作人员，两人没有多话，直接走进那张丑陋的大嘴。 　　周清晏打开在大门口拿的游乐园宣传册轻笑了一下，“去摩天轮怎么样？六点五十开始，走快点应该来得及。” 　　知道他是顾及自己害怕那些惊险项目，但乔君影还是拒绝了，“每个项目都有固定的开放时间，又只开三次，游乐园里的大型摩天轮没有半个小时下不来吧？太浪费时间了。” 　　周清晏收起地图册牵着她向左走，“那我们去旋转茶杯吧，六点十分，这是最早的项目了。” 　　两人路过一家名叫“熊出没”的餐厅，只不过餐厅没开门，黑漆漆的房间让招牌上憨态可掬的棕熊都显得有些狰狞。 　　“熊出没？这里面不会真的有熊吧？”乔君影开玩笑地说。 　　“说不定哦，虽说集结游戏没那么危险，但还是会死人的。”周清晏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想知道的话我们回头可以来这吃饭。” 　　“算了吧。”乔君影摇动手中的团扇，带起一阵微风，如果不是任务需要，她才不想踏入这些奇怪的建筑里呢。 　　熊出没餐厅的隔壁就是旋转茶杯，大大的数字“1”立在入口处，一个六边形的大底座，各个角上个有一个茶杯，红色和绿色杯子里已经有人了。 　　乔君影拉着周清晏进了蓝色的杯子关上挡门，杯子里目测能坐四个人，没有安全杠，这或许意味着危险不会很大。 　　绿色杯子在他们左手边，上面单独坐着一个年长女性，她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女巫装扮，带着尖尖的帽子，察觉到乔君影在看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乔君影也牵动唇角笑了笑，随即移开视线，与绿色杯子相对的是红色杯子，在他们右边第二个。 　　红杯子上面坐着一个吸血鬼打扮的男人，他披着一袭黑袍闭目养神，嘴角的尖牙在灯光下泛起光泽。 　　在六点零九分的时候冲上来一对年轻男女，他们一屁股坐进绿杯子左边的黄色杯子里。 　　男的除了头上顶了两个尖尖的棕色耳朵没看出其他特别的，大概是狼人。 　　女的一袭红裙，眼睛下方蜿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嘴唇好似鲜血，妖艳得夺魂摄魄。 　　乔君影看了两眼，认出男的就是在门口说自己要完成八个项目的倒霉蛋儿，而那个女子……总给她一股熟悉的感觉。 　　在乔君影的记忆中，旋转茶杯一类的项目是底盘转动使得小茶杯围绕中心公转，同时茶杯也会自转。 　　这个加强版应该会提高速度加强晕眩？她抬手扶住把手。 　　与此同时，周清晏的手搭在乔君影身后的靠背上，身子朝她的方向歪了歪，若有若无将她护在身前。 　　刺耳的启动铃响起，乔君影看见那个红裙女人勾起红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转盘和茶杯果然同时开始转动。 　　转动带来的微风吹动着众人的发丝，乔君影扶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放松。 　　转盘还在继续加速，风渐渐大了起来，她手部用力抓紧了把手。 　　转盘转动得越来越快，带起的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乔君影眯起双眼咬紧牙关，快速旋转带来的恐惧和晕眩让她害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把晚饭吐出来。 　　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把手，指节泛起白色，在黑暗、大风和晕眩恐惧中，乔君影感到身边的人动了动，然后自己就被拥入一个带着雨后森林清香的怀抱中。 　　莫不问的后勤工作做得不错啊，这款沐浴露还挺香的。 　　她胡思乱想着，索性松开把手摸索着环上了周清晏的腰，那架势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塞进他怀里。 　　配合地将她抱紧，周清晏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宽大的袖子在身侧翻飞，将她好好地护住。 　　“别怕，我在。”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鬼夫妻？垃圾游戏你想干嘛？作死啊？！ 　　摩罗斯游戏：人家只是想给你们办场婚礼嘛嘤嘤嘤，干嘛那么凶。[哭唧唧.jpg〕 　　①团扇：宇宙初开之时，止女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议以为夫妇，又自羞耻，兄与妹上昆仑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是烟头悉合。其妹来就，兄乃结草为扇，以障其面。今人娶妇，用内外方巾花髻为扇，象其事也。《独异志》李冗 　　②黑色镶边礼服：女次，纯衣纁袡，立于房中，南面。《仪礼·士昏礼》 　　③左衽：小敛大敛，祭服不倒，皆左衽，结绞不纽。《礼记·丧大记》 　　除了亡者，左衽也有少数民族服装的意思，且现实出土的许多敛服是右衽，文中写法参考礼记。 　　④合棺祭文：载离男女，未经娉纳，祸钟德门，奄同辞世。二姓和合好，以结冥婚，择卜良时，就今合棺。 　　严娜.论冥婚的历史表现及文化意蕴[D].贵州：贵州师范大学.2016 　　写到交易帖，设定中能获得道具的四种方法就都出现了，总结一下：①游戏结束后随机掉落，例如乔乔的卡厄斯手环；②用“唯心主义创造法”将没有特异功能的物品带离游戏，例如小安的那个眼睛里划过幽光的玩偶；③与NPC交易或者采取其他手段得到本身带有特殊功能的物品，例如给乔乔的斩仙飞刀；④与其他玩家交易，例如交易帖。 　　出于私心，部分玩家的造型致敬了几部经典惊悚恐怖电影的人物形象。 　　大门的鬼是采取日本那边鬼的设定，多为头上长角，红或蓝皮肤的凶恶巨人。 　　还有以下高亮，我不支持冥婚！我不支持冥婚！我不支持现实中任何形式的冥婚！我认同冥婚是文化糟粕，文中提到冥婚是为了契合百鬼的梗，千万不要带入现实。 第50章 章五〇 　　不知过了多久， 茶杯的转动渐渐慢了下来，乔君影脸色苍白地从周清晏怀里爬起来，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衣裙。 　　或许是儿童项目的原因， 旋转茶杯上玩家全都完好无损地结束游戏， 从脸色来看倒数她最狼狈了。 　　其他玩家陆续走下底盘，乔君影刚站起来想下去，却腿部发软跌了回去。 　　正巧经过的红衣女子伸手扶了她一下，冲她眨眨眼， “小妹妹，小心呀。” 　　“谢谢。”乔君影脸色苍白。 　　其他玩家逐渐远去了， 周清晏陪着她坐在茶杯里。 　　乔君影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突然发现丢在农场里的卡片有了变化。 　　“旋转茶杯”几个字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印章， 印着“百鬼”两个字。 　　缓和了胸口的恶心感，乔君影站起来跳了跳， 冲着周清晏伸出一只手，“走吧。” 　　握住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周清晏还是有些担心，“不要再歇歇吗？反正不急的。” 　　看了眼时间， 现在差三分到六点半，乔君影回想着地图册上的内容，“六点五十摩天轮、七点二十旋转木马、七点半鬼屋、七点四十跳楼机……” 　　“我们去鬼屋吧。”她说，“三十多个玩家……” 　　“三十六，”周清晏言简意赅地说，“三十六个玩家。” 　　“嗯，三十六个玩家， 旋转茶杯上只有六个， 剩下的考虑时间和难度不是去摩天轮就是去旋转木马了吧， 再加上摩天轮那么远，可能大部分都在旋转木马那，刚刚结束茶杯的去旋转木马也来的及，那边人也太多了。” 　　这里也藏着乔君影的私心，她可不想去跳楼机。 　　“好啊。”周清晏牵着她向西走，看着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 　　两人路过亮着灯在等待中的“2”号海盗船和挂着数字“4”和“古墓惊魂”木牌的封闭建筑。 　　夜晚的游乐园点着五色的彩灯，主体是一个湖泊，娱乐项目沿着湖畔绕湖一圈，在晚风的吹拂中跟现实好像没什么区别。 　　乔君影深吸一口气，心头的恶心感终于消散，周清晏也放慢脚步陪着她慢慢走。 　　七点十分，两人终于到达“5”号鬼屋门口，之前的红衣女人看见他们笑眯眯抬起右手挥了挥，“呦！小妹妹！又见面了。” 　　周围只有那对男女坐的一个长椅，幸好椅子足够长，乔君影只能和周清晏坐了过去。 　　还有二十分钟鬼屋才开门，傻子才站着等。 　　那个女人偏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乔君影总觉得她的面容很熟悉，小声问道：“你……你们没去旋转木马？” 　　“嗯？那边人太多了嘛，而且我想跟可爱的小妹妹一起玩呀。”女人唇角勾起，声音像带着勾子似的撩人，眼下的红痕似乎有暗光闪过。 　　“……你知道我会来鬼屋？” 　　“桐姐，你别逗她了，乔乔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周清晏的声音听着有些无奈。 　　桐姐？ 　　乔君影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串联起来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看眉眼走向不正是“以人为镜”里的叶维彤吗？！ 　　只不过“以人为镜”里她的脸上没有血痕，容貌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强的侵略性。 　　她们在之前似乎也是认识的，乔君影皱着眉在脑海里翻找着。 　　叶维彤……叶维彤……叶沐桐！ 　　她眼睛突然一亮，“我想起来了，桐姐！” 　　叶沐桐微微一笑，抬手勾住乔君影的脖子，把她按进怀里，“别忘了我在游戏里叫‘叶维彤’哦，你这个让人担心的娃娃。” 　　隔着叶沐桐的胳膊和旁边的狼人男子对上视线，乔君影愣了一下，“你是……程凤鸣？” 　　狼人男子略一点头，牵了一下唇角就算是一个微笑了。 　　叶沐桐把下巴搁在乔君影的肩头，捏着她的脸感叹道：“还是女孩子抱起来手感好啊～我当初怎么没拾一个小妹妹回家呢。” 　　“桐姐……”周清晏的声音旁边传来，欲言又止。 　　“别那么小气，好不容易见到小影，让我抱抱都不行吗。”叶沐桐低头，“等游戏结束后小影跟姐姐去青鸟玩吧？白玉京风景好，我们青鸟也不差的。” 　　乔君影有些为难，她能感受到叶沐桐的善意，邀请她也不是客套话，但是万一回去后她还总是犯困…… 　　“乔乔还没恢复好，等她好了再去吧。”周清晏在一旁替她解了围。 　　“可怜的娃娃，”叶沐桐松开她，“是我考虑不周了，回头还是我去你们那看望小影吧。” 　　“对了，”叶沐桐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换了个话题，“金曜石那事，你们插手了？” 　　“嗯，”周清晏皱眉，“还个人情。” 　　“能让白玉京一次出四个人，人情不小啊。”叶沐桐笑道。 　　四个人？乔君影想到十几天前顾知行等人外出的事情，是指的那次吗？ 　　“已经结束了。”周清晏似乎不太想多谈这件事。 　　“那就好，我还怕你们管得太多把自己拉下水呢。” 　　叶沐桐也没有继续纠缠，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七点半一到，尖细的提示铃打响，眼前的鬼屋“呼”的一声打开大门，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间。 　　“走吧。” 　　进门前乔君影把团扇丢进空间，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前台，“没有手电筒吗？” 　　“玩鬼屋诶！要个锤子的手电筒！”叶沐桐夸张地说，“空手进才刺激！” 　　在他们四个都踏进大门后，“碰”的一声，鬼屋的大门猛地关上了，他们被留在小小的空房间里。 　　不知从黑暗的哪个角落传出细碎幽咽的声响，像老鼠啃噬，像虫蚁爬行，又像暗夜里的窃窃私语。 　　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阴风，带着尘朽的气息，吹得人骨子里发寒。 　　乔君影不禁打了个哆嗦，她默默抱紧周清晏的手臂。 　　“你走最后。”叶沐桐说。 　　程凤鸣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满不在意地站到最后。 　　深吸一口气，叶沐桐右手按在了面前的小门上，“我开门了。” 　　“吱——” 　　老朽的木门发出迟缓的声音，被缓缓推开了，眼前出现一条狭长黑暗的通道。 　　两边都是粗糙的暗红色砖墙，砖墙上燃着几根白色蜡烛，寂静的走廊里只回荡着他们四个人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前面的叶沐桐就停了下来，她用力推了推面前的砖墙，“没路了。” 　　这几步路也没有遇见鬼怪，乔君影一直提着的心脏略微放松下来，她松开周清晏的胳膊，四人散开细细摸索着两边的墙壁。 　　墙壁的红砖很粗糙，部分已经风化了，用手一按就漱漱地掉渣。 　　“这边。” 　　听见程凤鸣的声音，乔君影一扭头就看见他站在走廊的中间，他的手指在轻轻抚摸面前的红砖。 　　不知按了哪一个触动机关，面前砖墙上的尘土滑落，灰尘四散。 　　“咳、咳咳……” 　　等到尘埃落定后，众人借着跳动的烛火才看清墙壁上竟印着两排字母，字母的下方是可以按动的从A到Z的密码盘。 　　看来只有通过上排字母解出密码，他们才能离开这个走廊了。 　　“我们来的应该是鬼屋，不是密室逃脱吧？”叶沐桐随口抱怨道，她非常不喜欢解谜之类的活动，尤其是密码相关的。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也不打算轻易放掉鬼屋这个项目，还是仔细看起了上方的密文。 　　The rail fence cipher：2 　　KAAMAMMPIPRRNLNGTB 　　“栅栏密码？” 　　乔君影看着这个题目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她还没搬到白玉京之前就在看的吗？真是太巧了。 　　栅栏密码是将要加密的明文分成若干组，然后将每组的第一个字母连起来形成无规律的内容。 　　数字2应该代表这里用的是最常见的2栏的栅栏密码。 　　听完乔君影的解释，叶沐桐喃喃道：“那么把加密的步骤倒过来就能恢复明文了……” 　　先将这一串字母从中间分成两段，就能得到两行密文。 　　KAAMAMMPI 　　PRRNLNGTB 　　最后将两行密文按照S型排列即可恢复出明文：KPARARMNALMNMGPTIB。 　　让人失望的是这还是一串无意义的乱码，叶沐桐试着在密码盘上按出明文，走廊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反应。 　　乔君影皱眉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尘土中写出的字母，如果能是被打乱顺序的、能组成一些有意义的单词或句子的话，这里面的元音字母也太少了一些，而且AR、MN的组合出现了两次，或许这段字符还被加密了一次。 　　如果先将AR、MN分隔出来…… 　　她在字母之间加上了逗号以示分隔：KP，AR，AR，MN，AL，MN，MGPTIB。 　　在乔君影还在皱眉思索时，身后传来周清晏的声音。 　　“元素符号？”他说。 　　乔君影眼前一亮，她怎么没发现呢！ 　　她在下方按照元素符号的写法将字母重新罗列：K，P，Ar，Ar，Mn，Al，Mn，Mg，P，Ti，B。 　　她敏锐地发觉这些元素的原子序数均小于26，而英文中一共有26个字母。 　　这时乔君影不得不庆幸自己作为一个理科生，还是好好地背过元化学素周期表前30的。 　　将以上化学元素转换为它们各自的原子序数就可得出一串数字：19，15，18，18，25，13，25，12，15，22，5。 　　再将数字转化成对应的英文字母：SORRYMYLOVE。 　　程凤鸣将字母输入密码盘，面前的砖墙向两侧打开，在飞扬的尘土中显露出一人大小的空当。 　　他抬手挥了挥眼前的灰尘，抬腿走了进去，剩下三人也紧随其后正式进入鬼屋的范围。 　　作者有话说： 　　叶沐桐：又遇见我喜欢的小娃娃了，rua她！ 　　乔君影：……狼耳朵是真的么，想捏。 　　程凤鸣：……可以。 　　周清晏：可恨我为什么没长耳朵！ 第51章 章五一 　　墙内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地上铺着暗红色的毛毡地毯，中间有一个木质长桌，两边各摆放着三把椅子。 　　叶沐桐摸索着打开墙上的开关， 头顶的大吊灯闪烁几下， 彻底熄灭了。 　　但鬼屋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墙角贴着一圈幽绿色的光带，绿光中影影绰绰的家具显得很吓人。 　　墙上挂着几幅画像，上面的人脸都变成了幽绿色， 唇角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最大的一张应该是全家福，这一家是一对父母带着两个孩子， 大的那个看着六七岁，小的还是被抱在手里的婴儿。 　　除此之外还有丈夫和妻子的一些单人照， 丈夫的单人照中总是有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结合之前的密码， 男主人大概率是个化学家。 　　从某种角度看过去，画面上的人似乎都变成了骷髅，乍一看吓得乔君影抖了抖。 　　另一面墙上的挂钟发出指针走动的声音，似乎敲响了生命的倒计时。 　　四人散开寻找出口， 乔君影准备去开走廊对面的门，这时身边的墙壁突然打开，弹出一个鬼叫的骷髅头！ 　　那个骷髅头做得很逼真，她直接和它空洞洞的眼眶对上了视线，里面似有幽光闪过，她甚至能看见它脑壳上雕着的清晰的大脑回沟。 　　“啊！” 　　乔君影顿时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她后退几步撞倒了一把椅子， 那椅子像玻璃似的摔在地上碎成小块。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 一下下撞得胸腔隐隐作痛。 　　这似乎拉动了什么开关， 一时间屋子里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弄得人头皮发麻。 　　“乔乔？”周清晏跑过来扶住她，检查了那个还在晃动的骷髅头，“只是模型，没事的。” 　　乔君影点头，她缓了缓神，接着打开正对走廊的那扇门，里面是厨房，橱柜长时间无人打开，已经结了厚厚的蛛网，有黑色的小虫子在角落爬动。 　　就在她确定里面没有门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一股冰冷的力量扼住她的喉咙，然后整个人被无声无息地扯进屋里。 　　被紧紧扼住脖子的乔君影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挣脱不开，她在幽光中无助地扭动挣扎着，撞到柜门发出几声闷响。 　　失去支撑的房门缓缓转动，在一声细小的弹响后合上了。 　　“乔乔！” 　　落后几步的周清晏敏锐地发觉不对，扑过来重新打开房门。 　　只见乔君影靠在墙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带着繁复花纹的斩仙飞刀插在她身后的墙上微微颤动。 　　“还好吗？”周清晏急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没事吧？”叶沐桐听见动静也跑过来，担忧地蹲在她面前。 　　乔君影还在不停地咳嗽，她涨红着脸摇头，“没……咳咳……没事，咳咳。”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乔君影撑着周清晏的手臂站起来，三人走回大厅。 　　“刚刚那个鬼怪，咳，是透明的！” 　　“透明的？” 　　叶沐桐皱眉，和周清晏对视一眼提高警惕。 　　“没了，也没有出口。” 　　程凤鸣将厨房仔细搜寻了一遍，带着斩仙飞刀回到大厅还给乔君影。 　　这次由程凤鸣打头，四人打开大厅内剩下的那一个房间。 　　一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一群被打扰了的苍蝇瞬间炸开，带着令人厌恶的嗡嗡声，几人抬手挡住了脸。 　　屋里的灯带终于亮起，苍蝇也没之前那么密集，他们放下手看见房间中间是一张双人床，这里应该是男女主人的主卧。 　　一个男人姿态扭曲的面朝下倒在床边，不，或许称之为组成男人的肉块更加准确。 　　切口并没有按着关节来，但断口干脆利落，能够看见整齐的骨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能办到的。 　　地毯吸收了大量的血液近乎变成黑色，墙上、甚至连天花板上也有喷溅的黑点，看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虐杀。 　　叶沐桐用床单角包住手拎起那个人头，赫然是画像里男主人的那张脸！ 　　所以这个鬼屋的背景是灭门惨案吗？不然谁会下这样的狠手，杀人不解气还要分尸？ 　　乔君影突然想起进门的密码，嗯，杀夫案也有可能，毕竟恐怖游戏里的NPC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 　　在被攻击一次过后，她竟也不那么害怕了。 　　虽然不知道之前那个鬼怪是因为斩仙飞刀还是有人出现才离开的，但房间里就这么大，不论是控制飞刀还是队友赶到都花不了几秒种，只要不出现新的鬼怪，就死不了人。 　　只要不死她就不担心了，至于被掐么……乔君影表示习惯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卧室里的门还挺多，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以外还有四扇，众人便一人一扇打开查看。 　　乔君影开的这个是浴室，与厨房一样的老旧，镜子上裂了几条大缝，将她映在上面的脸切成了好几块。 　　镜子中似有灰影飘过，她猛地回头，身后一片安静，队友们都在各自的屋子里走动。 　　洗手池里积着黑色的污渍，她心神一动打开水龙头，从中流出的水是鲜红色的，还混着头发碎肉之类的人体组织。 　　在验证了“开水龙头必流血水”的恐怖片定律后，乔君影心满意足地关上水龙头准备离开，这时熟悉的窒息感又出现了。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摔进了浴缸。 　　“嘶！” 　　她的后背重重砸到缸壁，后脑撞得生疼，挣扎着却怎么也摸不到浴缸边缘，这个浴缸之前看上去也没有这么深啊。 　　意识模糊间眼前似乎浮现出一行扭曲的红字：快逃！镜里有鬼！ 　　她努力把脏话憋了回去，这只鬼是逮着她一只羊薅上瘾了是吗？懂不懂得什么叫可持续发展啊？！ 　　几秒钟后又是一样的桥段，周清晏冲进来只看见靠在浴缸里捂着脖子咳嗽的乔君影和钉在墙上微微颤动的飞刀。 　　青色的指痕在略微苍白的皮肤的映衬下本来就很明显，再加上被掐了两次，乔君影的脖子上的青紫痕迹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她凝聚力气拔下墙上的飞刀抬起头，就看见周清晏扭成麻花的眉头，想笑但又止不住地咳，涨得满脸通红。 　　叶沐桐叹气道：“这鬼东西怎么老是去找小影啊，大家先别分开了。” 　　顺着周清晏拉她的动作站起来，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乔君影闻言有些担忧。 　　不分开意味着他们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通关，“程凤……咳，程宇不是有八个项目吗？来得急吗？” 　　程凤鸣倒是很平静地抛出两个字：“没事。” 　　“完不成又没惩罚，反正集结游戏是给大家放松的嘛，无所谓了。”叶沐桐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 　　“嗯。” 　　程凤鸣点头，他是真的不在意什么积分奖励的，那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只是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浴室旁边是书房，里面有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柜，满满当当塞满了图书，引得乔君影看了好几眼。 　　正对著书柜的是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些手稿和一个黑色的老式旋转盘电话，书房中间有几把椅子围着一个小茶几。 　　不过屋子里并没有任何化学试剂或者用具，根据客厅的单人画，男主人应该还有自己的实验室才对。 　　四个人摸遍了书房每一个装饰，甚至将天花板上的吊灯都拆了下来，也没能找到任何机关，只能无奈地退了出去。 　　乔君影纠结了好久，终于咬牙跑回书房，将靠墙的大书柜收了起来。 　　她小跑回到卧室有些内疚地看了看碎成几块的男主人，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拜了拜。 　　“对不起对不起，等我们通关游戏刷新的时候你就有新的书架了哈，对不起。” 　　“乔乔？”周清晏靠在书房对面的门框上等她，而另外两人已经在门内了。 　　“来了！” 　　对面是一间婴儿房，地上铺着彩色的泡沫地垫，一张婴儿小床上罩着天蓝色的被子，被子微微鼓起。 　　靠墙还有一张单人床，被子被整齐地叠放好，看来是这家大女儿和小儿子的房间了。 　　乔君影挤进屋子小步蹭到叶沐桐身边，“桐姐，我刚刚拿了书房里的书，回头分你们一半哦。” 　　她美滋滋地想，自己和周清晏是白玉京的，叶沐桐和程凤鸣是青鸟的，这些书两个组织平分正好，她刚刚随手翻了翻，上面还有很男主人的多批注呢。 　　书和笔记就当是掐她的歉礼了，这波完美！ 　　看了她一眼，叶沐桐有些好笑地说：“逮着游戏里的书就往家搬的习惯还没变哈？不用分了，要是想看我们直接去白玉京找你就是了。” 　　乔君影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满足地眯起眼睛，“谢谢桐姐！” 　　“小事，不用谢。”摸摸她的头发，叶沐桐好笑地摇头。 　　她们在这说话，一边的程凤鸣没有闲着，他一把掀开罩在婴儿车上的小被子，露出下面小小的尸体。 　　婴儿的啼哭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众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循声看去。 　　婴儿小小的身体脸部青紫，唇部带着伤痕，可能是被捂死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就是他的啼哭过于刺耳了。 　　程凤鸣给婴儿重新盖上被子，哭声瞬间停止，他顿了一下，又掀开被子，婴儿的啼哭重新响起。 　　放下被子，哭声停止，拉开被子，哭声又响起。 　　剩下的人神情微妙地看着他反复了好几遍，最后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地替小婴儿盖好被子，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 　　最后一个门后面是一个储物间，地上铺着地毯，角落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几人对视一眼有些惊奇，这真的不是密室逃脱吗？ 　　他们只见到了男主人和小儿子的尸体，女主人和大女儿在哪里呢？屋子里一定还有其他的隐藏空间。 　　乔君影打开箱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烧杯量筒等器皿。 　　她又想到了大厅挂着的男主人单人画像里的玻璃器皿，这里应该至少还有一个实验室才对。 　　实验室原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但男主人的实验室被藏起来了，入口要掩人耳目，大概率在杂物间里。 　　在乔君影还在扒拉角落的箱子时，头顶原本昏黄的灯突然熄灭了，她回头的刹那，似乎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灰色的影子。 　　在异变发生的瞬间，周清晏的衣袖翻飞，像只大鸟一样扑来，一把抓住乔君影的手。 　　灯光亮起时，门外没有影子，门内也只有他们四人。 　　灯光再次熄灭，乔君影又看见了那个人影，只不过这次它已经踏入了杂物间。 　　灯光再次亮起，除了他们外还是什么都没有，就在灯光明明暗暗间，几人看着那个影子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乔君影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的热源就突然消失了。 　　“清晏？” 　　“桐姐？” 　　“程宇？” 　　在黑暗中摸索一圈，乔君影发现她还在杂物间里，而其他人都消失不见了。 　　她敏锐地发现箱子上的灰尘都没了，唤出斩仙飞刀护在自己身侧，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杂物间的门。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瞬她感觉脑后一痛，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反正几秒钟你又掐不死我，爱掐不掐。 　　周清晏：哪只鬼作妖了！当我是死的吗？！ 　　…… 　　乔君影：emmm……怎么又是我，狗东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小老弟你问题很大哦。 　　鬼：你是在教我做事？ 　　之前玩过这种把出口设置得很隐蔽的鬼屋，然后就和闺蜜在里面迷路了，特别特别吓人，搞得我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去鬼屋玩了。 第52章 章五二 　　一阵巨大的疼痛从身体各处袭来， 乔君影挣扎着恢复意识，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重重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 　　她想要躲避，但可能是因为太痛太虚弱了， 整个人动弹不得， 只能用双臂勉强护住头部，努力把自己缩进墙角。 　　不知过了多久，乔君影听到一阵铃声响起，上方的人终于停止了施暴。 　　乔君影感觉胳膊上一个刺痛， 之后就是一阵凉意顺着血管进入身体，似乎被注射了什么液体。 　　那个人抱住她放到膝头， 用手轻柔地梳理她如同杂草的头发，手上的老茧摩挲着她的脸颊， 温柔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别怕……别怕……很快就好了……爸爸很快就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了……”他用诡异轻柔的语调在她耳边呢喃，皮肤像是被蛇信子扫过一样，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过了一会儿乔君影被放下来，她听见他离开的的声音松了口气。 　　疼痛从四肢百骸涌上来，乔君影爬起来，忍着疼打量四周的环境。 　　她正处在一个空荡的小隔间里， 除了她、头顶上的灯、墙上的钟和两扇门外别无其他，两扇门分别在不同台阶通往的天花板上且都上了锁。 　　乔君影心念一动，斩仙飞刀没有反应，她闭上眼睛，脑海里的农场图标也找不到了，而她瘦弱的身体根本打不开门锁。 　　她有些慌乱，身上的黑色裙袍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染着污渍和血迹、下摆破破烂烂的白色衣裙。 　　衣裙下的布满青痕瘀伤的身体很瘦小， 怎么看都不像是二十多岁的人。 　　而那双手…… 　　她看了一眼就反胃得想吐， 但胃里空荡荡的，只能跪在地上干呕。 　　那双手几乎不能被称为手，皮肤都没了，露出嫩红色的肉，指尖上布满细细小小的孔洞，而掌心上的小孔洞已经染上不详的黑紫色，看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闭着眼把手背在身后，乔君影想到刚刚她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她是在经历过去的事情吗？ 　　不知道男主人受了什么刺激，不仅殴打女儿，甚至残忍地把她当作自己的试验品！ 　　乔君影还没忘记他们需要找的隐藏空间，应该就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两扇门都被锁死，她安静地坐在角落保存体力，等着男主人或者其他人回来。 　　没想到一等就是好久，墙上的钟走了四圈半，而她也有两天多没有摄入任何水分或食物了。 　　她的嘴唇发干起皮，皮肤变得干燥显出白色的纹路，眼前阵阵发晕，身上发冷，把自己缩成一团。 　　乔君影暗叫倒霉，大女儿不会是脱水死的吧，她来这么一趟什么都没做呢就要死回去了？ 　　虽然她一遍遍掐着自己的大腿想要保持意识清醒，但最终还是失去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等她再次睁眼，又回到那个储物间，角落的箱子还是之前打开的模样。 　　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落在自己的指尖，指若青葱，皮肤完好，哪有幻境里那副可怖的样子。 　　剩下三个人倒在地上，乔君影试了试鼻息松口气，看来他们还在游戏的幻境里走剧情。 　　从农场里拿出提前准备的瓶装水，她默默灌了小半瓶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又吃了块巧克力，乔君影摸摸肚子，虽然只是幻境，但饥饿滋味可真不好受，她最后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内脏消化掉。 　　乔君影想到了那个小黑屋的两扇门都在台阶之上，那它应该是在地下才对。 　　地下啊…… 　　她的视线逐渐下移，看见地板上铺着的地毯微微挑眉，不会就在这下面吧？ 　　事不宜迟，她立刻动手把其他三个人拖到一边，中间倒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在她拖着程凤鸣移动时，手上的人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 　　乔君影低头对上他冷静的视线吓得几乎是窜起来，不知为什么在他的目光下有种做了坏事心虚的感觉。 　　“你、你醒啦？”乔君影磕磕绊绊地跟他打招呼。 　　“嗯。”程凤鸣随意地坐在地上。 　　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她暗暗叫苦，为什么那两个人还不醒来，“你刚刚也经历了他们死前的事了吗？” 　　他点头，幅度很小，“男主人。” 　　“那他是怎么死的？”乔君影努力笑了笑，“我是大女儿，可惜她是脱水死在小黑屋里，什么都不知道。” 　　“抱歉，打你的人，是我。”程凤鸣盯着她突然说。 　　“那是回溯嘛，你又没法控制身体，不用道歉。” 　　她的视线挪到另两个人身上，期盼能再醒过来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实在太尴尬了。 　　程凤鸣的话很少，也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看着很冷漠，所以人多热闹的时候很难发现他看人其实很专注。 　　像现在，被他看着的乔君影就感觉如芒在背，好像怎么样都不对劲，怪不得之前安旭时会吐槽他特别不习惯和程凤鸣单独合作了。 　　好在没过多久叶沐桐就醒来了，没过几秒钟周清晏也睁开了眼。 　　“我明白了，”叶沐桐说，“男主人在被人抢了实验成果后就变得偏执，开始用大女儿做人体实验，还家暴妻子和孩子。女主人在多年折磨之下精神失常，在一个晚上失手捂死儿子，儿子变成鬼怪，男主人有一次出门前忘记把大女儿放出来，女儿脱水而死。变成鬼怪的儿子虐杀了父亲，最后女主人在疯癫中失足摔死。” 　　话音刚落，杂物间里原地起了阴风，墙壁中伸出无数没有皮肤带着孔洞的手臂拉扯他们的衣服。 　　叶沐桐挥刀，一道寒光闪过，几只胳膊掉了下来，墙壁淅淅沥沥滴着鲜血。 　　掉落的胳膊也不安分，它们的指尖敲打着地面以此移动，血液顺着断口流下，断臂高高跃起直扑向他们的脖颈。 　　一旁的程凤鸣掀起地毯，露出下面闭合的木门，门上有一个钥匙孔。 　　周清晏左手撑伞把断臂挡在伞外，右手按在钥匙孔上，几秒钟后眼前的木门像折纸一样，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在他的手下展开，露出下方的台阶。 　　楼梯底下是乔君影呆的那个小黑屋，屋子里有两具尸骨，一个是脱水而死的女儿，另一个是失足摔断脖子的女主人。 　　鲜血从断骨戳破的皮肤里流出来，在她的身下漫延，已经氧化变得漆黑一片。 　　四人垫着脚尖走过，断臂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跟在后面。 　　周清晏如法炮制地打开另一扇门，惨白的灯光穿过破口划破昏暗的地下室，那几只断臂像见了光的耗子四散而去。 　　上方是一个实验室，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实验台，靠墙的架子上摆着装有各色液体的瓶子，隐约可见有灰色的影子在室内浮动。 　　在实验室的另一边有一扇金属门，应该就是鬼屋的出口了。 　　“唔！” 　　乔君影突然呜咽一声，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她在心里呼唤着飞刀，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见周清晏焦急的神情。 　　“咳、咳咳……” 　　她跪伏在周清晏怀里不住地咳嗽着，生理性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看架势是要把心脏都咳出来才算完。 　　在泪光中她看见有白色的冰从程凤鸣的脚下飞快蔓延，顺着墙壁、桌角和置物架爬升，把整个空间冻了个结结实实。 　　就连那几个黑影都被冻成了大冰块，老老实实地伫立在实验台旁动弹不得。 　　冰柱从地上升起，全力撞向金属门，在飞溅的碎冰中冲撞出一个整齐的圆形缺口。 　　外面果然是游乐园的走道，乔君影看见在自己的卡片上，鬼屋的字样上也浮现出“百鬼”印章。 　　现在差五分八点半，他们在鬼屋里呆了五十五分钟。 　　“下一个去幽暗河谷吧？九点开始。”叶沐桐翻着手里的宣传册说道。 　　其他人当然没有异议，从洗手间出来的众人自然而然地组队行动。 　　“我还蛮想试试古墓惊魂的，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叶沐桐打量着这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巨大建筑说道。 　　“半个小时有点赶，不然先去古墓惊魂？”乔君影问道。 　　“算了，那还要多等半个小时，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叶沐桐思忖再三还是否决了。 　　八点四十三分，四人到达3号幽暗河谷的门口，还是空无一人。 　　不过这也正常，一共十三个项目，开放时间不同，运行时间也不同，再加上园区面积不小，玩家开始的选择不同，后续的项目自然也不同。 　　幽暗河谷是在湖泊的边缘圈了一块地，除了最初的一段平缓轨道和最后一次的下滑轨道外，其他的都隐藏在黑色的岩石布景中无法看见。 　　单看最后的下滑轨道也很吓人了，目测有近三十米高，水流哗啦啦地顺着轨道欢快地奔涌而下。 　　幽暗河谷临近的岸边是海盗船，很巧的是八点三十第一场的海盗船现在正在运行。 　　可惜由于游戏的屏蔽作用，隔着层层绿植的几人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只能看见巨大的机械船左右摇晃，两边最高能到达90度。 　　虽然看不清内部，但声音并没有被屏蔽掉，能听见那边嘈杂的打杀声，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血气顺着微风飘过来。 　　“海盗船上不会真的有海盗吧？”乔君影笑道。 　　叶沐桐眯着眼看向那边，“要是有就让小程上，冰系群攻简直不要太好用哦。” 　　“有。”程凤鸣说，“旋转茶杯的杯壁上写了‘小心海盗’。” 　　乔君影惊奇地看了他几眼，刚刚程凤鸣是不是翻了个白眼？真稀罕啊。 　　幽暗河谷的船只很大，一共六排，一排正好四个位置。 　　四个人坐到第二排，叶沐桐和乔君影在中间，两个男人分别在两边，他们扣上位于腰上的安全带等待游戏开始。 　　在打铃前他们倒是等到了两个新玩家，一位穿着染血护士服的黑发女士和一个披着浅金色长发露出尖耳的精灵少女，她们坐在第三排的中间两个位置。 　　一到九点，随着刺耳的提示铃声响起，幽暗河谷的轨道两侧亮起幽绿色的光芒，游船在链条的带动下开始缓缓前行。 　　在拐了一个U型弯道后游船驶进黑暗，在两岸闪烁的灯光下能看见身侧高高的岩石，上方间或布置着绿色植物，能隐约听见远方传来的虎啸猿啼。 　　游戏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鬼屋名不副实嘛，除了我被掐了三次外一个鬼都没见到！差评！ 　　周清晏：被掐还不够啊？你还想要多刺激？[心疼.jpg] 　　鬼*4：明明最后一个实验室才是大场面的！还没动手就被冻住怪我们喽？ 　　叶沐桐：我说过冰系群攻很有效的。[得意.jpg] 　　程·MVP·凤鸣：[脸红.jpg] 第53章 章五三 　　游船开始爬升， 乔君影搭在前座上的手微微用力，从左边伸出一只手在她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 　　她向左看去，叶沐桐看着前方， 红唇一勾， 又拍了拍她的手，“别怕。” 　　乔君影有点无奈，她其实不是害怕，只是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有些紧张而已。 　　她真正害怕的是像过山车跳楼机那样的刺激项目， 一想到他们要陪程凤鸣完成八个，那些刺激项目不可能完全避开， 乔君影就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了。 　　船只爬升了一小段就顺着轨道下滑了，经过小小的一段滑坡溅起小小的水花。 　　船慢慢转了个弯， 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远方的吼叫从起初的悠远变得有些幽怨， 又变成凄惨的鬼哭狼嚎，众人借着洞内闪烁的幽绿色灯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吱——” 　　犹如指甲刮蹭黑板的声音从船两侧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清晏侧头看了一眼，右手中出现一杆黑色的长/枪， 闪着寒光的枪尖向下冲破水流，挑起一个手臂长短的小怪物。 　　小怪物的头像是人头，但没有眼睛和鼻子，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张大嘴咧到耳根，像蛇一样的前端分叉的细舌从尖牙中伸出来，后方则是蛇一样披着鳞的身体，乍一看有些像小岛国传说中的怪物“濡女”。 　　被挂在刀尖上的怪物还没有死， 它向船上的人甩动尾巴， 发出尖细的嘶叫声， 似乎想要攻击他们，身后传来两个女生的尖叫，乔君影攥紧了周清晏宽大的衣袖。 　　“下面好多这种小东西在啃食船壁。”周清晏说着手部用力，枪身在半空一挥划出一个半圆，小怪物被甩出去重重地砸在岩壁上，滚落在岸边不动了。 　　与此同时，程凤鸣也向外看了一眼，厚厚的冰层从他按在船沿的手掌下蔓延开，顺着船壁裹了一圈，令人烦躁的声音消失了，周清晏见状收起长/枪。 　　游船继续在幽光下不紧不慢地漂行着，乔君影悄悄靠近周清晏小声地问道：“刚刚那个就是‘非命’吗？” 　　“嗯。”周清晏低声应答，反手把一把短刀放在她膝上。 　　摸了摸刀鞘上的竹叶纹路，乔君影将短刀举在胸前，右手握住刀把向外用力，闪着寒光的刀身映出她的面容。 　　通过刀身的反射，看见身后两人的视线也落在短刀上，她顿了顿归刀入鞘还给周清晏，“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后面的视线，他只是轻声应和道：“好呀。” 　　船身一个震动，在一片开阔的水面尽头停顿了一下，开始向上爬行，这次的爬行角度要比之前的大得多。 　　到了一定高度后船继续水平行驶，这里的空间比下方狭仄的多，两边的石壁几乎要碰到船侧的冰层。 　　上方长长短短的锥形岩石有些像钟乳石，看得人心里发毛，生怕它们掉下来把自己扎成刺猬。 　　乔君影心想他们的运气总不会那么差的，然而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要心存侥幸，就在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的时候，听到上方传来清脆的开裂声。 　　“……不是吧……”乔君影喃喃着抬起头看着上方。 　　“咔嚓咔嚓——” 　　她瞬间放大的黑色瞳孔在接连不断的声音中映出向下降落的锥尖，映出隐隐的红色。 　　从一边飞出白色的冰棱将钟乳石撞到后边，摔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浪花。 　　这似乎吹响了冲锋的集结号，上方的锥形钟乳石纷纷向下坠落。 　　霎时间，整个隧道里石头崩裂声、冰凌与钟乳石的撞击声、水花飞溅的声音混着女子的叫声响成一片。 　　周清晏的左臂环过乔君影的肩膀，手里撑着一把金属大伞，掉落的碎冰和水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给人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看看右边的周清晏，再看看一同躲在伞下的叶沐桐，又低头看看被好好护在中间的自己，乔君影突然觉得良心有些痛，她抬手指了指伞外的程凤鸣，“不用管他吗？” 　　叶沐桐扬眉一笑，“不用！一个控冰的能让自己被水溅到就有鬼了好吗，我看他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 　　乔君影总感觉程凤鸣刚刚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幽怨，但她对上叶沐桐似乎带着幽光的眼眸，便默默闭上了嘴。 　　她清楚地明白，小明的爷爷能活到九十九就是因为不多管闲事。 　　船只终于驶过这一片钟乳石林，周清晏也收回了大伞，一旁的程凤鸣看过来的表情似乎有些艳羡。 　　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周清晏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别看了，再看你也用不了它。” 　　程凤鸣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船身又是一顿开始爬升，乔君影察觉到这次爬升比之前两次都要快，她想到外面那个近三十米高的滑道双手扣紧了前面的椅背，要来了吗？ 　　加速升到顶部的船慢慢减速，晃晃悠悠地漂向前方，乔君影已经能看见前方的洞口，她的手心出了一层汗，握着栏杆的手都在打滑。 　　在她紧张的目光中，船终于漂到洞外，顺着水波前后晃动。 　　似乎过去了几分钟，又好似只过了几秒，船头向下倾斜，在重力的作用下猛地下坠！ 　　乔君影感觉自己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她紧紧咬着牙根，听见后面传来女生的尖叫，而自己的叫声却堆在喉咙里出不来。 　　剧烈的风带着她宽大的袍子向上翻飞，巨大的风声鼓动着耳膜，要不是腰间的安全带，她一定会飞起来。 　　她努力抵抗着飓风，整个人缩成虾子状，额头紧紧贴在扒着前排椅背的双手上，耳边只能听见剧烈的风声。 　　也不知道头上的簪子会不会掉，在猛烈的下坠中乔君影的思维彻底放空了。 　　船只终于砸到轨道底部，那瞬间她的心跳差点停止，她听见巨大的水声，以现实的经验接下来一定是巨浪拍进船只，把他们统统淋成落汤鸡。 　　没有穿雨衣真是失策，乔君影心想，可惜了身上这件这么好看的衣服。 　　等了几秒钟却没有水花落下，她慢慢抬起头顿时屏住了呼吸。 　　立在他们船外的是很长一段沿着轨道的浪花形冰雕，晶莹剔透，船只行驶在其中，像是童话里描绘的一样美好，身后传来女孩的惊呼和兴奋的窃窃私语。 　　乔君影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静静等待船只把他们带到终点。 　　与此同时，在她的空间里，“百鬼”两字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卡片印着的“幽暗河谷”四个字上。 　　在乔君影扶着周清晏的手上岸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电子音。 　　“叮咚！恭喜完成任务一，任务二：请回答‘我的小马跑得快，迈过火焰跨过海’的出现地及指向地的序号，注：需要玩家亲身经历。” 　　她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没有多话上了岸，现在是九点二十，快一点还能赶上九点半的古墓惊魂。 　　四个人没有停顿走向古墓惊魂，乔君影注意到那两个女孩也推推攘攘地缀在后面。 　　“你们之前有没有看见钟乳石上的红字？”乔君影问，“我好像看见了‘镜鬼爱玩捉迷藏’。” 　　“暴躁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和他们可怜的儿女。” 　　“我的小马跑得快，迈过火焰跨过海。” 　　“黑暗中的鬼哭狼嚎。” 　　“身临其境的场景再现。” 　　“我的任务一只要三个项目，刚刚更新的任务二是问答类的，要说出它给出的线索的出现地及指向地的序号，并且两个地方都要玩过才可以。”乔君影说。 　　叶沐桐打了个响指停下脚步，“OK，那你那个线索让我们去玩哪一个？” 　　乔君影赶紧拉着她往前走，“是‘我的小马’，应该是旋转木马，下一场在十一点二十，不急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程……宇说旋转茶杯那里也有线索？除了‘小心海盗’外还有什么啊？” 　　“‘十岁莉莉最喜欢的茶杯游戏’、‘爸爸不要打我’、‘摩天轮的浪漫约定’。”程凤鸣回答道。 　　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乔君影还有别的疑问，“你在哪看见的啊，为什么我没看见？” 　　“茶杯外侧，开始后才有的。”程凤鸣言简意赅道。 　　“你那时都恨不得钻进小晏的衣服里了，能看见什么啊？”叶沐桐毫不犹豫地嘲笑她。 　　“我！我……”乔君影被臊地说不出话，潮红顺着脖子爬上脸颊，她单手抬起捂住了脸，“你好讨厌啊。”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闹着很快到了4号古墓惊魂项目门口，这才看清了下方的小字：密室逃脱。 　　叶沐桐一愣，“摩罗斯是在玩我吗？密室逃脱几个字也不写大点，我还以为是坐观光车的那种呢。” 　　憋着笑拦住叶沐桐，乔君影漫不经心扫视大门，推着她的后背走了进去，“不准跑！项目要开始了。” 　　九点半，提示铃准时响起，大门“碰”的一声重重关闭，众人陷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摩罗斯游戏：欢迎来到密室逃脱之古墓惊魂！ 　　叶沐桐：喵喵喵？全天下谁不知道老娘讨厌密室逃脱？！ 　　乔君影：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跑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快进去！ 　　①濡女：古时在日本新潟县和福岛县流传较为广泛的妖怪，其形象为人面蛇身、裂口、尖牙，有着像蛇一样分叉的舌头，整个身体浸在水中，所以被称为濡女。它通常出现在海上，还有传说说它是海的灵魂，不过每次它一出现都会引起海难，有时也在海边或渔村现身，被人们视为凶恶的妖怪。《百鬼夜行：鸟山石燕传世作品集》，[日]鸟山石燕；编者宫竹正。 　　②非命：《墨子》中的一篇，针对儒家“天命”思想和贵贱等差观念而提出的，提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的生存态度，鼓励人们强力从事、改变现世中的不平等状态。百度百科 　　③墨菲定律：由爱德华·墨菲（Edward A.Murphy）提出，亦称墨菲法则、墨菲定理。原文为：如果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方式去做某件事情，而其中一种选择方式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做出这种选择。根本内容：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内容：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二、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百度百科 　　④小明的爷爷活到九十九是因为不多管闲事：来自网络段子，用于讽刺多管闲事的人，也有103岁的版本 　　小岛国：“小”无侮辱之意，仅指国土面积小，断句非小/岛国，而是小岛/国。 第54章 章五四 　　“咔哒”几声， 几人纷纷打开手电筒，程凤鸣依次点燃了四个墙脚摆放的人形油灯。 　　眼前的空间最显眼的就是正中间的石碑，上面以隶书刻着“大良故大将军镇远公__ __ __铭”。 　　石碑面前有一块石板， 上面又是字母板， 字母版上方刻着一串数字：9、19、9、17、7、5、6、15、5。 　　叶维彤先将这些数字按照26字母的顺序转换成字母isiqgefoe输入了字母板，只可惜周遭没有任何反应。 　　她叹了一口气离开石板，“怎么才能把这些字母转译成三个汉字的拼音呢。” 　　一般石碑后面的墓志铭会讲述墓主人的生平事迹，但转到石碑后的乔君影却愣住了， 她招呼众人来看，取代墓志铭的是一张26*26的字母表。 　　表格不可按动， 第一行是正序的A到Z，第二行的A移到了最后， 由B打头，以此类推， 最后一行的第一个字母是Z，后面则是前25个字母依序排列。 　　看过了表但暂时没有头绪，众人只得先散开四下察看，但乔君影注意到那个浅金色长发的精灵少女似乎咬了咬嘴唇， 有些欲言又止。 　　周围都是粗糙的黄土层，刻画着古朴简单的花纹。 　　不知道程凤鸣在墙角的油灯旁捣鼓了什么，只见他站起来后退几步，他面前的那面墙不断掉下黄土块，几个呼吸间墙上的花纹就变了个样。 　　墙上有两个符号，第一个符号类似于大于号，第二个是一个点加一条短横线， 完全猜不透是什么含义。 　　乔君影走到一盏油灯旁边， 发现人形铜灯可以被转动， 她看了看程凤鸣脚边的那盏灯，灯人原本扶着灯台的手直直指向中心的石碑。 　　她依葫芦画瓢地将铜人转动使之指向中心，身边的墙壁也落下土块，露出两个同样奇怪的符号。 　　第一个是圆圈上面拉出一条横线，尾部向下回勾，第二个是半圆形，下方直接拉出一个向上的小勾。 　　与此同时，其余两面墙壁也各露出隐藏的符号。 　　第三面墙上第一个像是开口向右的U，第二个则是一点加一个底部出现小勾的半圆。 　　第四面墙上第一个符号是一个左边勾起的短横，第二个是底部出现小勾的半圆。 　　乔君影发现底部带着小勾的半圆出现了三次，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就在她仔细思索时，头顶突然有灰尘掉落。 　　在她感到落灰抬起头向上看的同时，一把闪着寒光的金属大伞在眼前忽地张开，挡住视线，精准地将土块灰尘隔离在外。 　　在一阵尘土飞扬过后，上方的穹顶终于显现了真容。 　　“12345，23451，34512，45123，51234。123，变魔法；235，快来玩；242，出现了。” 　　乔君影发现第一行数字的变化规律与石碑后面的字母是一样的，说明这两句字就是解谜的关键了。 　　而根据第二句不难看出235经过123的变化成为了242，也就是说2由1变成2，3由2变成4，5由3变成2。 　　通过观察可以看出1开头的第二个数字是2，2开头的第三个数字是4，3开头的第五个数字是2。 　　因此可以知道这个密码应该是密钥为行，明文指代列，知道了加密方法倒推就能推出明文了。 　　当然由于行与列是一样的，所以密钥为列，明文为行也是一样的结果，想通了这一点的乔君影兴奋地说：“我明白了！” 　　这时那个金发少女喃喃道：“Vigenere？” 　　众人听到响声纷纷看过去，感受到视线，金发少女解释道：“维吉尼亚密码，是运用多个凯撒密码进行加密的方法……墙上的符号是平躺着的维吉尼亚密码的外语名。” 　　“所以……你会解？”叶沐桐的眼睛明显发亮。 　　“对……”金发少女迟疑地点头，“但还要先找到密钥才可以。” 　　“glory？”周清晏说，“大门上印着这个字母。” 　　“如果关键词是‘glory’的话，‘isiqgefoe’对应的密钥就是‘gloryglor’，g行的i对应c列，l行的s对应h列，o行的i对应u列……” 　　金发少女一边说一边在字母盘上按出答案：chuziyuan。 　　在众人的注视中，那三个空格渐渐染上墨色显出字来：楚子渊。 　　“原来墓主人叫楚子渊啊。”叶沐桐说。 　　与此同时，石碑后面的墙壁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 　　几人鱼贯而入，能看出墓室的封闭做的很好，空气非常稳定，甬道的壁画还是五彩斑斓的。 　　右手边第一幅壁画中心那个骑在马背上的最大的人像应该就是墓主人楚子渊了。 　　他头戴红樱冠，身披银盔甲，画师的技艺高超精妙，几乎能从画中看出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神情。 　　他的身后是一群穿着黑衣的骑马小人，再往后是一片巨大的棕色城墙，对面则是一群穿着蓝衣的骑马小人，这幅壁画描绘的应该是楚子渊带兵迎敌的战争场景。 　　左手第一幅是一群在山林中背着弓箭骑着马的人，楚子渊依然是画面的中心，纵马扬鞭，少年风流。 　　四周分散画着一些鹿、兔子、狍子等动物，在丛林深处还有几只棕熊老虎，远处还有衣着华丽的宫装家眷，似乎是围猎的场景。 　　甬道上方也有图案，绘着二十八宿天象图，有两个嵌套的圆，内圆的东方是红色的太阳，内里站着一只三足金乌，西边是白色的月亮，里面蹲着玉兔蟾蜍。 　　外圆画着四神兽与二十八星宿，并以文字标注，笔触饱满，带着梦幻的色彩。 　　在右手第二幅里，楚子渊捧着诏书跪在一个华丽的大殿中央，两侧各有两排躬身而立的黑色小人，上方端坐着一位头戴十二旒冕冠的玄衣男子，哪怕只是静止的一幅图也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咦？”一旁的叶沐桐突然出声，她打量着自己从壁画上掰下来的巴掌大的石剑。 　　乔君影看向她身边的壁画，上面已经没有楚子渊的人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八匹骏马拉着的巨大棺椁，送葬的队伍排了很长，队伍两旁跪着许多哭泣的小人。 　　棺椁盖上空着一个剑形凹槽，看大小正是叶沐桐扣出石剑留下的。 　　头顶的壁画也换了样子，主体是黑红的色调，有青面獠牙的小鬼把光着身子的人丢进油锅或者血池里，也有带着枷锁的人在刀山火海间挣扎。 　　再往前是一袭劲服张弓搭箭意气风发的楚子渊，身边簇拥着一群华服公子，远方是清点猎物的仆从。 　　走到这，无论是两侧还是头顶，壁画都变成仙界的图像。 　　左手边是乘云驾雾回首嘶吼的麒麟，右手边是气吞山河冲云而上的五爪金龙。 　　上方壁画与人间相连的地方绘着漂亮的花环，只着一身白袍的楚子渊站在悬崖上，崖边有一条金色的缎带直指苍穹。 　　缎带四周围绕着四位提灯的纱衣女子，她们似乎在为楚子渊引路。 　　缎带的尽头是半开半合的金色大门，门的两边各有一对银盔侍卫守护。 　　至此墓道已经到头了，面前是厚重的雕着花纹神兽的巨型石门。 　　石门正前方立着一个拄着长剑的空盔甲，盔甲前方有一个凸起的石台，石台上有三个凹槽。 　　两边是两个小小的剑形凹槽，中间是近似菱形的深洞。 　　叶沐桐把手上的石剑摆了上去，“咔哒”一声，石剑与凹槽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众人见状纷纷散开去寻找其他的石剑。 　　乔君影没有立刻离开，她看了一眼空盔甲拄着的长剑的剑刃，又看了看中间的菱形空当。 　　“大哥，麻烦借你宝剑一用哈。” 　　她拜了拜盔甲，伸手握住它手下的长剑，但是没有拽动。 　　“咦？”乔君影再次用力但长剑仍然纹丝不动。 　　这时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她站不住跌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盔甲飞快地举起长剑，霎时间闪着寒光的剑刃向她斩来。 　　“咣——” 　　剑刃狠狠撞上乔君影横举在身前的斩仙飞刀，她的手腕一阵剧痛被震得发麻，飞刀脱手落在地上。 　　盔甲动作不停，眼见着寒光劈到眼前，情急之下，乔君影就地一滚撞在石台下，堪堪躲开剑刃。 　　长剑劈在地上，盔甲像僵硬的人舒展身体一样动了动，发出类似关节弹响的声音。 　　它拎着剑走下岗台，剑尖拖在地上，随着它的走动隐隐擦出火花。 　　“是谁——胆敢打扰我主安眠？” 　　庄严深沉的男声从盔甲下方传来，头盔下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亮起了两簇小小的蓝色火苗。 　　乔君影躲在石桌下，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听见机关运转的声音，随即感觉身下一空，身体瞬间下坠。 　　半空中的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板在上方渐渐合拢。 　　她双手护住头部，微微屈膝，在坠落中尽量调整自己的身形以适应落地的冲击。 　　落地的瞬间乔君影顺势一滚，卸去下坠的力道。 　　幸好不高且下方是微微湿润的泥土，她平稳落地，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乔君影认命地站起来，摸出手电照亮四周。 　　这是一个很粗糙的方形空间，一个角落有一根已经熄灭的蜡烛。 　　在手电筒扫到另一个角落时她吓了一大跳，那里挤着几个已经白骨化的尸体。 　　她小心翼翼地蹭过去，白骨身侧散落着麻绳、铲子、镐等工具，透过它们的肋骨能看见身后有一个井盖大小的黑洞。 　　看到这里，乔君影明白这些人的身份了，盗墓贼嘛，现代人谁没看过几本盗墓小说呢？再不济也至少听说过。 　　她转身走向对面的墙壁，上面有一个刻着字带着绿渣的圆形铜盖。 　　突然头顶传来沉重的闷响，落下一点石渣，乔君影担忧地向上看了一眼。 　　她触动机关落了下来，被留在上面的其他人还在跟那个盔甲干架吧？ 　　她眉头微皱，都怪自己行动不过脑子唤醒了盔甲，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平安。 　　在她想要去看铜盖上的花纹时，上方又是一个剧烈震动，这次落下了更多的石渣，乔君影不得不蹲在角落，用宽大的袖子挡在头上。 　　躲避时她突然发现落在地上的石渣越积越多，渐渐显现出字迹来。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怎、么、又、是、我？摩罗斯游戏是在针对我吗？ 　　叶沐桐：早说过你的运气超级好的～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好”。 　　周清晏：“一起去”这几个字我已经说倦了！然而并没有用！[心累.jpg] 　　①维吉尼亚密码：（又译为维热纳尔密码）是使用一系列凯撒密码组成密码字母表的加密算法，属于多表密码的一种简单形式。百度百科 　　②二十八宿天象图：按内外圆分别构画，内圆画流云、金乌太阳和月中玉兔蟾蜍，外圆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与之相配的二十八宿，附带用人物、动物形象来标识各宿的名称。圆环外绘彩云翔鹤，后壁绘羽人持灵芝引导墓主灵魂升天，下有鹿鹤。壁画构图饱满，色彩明丽斑斓。《千古丹青：墓室壁画（文化之美）》，王金锋，林风 　　③十二旒：天子十二旒，诸侯九旒，上大夫七旒，下大夫五旒。旒（音同流），是垂在冕前面的珠串。《易中天中华史：先秦到宋元》，易中天 　　④冕：以木为骨架，上覆冕板，板两端垂旒，用笄固定在发髻上，帝王、诸侯及卿大夫祭祀时戴用。《二十五史简明读本》，李国章，赵昌平 　　⑤地狱、人间、天堂的布局参考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T形帛画 　　马王堆一号汉墓T形帛画：共分三个部分，上面是天堂，中间是人间，下面是地狱。天堂右侧，九个太阳在扶桑树枝中间照耀，最大的太阳中间站着一只乌鸦。左侧是一个弯弯的月亮，月亮里有神兔和蟾蜍，旁边有一个仙女在飞舞。太阳与月亮中间是一位人面蛇身的女子，或许是女娲。人间的情形就是辛追当年生活的写照。她是一个雍容的老妇，在仆人们的环拥下，神态安详的略显忧伤。人间的上部，双龙穿璧，象征幸福和吉祥。双龙中间有一身着白衣、长着翅膀、似人非人的精灵。人间与天堂之间有一扇开启的门，门的两侧各有一位曲臂拱手的司命守卫。地狱有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是传说中的大力神，他双脚踩在合欢螯的背上，用头和双手顶地面，显得孔武有力。从整个画面上看，地狱的空间最小，色调也最暗，相比之下的天堂显得格外空灵。无论是从画面的色调还是画面的比例上看，无不表现出人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和死后灵魂升入天堂的幻想。《千古丹青：墓室壁画（文化之美）》，王金锋，林风 　　⑥麒麟图：一品武官官服绣麒麟。武官：一品麒麟、二品狮、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品八品犀牛，九品海马。《长物志》，文震亨 第55章 章五五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水……什么啊， 石子怎么落得这么慢！”乔君影着急地在原地跳脚。 　　“最后是……水火不相射！” 　　显示出字迹后石渣终于停了，还没等她松口气，只见天花板的四个角同时打开， 开始向下倾泻细沙。 　　乔君影明白， 这就是给她的倒计时，如果不能及时打开铜盖，等待她的就是被细沙活埋。 　　她扑到贴盘前，仔细辨别那有些模糊相互交叠的字迹：离坤兑干坎艮震巽。 　　难道是八卦么？这一关是要她复原八卦图？ 　　哪怕不懂八卦， 天干地坤的说法也是听说过的，她把干字挪到上方， 坤字推到下方。 　　离火坎水……火应该为东吧？乔君影不确定地想着，在把离字推向右边时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词：天南地北。 　　她绞尽脑汁在自己不多的知识储备中寻找着天南地北的出处， 应该是来自先天八卦没错吧？ 　　就这一会儿，地上的细沙已经堆到她脚踝处了， 乔君影把脚抽出来决定赌一把，离字推到左边，坎放到右边。 　　剩下的几卦她是真的不知道了，但也没有放弃。 　　摩罗斯不会设置必死局， 以祂的力量想要玩家的命很容易，没有必要拉他们进游戏，既然进了游戏就必然留有生机。 　　乔君影环视一圈，周围基本都看过了，她踩着细沙踉踉跄跄扑到快被埋住的盗洞口。 　　她顶着落下的细沙，连尸骨带沙子徒手刨开盗洞。 　　擦着洞口堪堪挤了进去，乔君影顾不得被划破的手臂， 果然在小小的盗洞里找到了线索。 　　角落里一张破烂黄色的布上用红色的颜料染着几行字， 但由于破洞只能看见几个词了。 　　一干二兑三离四震， 虽然不全但也足够了，乔君影把破布塞进空间，转身推着又堵住洞口的沙滚了出去。 　　她一离开，外面的沙瞬间下滑堵死了盗洞，细沙也已堆到铜盖下方。 　　根据之前地上的提示艮山对兑泽，震雷对巽风，再加上一干二兑三离四震，一一对应可知，按逆时针顺序应该是干兑离震坤艮坎巽。 　　乔君影几乎爆发了这辈子最快的手速复原了八卦图，细沙果然立刻停止了。 　　她松口气，坐在沙子上缓和体力，之前紧张的时候不觉得，在细沙上行走的疲惫现在才涌上四肢百骸，两条腿微微发颤，几乎站不起来。 　　在安静的房间里机关声格外明显，乔君影扶着墙壁站起来，拍打掉身上的沙土，拔下簪子从头发里抖出细沙。 　　铜盖弹开，似乎有腐朽的微风穿过洞口，轻柔地拂过鼻尖，而在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动，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乔君影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眼前的铜盖突然关闭，差点把她的鼻子削下来。 　　关闭的铁盖隔绝了黑暗中的窥视，上面的字下陷，从中间升上来一个小小的石剑。 　　她抽出石剑，墙壁一个震动，向外突出形成台阶，层层向上，通往她之前掉下来的洞口。 　　乔君影拎起裙摆，拖着酸软的双腿拾级而上，走到半路有明亮的光束打下来，照亮她前行的路。 　　“乔乔！你没事吧？” 　　循声抬头，她看见周清晏顺着台阶向她奔来，而叶沐桐举着手电蹲在洞口对她微笑。 　　“好累啊……摔下去的时候痛死了。”乔君影冲着向她奔来的人伸出手，摊开的掌心上端端正正摆着那把石剑。 　　那只手上带着数道红痕，沾染着灰尘，但手的主人却露出不带任何阴霾的灿烂笑容。 　　周清晏心里发酸，急忙把她拢进怀里，掏出湿纸巾帮她擦了双手抹了药膏，沉默地抬手将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 　　“……辛苦了。”他的嗓音沙哑，半搂半抱地支撑她回到地面。 　　“好久没看见你这么狼狈了哦。”叶沐桐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 　　“别提了，”乔君影摆摆手，“下面都是沙子，感觉我要脏死了。” 　　她看见长剑已经插在石台上，那个盔甲也重新站在岗台上，好像从来没有下来过。 　　她把石剑放在剩下的空缺里，几人听见石门后传来厚重的转动声，“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归位了。 　　程凤鸣上前轻轻一推，大门向后打开了，门后是一片宽阔的平地。 　　紧贴着大门的地面上有一个下凹的方形深坑，原本翘起挡住石门的方形巨石在机关的作用下下沉，他们才能打开大门。 　　乔君影颇有兴趣地琢磨着运作原理，早就听说过古墓里的顶门器设计巧妙，这次终于可以仔细看看了。 　　大门两边各有一条贴着墙壁向上的宽敞台阶，对面也有一样的台阶，台阶上方各有一条走廊连接。 　　护士服女士突然鬼使神差地走向平地，在她踏出楼梯范围的那一瞬，两侧突然射出红色的光线，像死神的镰刀般像她袭去。 　　电光石火之际，程凤鸣拽住她的衣服往后一扯，她跌坐在地，半缕黑色的头发被切成几段飘飘摇摇落在地上。 　　一股焦味渐渐散开，护士服女士被吓得有些腿软，任由她的同伴怎么拉扯也站不起来。 　　在她缓过神想道谢的时候，程凤鸣已经双手插兜走向还停在大门口的叶沐桐等人，只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 　　研究完顶门器的乔君影意犹未尽地站起来，在门口的三人也注意到楼梯处的动静。 　　“那就是要我们先走楼梯呗，”叶沐桐看向乔君影，“来吧小乖乖，你想走哪边？” 　　两边的台阶几乎是复制粘贴的，肉眼看不出任何区别，甚至连台阶上的缺口都一模一样。 　　“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那就右吧。”乔君影随口说着率先走上楼梯。 　　在她踏上台阶的那一瞬视线突然模糊，眼前出现一幅被群星簇拥的画。 　　是一个趴在地上背部插了十把剑的男人，画中的天空被乌云占据，带着不详的氛围。 　　这是……正位宝剑十？ 　　难道她的选择……是错的？ 　　乔君影的眼神空洞落不到实处，她神情恍惚地向后跌倒，恰巧躲开了上方射出的红色光线，一双手在后面稳稳地扶住了她。 　　“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按着太阳穴缓了一会儿，乔君影睁开眼，看见叶沐桐略带期盼的表情，“……我不确定。” 　　她在周清晏的搀扶下走向左边，站在台阶前还没抬腿，正位宝剑十又在眼前闪过。 　　“左和右都不行吗，大厅也不行……”她心中有一种很强的预感，抬头看向众人说，“我们可能要分队了。” 　　就这一小会儿，她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别看了。”周清晏突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她卷翘的睫毛像蝴蝶微颤的翅膀一般扫过掌心，“就那种速度的激光，不用提示我们也能发现不对的。” 　　乔君影有些失落，虽然记不太清，但她知道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哪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 　　“那就分队吧，你不是想走右边吗？左边就拜托那边两位小姐了。”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叶沐桐故作轻快，一把抓起她的手向右边走去，“走喽！” 　　整理好情绪，乔君影反手握住她，两个人像是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拉着的手故意前后晃动，周清晏和程凤鸣闲适地跟在后面。 　　“等、等等！” 　　几人回头，看见那个精灵少女拖着护士服女士跑了过来。 　　“我叫赵依依，她叫林婉，”精灵少女的脸有点红，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就两个女生……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分出一个人陪我们走左边啊？” 　　叶沐桐把乔君影交到周清晏手里，刚想迈步走过去时却看见那俩个女生正用隐秘的期盼的眼神盯着程凤鸣。 　　她见状停下步子，红唇微勾似笑非笑道：“小程去吧。” 　　一旁发呆的程凤鸣没想到会被点名，他睁大眼睛，头顶的狼耳动了动，“嗯？” 　　“你去吧。”叶沐桐又说了一遍。 　　“……哦。” 　　乔君影似乎从他离去的背影里看出些许委屈与萧索。 　　那两个女子道谢后，急匆匆地转身追着程凤鸣的背影去了。 　　“我们也走吧。”叶沐桐又把乔君影牵过来，两人拉着手上了台阶，周清晏落后两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分了队的几人果然没再遇见红光，一路平稳地顺着长长的台阶走到高处的走廊。 　　在宽阔幽暗的空间里，他们看见对面走廊有手电筒的光在闪烁，看样子程凤鸣他们也到了走廊。 　　走廊边上是一扇石门，另一边的台阶被红光笼盖。 　　石门上是一张拼图，神奇的是这些碎片轻飘飘贴在墙上，随意滑动都不会掉下来。 　　图案似乎是墓道里的天界壁画，乔君影看着那一片片交叠着用来描绘云朵的白色碎片，皱起眉头。 　　“这个还是得小晏来吧？”叶沐桐的手指轻点着下唇说。 　　周清晏伸手把墙上叠在一起的碎片拂开，他看了几眼后闭上眼睛。 　　大约过了一分钟，周清晏睁开眼，面容沉静地开始划动碎片，宽大的衣袖下摆摩挲着墙壁，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似乎不需要思考一般。 　　乔君影望着他的侧脸、他长且密的睫毛、他裹在黑色衣袍下挺直的背脊，在出神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心里一惊回过神来，一转头便对上叶沐桐坏笑的表情，“认真的小晏是很帅哈，看傻啦？” 　　“……”乔君影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只能用手背碰了碰微烫的脸颊。 　　“别不好意思嘛，”叶沐桐笑盈盈揽过她的肩，半靠在她身上小声地说，“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好了。”周清晏回眸，身边天界的拼图被复原，重新展现出梦幻的色彩，他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生，“怎么了？” 　　叶沐桐忍住笑拉着耳尖微红的乔君影上前推开石门，“没事啊，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你就不要问啦。” 　　虽然他们打开了石门，但红光还是没有消散，他们只能去门内找线索。 　　“这一关分队，或许要等两边都打开大门红光才会消失。”叶沐桐说。 　　这个房间顶部镶着几颗明珠照亮整个空间，边缘摆着一圈圈的彩陶容器，里面装着五谷杂粮的种子和一些已经腐烂的果蔬，展示出小将军的日常生活。 　　作者有话说： 　　叶沐桐：认真的小晏很帅哈。 　　乔君影：……嗯。[脸红.jpg] 　　周清晏：乔乔喜欢认真的我！有没有服装加成？以后要不要试试古装呢？[小本本记下来.jpg] 　　①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先天八卦口诀）：乾卦纯阳，坤卦纯阴，它们一南一北、一上一下，相互对峙；艮为山居西北，兑为泽居东南；巽为风居西南，震为雷居东北；离为日居东，坎为月居西，故一东一西。《图解易经》，高永平 　　②先天八卦之数：干为一，兑为二，离为三，震为四，巽为五，坎为六，艮为七，坤为八。《图解易经》，高永平 　　③顶门器：两扇石门下正中处安设一自动顶门器，顶门器的两侧及后端有铺地板夹紧。顶门器由5块如刀形的石板组成，当两扇门关闭时，必经过顶门器的上面，当中翘起的3块顶门石被压了下去，门扇关闭后，被压下去的顶门石又会自然翘起，刚好顶在两门板的闭合点上，将石门卡死，从门外是无法推开的（广州南越王墓）。《汉代诸侯王墓研究》，刘尊志 　　④正位宝剑十：通常的涵义非常负面，包括惨痛、难过、痛苦、结束、失败，以及任何你能想到令人不悦的词汇。《塔罗葵花宝典》，台湾·向日葵 第56章 章五六 　　房屋正中央有一个圆形平台， 上面摆着一个青铜罐子，罐子突出三个盘羊首，刻着异兽的花纹， 上方由八根锁链悬挂着类似于炼丹炉一样的容器。 　　环绕着圆台的是一个个生动的与人等高的人俑， 有唱歌跳舞的，也有垂手听令的，一群群的人俑似乎是想要在阴间继续服侍楚子渊。 　　“哎，这个罐子底上还有标号呢， ”乔君影把三羊首罐子放回原处，“是五号。” 　　“其他的物品有序号吗？”叶沐桐问。 　　“好像没有……”乔君影回到房间边缘挨个儿查看那些大大小小的陶瓷罐。 　　“这里， 也是五，”周清晏在歌舞俑旁边拿起一盏凤鸟展翅形状的油灯， “乔乔把那个罐子带上吧，以后或许有用。” 　　“好。” 　　“咚——” 　　一声厚重的闷响之后， 外面传来接连不断的“咔嚓”声，似乎是石头崩开的声音。 　　三人跑出门，外面的红光不见了，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个燃烧着的火把， 照亮整个场地。 　　巨大的裂缝在下方的地面蔓延，某个时点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碎成粉末，露出巨大的兵马俑坑。 　　坑里举着红缨枪的武士俑、驾着骏马的骑兵俑和乘着战车的兵车俑列队整齐，似乎随时准备着跟随他们的主人四处征战、重整山河，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乔君影看了一眼就起了鸡皮疙瘩，这是……之前那个铜盖后面藏着的东西吗？ 　　几人顺着走廊走向另一边的楼梯，走到半截时突然听到俑坑里传来杂音， 车轮滚动声混着马匹嘶鸣声在空间里回响。 　　扑到走廊边缘的矮墙向下看， 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下方的石俑像是活了一样开始整队列阵， 甚至将矛头指向他们。 　　随着领头人的一声令下，箭矢像暴雨一般向上方倾泻，带着不把他们射成刺猬绝不罢休的狠绝，逼得几人只能蹲下贴着矮墙根部缓慢移动。 　　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下降，密集的箭雨也慢慢稀疏直至停止。 　　乔君影扒着矮墙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一面光滑漂亮的冰面呈现在眼前，透过冰面能看见下方被定格住的石俑。 　　几人松了口气，踩着台阶大步向下奔向下一个关卡，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咔嚓”的碎裂声再次从脚下响起。 　　“不是吧？！又来——” 　　石头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裂开的是脚下的台阶。 　　来不及思考，他们只能沿着楼梯向下奔跑，祸不单行，耳边又接连传来冰块碎裂的“咔嚓”声。 　　一手提着及地的裙摆，一手扣着青铜罐子的罐口，乔君影宛如踩在棉花上一样，歪歪扭扭地勉强跟在踩着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的叶沐桐身后。 　　后方飘来一阵灰尘，乔君影咳嗽两下回过头大惊失色，台阶如同之前的地面一般从上方开始碎裂化灰，几乎要追到他们的脚后跟。 　　她腿部突然发软，慢了一步差一点就要踩空跌落下去。 　　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间，眼前的世界上下颠倒，手里的罐子差点脱手，乔君影才发现自己被周清晏以一种扛麻袋的姿势架在肩上。 　　她头部朝下，大脑充血有些发晕，再加上腹部正好贴着周清晏的肩膀，伴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肚子不断被挤压，乔君影被颠得恶心想吐。 　　但她艰难地抬头看见几乎要追上来的断口，只能用酸软的手默默抓紧罐子，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呕吐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少，终于被放了下来，她感觉天旋地转根本站不住，只能半闭着眼靠在周清晏身上，抱着水瓶小口啜饮。 　　“快过来，这里又有一道门！”叶沐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乔君影干呕几下睁开眼睛，两侧的台阶已经消失了，面前的冰面也变得凹凸不平，能看见下方的人俑正在用刀剑以极高的效率破坏着头顶的冰面。 　　他们六人正站在两个楼梯之间的小平台上，来不及多看，几人转身跑到大门前，观察起眼前的关卡。 　　大门上有突出的围成一圈的八个格子，其中有两个里面摆了物品，其余六个是空的。 　　正上方的格子里是一个铜制神像，身披花袍的老者左手高举一面铜镜，右手撩开战袍，右脚抬起，神采奕奕。 　　右边的格子里是装着透明液体的白玉瓶，玉瓶上有突出的波浪纹理。 　　“日神像？”程凤鸣的手指轻轻抚过铜像手中的镜子。 　　上方的日神像是天上的神仙，是代表天吗？ 　　右边装有液体带着波浪纹的玉瓶代表的是水？ 　　这八个格子以及天、水的位置和乔君影之前在下面遇到的八卦一模一样。 　　“干为天，坎为水，八卦？”周清晏说。 　　“嗯，那就是要找到能够代表其他卦的物品填进去了。” 　　叶沐桐扫视一圈，眼睛一眯，她撩起裙摆后退几步向前助跑，在墙角的石块上借力，跃起从高处的缝隙里抽出一个卷轴后轻盈落地。 　　画卷展开，一只红冠公鸡站在石头上，身后的奇石边抽出几枝开着红花的枝条。 　　“巽为鸡，巽为木，这幅画卷是巽吧？”叶沐桐把画卷放到右上角的格子里，转身和乔君影对上了视线，“怎么了？” 　　“画卷背后也是五……”乔君影双手抱着青铜罐子说。 　　“哎，我们那边也发现了一个带‘五’的雷击桃木剑诶。”赵依依很活泼地说。 　　一旁的程凤鸣默默掏出一把木剑放在左下震的空格里，而周清晏则把凤鸟油灯搁在左边。 　　“兑为羊，罐子放在左上哦小可爱。”叶沐桐勾起红唇笑道。 　　“……你们都了解八卦啊？” 　　“古风的游戏场玩多了就熟了嘛，”叶沐桐等着她放好罐子，惊奇地看了她好几眼才反应过来，“哦哦我都忘记你现在……” 　　“……之前那个，要是你们下去就好了。”乔君影有些幽怨，她觉得自己身上现在还带着一股尘土味。 　　“哈哈，”叶沐桐拉着她走到平台边缘，“反正玩的游戏多了你也会熟悉的，现在不急。” 　　回头看了眼跟着她们过来的程凤鸣，叶沐桐又去看下方的冰面，“小程控好冰，上面没什么了，代表坤和艮的物品应该都在俑坑里。” 　　程凤鸣点头，只见他右手一握，下面的冰裹着兵俑碎成无数的冰块堆积起来。 　　平台边缘架上了冰梯，众人踩着冻得结实冒着白气的冰梯下到深深的俑坑中四散开来。 　　一只握着小节绿萝藤蔓的手轻轻压在冰块上，催发出长长的枝条在冰块间游走，乔君影跟在后面，检查着被掀开的空地。 　　就在这时，冰块突然碎开，里面俑兵的碎片不住抖动着落在地上，在碰到其他碎片时便合成一块。 　　它们合并的速度极快，乔君影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碎片合成了一个近乎四五米的巨人，抬起的脚逆着上方的光线，携着巨大的黑影向她压来。 　　周围还未合成一块的冰块和俑兵碎片像是被抛撒的花瓣一样，被绿萝藤蔓卷起丢到一边，乔君影顺着藤蔓清出的道路摆脱阴影。 　　巨大的脚带着雷霆般的力量落在身后，在重重扬起的灰尘中地面如蛛网般碎开。 　　看着几乎蔓延到脚边的裂纹，乔君影一个弯腰躲开另一个巨人剜过来的刀刃，只能庆幸力量与敏捷不可兼得。 　　巨人们虽然点满了力量，但敏捷却近乎为零。 　　只要注意观察，提前躲开倒没有特别困难，相较起来，在布满蛛网裂纹的地面上行进更艰难些。 　　如履薄冰地踩着宛如跷跷板的地面，乔君影在某块翘起的大石块下看见一个黑漆漆的物品。 　　藤蔓缠绕着石块，乔君影跪在缝隙边缘，半个身子都快探入石缝里了，她努力伸着胳膊好不容易才勾着一个弯弯的部位把那个东西拖了出来。 　　拿到手里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黑漆的牧童骑牛像，刚刚她勾住的正是黄牛弯起的尾巴。 　　上方伸过来一只手替她捋了捋被石块弄乱的长发，擦掉脸上沾着的灰尘，“你知道用藤蔓固定石块，怎么不知道用它取雕像呢？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乔君影抬头看见周清晏的脸，愣了几秒把牧童像丢进他怀里站起来，“……我忘了。” 　　“喂——拿到了就快过来——”远方的叶沐桐站在冰梯前冲他们挥手。 　　地面在十几个巨人的踩踏锤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了，他们躲着攻击一路迂回地向冰梯前进。 　　在走上平台之前，乔君影忽然在侧面的墙壁上看见了什么。 　　她唤出飞刀，跪在冰梯边缘，透心凉的寒气顺着膝盖爬上全身，她一手拽着周清晏稳住身体，上身倾在半空，握着飞刀的手向前够，刮动着那一小片墙壁。 　　“乔乔小晏快点上来！”上方传来叶沐桐焦急的呼唤。 　　“就快好了！” 　　鲜红的字在飞刀的剐蹭下渐渐显现出来，而在他们身后，一个巨人高高举起的巨斧像死神的镰刀毫不犹豫地向前劈下。 　　一股冰柱从平台上飞出将两人牢牢护住，巨斧一刀刀地砍下，碎冰落在他们的发梢眉间。 　　“走了！” 　　在红字彻底露出的瞬间，周清晏拽着乔君影向上跑去，后面的冰柱在巨斧的反复劈砍下迸裂，冰块带着冲击力四散开来。 　　乔君影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双脚离地被人从后面托起用力抛了出去，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叶沐桐张开的双臂，在惯性的作用下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清晏——”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你们都了解八卦啊？ 　　叶沐桐：古风游戏玩多了就记住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一直怀疑摩罗斯可能兼职教育部或者□□来着。 　　①三羊首青铜罐子造型参考商代青铜三羊罍 　　②凤鸟油灯造型参考汉代陶质挂釉凤鸟形油灯 　　③日神像造型参考佛山博物馆清晚期石湾窑陶塑日神像 　　④公鸡图参考《橅宋苑画榴下雄鸡图》，[清]邹一桂 　　⑤干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周易》 　　⑥干兑属金；震巽属木；坤艮属土；离属火；坎属水。《图解易经》，高永平 　　⑦干为天，坤为地，艮为山，兑为泽，巽为风，震为雷，离为火，坎为水。《图解易经》，高永平 　　八卦关卡的代表事物都是根据所查资料编写，欢迎指正。 第57章 章五七 　　乔君影还没来得及爬起便焦急回头， 只见程凤鸣蹲在高台边缘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周清晏。 　　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顿时卸去力量，手里抓着的骑牛像咕溜溜滚到一边， 她重新栽回叶沐桐身上， 看着上方的一圈火把，微微笑了。 　　过了一会儿，一只逆着火光的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周清晏垂眸看着她， 眼神柔软，“起来吧。” 　　乔君影拉住那只手借力站起来， 随即拉起坐在地上的叶沐桐。 　　等在一边的林婉这才端过来一座孤山根雕放在右下的格子，随着她的动作衣袖向上露出手腕上的红线。 　　“艮为山， 孤山是山，坤为牛， 牧童骑牛有牛。”周清晏小声跟乔君影解释道，他把骑牛像放在唯一空着的最下面的格子里。 　　八个格子向后收回，大门中间裂了一道缝，泄出一点金光， 随着大门顺畅地向两侧滑开，光线越来越亮。 　　众人纷纷眯眼，侧脸躲避刺眼的金光，光线渐渐散去，几人揉揉眼走了进去。 　　乍一看便是一片荧光闪闪，黄金的树木，白玉的花朵， 琉璃的房屋， 连地面都是如雪的汉白玉。 　　黄金树坠下金丝串着的彩色小珠， 随着他们的走动相互碰撞，珑璁作响。 　　走了一阵，乔君影身形晃了晃，她抚上额头，只觉得大脑发晕。 　　一旁的赵依依和林婉也脸色苍白，似乎想要呕吐。 　　看着靠在周清晏身上支撑住身体，乔君影摸出之前的防毒面具，有气无力地说：“既然这里是墓室，游戏是不是也模拟了毒气作为防盗手段啊？我感觉胸好闷，头晕，想吐。” 　　“嗯，有可能。” 　　戴好面具，几人穿过雕栏画栋的琉璃走廊，面前的景象让他们顿时失去了言语。 　　在一片高低不平的山石间，静静流淌着银色的河流，而穹顶则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宛如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芒。 　　身侧有一口巨大的棺椁，绘着江河湖海、山壑峰谷，锦绣河山之上是奔腾在云雾间的五爪金龙。 　　“这是……水银？怪不得之前会觉得头晕恶心呢。”叶沐桐踮起脚看向对面，“看来我们要想办法渡水银河了啊。” 　　几人透过面具对视一眼，视线不约而同地盯上了身边雕金绘龙的棺椁。 　　……用这个来当船，应当不过分吧？ 　　事不宜迟，众人撬开了棺盖，里面不是他们想象的套棺，也没有墓主人的尸身与陪葬品，这个大棺椁竟然是空的！ 　　他们在这一关花费的时间太长了，来不及过多考虑便合力将棺椁推进水银河中，一个接一个翻进前后摇晃的棺椁中。 　　水银河底下似有机关驱动，棺椁摇摇晃晃地向着前方漂去。 　　“诶，这有字！”赵依依指着棺椁的角落叫道，“……‘飞跃虚空’？什么意思啊。” 　　乔君影这才想起她在冰梯旁看见的红字，“对了，之前墙壁上的那个是‘镜鬼的游戏’。” 　　“‘镜鬼’出现两次了，”叶沐桐歪在一旁哗哗翻动着游乐园的宣传单，“镜宫里有鬼吗，有趣……” 　　“是三次，”乔君影认真地反驳她，“之前在鬼屋浴室里我看见‘快逃！镜里有鬼！’，原本以为说的是鬼屋，但鬼屋里的鬼明显是与镜子无关的。” 　　“零点了，这一关花的时间真够长的，去不了你的旋转木马了。”叶沐桐舔了下嘴唇有些惋惜。 　　“现在也只能去第二场零点半的海盗船了吧，其余的时间都不合适。” 　　“海盗船么，又是小程的主场啊。”叶沐桐似笑非笑地感叹道。 　　说话间，棺椁已经带着他们漂荡一圈，就快到达终点了。 　　尽头有一扇极尽奢华的大门，各色玉石雕琢其上，绘成一幅青碧山水图。 　　翡翠为青山，白玉为浮云，青色的山峰是青金石，棕色的土地是黄玉…… 　　棺椁慢悠悠卡在门前的一块方形缺口里停了下来，在他们踏上地面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游乐园熟悉的欢快音乐远远传来。 　　终于结束了…… 　　确认“百鬼”出现在卡片上后，几人走出大门，走到二号项目海盗船边上等待时间过去。 　　乔君影看着蛰伏在黑暗中的海盗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的手指小心蹭过脖子，之前精神紧张没觉得，现在倒越发觉得难受，甚至连做吞咽的动作都在痛。 　　下巴突然被人抬起，周清晏的手指顺着青痕轻柔摩擦，将药膏缓缓推开。 　　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紧绷的嘴角，乔君影抬手轻擦过他的唇侧，“笑一笑，别那么严肃嘛，我现在像不像新婚之夜上吊的鬼新娘呀？” 　　轻微的笑意随着喉咙的震动爬上指尖，周清晏的手指略微抽动，他把手指藏到宽大的袖子下，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瞪了她一眼，“不许胡说。” 　　“这一个也结束了，”叶沐桐解开腰间的安全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欺骗与坠落’，看来是与那几个高空项目有关了。” 　　拎着裙摆小心躲开地上裹着海盗身体部位的冰块，乔君影不禁感慨，程凤鸣的异能确实好用，高效又干净，连鲜血的痕迹都没留下。 　　只十分钟他们就从海盗船上下来了，但由于古墓花费了太多时间，现在只有一点的镜宫比较合适。 　　游乐园中间的湖近乎椭圆形，各个项目沿湖而建，镜宫与海盗船差不多以湖心对称。 　　“走陆地要绕半个游乐场，二十分钟来不及吧？”乔君影隔湖眺望，“去湖心酒店划船应该更快点。” 　　“就那脚踏的小破船还没我走路快呢，小程，上！” 　　程凤鸣上前几步，直接踏空落向湖面，在他的脚尖与水面接触的那一瞬，白色的冰层蔓延开来，几秒钟就形成了一条横跨湖泊的冰桥。 　　小心翼翼地踩上去，乔君影在原地跳了跳，脚下的冰桥纹丝不动，像它主人一样可靠。 　　几人顺着桥一路小跑，踩着镜宫的起始铃冲了进去。 　　“镜鬼爱玩捉迷藏，大家小心。”叶沐桐说。 　　“你的任务二指向哪个项目？”跟在最后的乔君影拽拽身边周清晏的衣袖，悄悄跟他咬耳朵。 　　“提示是‘逃出古墓’，但不知道它出自哪里。”周清晏配合地低头，压低声音带来的热气拂过她的耳骨。 　　“咳！” 　　乔君影宛如上课时被老师逮到开小差的好学生，她一脸无辜地挪开视线打量着周围，侧过脸躲开叶沐桐的视线，耳垂却偷偷染上红色。 　　现实中的迷宫有一个很费时间的笨办法，一直沿着一面墙走，最后肯定能出来。 　　镜宫也是差不多的，只是比较费眼睛而已，所以现实中的镜宫一般会提供海绵棒让游客探路，而这里没有海绵棒不说，还加上了镜鬼的设定。 　　“我们走吧？”乔君影伸手抚上身边的镜面，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说道。 　　“嗯。” 　　一阵轻柔的凉风吹过，乔君影突觉不对，她扭头一看，身边的人没了踪影，只有镜子中层层叠叠的自己的身影。 　　而身后，他们进来的那扇门也不见了，她垂下的袖口中滑出一点冷光。 　　开局就把玩家们分开么…… 　　这是恐怖片常见的套路了，乔君影眸光一冷，这时眼前晃悠悠落下一张纸条。 　　她弯腰拾起，这是随意从练习册上撕下的纸条，上面用匆忙的字体写着“镜鬼寻声”。 　　纸条轻飘飘地从指尖滑落，她左手摸着镜面探路，迈开步伐把纸条抛在身后。 　　顺着一个方向走过几个弯，似有红影在镜中窜过，乔君影脚底一软一个踉跄扶住镜子稳住身体，一幅图画在疼痛中浮现脑海。 　　月亮悬挂在夜空中撒下微弱的光芒，蜿蜒曲折的小路旁有一狼一犬对月吠叫，幽暗的河边一只龙虾若隐若现，月亮牌呈现的画面让人觉得压抑且恐惧。 　　她的头磕在镜子上，握着飞刀的手下意识向后格挡，和一个黑色的硬物撞击在一起。 　　疼痛使得她视线模糊，只能凭借本能和直觉出刀劈砍。 　　“哗啦”一声，一面镜子被她劈碎，镜面碎裂坠落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那个暗中袭击她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塔罗牌留下的疼痛也逐渐缓解，乔君影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她抽动鼻子，周围出现了一种很淡的奇怪的味道，在碎裂的镜片间，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片状物。 　　这应该是乔君影从那个偷袭她的东西上砍下来的，她拈起黑片，指尖微微用力黑片便四分五裂了。 　　她把黑片凑到鼻尖一闻，一股淡淡的焦味涌了上来。 　　这种时候最好不要久留，发现没什么线索后乔君影转身离开，远方不知什么地方也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按照红字和纸条提示，刚刚袭击她的应该是镜鬼，但她在被袭击前并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 　　如果没有除了声音外其他的指标，那么在玩家保持安静的时间里，镜鬼也许会在镜宫内随机移动攻击玩家。 　　但它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她呢？ 　　乔君影想到“陪我玩”中那对姐妹花口中的“规则”，或许镜鬼也是被某种规则束缚住，而她的行为暂时没有激发死亡条件。 　　她的眼角似乎瞥到红色的身影在镜中一闪而过，乔君影心下一惊摸着镜子大步跑开。 　　前方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二胡曲，走过几个弯出现了一个白色幕布，上面有一个剪裁的红衣女子。 　　……是皮影戏吗？ 　　作者有话说： 　　叶沐桐：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密室逃脱费时间，我不知道古墓惊魂也是密室逃脱。我早早地就说要去玩，叫我的伙伴们一起去。他们是很听话的，我们就一起去了。等出来，两个半小时就不见了。我急了，翻开宣传册一看，上面写着旋转木马十一点二十。大家都说，糟了，旋转木马去不了了…… 　　①急性汞中毒：短时间吸入高浓度汞蒸气或摄入可溶性汞盐引起，多为意外事故。起病急骤，主要表现为咳嗽、呼吸困难、头痛、头晕、乏力、口腔炎和胃肠道症状及皮炎，重者可发生化学性肺炎、肺水肿等，并可引起肾损害。《预防医学》，王祥荣 　　②主墓室参考《史记》中记载的秦始皇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史记》，[汉]司马迁 　　③青碧山水图造型参考南宋沈子蕃缂丝青碧山水图轴 　　④塔罗牌“月亮”：月亮出现，经常表示当事人感到不安、迷惑与恐惧，可能是面对未来的迷惘，或是面对陌生情况的不安。有时候代表隐藏的秘密、危险或敌人，发生误会与欺诈，甚至出现莫名其妙的谣言中伤。另一方面，月亮也象征潜意识，我们在月亮牌中进入未知的潜意识探索，可能是藉由梦境、幻想，或是藉由体验特殊的情绪与恐惧。《塔罗葵花宝典》，台湾·向日葵 　　水银的密度约为13.6克每立方厘米，水的密度为1克每立方厘米，再加上木棺椁，水银一般不会腐蚀木头，所以玩家乘棺椁在水银上游荡应该是可行的。 第58章 章五八 　　乔君影走到幕布前， 红衣女子剪像突然在幽怨的二胡声中动了起来，她一边舞动一边拖起细碎断续的戏腔。 　　“奴家自幼被送离父母身旁……”台词中带着哭腔，剪像双手捂脸似乎在哭泣。 　　“我那调包姐姐被当作亲生锦衣玉食……成年后奴不欲争夺家产只想侍奉父母……” 　　配乐从开始的幽怨细碎变得激烈铿锵， “姐姐却容不下奴， 奴家的未婚夫也被姐姐抢走……天道好轮回呀，姐姐在意外中葬身火海，但她！却还不肯罢休……姐姐依靠镜面杀人，而奴……也被她封印镜中、逃脱不得……如果你能救我出来， 我就将你送离这里呀！” 　　白色幕布上缓缓浮现出断续扭曲的红色大字：我、不、想、死！ 　　唱完一曲剪影彻底不动了，身后有凌厉的风袭来， 乔君影转身，手中握着的刀与黑色的物体剧烈相撞， 震得她虎口发麻。 　　这次她才真正看清袭击她的东西是一个黑漆漆的人形生物，它的下半身在镜子里， 上半身却在镜外。 　　炭化的尸体很瘦小，它的脸面目全非，眼窝里空荡荡的，上下唇黏在一起， 四肢就像没发育长大的孩童，但力量十足。 　　它再次袭来，乔君影后倾躲避，纤细的腰肢像柳条向后弯，眼睁睁地看着镜鬼从上方划过，顺着惯性撞入对面的镜子。 　　来不及回头看，乔君影摸着镜子向前奔逃， 过了几分钟身后没有出现镜鬼的身影， 她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按照戏词里的说法， 袭击她的应该是在火场意外丧生的姐姐，余光中一闪而过的红影是被封印的妹妹。 　　镜宫从外面看并不大，她在奔逃前进中没换过方向，不应该这么久都没看见出口啊，结合妹妹最后一句话，或许镜宫是个独立空间，只有救出妹妹才能离开。 　　在交手中乔君影感觉镜鬼姐姐也没有很强，而且姐姐在镜中明显能追上她却放弃了，难道每次见面游戏只让她进行两三次攻击吗？ 　　妹妹被封印镜中也算镜鬼，会循声，那她可以先打碎玻璃吸引她们，扛过姐姐的攻击后，再去救妹妹。 　　前方一声脆响，一面镜子在无人的情况下破裂开来，半空中像是有透明人被镜子碎片划破颈动脉似的，鲜血喷射而出，顺着镜面慢慢滑下。 　　乔君影眉心一跳，后退躲开喷射的血液，难道说玩家们不是被分散到镜宫不同的位置，而是被分到了不同的空间？ 　　但对镜宫造成的影响会同时出现在其他空间？ 　　举起手中的飞刀，乔君影的唇角噙着冷笑，不管是不是，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在她想要劈开眼前的镜子的时候，“哗啦”一声，前面的某扇镜子突然碎了。 　　她挑眉，也有人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吗？ 　　掏出空间里的记号笔，乔君影走到碎裂镜子的旁边一面镜子前，提笔写到，“那边是谁，这里乔。” 　　在她的注视中，镜面上果然一笔笔浮现出不同的字迹，像是有人正在书写。 　　“你没事吧？周。” 　　“程。” 　　“大家都在啊，叶。” 　　“我没事，继续闯关吧，小心妹妹。”乔君影写道。 　　“你也发现了？”这是叶沐桐龙飞凤舞的字迹，乔君影几乎能听见她带着笑意调侃的声音，“那就比比谁先出去吧，你们可别让我等太久哦。” 　　“。”这是程凤鸣一贯寡言的风格。 　　“万事小心。”周清晏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凌厉。 　　看着地上喷溅的血液，乔君影清楚地记得是镜子先碎，然后再出现的血迹。 　　姐姐可以在镜子内外自由穿梭，是妹妹要求玩家打破镜子拯救她。 　　又是一场骗局吗，乔君影垂眸避开地上的血迹，等走过一个弯再度抬眼时，她和镜子里一双通红的眼睛恰好对视。 　　“jiu……救救我……”微弱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眼睛的主人捂住脖子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缓缓弯腰在镜子底部蜷成一团。 　　不带感情的视线扫过红眼女人卖力的表演，乔君影漠不关心地抬腿就走，难道她看起来那么好骗？ 　　又转过几个弯，面前是被镜子围着的一小片空地，中间是一架黑色钢琴，一束光聚在钢琴上，给它打了一层高光。 　　黑白相间的钢琴键自己跳动起来，清雅悠扬的曲调响起，又有一盏追光灯被打亮，追光灯的光线在空地上游移，似乎有人在围着钢琴纵情舞蹈。 　　这时，一只漆黑干瘪的肢干搭上她的肩膀，乔君影手中的飞刀劈在虚空，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是游乐场的雕花小道。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身旁建筑上“镜宫”两个字闪着光芒。 　　空间里卡片上的镜宫被盖了章，那说明她是真的通关，而不是被传送到其他游戏空间了吧。 　　但为什么只有她出来了，那三个人居然会比她还慢？ 　　乔君影突然想到离开前的那条黑影，难道姐姐来找玩家就是为了送他们离开？ 　　这样就不奇怪了，以那三个人的反应速度，估计姐姐还没摸到他们就先被揍翻了。 　　叹了口气，乔君影坐在长椅上晃着双腿自娱自乐地等他们出来。 　　她咬着簪子给自己盘发的时候，指甲不小心从耳钉上刮蹭一下，一个半透明的光幕出现在眼前。 　　是类似于现实中通讯app的界面，乔君影翻了翻通讯录，有很多她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的名字。 　　她找到周清晏的名字，点击一下，几乎是在瞬间，脑海里就响起他温和的声音，“怎么了乔乔？” 　　“……没，”乔君影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愣，“你不要攻击姐姐了，她会带你出来的！” 　　“……知道了。”周清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你自己在外面小心。” 　　“嗯。”乔君影挂断和他的语音后，又分别敲了叶沐桐和程凤鸣，没过一会儿那三个人就出现在眼前。 　　“幸好那位镜鬼姐姐不记仇哈，”叶沐桐上前挽起乔君影的手，“不然我们仨真的出不来了。” 　　“你们干什么了？”乔君影侧头看她。 　　“没干什么啊，也就是揍了她五六七八遍外加拆了半个镜宫而已嘛，”叶沐桐笑眯眯的，“我猜他们俩跟我做的差不多。” 　　乔君影回头，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但就是不看她。 　　“这没办法嘛，”叶沐桐说，“之前的提示搞得那么瘆人，又是‘小心有鬼’，又是‘镜鬼爱玩捉迷藏’，又是单人行动的，谁能想到让鬼姐姐碰一下就出来了，我都在考虑暴力通关的可能性了。” 　　后面的关卡就没这么平淡了，随时可能被吸入恐怖片与鬼怪脸贴脸的电影院、在火焰和海水中反复腾挪的烈马、与丧尸排排坐的极速过山车…… 　　最后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乔君影是真的没力气了，只能挂在叶沐桐身上让她拖着走。 　　天边亮起微光，游乐园的灯光熄灭回归平静，疯狂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而在十三个项目中他们一共完成了九个。 　　“要是项目的次数能再多点就好了，”坐在长凳上的叶沐桐明显有些意犹未尽，“最后一个半小时完全浪费了嘛，什么项目都没有。” 　　“……唔，”乔君影靠在她的肩头打着盹儿，“我再也不要跟你玩游乐园了……累死了……” 　　“哈、哈哈，还好吧，我应该没有很过分？”叶沐桐干笑着试探地看向一旁的两个男人。 　　“你明明就有！”乔君影迷蒙的双眼微睁，“你！勾搭丧尸！威胁女鬼！你还试图打破影院屏幕！拆摩天轮的门！你引了好多怪……”话还未说完她的头往下一偏又睡过去了。 　　抬手把她的头挪回自己的肩头，叶沐桐毫无诚意地反思自己，“好嘛好嘛，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在天边的太阳跳出地平线的那一瞬，手腕上的数字也跳到六点整，还活着的人被齐刷刷送离了游戏。 　　“恭喜完成摩罗斯集结游戏-百鬼游乐园：12小时，检测玩家完成九个娱乐项目，任务累计五个，奖励积分92500，积分总计251453。” 　　再次睁眼他们已回到白色的组队室，乔君影想到“陪你玩”那一场三个百分百的探索度加上“完美通关”成就才九万多，而这一次集结游戏就九万多分。 　　怪不得摩罗斯要给集结游戏加上重重限制条件，要是不限制次数刷分也太简单了些！ 　　两人回到四楼，乔君影眯着眼睛摸到自己房间门口，抬手按上门锁。 　　“咔哒”一声门却没有开，她一愣，再次摸上门锁，房门纹丝不动。 　　“诶？”乔君影晃晃头定睛一看，门房上挂着她名字的门牌不见了。 　　她扭头看见周清晏也站在房间门口盯着房门没进去。 　　“怎么回事，你也打不开门……了吗？”乔君影走过去看见他的门牌顿时停住脚步，对上周清晏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 　　只见他房门上挂着的门牌从单人的“周”换成了双人的“周乔”，字的下方画着两个Q版头像，小人头之间还有小小的爱心。 　　犹豫地走上前，乔君影抬手按上门锁，房门在两人的注视中缓缓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妹妹：救、救救我……啊……好难受…… 　　乔君影：哦。[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jpg] 　　①炭化尸体变瘦小：尸体受高温作用后，组织器官中水分蒸发，躯干及肢体收缩，身长比生前明显缩短，体重明显减轻，甚至减少50%～60%。《法医学（第2版）》，李生斌 第59章 章五九 　　“……” 　　“……” 　　“那、那我就进去了？”乔君影试探地问。 　　周清晏没说话， 只是牵起她的手进了门。 　　房间格局跟她的差不多，乔君影一眼就看见摆在书架上的她的书，还有书桌上并排摆着的两台电脑。 　　“……不是我。” 　　旁边传来周清晏的声音， 乔君影晃晃两人交握的手， “我知道，但他们是怎么开门的啊？” 　　“祁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他是队长，对驻地有绝对的掌控。” 　　“哦……” 　　“宁望画的门牌， 还有叶菲菲、陆筠箐、安旭时，别人不说这三个一定是主谋……” 　　偏头看他， 乔君影抬手揉开他绷紧的侧脸，“好啦好啦， 别生气，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找队长搬回去吧。” 　　她说著作势抬腿要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了回去。 　　“……回来！”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周清晏打开电脑，把她按在桌前，斜觑她一眼， “坐好，这次攻略你来写。” 　　“什么攻略？”乔君影看着打开的论坛一脸懵逼。 　　“这次的百鬼攻略，”周清晏耐心地解释说，“为了提高团队等级，每个团队都会不定时发布一些攻略，经摩罗斯认可定价后就会被发布到论坛科普区，定价越高说明质量越高， 在编纂人获得积分的同时， 他所在的团队也会提高声望。” 　　“论坛上的定价都是摩罗斯决定的吗？这次我们和桐姐一起， 也要加上他们的名字吧？他们那边会不会也写攻略，要联系吗？”乔君影像第一次接触这些一样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扶着椅背看她敲下《攻略——百鬼游乐园：12小时》几个字，周清晏点头。 　　“对，论坛交易有摩罗斯做中间方，虽然价格贵一点但内容绝对真实，线下交易被骗的案例太多了。你在署名的时候添上桐姐他们的名字，这篇攻略会变成白玉京和青鸟联合出品了。” 　　“……”他踌躇一会儿，“你写就是了，他们基本没弄过这些。” 　　乔君影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犹豫，“署真名吗？论坛上带真名不好吧。” 　　“论坛不允许出现玩家真名，发布后会自动转换成论坛名的。” 　　在他的指点下，乔君影把整个游乐场的项目名称及时间都默写下来，还有他们玩过的九个项目的具体内容及攻略也没有落下。 　　最终这篇攻略被摩罗斯定价为四千积分，被投放到科普区置顶48小时。 　　发布攻略后，她侧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累死了，都十点了。” 　　“嗯，你先洗澡去睡吧，”周清晏的指尖用力按着鼠标，他的屏幕上也是论坛的界面，“我这边还要一会儿。” 　　乔君影不疑有他，洗漱完便爬上床沉沉睡去，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亮到深夜。 　　第二天叶沐桐如约带着程凤鸣来白玉京拜访，这个时候乔君影正在塔楼放置自己从鬼屋里带来的图书。 　　下一场她被队友邀请参加团队游戏，由于驻地不能没人，因此众人在讨论后决定这次只去六人。 　　在讨论中乔君影得知，像队友们这样走过众多游戏场的人，到后期的游戏频率比普通玩家低很多，基本为四五个月一次。 　　她本来想说自己去玩常规游戏也可以，但看着队友们热情的笑脸和热烈的探讨，她最终咽下所有的客套话。 　　时间在锻炼、看书、练异能中缓缓流逝，终于走到进游戏的那一天。 　　穿过黑暗出来到一间小屋里，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乔君影并不意外，团队游戏里玩家的降落点是不一样的，有的甚至还自带人设背景。 　　“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198100。 　　“题目：眼见为实。 　　“背景：你的家庭在半个月前的暑假搬进了一件旧别墅，怪事在搬家后频频发生。窗外传来车鸣，但外面没有车辆；你在手机上看见母亲的来电，但她正坐在你身边；你听见急促的敲门声，但那时家里大门敞开门外没人；你甚至在某天晚上听见一个女子细弱的求救声……你告诉父母但他们却认为一切都是你的心理作用，最终只有你自己搬离别墅在外租了一间小房子…… 　　“任务：寻找真实。 　　“提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白雾散去，乔君影得以看清屋子的全貌，房间不大，大概有四五十平的样子。 　　“喂喂，能听见吗？”游戏一开始，脑海中就传来安旭时活力满满的声音。 　　“大家别忘打开位置共享，先熟悉人设和周围环境，万事小心。”祁阳紧接着嘱咐道。 　　点开临时群聊，整张地图都是一片灰蒙蒙的，只有玩家探索过的地方才能被看见，所幸众人相距不远。 　　乔君影在书桌抽屉里找到钥匙和校园卡，上面印着她的照片姓名和“空丘大学”四个字。 　　看着校园卡上的“乔夏”，她眉头微挑，摩罗斯游戏会记录储存玩家每一场关卡信息吗，不然怎么知道她的假名的？ 　　她按亮书桌上的手机，现在是周日下午两点，日历里的事项提醒她明天是开学第一天。 　　打开地图app搜索空丘大学，显示学校与她所在的居民区相隔一个购物中心，步行近二十分钟，到教学楼也就二十五分钟左右。 　　因别墅见鬼执意搬家、甚至直接住在校外的骄纵大学生么…… 　　弄明白人设的乔君影拿着手机和钥匙出了门，她租住的房子在一楼，进出十分方便，小区干净整洁且绿化很好。 　　出了小区就是一条笔直的马路，路上车来车往车鸣混着人声很是热闹。 　　小区南边是菜市场和小吃城，北边有地铁站，西边的马路对面是繁华的商业街区，另一边就是她就读的大学。 　　住在这个小区生活很便利，非常对得起每月近三千的房租。 　　“大家怎么样了？先介绍下人设吧，”祁阳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我是空丘大学的辅导员祁南，我在新生花名册上看见了小晏小影的名字，你们今天上午刚刚报道结束。” 　　“我是星世商业街的负责人陆卿竹。”陆筠箐说。 　　“空丘大学附属医院医生兼医学院老师顾行之。”顾知行那边传来翻纸的声音。 　　“空丘大学学生周宴，我的新同学有点奇怪，”周清晏说，“我会关注的。” 　　星世商业街沿湖而建，乔君影举着手机假装打电话，“空丘大学学生乔夏，住在校外，我现在去学校踩个点。” 　　“啊，好羡慕你们！我是高中生诶！要天天上课！”安旭时念叨叨，“明天开学我现在在家补作业，没想到进游戏多少年了我居然还要写作业！” 　　“哈哈哈哈哈，你现在还会做高中题吗？”陆筠箐大笑，“谁让你年龄小，说你是大学生也没人信啊。” 　　“箐姐，或许你知道学生群里会有练习册的参考答案吗？”安旭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同情，“你脱离学生时代太久啦……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闹了，下面来说说这次任务，大家除了故事背景外其余应该是一样的。” 　　祁阳打断那两人的互相伤害，“提示的那句话出自经文，大意是说世间的一切都是六根机缘产生的，本身并没有实体，要学会放下执念。” 　　“这跟眼见为实矛盾了，任务要我们寻找真实，但按提示的说法这个游戏里能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妄。” 　　“所以大家先按部就班扮演好自己的人设，注意观察，等剧情真正走起来再讨论吧。” 　　众人纷纷应诺挂断通讯，乔君影已经到了学校门口，方方正正的大门后面是笔直宽阔的马路，显得很气派。 　　一路上遇见很多来报道的学生和陪伴他们的家长，还有忙前忙后的学长学姐，怎么看都很真实。 　　教学楼和专业楼离校门很近，作为拥有很多公共基础课的大一新生，乔君影上课的地点主要分布在各个教学楼。 　　教学楼后面穿过一个花园就是食堂，踩过几个重要的位置点，她离开学校去超市和菜市场买了一些物品。 　　按照人设她刚搬出来没两天，回到出租屋，乔君影便开始整理屋子打扫卫生，顺带给自己做了顿美味的晚饭。 　　吃过饭她打开电视，窝在沙发上研究手机，里面没什么特殊的。 　　临街的小区有一点不好的就是晚上还能听见车辆驶过的声音，她拉上窗帘，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备注是“妈妈”。 　　接起电话，乔君影听见对面传来的念叨声，隔着电话竟然和她母亲的声音有八分相似。 　　“夏夏呀，你怎么样，住着还习惯吗？做饭吃了吗？你要不想做饭就去学校食堂，可不要天天点外卖，那个不卫生的！还有啊，你开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不要等到明天早上再弄，你……” 　　听着那边长长的念叨声，乔君影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想到自己的母亲，很多年前她离家上大学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不放心地嘱咐了一路。 　　怕她吃不好睡不好，怕她学习累又怕她玩疯了，恨不得自己跟着住进宿舍，替她打理好一切才好。 　　作者有话说： 　　白玉京·周乔按头小组（9人） 　　陆筠箐：现在怎么样了！ 　　安旭时：报告！他们去了二楼，现在进入游戏了！ 　　祁阳：你们…… 　　叶菲菲：队长快来开门！ 　　祁阳：……这样不好吧……喂！小左你干什！ 　　莫不问：咳，左哥干得漂亮。 　　左陵：开门。 　　陆筠箐：走走走！时间很短，快把小影的东西挪到小晏那里！菲菲来跟我拿衣服。 　　…… 　　叶菲菲：电脑！影影的电脑！ 　　傅深寒：在我这。 　　顾知行：书我拿了。 　　宁望：我重新画了门牌，新的已经挂好了。 　　…… 　　安旭时：报告！他们出来了！ 　　陆筠箐：队长锁门！风紧扯呼—— 　　①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金刚经》 　　②六根：佛教名词。佛教以人身之眼、耳、鼻、舌、身、意为六根。根是“能生”的意思，由眼、耳等对于色、声能生起感觉，故名根。百度 第60章 章六〇 　　“……喂？喂、夏夏， 夏夏你在听吗？喂？” 　　乔君影吸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妈， 我在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要你这样念叨！” 　　“你这孩子！妈妈还不是担心你啊，我给你讲哦，你不要不当一回事的， 我听说隔壁……” 　　耐心地应付着乔妈妈的话，虽然看不见脸， 但那位母亲对孩子的挂念从话筒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要将乔君影淹没。 　　“哎呀，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啊。”电话那头的母亲说。 　　“我们家影宝真乖啊， 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记忆中母亲的剪影永远是那副温柔的模样。 　　“我一直很乖的啊。”乔君影眼角挂泪撒着娇。 　　“等我长大了要给爸爸妈妈买大大大房子！买好多好多衣服！” 　　小乔君影挥舞着莲藕般白嫩的手臂，童言童语逗笑了一圈大人。 　　“好啦， 你惯会说好话哄人，不早了早点休息啊，明天上学别迟到！”乔妈妈在电话那头笑着。 　　“嗯，以后就等着影宝孝顺妈妈享清福喽！” 　　在逆光中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但那温柔的气息是母亲独有的。 　　“妈妈，再见，晚安。”乔君影拼命压住喉间的哭腔挂断电话。 　　妈妈，我好想你。 　　她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落在沙发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接连不断的敲门声，乔君影抽张纸擦着眼泪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她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门外看不清面孔， 一阵冷意突然顺着脊柱爬上全身。 　　窗外车鸣、母亲来电加上敲门声， 这不正是背景里导致她搬家的理由吗？ 　　最后一个晚上女子的求救声……指的是她自己的声音吗？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 到了最后几乎是在用拳头砸门。 　　乔君影扭身扑到桌前，在抽屉里翻找着，大门不住地颤抖，一下下的砸门声似乎砸在她的心头。 　　她握着找到的小钥匙，手指颤抖地打开阳台的防盗窗，幸好她租的房子在一楼，能踩着板凳轻松翻出去。 　　站在窗外重新锁上防盗窗，她头也不回跑到大路上喘着粗气。 　　“阿姐？你怎么在这？”身后传来安旭时的声音。 　　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见安旭时脖子上挂着个耳机，手里拎着购物袋站在路灯下。 　　“……我家外面有很奇怪的人。”乔君影说。 　　她打开通讯给队友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他们知道后都很担心，周清晏甚至说要离校来陪她。 　　“大学晚上要查寝的，”乔君影拒绝了他，“你不是还要盯着同学吗？” 　　“不然阿姐就跟我回家吧，这边的父母看起来很好说话。”安旭时一下一下吹着泡泡糖。 　　“你们都是湖峦小区的？那小影来跟我住啊，家里就我一个人。”陆筠箐说。 　　安旭时陪着她站在路灯下等待陆筠箐来接，三人先一起去了她家收拾东西。 　　那里已经没人了，但避免意外众人还是一致决定让她跟陆筠箐住。 　　陆筠箐的手指抚过门板上的白色划痕，“这痕迹，是砍刀啊。” 　　虽然在同一个小区，陆筠箐住的地方比她的大了不止一点，两人合力收拾好客房，不出意外这就是她以后的落脚点了。 　　周一清晨的第一节 是多个班一起上的思修课，在一间可容纳两百多人的阶梯教室里。 　　依照现实的经验，乔君影早早就出发了，但等她到教室，后半个教室也差不多坐满了。 　　“……” 　　怎么不论哪个世界，教室的VIP度假区都这么火爆啊。 　　她看见周清晏坐在窗边倒数第四排冲她招手，他身边靠走廊还有一个空位。 　　乔君影对着他微笑，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另一边的男生坏笑着撞了周清晏一下。 　　她坐到位置上拿出书，毕业多年后重回大学课堂的感觉还蛮新奇的。 　　上课几分钟后，乔君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陆筠箐在他们新建的群聊里发了一条信息。 　　“陆筠箐：除了小影外你们其他人有遇见什么事吗？” 　　“周清晏：昨天说的那个同学，今天上课没看见他。” 　　“祁阳：他叫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找到是哪个班的，小箐找到什么了？” 　　“周清晏：不知道，跟他说话都不理人，我这两天再看看。” 　　“陆筠箐：一个陌生女人的照片，内容很不堪，放照片的文件夹里少东西了，我再找找。” 　　“顾知行：有个病人……很奇怪，我会跟进的。” 　　“安旭时：学校女厕所有好多血迹，很快就消失了，但其他人似乎看不见。” 　　“陆筠箐：你进女厕所？！” 　　“安旭时：？我没有！我看见一大滩血从门里流出来！我没进女厕所！” 　　“祁阳：ok，大家随时保持联系。” 　　“安旭时：我真没进女厕所！” 　　周清晏和乔君影按部就班地结束了上午的思修和微积分，像普通大学生一样混在人群中像涌向食堂。 　　“……对不起，我坚持不住了……对不起……” 　　“……你要好好活……对不起……” 　　在人群中的乔君影突然停住脚步，她拉住周清晏，“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没有，你听见什么了？”周清晏拉着她继续走。 　　“有人在说‘对不起’，还说自己坚持不住了，‘你’要好好活。”她晃晃头，眉头微蹙。 　　“再等等看吧，异样出现得越多，我们能知道的也越多。” 　　“嗯。” 　　下午是双周课，也就是说今天他们已经没有课了，两人决定兵分两路，乔君影去家里的老别墅，而周清晏去找那位怪同学。 　　空丘大学坐落于空丘市的大学城，本身也在城市边缘，离老别墅并不远。 　　回去前她先去租的房子看了眼，奇怪的是房门上的白痕消失了，昨天晚上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在群里说了这件事，出租车很快就把她送到那个院子里种着美人蕉的双层别墅前。 　　美人蕉正值花期，绿色的大叶子簇拥着鲜红的花朵在微风下轻轻摇摆，妖艳夺目。 　　父母还在上班，乔君影走进空无一人的别墅，她的房间在二楼的第一间。 　　虽然有段时间没回家了，但她的房间还是很干净，随时可以住人。 　　浅粉色的窗帘被拉开，温暖的阳光笼罩半个房间，单人床上裹着带襕边的床罩。 　　转角书桌架上分门别类摆放著名着小说和教科书，还有一些小手工品。 　　乔君影抬手拿下并列的两个相册，第一个里主要是童年的照片，除了乔夏一家三口外还经常出现另一个女孩。 　　乔夏与那个女孩看起来年龄相仿，两个女孩从蹒跚学步的孩童时期就认识了，这本相册似乎是她们相伴长大的缩影。 　　一张照片后面用孩童独有的稚嫩字体写着一行字——“乔夏要和小薇永远做朋友”。 　　但相册翻到乔夏高中时期就全是空白了，另一本的时间承接高中，多为乔夏一家人的身影，偶尔会出现一些生面孔，但第一本里的女孩不见踪影。 　　掏出手机拍了几张女孩高中时期的照片发到群里，乔君影继续翻看书桌上的东西。 　　随着她拿书的动作，书架里侧飘飘扬扬掉下一张碎纸片。 　　那是从旧报纸上剪下的一篇报道，“警方破获翅背山重大凶杀案”几个大字印在上面。 　　“空丘日报讯 8月9日20点56分许，经过500余名公安民警、武警兵官的连续作战，空丘市翅背山重大凶杀案成功告破。 　　……抽调刑侦专家驰援……带领搜救犬进入翅背山搜山……解救群众1人……” 　　附图是一个被按在地上的黑衣男人，一把大砍刀掉在一边，刀上的黑色痕迹或许是血迹。 　　把报道拍下来发群里，乔君影看见其他伙伴也有了新消息。 　　“周清晏：那个同学不是活人，只有我能看见，他似乎是跳楼身亡的，现在一直在天台上徘徊。” 　　“顾知行：那个病人也只有我能看见，她的病情恶化很快，或许是病逝。” 　　“祁阳：我这里也来了一个寻求心理咨询的学生。” 　　“陆筠箐：我总能在商场里听见水流声，有些角落还有水草和淤泥。” 　　“安旭时：角落的空书桌新来了一个女生，其他人也看不见。” 　　“祁阳：嗯，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搜完整个屋子，乔君影在花园里看见了照片里的女孩。 　　她还是高中生的样子，身着白裙天真烂漫地在花丛中低眸浅笑，像一只不小心降落凡尘的花精灵，在红花中翩翩起舞。 　　金色的阳光洒下，亲吻过她纤细的指尖，顺着线条柔美的手臂下滑，最后在她紧绷的脚背上跳跃。 　　“小薇？”乔君影试探地走进花园，她的声音似乎吓到她了，那个女孩的身体开始破碎，一片片消散在风中。 　　带着相册和旧剪报离开别墅，乔君影坐在出租车上搜索着翅背山大案的相关信息。 　　翅背山不是一座单独的山，而是空丘市郊一片连绵的小山脉。 　　山脉从上空看像是大鸟张开的双翼，而几座主山峰相连似凸起的脊背，因此得名翅背山。 　　虽然没有形成大型旅游区，但翅背山脉山峰奇峻，植被繁茂，水流密布，再加上破败的寺庙和断壁残碑等人文景观，还是吸引了许多背包客和周边居民。 　　由于山路崎岖，居民一般只会在山脚游玩，只有那些背包客才会深入山脉探访奇观。 　　而翅背山大案的嫌疑人就躲在山脉深处，伺机偷袭落单的背包客，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按灭手机屏，乔君影看着窗外的车流，或许小薇是这场凶杀案的一位受害人，而她自己则是唯一的幸存者。 　　作者有话说： 　　陆筠箐：你进女厕所？我们家小安莫不是高中压力太大变态了？女装了解下？ 　　乔君影：[吃瓜.jpg] 　　周清晏：[吃瓜.jpg] 　　顾知行：[对不起你辣到我眼睛了.jpg] 　　安旭时：！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 　　陆筠箐：开个玩笑嘛～ 　　祁阳：如果我没记错现在是上课时间吧，前面三位同学？手机收一收，眼睛看黑板OK？ 第61章 章六一 　　晚饭的时候， 几人相约聚到星世商业街的一家火锅店。 　　“这么说我们身边都有鬼魂了？”陆筠箐一片片往锅里下着牛肉。 　　“他们应该是还有执念才留在世上的，那我们先想办法解决执念吧，这也和提示相符。”安旭时拌着蘸料， “解决执念应该就能知道所谓‘真相’了。” 　　“……死者应该跟我们关系不菲， ”顾知行似乎有些犹豫，“那个女病人……好像是‘我’的女友。” 　　闻言几人的视线瞬间揶揄地挪向陆筠箐，但乔君影注意到身边的周清晏似乎在看顾知行。 　　“看我干什么？”陆筠箐笑着说，“故事背景而已， 我跟老顾好得很，你们不要挑拨离间好吗？” 　　“话说为什么那个杀人犯会跟着姐姐啊， 难道因为阿姐是唯一的幸存者？”安旭时捞着在锅里打转的丸子有些担心，“他的执念不会是要杀死姐姐吧？” 　　“是也没关系， 虽然是鬼但他们受到的限制还挺多的，第一天连门都没进去。”乔君影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倒是有空我想去趟翅背山， 我那个闺蜜小薇应该是死在那。”她戳着碗里的菜，可怜巴巴的视线在祁阳和顾知行之间来回跳转。 　　“你明天有课？那老顾出个证明让队长开假条呗。”陆筠箐很懂地替她开了口，“正好小晏跟你一个班，假条给他， 老师不点名不用管，点了名再交假条就行了。” 　　“我没问题。”顾知行也看向祁阳。 　　“……你们都决定了还看我干嘛，”祁阳哭笑不得，他瞥见安旭时亮晶晶的眼睛话音一转，“行吧，反正小影也读过大学了，明天上课前小晏来我办公室拿假条吧， 不过某些高中都没毕业的人想都不要想。” 　　安旭时瞬间像蔫了的大型犬， 眼神都暗淡了几分， “……哦。” 　　“小影请假是她的剧情在外面，你的剧情就在学校还想往哪跑啊？”陆筠箐似笑非笑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小朋友就好好读书哈。” 　　“……知道了。”安旭时眸光一转，想出个理由，“那阿姐又遇见那个凶手怎么办？翅背山是他的主场诶！” 　　他美滋滋地想，周清晏要上课还要交假条，其余人都上班，众人之间不就只有他能抽出空了吗！ 　　在一旁专心吃饭的乔君影赶忙咽下喉间的食物，咽得太急结果被辣油呛了嗓子。 　　“……我、我不用……”她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只能一边大口喝着酸梅汤，一边脸色通红地摆着手。 　　“咳咳，我不用人陪的，”她的嗓子眼还是火辣辣地疼，“要是遇见了大不了就跟他硬刚呗，总不要告诉我斩仙飞刀干不过一把小砍刀吧？” 　　原本以为第二天直接出发就行了，但晚上乔君影对着地图规划路线的时候才发现问题。 　　不算背包客们踩出来的小路，光普通市民上山的路就有三条，这还只是主峰的路线。 　　官方报道里完全没提到警察是在哪座山抓的凶手，也没提救出幸存者的地方在哪。 　　换了关键词再次敲下搜索键，乔君影的视线挪到一旁的手机上。 　　“妈，之前去翅背山咱们都是从哪边上山的啊？” 　　几乎是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乔妈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小夏呀，你怎么突然想起翅背山了？”乔妈妈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班里准备周末去翅背山野营团建，班长就想问问我这个本地人的看法啦。”乔君影说出自己早就编好的理由。 　　“那你们坐18路公交到翅背山站下，穿过小广场就能上山了，那边路好走些。”乔妈妈放下心来开始絮絮叨叨。 　　“去野营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要是过夜的话记得带袄，山上的晚上好冷的，你们规划好路线了吗？到了山上不要乱跑，要跟同学一起走大路呀，手机不准关机，要定时跟妈妈报平安知道吗……” 　　“……妈。”乔君影对于接下来的问题有些犹豫，虽然电话那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她也不想让这位母亲难过。 　　“怎么啦？跟妈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那边的母亲很敏锐。 　　“……妈，你知不知道当年警察是在哪找到我的？” 　　“……” 　　“妈？”乔君影惴惴不安地喊着电话那边的人。 　　“你……想起来了？我还以为……当年你高烧断断续续烧了一周多，醒来后就没再提过这事，医生说你受到的刺激太大，我跟你爸也不敢再提，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担心……”乔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要不是你爸爸工作走不开，我都想带你离开空丘市了……” 　　“……对不起，”乔君影咬咬牙低声道，“妈，我梦见小薇了……” 　　“你……”乔妈妈在那边沉默了，空气像被冻住一样，一点点冷了下去。 　　“孩子长大就有自己的主意了，妈妈也不能阻止你。”过了好一会儿，乔妈妈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像是重锤一样砸在乔君影心口。 　　“具体地点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昏迷着被警察带下山的，你们班周末没有团建对吧？”乔妈妈幽幽地问。 　　“妈……” 　　“算啦，不说这个了，那天你跟小薇走的山南边，18路公交到山麓小区下，小区后面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山。”乔妈妈的声音里含着泪，她以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敏锐预感到了什么，“不管你要去做什么，答应妈妈平安回来……” 　　“我只是想去纪念一下小薇，您这说的什么话啊。”乔君影的语气故作轻快，“那我挂了啊，妈妈晚安！” 　　“……晚安，早点睡。” 　　挂了电话，她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直起身继续查找与翅背山大案的相关信息。 　　几乎睡了十个小时才醒来，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带来明媚的好天气，乔君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爬下床。 　　此时陆筠箐早已出门上班了，吃过留在锅里微热的早饭，乔君影背上背包前往翅背山。 　　绕过山麓小区，小区后面果然有一条羊肠小路蜿蜒地爬上山峰。 　　原本以为想找到当年的地点很艰难，但没想到身穿白裙的小薇又出现了。 　　她蹦蹦跳跳地山上走，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时不时转头对着空气说些什么，就像身边有人陪着她一样。 　　这难道是当年乔夏和小薇一起上山的场景重现吗？ 　　只可惜两个单纯的女孩并不会想到，这次看似平淡无奇的出游最终给她们、给她们的家庭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走着走着路越来越偏，小路边的植被也开始密集，到最后几乎看不见路了。 　　高至膝盖的蕨类植物和贴着身体的植株都给行进带来极大的阻碍。 　　时不时有细枝勾住衣服，露在外面的脚踝传来阵阵刺痛，似乎是被划伤了。 　　前方小薇的速度也慢下来，她偶尔回头说几句话，似与人在拉扯，但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似乎是被激怒了，她突然回过头表情扭曲地喊了几句，胳膊狠狠往后一甩，好像挥开了什么人，扭头便在树林丛中横冲直撞，根本不停下来辨认方向。 　　乔君影艰难地跟在后面，不知走了多久，她们终于离开那个小树丛，斜插到另一条由游客踩出的小路上。 　　小薇终于恢复平静，她笑着转头说些什么，手指虚握在半空晃了几下，像是拉着谁的手撒娇。 　　随手掐下路边的花朵，小薇低头细闻，露出恬静的微笑。 　　“……” 　　看着被小薇摘下又随意丢弃、被鞋底碾压过的花朵，乔君影的脚步停顿一下继续跟了上去。 　　跟着小薇在山路上转来转去，她们终于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口停了下来。 　　小薇看了看眼前的洞穴，又偏过头，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小夏，就是这儿了。” 　　“小夏，你怎么还不过来呀？” 　　她的头继续向后转，脖子几乎扭成麻花，没有眼白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乔君影，“小夏，过来呀，你答应过要陪我进去探险的。” 　　在空间里的斩仙飞刀自动从架子上飞起，刀身微微震动发出一声低吟，似乎随时可以冲出空间。 　　“来了。”乔君影走上前去被小薇拉住了右手。 　　小薇的手温度极低，像是冰冻过似的，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两个人拉着手走进山洞，乔君影想打开手机照明，却被小薇以“有照明探险就不刺激了”为由强行按掉了。 　　洞穴很深，也很安静，两人只能摸着石壁前进，偶尔能听见似有若无的滴水声，除此之外就是两人走路发出的“沙沙”声。 　　前方隐隐有光在闪烁，身边的小薇明显兴奋起来，她拉着乔君影加快步子前进。 　　离得越近就越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厚重的“咚咚咚”声中混着小声的抽气声。 　　与此同时，一丝丝诡异的香气爬上鼻尖，让人心下不安。 　　身侧小薇的步伐也有些犹疑，两人的手心都生出冷汗，她们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跳跃的火光。 　　前方——究竟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就是人上人！[专心干饭，勿cue.jpg] 　　安旭时：阿姐需要保护！都别动！放着我来！ 　　乔君影：为什么？是斩仙飞刀干不过小砍刀吗？ 　　斩仙飞刀：？笑话！ 第62章 章六二 　　静悄悄地贴近石壁， 乔君影和小薇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里面是一个不算小的半圆形空间，最里面的地下堆着白色长骨，中间点着巨大的火堆， 跳跃的火焰在墙壁上印出诡谲的影子。 　　火堆上架着一口黑色的锅， “咕噜噜”冒着热气，散发出奇异的肉香。 　　右边靠墙的柱子上绑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他身上带着几条长且深的伤口，似乎被清理过， 伤口外翻，露出黄色的脂肪块和暗红色的肌肉。 　　他的脸色显出失血过多的惨白， 嘴唇也毫无血色，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贴在脸上， 眼看着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火堆的左侧背对她们站着一位膀大腰圆的黑衣男性，握着把菜刀“咣咣咣”地剁着什么。 　　男人的脚边还躺着一个没有动静的男子， 他躺在地上的样子很奇怪。 　　看了好几眼乔君影才反应过来，不是他的姿势奇怪，而是他少了……一条腿。 　　那锅里煮的和砧板上的肉难道是……？！ 　　身边的小薇被吓得后退一步踢到碎石，发出“咣铛”的声音惊到了那个男人。 　　他回过头， 倒三角小眼睛像毒蛇般阴冷，高高举起的菜刀上还沾着嫩粉色的碎肉。 　　男人被火光映在墙上晃动的影子，像可怖扭曲的巨型怪物。 　　他张开嘴露出黄色的大牙，露出个笑容，大步向她们走来。 　　乔君影眼睛微眯，背在身后的右手握紧斩仙飞刀。 　　小薇一把拉起她垂落身侧的左手，转身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奔跑。 　　她的力气很大， 乔君影挣扎一下居然没甩开， 手腕被攥得生疼， 只能跟着她夺路而逃。 　　眼前出现了白光，两人冲出洞口没有顺着那条没有岔道的小路跑，而是直接拐进一旁的树林丛中。 　　在树林中跑了好久，乔君影喘着粗气，腿几乎抬不起来，“小、小薇，那个人没追上来，我们歇歇报警吧？” 　　小薇没有回头，她的语调很生硬，“不行。” 　　两人继续向前跑着，小薇似乎被树藤绊了一下，她没有站稳向前摔去。 　　被抓着的乔君影也没有避免，跟着一起摔了出去。 　　脚下的土地正是下坡，两人顺着惯性向前滚，被地上的石头树枝撞得生疼，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带着刺痛。 　　突然乔君影感觉身下一空，这才发现她们滚到了悬崖边缘，她拼尽全力抓着崖边的树藤阻止自己坠落的趋势。 　　手掌被树藤磨得又热又痛，下方有一根斜插出来的树干，乔君影抱着藤蔓小心翼翼把自己荡了过去。 　　坐在树干上，她全身冒着热气，拽着垂落的树藤缠在自己的腰上。 　　“……小薇？”乔君影小心呼唤着，在她的视线里看不见白裙女孩的身影。 　　“我在下面……” 　　下方传来女孩微弱的声音，乔君影趴在树干上向下看，小薇拽着藤蔓踩在一块小小的突石上。 　　她脸上带着擦痕，漂亮的长指甲折断了好几根，渗出红色的血。 　　“小薇，手给我！”乔君影像树袋熊似的抱住树干，努力向下伸出右手想要拉小薇上来。 　　虽然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掉落悬崖或许就是小薇留在世上的执念。 　　“小、小夏！”小薇的眼睛惊恐地睁大，有什么透明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乔君影身上的寒毛瞬间立起，像是被脏东西盯上一样，她缓缓转头，似乎能听见自己关节僵住的咔嚓声。 　　那个男人正站在悬崖边缘拎着把菜刀对着她笑！ 　　他闭上眼睛，鼻子耸动着深深一吸，嘴角流下透明的液体，“好像香啊……怎么会这么香……我有救了！有救了，吃了你们……我就能活了……” 　　男人重新睁开眼，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的两人，像是玩弄猎物的野兽，“小妹妹，要不要叔叔拉你们上来啊？” 　　没有理他，乔君影咬着牙回头重新伸出手，她看见小薇额头渗出汗珠，手臂和双腿在颤抖，“小薇！手给我，我先拉你上来！” 　　“……对不起，我坚持不住了……对不起……”小薇没有抬手，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小薇！”乔君影半个上身都探出树干，努力想要拉住她。 　　“对不起，小夏，是我对不起你……要是我没有拉着你来这就好了……” 　　“我不怪你！手先给我啊！” 　　“你救她小心变成东郭先生哦，山洞里的两个男人跟她认识你知道吗？”上方的男人颇有兴致地蹲下跟她聊天，“你想救的人跟他们约好了带个女孩来‘玩玩’诶。” 　　男人用奇异的语调加重“玩玩”两个字，像是吟咏一样。 　　看着小薇痛苦的眼神，乔君影转头狠狠剜了男人一眼，“闭嘴！我不信你！” 　　“对不起……”小薇哭着说。 　　“……为什么？”乔君影不可置信地问，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疼。 　　这一刻她似乎真的变成了游戏背景里的“乔夏”，那个与小薇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小夏”，那个以为两人会永远相互陪伴的“乔夏”。 　　“……我好嫉妒你……你的爸爸妈妈那么疼爱你……老师喜欢你……同学也喜欢你……你有那么多人，我却只有你……要是、要是你变成跟我一样……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小薇抬起头，身形柔弱，像只在山崖上对抗狂风的蝴蝶，“对不起……” 　　“……我原谅你，你先上来。”乔君影咬着牙把手臂伸直。 　　“无所谓啦，反正到最后你们都要在我肚子里团聚的，信不信还是原不原谅的都不重要……”男人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住了。 　　他缓缓低头，只见一把古朴的飞刀穿胸而过，他的身体失去力量彻底倒在了地上。 　　“……你要好好活……对不起……”小薇忍着泪水对着她笑。 　　那只白色蝴蝶最终随风而去了。 　　远处，山的另一边似有电光闪过。 　　乔君影低头看看崖底，又抬头看看崖顶，一时间有些茫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她泪眼婆娑的模糊视线中，时空好像交错了，似乎有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过来把那个黑影按在地上，又有人吊到身边把她抱起带了上去。 　　耳边的声音很嘈杂，警笛声和各种人声混在一起闹得她头疼，乔君影五指握拳敲打头部，却被什么人拦住了。 　　那人一根一根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她的指甲在自己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痕迹，有一只手贴了上来，与她指节交错紧紧相握。 　　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眼睛像是打开的水龙头，泪水从低垂的眼睫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整个人几乎哭得抽噎过去。 　　“你醒啦？” 　　乔君影睁开眼，半坐起身，冰凉的白毛巾从脸上掉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陆筠箐的家里，屋主本人正坐在床沿关切地看着她。 　　听见动静，队友们才从客厅进来，周清晏手里端着一杯蜂蜜水喂到她唇边。 　　小口抿了几口水，乔君影感觉眼皮不太舒服用力地眨眨眼。 　　“继续敷一敷吧，你眼睛都哭肿了。”陆筠箐把白毛巾重新盖在她的眼睛上。 　　乔君影单手按着毛巾，“我明白了，有执念的不是死者，而是‘我们’，游戏背景里的‘我们’。” 　　“……果然如此吗。” 　　凭借声音，她认出说话的人是顾知行，“嗯，我知道当年的真相时，所有的行为几乎都是出自‘乔夏’的意志，她的情绪太强烈了，那一瞬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乔夏’。” 　　“那阿姐这算是找到‘真相’了吗？没这么简单吧？而且提示到底有什么用啊，万事万物都是变化无常的？我当然知道啊！一切所见所感均出自主观意志？这不废话吗！不要执着？那些情绪又不是我们的，怎么能放下啊！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假的，那我们该怎么跳脱它，还要不要寻找原主的执念了？” 　　不用听小少年那活力满满的音色，凭字数就能知道说话的是安旭时了。 　　“还是要的，摩罗斯不可能给我们一人编一条没用的剧情线吧，如果世界是假的，找找bug怎么样？我们去城市边缘看看？”陆筠箐说。 　　“可以，等小影……” 　　“我休息好了，”乔君影放下毛巾掀开被子下床，“现在就可以去。” 　　“行吧，正好现在是午休，大家吃个饭一起去吧。”祁阳眉眼含笑地说。 　　“翅背山的另一面或许就是所谓的边缘，”乔君影说，“小薇坠崖的时候我看见山那边有电光。” 　　走出单元门，乔君影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周清晏垂眸问她。 　　抬手指向天空，她说，“你们看不见？整个天空上都是闪烁着的数字0和1。” 　　乔君影略有些着魔地伸手想去触碰天空的数字，深深叹息，“它们真的好美啊……”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 　　“提示：美梦成真梦虚实。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看来不用去翅背山了，大家吃完饭快点走完执念剧情吧，”顾知行抬腿向前走，“到时候我们应该也……” 　　“咦？” 　　“乔乔！” 　　“阿姐！” 　　“小影！” 　　顾知行转身，单元门口只剩他们五个人，刚刚还站在众人之间的乔君影几乎是在瞬息间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男人：吃掉吃掉都吃掉，吃啥补啥，吃了人我就不用死了。我不想生病，我不想死…… 　　乔君影：被你吃掉的人也不想死！ 第63章 章六三 　　“测试员996， 恭喜你完成此次测试任务。是否退出？” 　　996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套子里，耳边传来不带感情的机械音。 　　“是。”她晃晃头有些茫然。 　　“您已累计783910分，请继续努力！” 　　上方的白色盖子打开， 996爬起来看见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空间里，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舱体，有封闭的，也有像她这样打开的。 　　无数的大软管将舱体与上空一个巨大的卵形容器连接起来，连接封闭舱体的软管不停蠕动着， 像是在运输什么东西。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外袍，长发披散， 赤脚踩在地面上打了个寒颤。 　　白色的地面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透着股金属的冰凉。 　　一个没有椅子腿的白色扶手椅悬空着飘到她面前， 闪起红光。 　　996愣了愣爬到椅子上，脚部悬空， 小心捏住椅子的扶手。 　　飞椅上的红光熄灭，转了个方向，带着996向着它来的方向驶去。 　　经过两扇银色大门、三次红光扫描，椅子带着她离开那个充满舱体的空间。 　　996终于见到了除她之外的人类， 他们也都坐在悬空的扶手椅上，像货物一样被运往不同的方向。 　　她被送进一个小房间里，每一面墙都是屏幕拼接的，她一进门所有的屏幕通通亮了起来，响起舒缓的音乐。 　　“序号996，欢迎回来。” 　　屏幕上显示出各种各样娱乐项目，游戏、影视、音乐……样样俱全。 　　墙壁上打开一个方口， 一只机械手送进来一个餐盘， 荤素搭配还有饭后水果。 　　在她接过餐盘的时候， 墙上“783910”的数字瞬间跳到“783810”。 　　996差不多明白了，像她这样的“测试员”通过在舱体中测试赚取积分，然后用积分来保证自己的日常生活。 　　但她在舱体里测试的……是什么呢？ 　　她是“测试员”，那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职位？ 　　她有些茫然地打开大门，外面都是白色的通道，上下左右均不见底，只能依靠飞椅出行，连串个门打探消息都做不到。 　　感应到她在门口，白色的椅子飞过来停在面前。 　　996小心翼翼爬上飞椅看着下面的深渊，要是一不小心踩空会没命的吧。 　　“你……好？我想去人比较多的地方，能去吗？”不知道该怎么指挥飞椅，996试探地问道。 　　飞椅闪烁一下绿光，带着她在四通八达的白色通道中穿梭，来到一个乍一看不见边际的广场。 　　广场上的地面也是白色的，有很多人，大家都赤着脚，穿着款式一样的袍子，只是颜色有黑白灰三色之分。 　　下了飞椅走进广场范围，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各式的小店星罗棋布，一副热闹的景象。 　　在众多小店中，一间名为“美梦成真”的小店吸引了996的注意。 　　“美梦成真，为你编织独家美梦，世界如何全由你定，小姑娘要来试试吗？” 　　注意到她的视线，店面里穿着黑袍的老太太对着她笑，一口牙齿参差不齐。 　　“编织美梦？梦那不还是假的吗。”话虽这么说，996还是走过去看着窗口里的老太太。 　　“呵呵，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信哪个，哪个就是真，”老太太乐呵呵地看着她，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般宽容，“或许现在是真，也或许现在才是假，我只是你梦里的一个老太太，残酷和美好，真实和虚假，你信哪一个？” 　　“既然无法区分，为什么要纠结？”996问，“我就是我，只要坚守本心，世界是真是假又有何妨？” 　　“好好好，”老太太笑眯眯塞给她一个鱼形玉佩，“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千万记住。” 　　“……谢谢，不过我不要。”不知道老人家抱有什么心思，996原本想把玉佩推让回去，没想到老人看着头发花白，手劲却很大。 　　“拿着！拿着！”老太太的笑容角度没有一丝变化，她如闪电般快速收回手，“咔”的一声关上窗口前的档板。 　　“美梦成真”的招牌渐渐暗淡，店铺似乎是打烊了。 　　996低头打量着手里的玉佩，玉是乳白色的，泛着圆润的光芒。 　　鱼似乎是金鱼，有着长且飘逸的大尾巴，它的长尾向上甩起，像是盛开的重瓣花。 　　把玉佩暂时放在衣袍的口袋里，一声细微的猫叫像只小手一样突然抓住996的心。 　　她转身看见自己身后开着一家猫咖，有一只白色的小猫踩着沙发凑在玻璃墙边似乎在看她。 　　不由自主推开玻璃门，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996看见猫咖里有一对穿着灰袍的男女亲密地窝在角落，一只大橘趴在女生腿上睡得正香。 　　屋子里放着温柔的音乐，不知名的男声带着温柔和思念，低声哼着缱绻的歌谣。 　　地面是竹地板的，贴着墙做了一圈的猫爬架，零散地摆着猫抓板、猫窝等物品。 　　猫咖里约有二十余只猫，大猫都比较懒散地打着呼噜，小猫们倒是很活泼地跑来跑去。 　　996一进门，那只白色的小猫便跳下沙发跑到她脚边，亲密地蹭着她的脚踝，喵喵地发着嗲。 　　弯腰把猫咪抱进怀里，她用自己都没发觉的熟悉手法抚摸着小猫的背脊。 　　走到吧台前，她这才发现被柜子挡着的后面坐着一个穿黑袍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的睫毛浓密眼尾上挑，他用那双宛如湖泊般澄净的眼睛看着她，“您好，想点些什么呢？” 　　“……果汁就好。”996顿了顿又点了几个小蛋糕。 　　手里的猫咪扒拉着吧台边缘，她顺势坐在吧台椅上，一手抚弄着小猫的下巴，一手撑着下颌看着男子忙碌的背影。 　　“您点的东西好了，请慢用。”男子端上来一个好看的托盘，把里面的果汁蛋糕一样样地摆在她面前。 　　放置好一切的男子没有离开，他坐在吧台内侧，蓝眼睛的小猫在996手下冲着他喵喵叫。 　　“它有名字吗？”996问道。 　　“竹月，”男子说，“它叫竹月。” 　　“好名字，跟它的蓝眼睛真搭。”996弯起眼睛赞叹道，整张脸生动起来，连眼角的泪痣都灵动了三分。 　　“……你叫什么？”男子喃喃问，“我是807。” 　　“我……”这一瞬间996的眼神有些茫然，“我是996。” 　　“你是测试员？”807看着她身上的白袍问。 　　“嗯，你是？” 　　听见她的问题，807挠着竹月下巴的手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你是新来的？白袍是测试员，灰袍是维修家，而我这样的黑袍是经营者。” 　　“……我、我不记得了。”996纤细的手敲了敲头，表情有些难看。 　　“新人刚来都是这样的，尤其是测试员，”807说，“习惯就好。” 　　“为什么尤其是‘测试员’？”996现在顾不得会不会惹人怀疑了，她急于了解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真的很可怕。 　　“你应该是在测试仓里醒过来的吧？不知道那里在研究什么，但每次测试结束，测试员都会被清除记忆，因此，测试员的消耗都特别大，经常出现新面孔。” 　　“消耗……特别大？” 　　“就是你想的那样，”807把一杯热水推到她冰凉的手边，“记忆清除的次数太多，很多人会撑不住被清理掉。” 　　小口抿着热水，996支付了1000分，她跟807道别后转身离开，没有看见背后向她扑去却被807拦下的猫咪。 　　“996！等等！” 　　走出大门的996听见身后的呼唤，她转身看见807抱着竹月追了出来。 　　“在城里生活会消耗积分，去测试会伤记忆，你……要不要来店里兼职？”806问。 　　996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我可以支付你一小时一百积分，不，五百，不不，一千积分一小时……”看着996沉静的眼眸，807暗自懊恼，他到底在说什么啊？！是把脑子丢在店里了吗？ 　　“……我是说，竹月很喜欢你。” 　　“好啊。”996眉眼弯弯，神情带笑。 　　“……你不要在意，我是说、是说……”807才反应过来，回顾了一下她刚刚的话，他觉得自己现在傻透了，舌头都在打结，“你、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996伸手接过一直想要跳进她怀里的猫咪，“不过不用给我积分啦，能天天撸猫我就满足了。” 　　“喵呜～”竹月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着她的手指。 　　“……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807问。 　　“随处走走吧，”996抱着猫，“这些地方我都不记得了。” 　　“我陪你！”不经脑子的话脱口而出，807尴尬地摸摸鼻子，“……反正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接下来也没有别的安排……” 　　“店里不是有一对……”996的视线落在猫咖上，与趴在玻璃墙上的那对灰袍男女对上视线，连带那只蹲坐在桌上的大橘都在看着他们。 　　她愣了愣，之前这对男女不是坐在屋内的角落里吗，什么时候挪到外面的？ 　　807也顺着她的视线回身望去。 　　只见那对男女故作平静地站起来，目不斜视地刷过积分，冷静地推开玻璃门与他们擦肩而过。 　　在即将消失在人海的时候，那个女子还是破功了，她转过身冲着他们的方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被男子拽着没入人群。 　　807反应过来，手速极快地放好猫粮锁好门窗，“店里现在没人了。” 　　他站在抱着竹月的996面前，笑容极其灿烂耀眼。 　　感觉好像只要你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去。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您好，想点些什么呢？ 　　乔君影：你…… 　　周清晏：好。 　　乔君影：……的猫能带走吗？ 　　周清晏：能。店归你，猫归你，我也归你。 　　竹月：为这个家我付出太多，做只小猫咪都要出卖色相。 第64章 章□□ 　　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996只是抱着猫咪在广场上闲逛，随意打量着身边的店铺。 　　807陪在她身边，偶尔给她介绍一些街边店铺的信息。 　　但大多数时候两人之间都是沉默的， 但并不觉得尴尬， 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低头抚弄着猫咪，996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飞快地跑向她的方向。 　　“让开啊啊啊啊——”那个人似乎刹不住闸了，所到之处一片鸡飞狗跳。 　　“小心！”807把她拽向自己的方向，但还是晚了一步。 　　少年与996的肩膀狠狠相撞， 996被一旁的807扶住没有摔倒。 　　那个少年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顺着惯性向前扑倒在地上， 还在地面上滑出几米。 　　996跑到少年面前，赶忙扶起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我的错，你没碰到哪吧？”少年爬起来甩甩通红的手掌，嘴里嘶嘶抽着气。 　　“没有， ”996说，“你真的没伤到吗？去检查一下吧。” 　　少年摇摇头，“我真没事，不说了，我要走了。” 　　在他想走的时候，一个眉眼温柔的男子赶了上来，男子双膝微屈喘着粗气， 弯着腰一手撑在大腿上， 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他， “7、715，你别跑了！” 　　那个被叫做715的少年皱着眉甩开他，大步向前走，“你干什么啊！别跟着我了！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认识你！” 　　男子好脾气地跟在旁边，“我叫711，我们认识的，真的认识的！你……你只是暂时忘了而已……” 　　“烦死了烦死了！我不认识你！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好烦！” 　　“不能，我答应过要……” 　　随着声音远去，那两人渐渐消失在人海里，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地做着自己的事。 　　“什么都不记得感觉真糟糕，”996出神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我以后也会忘记曾经认识的人吗。” 　　“……就算你都忘了，我也会记得你的。”807说。 　　“如果过往的一切都不记得了，那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我会替你记得的，”807侧头看着她，“而且你们失忆是被机器清除的，或许……” 　　996没有接这个话茬，她换了个话题，“城市外面是什么啊，为什么没人想离开呢？” 　　“为什么要离开？”807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从我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这里了，城里的人都没有出去过，安安稳稳地呆在这不好吗？” 　　“喵——呜！” 　　不知怎么了，竹月突然背毛炸起，它像个小炮弹一样从996手里一跃而起，准确落在807手上，一口咬了下去。 　　“嘶——”807倒抽一口气，“竹月！你疯什么！” 　　“竹月！”996赶忙把猫咪从807手上扒下来，她看见807的右手上两个圆洞往外冒着鲜血，“附近有医院吗？要打疫苗吧？” 　　“没事，”807领着她往一边走，“去医院简单处理一下就好，我和它都打过疫苗了，没事的。” 　　“也不知道竹月突然发什么疯。”996忧心忡忡地抱着猫，小猫现在安静地窝在她怀里舔着自己的爪子，垂落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养宠物嘛，这种事避免不了的。”807一点都不在意，“竹月还算好的，家里还有只猫脾气特别大，碰它一下都要挠人的。” 　　医院里的人不多，没有科室划分，一楼是门诊，只有807一个人。 　　目送他走进治疗室，996抱着猫上了楼梯，二楼往上就是住院部，每个病房都是关着的。 　　走廊上没有窗户，但每个房门上都有一块小玻璃能看见里面。 　　一间病房只有一个人，他们看起来都很奇怪，有坐在床上傻笑的，嘴巴微张，透明的口水顺着嘴角落在被子和白袍上。 　　有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绕着病床团团转的，他们也穿着白袍。 　　996走到走廊尽头，乍一看里面没有人，但床上的被子明显有人用过，可是人去哪了…… 　　一双通红的眼睛突然从下往上出现在玻璃后面，与她四目相对。 　　996被惊得呼吸一个停滞，登登登后退几步。 　　她惊魂未定看着玻璃后面的人，他穿着白袍，手臂抬起，脸上挂着梦幻的笑容，身姿轻盈地跳起了舞蹈。 　　他脚尖立起，在玻璃前翩翩起舞，他跳跃旋转，凹出不同的造型，身姿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窗外惨淡的白光打进屋内，明明是很美的景象，却让996出了一身冷汗。 　　“996！” 　　回头看见807站在楼梯口，她又看了几眼那个跳舞的男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处理好了？”996走到807旁边问。 　　“嗯。”807晃晃裹着纱布的手。 　　“这些人……都是测试员？” 　　“曾经是。” 　　“他们现在看着像是疯了。” 　　“……每次测试回来都被清除记忆，次数多了很痛苦吧。”807说，“而且清除记忆对精神也是一种摧残，会变成什么样也不好说。” 　　“我也……会成那样吗……”996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她站在医院门口的人群中，却感觉自己被一股彻骨的孤寂包围。 　　“不会，我会陪着你，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807说。 　　996走上街道转移了话题，“哎，你不是说测试员会被处理掉吗？这些人怎么还住在医院？” 　　“因为他们还有积分，”807解释道，“在城里积分就是一切，等医院把他们的积分消耗完……被处理的时机就到了。” 　　“那你们开店赚积分也不容易啊，我看很多店铺根本没有客人。” 　　更别说还有你这样说打烊就打烊的人，996看了他一眼。 　　“还好，除了到店消费外，只要有人在广场上闲逛，所有的店铺就会有积分，这是城市奖励的，不会扣除任何人的积分，而且我们一般也不会进医院，那可是个烧积分的地方。” 　　996有点累了，天上的白光也变得暗淡，一天就要结束了，她跟807道别后把小猫交给他准备离开。 　　“等等！”807拦住了她，“明天……我们还能再见吗？” 　　看着他的眼睛，996笑了笑，“能。” 　　她冲着广场入口的一人一猫挥挥手，坐上飞椅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里，996支付60积分洗了个热水澡并洗漱完毕，然后把自己砸到床上。 　　周围的光屏暗淡下来，上方像是一片星空，深邃且神秘。 　　她迷迷糊糊想要睡着却看见自己的积分累计，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772352？！ 　　996回忆着今天的行程，她上午在舱体里醒来，那时的积分是783910。 　　吃饭100，猫咖1000，热水澡50，洗漱10，那还有10398分去哪里了？！ 　　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她确定今天的消耗只有1160分，那……剩下消失的积分跟807有关吗？ 　　996的眸子阴沉沉的，她重新躺下给自己盖上被子。 　　第二天收拾好自己，996没有去猫咖，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在医院大楼外的平地上，有一个大波浪卷发的黑袍女子推着个歪头斜眼的白袍人在散步。 　　黑袍女子看见996笑着跟她搭话：“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来探望人？要是不舒服可以让我先看看。” 　　996对着她勉强一笑，“我来看人，他……不太好了。” 　　闻言黑袍女子也换上愁苦的脸，“唉，在医院消耗太大了……你们也不容易，只能靠去那种地方换积分，不然一直在城里呆着也不至于被送进来。” 　　“……城外……” 　　还没等996说完，黑袍女几乎是立刻跳起来捂住她的嘴。 　　“嘘嘘嘘，这种话可不敢乱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别在医院说。” 　　黑袍女放下手让开路，她的音量恢复正常，“你去看病人吧，轻症的都在三楼及以下，你朋友应该也在。” 　　医院一共只有五层，996谢过女人，直奔四楼而去。 　　医院走廊还是像昨天一样安静，看不见一个人影。 　　或许是真的没救了，四楼的病人都安安静静地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像一个个白色的蚕蛹一样。 　　五楼也是一样的场景，996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处理积分耗尽的测试员的地方。 　　或许他们是被运输到其他地方处理了？ 　　远处传来说话声，996随即躲进身边半掩着门的空办公室里。 　　“……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晚上就送到‘卵’那边去。” 　　“嗯，注意盯着，别像上次一样出了差错。” 　　“明白。”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之后，996从办公室里闪出来，一溜烟儿下了楼。 　　“卵”这个字一下子让她想到最初那个大空间上方的卵形容器，996坐上飞椅去了测试间。 　　巨大的空间里安安静静的，不见一个人影，卵形容器发着微光，发出机器运作时的轻翁声。 　　卵形容器下方发出众多管子连接着下方的舱体，部分管子蠕动着，似乎在往舱体里运输着什么。 　　996挑了一个没有人的舱体爬了上去，她用力扯扯粗壮的软管，感觉挺结实的，便小心翼翼踩了上去。 　　刚开始还比较平缓，走了一小段便是近乎九十度的爬升。 　　只能庆幸管子表面有规律的凸起，996手脚并用倒也能往上爬。 　　爬到一大半，她停下来抱着软管喘气，上方的众多管子收束捆在一起，而下方…… 　　996往下看了一眼随即抱紧手下的软管，密密麻麻的舱体看得她头皮发麻，失手掉下去会直接变成肉酱吧？ 　　作者有话说： 　　996：807他骗我？ 　　807：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第65章 章六五 　　996在白袍上蹭掉掌心的汗，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挑的这根软管被收束在里面，接下来要想办法移到外面了。 　　她双腿夹着管子， 上身向一边扭， 身体悬空双手够到旁边的软管。 　　深吸一口气，她腰部用力把下半身甩了出去，成功地像八爪鱼一样缠住她挑好的管子。 　　996平复砰砰的心跳，她如法炮制移到最外沿， 终于到达卵形容器下方。 　　能看见容器里面是淡粉色的类似软膏之类的物体，容器上方连接着一个方形轨道。 　　容器外壁很光滑没有借力之处， 996吸口气狠狠蹬了一下管壁，扭身扑向斜下方的平台。 　　她双手抱头打了个滚， 撞到墙壁停了下来。 　　虽然膝盖磕在地上有些疼，但996还是顺利到达平台上。 　　她站起来顺着平台往里走， 右边是房间，左边是悬空的，上方则是连接着“卵”的方形传送轨道。 　　996闪进一间半掩着门的房间顺出一件大号灰袍，她将扣子全部扣上遮挡住里面的白色袍子。 　　前面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脚步不停迎了上去。 　　转过转角，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机器，机器上有许多灰袍人乘着升降台爬上爬下忙碌着。 　　再走近一点，996才看清机器外面架着密密麻麻的小屏幕，有暗着的，但更多的闪着光似乎在播放着什么。 　　她撑着栏杆爬到一个升降台上，按住控制按钮， 把自己送到地面上。 　　站在地面才能真正感到眼前的机器是如何的高大宏伟， 996站在下面感觉自己像面对着大象的蚂蚁一样渺小。 　　她回头看向来路， “卵”已经看不见了，它被一面高大的墙隔在另一边。 　　顺着墙壁向前走，眼前只有光秃秃的白色墙壁，它绕成一个圈将机器围在里面。 　　996没有办法只能乘着升降台爬上机器，光亮屏幕演绎着风格不同的画面，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这些画面不会是测试员测试内容的实时直播吧？ 　　她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颤抖，隔着布料用力捏住那个玉佩，强迫自己停止颤抖。 　　她是不是……能找回记忆了？ 　　升降梯到不了顶层，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996在离顶层最近的地方爬上机器。 　　这一层的屏幕基本都是暗的，只有一个亮着光，屏幕里的人衣袂飘飘，手里各色的器物发出七彩的光芒。 　　转了一圈发现没有明显能上去的地方，996看看旁边的栏杆，又看看上方，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踢了几下栏杆，她小心地抓着栏杆踩了上去。 　　996蹲在栏杆上，回头看了眼地面，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了。 　　她试探着松开双手，双臂伸直以求平衡，呼吸放得极轻极轻，腰腿用力慢慢地站直身体，终于抓住顶层栏杆下部。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她踮起双脚，努力向上够。 　　“你干什么呢？” 　　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像是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996心里一慌，脚下顿时失了分寸从栏杆滑落。 　　她只能靠着双臂吊在半空，双腿无助地乱蹬着，企图重新踩住下方的栏杆。 　　在即将力竭脱手时，996终于踩住栏杆，幸运地重新稳住身形。 　　她惊魂未定地往下看，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灰袍男子闲适地抱着双臂，半靠在墙上看着她。 　　“你是想上去吗？”男子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没啊，我只是觉得栏杆上的景色更好，你要不要来看看？”996甜美地笑着。 　　她心里计算着，如果这个男子走过来，自己一脚踹倒他让他闭嘴的可能性有多大。 　　男子似乎看出她的敌意，他双手抬起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没有恶意，只是你知道上一个上去的人遭遇了什么吗？” 　　996的关注重点成功跑偏了，“之前有人上去过？” 　　“对，但你知道他最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996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她手臂用力试着将自己拉上去，却只能吊在半空晃来晃去。 　　“扑哧——” 　　身下传来一声轻笑，她旋即感到有一双手抱住她的小腿向上托举。 　　996也没客气，她甩出一句谢谢，便借着男子的力量翻过栏杆成功到达最顶层。 　　“不用谢，我会在这里看、风、景，回头你要是下不来，我很乐意帮忙的哦～” 　　男子靠在栏杆上，笑眯眯地对她挥挥手。 　　没有理会他，996绕着顶层走了一圈，只看见一扇紧闭的门。 　　门上有一个鱼甩尾的凹槽，996顿了顿从衣兜里掏出那个老太太给她的玉佩，玉佩与凹槽严丝合缝地扣上了。 　　门缓缓打开，让她奇怪的是，门内放着一个圆形机器，没有任何机关或者人员把守。 　　她走上前去在控制面板上按下自己的掌印，机器的屏幕上出现了她的脸。 　　996指尖微抖，抚上屏幕里自己眼角的泪痣，一阵刺眼的白光从指尖炸开，渐渐将她吞噬。 　　“你回来了？要我……”靠在栏杆边的男子皱起眉头，他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有哪里变了，“……帮你吗？” 　　乔君影垂眸看着下方的男人，他的眉眼明明是顾知行，但看她的眼神却很陌生，而他的性格……似乎更活泼了些？ 　　她又想起之前在广场上撞见的715和711，明明是安旭时和祁阳，但性格似乎与她认识的都不太一样。 　　还有807…… 　　“为什么要离开？” 　　“从我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这里了，城里的人都没有出去过，安安稳稳地呆在这不好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周清晏说出的话。 　　“喂！喂！你还下不下来啊？” 　　乔君影回过神，她抓着栏杆翻出去踩在外沿，弯着腰双手抓住栏杆下部。 　　她往下方一荡就势松手，双头抱头落在走廊滚了几圈站起来，与他擦肩而过，“谢谢，不过不用了。” 　　她爬上升降机，顾知行也自顾自跟了上来，“我是677，你呢？” 　　“……996。” 　　“你不是维修家吧？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打量着她的侧脸，声音含着笑意，“哦，不会是从管子上爬进来的吧，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那里能走了，从‘卵’跳到平台上没问题，但你该怎么回去呢？” 　　见乔君影没有回应，他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接着说，“你是测试员吧？经营者是根本来不了这里的，他们也挺可怜，行动轨迹被限制在广场上，不过好处就是积分花费少，测试员能得到大量积分，但代价太大了，要我说还是维修家的工作好，只要……” 　　乔君影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顾知行什么时候也变成话痨了，难道话痨真的会传染？！ 　　升降机终于落到地面，她离开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顾知行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他大喊道：“喂！你方向走反了！” 　　在他的视线中，女子的背影僵住了，半晌才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请、问，我该从哪出去呢？谢、谢。” 　　“就你来的那栋楼，它是回字形的，中间的天井有飞椅，建议你先去广场，在那边脱了灰袍再回家。”顾知行还是笑眯眯的，“还有，那个人最后从高处跳下去了哟。” 　　谢过他，乔君影按着他的说法去了广场，正好该吃午饭了，顺便去见见周清晏。 　　还有那只猫，它真的是竹月吗？她有些拿不准。 　　如果是，组队的时候明明没带它，它是怎么进入游戏的？ 　　如果不是，它为什么会在周清晏说出不符合性格的话后咬了他一口呢？ 　　猫咖里的周清晏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眼睛明显有了光芒，他未语先笑，像太阳般灿烂温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你来了，今天想要点什么？” 　　“喵呜～”竹月扑过来扒拉着她白色的衣摆。 　　“嗯，跟昨天一样吧。”乔君影抱起猫再次坐在吧台边。 　　她漫不经心地轻挠猫咪的下巴，注意力主要放在周清晏的背影上。 　　光看动作确实不好分辨，但他的笑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样灿烂温暖的笑容，真的好久不见了。 　　乔君影依稀记得，作为她童年玩伴的周家哥哥是很爱笑的，尤其擅长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在经历父母双亡，独自在孤儿院生活四年后，他就几乎不会笑了，就算有也是极浅极淡转瞬即逝的。 　　后来他慢慢敞开心扉，笑容也多了起来，直至两人携手，他的笑又恢复了童年的灿烂。 　　再然后…… 　　进入摩罗斯的最初一段时间里，笑容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品，就算有也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的强颜欢笑。 　　有了白玉京后，他的笑容变多了一些，但不复曾经的灿烂与轻松，似乎总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现在，乔君影看着他含笑的脸庞，他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笑过了呢？ 　　不光如此，在这个城里的他说话都直白了，一见面就约她同游，似乎…… 　　比起他原本的样子，更像是她心里想要的那个模样。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清晏，ooc；小安，ooc；队长，ooc；顾哥，ooc…… 　　乔君影：你们快回来～ooc的世界我一人承受不来～ 第66章 章六六 　　乔君影收回视线， 出神地看着手边的小猫。 　　她想要周清晏开心肆意，这里的他就拥有了灿烂的笑容。 　　她想要周清晏坦诚，这里的他就变得直爽利落， 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一望见底。 　　现在想想，不光是周清晏，连其他人也…… 　　她想让顾知行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想让他相信， 无论他是什么样，作为队友的他们都不会嫌弃， 这里的他就变得活泼且话痨。 　　听说他的生活曾经遭受巨变，任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心思深沉的， 遭受巨变之前的顾知行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活泼生动？ 　　“美梦成真梦虚实。” 　　让队友和爱人都按照她的想法行事吗？ 　　这算什么美梦？！ 　　虽然，她确实……曾经隐秘地期盼过他们能够更加坦诚…… 　　但绝不是用这种虚假的方式来自欺欺人。 　　“我选真实。”乔君影小声地说， 像是在回答那个老太太，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吧台上的竹月甩甩尾巴，蹭过来舔舐她的指尖。 　　指节轻微抽搐一下，乔君影低头对上那双幽暗的蓝眼睛。 　　你也是我想象出来的吗？ 　　“喵呜～”竹月歪歪头， 再次向前，整只猫都压在她的手心上。 　　“久等了。”周清晏端着托盘走过来，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她吃甜点，他眼下带着点青色的痕迹。 　　乔君影用小勺挖着造型可爱的蛋糕，垂下眼睫挡住眼中的情绪。 　　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离开这里。 　　真要像顾知行说的那样从高处坠落吗？ 　　还有陆筠箐，其他的队友都见过了，她在哪里？ 　　“我总感觉……好像这样看着你很久了。”周清晏眼神缱绻， 似乎在用目光描摹她的身形。 　　手指微颤， 乔君影克制情绪， 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是吗？” 　　“嗯，明明我不习惯吃甜点，却对烘培很感兴趣，现在想来就是为了在猫咖遇见你吧。” 　　把果汁推到她手边，周清晏满足地看着她把自己精心制作的蛋糕一点点吃下去。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乔君影张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周清晏从来不喜欢吃甜点，喜欢吃甜食的人……是她。 　　他学得一手游刃有余的烘培技术，都是为了她，他最喜欢看她吃着自己做的甜点，像猫咪一样慵懒满足地眯起双眼。 　　“这样真好，”周清晏轻轻感叹道，“安安稳稳地消磨时间真好。” 　　“嗯，我也很喜欢这样。”乔君影说。 　　这就是他藏于心底、不敢言说的愿望吗…… 　　只可惜，这些安稳时光都是假的，对他们来说，死亡游戏才是现实。 　　吃完甜点，乔君影起身与他告别。 　　“这么早就走？”周清晏很惊讶，“不再坐坐吗？” 　　“我还有事呢。” 　　“我不能去吗？”他的神情难掩失落。 　　“……不太方便。”看着他柔软的神情，乔君影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逼迫自己狠下心来。 　　“那你还会再来吗？”周清晏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这种明晃晃的期盼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我们会再见的。”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我们会再见的，但不是在这。 　　回到小隔间的乔君影一进门就去看自己的积分，果然扣除日常开销外又少了7658分。 　　或许因为她今天和周清晏呆在一起的时间短了，所以被扣的分也减少了。 　　不知道扣分是按照什么标准计算的，如果单从时间来看，今天的分数明显扣多了，是还有别的衡量指标吗。 　　又或者…… 　　假的顾知行也被算在里面了，这样算来时间和扣分的比例才差不多。 　　乔君影原本以为离开的关键在周清晏身上，如果是这样，再加上队友人也太多了些！ 　　更何况除了周清晏，其他队友她也找不到啊。 　　她打开门看着下方白色的深渊，要不要赌一把试试看呢？ 　　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跳，乔君影重新回到广场上，找到那个“美梦成真”的小店面。 　　“小姑娘，你又来了。”老太太从窗口看着她。 　　“美梦……怎么才能从梦里醒来？”乔君影没有客套直奔主题地问道。 　　“你分清楚现实和梦境了吗？”老太太没接话茬，反手抛出个新问题。 　　“不知道，但这里一定是梦境。”她说，“我的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这里也有你的朋友，”老太太温和地看着她，“一样的容貌、一样的习惯、一样的好恶……如果你愿意，甚至连记忆都可以一模一样。” 　　“那是假的，每个人成为什么样子，都应该由他自己说了算，”乔君影很坚定，“大大小小的优缺点共同组成了我的朋友，我不能只享受他们的优点而不接受缺点，我不要任由我摆布的人偶娃娃，我想要真实的他们。” 　　更何况，没有缺点的人……真的存在吗？那样的人还算是人吗？ 　　乔君影掏出那个鱼形玉佩放在柜台上，“谢谢您的帮助。” 　　虽然不知道老太太给她玉佩是为了什么，但不可否认，这个玉佩帮了她很大的忙。 　　“那你找到自己了吗？无论外部如何变化，都坚守本心，不会后悔？” 　　“是。” 　　“你一定要离开？” 　　“是。” 　　“哪怕现实充斥着危险和死亡，你也愿意？” 　　“是。” 　　“不会后悔？” 　　“不会。” 　　老太太拿起玉佩，如树皮般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尾巴上的花纹，“既如此，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还在等什么？” 　　乔君影一愣，“从高处跳下真的可以离开？” 　　老太太微笑着闭上眼，身上似乎发出隐隐的柔光，“去吧。” 　　“谢谢您。”真情实感地鞠了一躬，乔君影转身离开。 　　她在广场入口爬上飞椅，回到小隔间。 　　站在门口目送飞椅离开，乔君影垂眸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平平淡淡向前迈出一步，身体瞬间悬空向下坠落。 　　失重感让她的心跳几乎停滞，剧烈的风向上，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白色的墙壁闪烁着红光，急促的警报声一时间响彻整个空间。 　　在意识模糊之际，她似乎看见有穿白大褂的人围着她，眼睁睁地看着细长的针插入大脑…… 　　乔君影猛地坐起来，她的心脏砰砰直跳，砸得胸腔隐隐作痛。 　　她的左手拿着那个鱼形玉佩，右手正死死攥着一个人的手，那只手被她掐出青紫色的月牙痕，她回头撞进周清晏温柔的视线中。 　　“你醒了。”他把她冰冷的双手拢进掌心。 　　冰冷的手乍一碰他温暖的掌心，乔君影不禁打了哆嗦。 　　她看着他的脸，“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嗯？”周清晏一愣，他摸摸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大概是在游戏里太累了吧。” 　　没有再纠结这个，乔君影打量着周围，这是一片空旷的平地，远方一片雾蒙蒙的，身边只有安旭时闭着眼躺在地上。 　　……其他队友呢？ 　　“其他人去找出路了，我守着你们。”似乎看出她的疑问，周清晏说道。 　　乔君影点点头，她还有些懵，“你是第一个醒来的？以前的团队游戏都是这样的吗？大家的故事线关联并不强，像常规游戏那样独自玩也没问题。” 　　“嗯……我是第一个，”周清晏沉吟道，“空丘市的故事线确实有点怪，不过在后面的幻境里，不是队友很难发现对方性格的变化，或许因为这一点才被划分成团队游戏的。” 　　“主线要寻找真实，这一圈走下来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是假的，像是虚拟世界一样被人编排好的。”乔君影靠在他的肩上，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我也这么感觉。” 　　“游戏不会是让我们找到编出这一切的东西吧？”乔君影说，“那谁能判断我们找到的是真实存在还是幻想出来的呢。” 　　“……等小安醒来吧。” 　　乔君影起身捋了捋安旭时散乱的额发，“也不知道他要睡到什么时候。” 　　“小安……是个很纯粹单纯的人。” 　　闻言她回头看了周清晏一眼，正巧对上他有些暗沉的眼神。 　　她愣了愣又扭回头，抱着膝坐在安旭时旁边。 　　是啊，安旭时的世界很简单，他没什么复杂的想法，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像个小太阳一样，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他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白玉京的众人能够一直在一起。 　　乔君影曾经救过他、护过他、把他带到白玉京，他就掏心掏肺地对她好，也想要保护她。 　　队友们拿他当自家弟弟，他也全心全意地把所有人视为亲人，努力地做好白玉京的小太阳。 　　他不在意他们有秘密，不期盼他们坦诚，甚至不在乎欺骗，他只想所有人能好好在一起。 　　在他梦境里的队友可能是最接近他们现实形象的样子，安旭时……能分辨出吗？ 　　其他的队友还没有回来，乔君影敲击耳钉看了几眼定位，他们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抱着膝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身边的安旭时抽动一下，大叫着坐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眼睛还没睁开就被安旭时抱了个满怀，“阿姐！” 　　“嗯？”乔君影摸摸他柔软的头发，“醒了？” 　　“嗯……”安旭时像是失落的大型犬一样，委委屈屈把头埋在她的肩上，“阿姐，我看见蓉姨了……” 　　此话一出，乔君影呼吸一滞，她和周清晏未出口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不愧是假的，相处时间都要拿积分来换。 　　老太太：开店不易，给个好评啊亲！ 第67章 章六七 　　“阿姐……我想蓉姨了……”安旭时低着头坐在地上， 似乎连头发丝都透露着一股委屈。 　　“……我也想她。”乔君影抬头看向天边，似乎能在雾气中看见故人的音容笑貌。 　　“等回了白玉京，我们一起去山上看他们吧。”周清晏也坐到他们身边。 　　“嗯……”情绪低落的安旭时连话都变少了。 　　等了没多久， 其余的队友陆续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 你们怎么都蔫了？”祁阳有些奇怪地看着排排坐的三个人。 　　“没事，”乔君影抬头看向他们，“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平台的面积其实很小，外面都是带着蓝光的线条， 有点像科幻电影里具像化的数据流，不过只有在一米之内才能看见， 一米开外看还是白雾。”祁阳说。 　　“听起来这场有点像全息游戏啊。”乔君影撑着地面站起来跟着众人向前走。 　　“嗯，估计走入那些蓝线就能回去了。”陆筠箐的指尖缠绕着自己的大波浪卷发， “这场游戏给人的感觉怪怪的，我总觉得它不完整。” 　　“能离开就好， 管它完不完整呢。”安旭时双手插兜，情绪不太好，“这场游戏玩得真憋屈！” 　　“不完整么……什么情况下才会让摩罗斯上架一款半成品？”乔君影喃喃。 　　“也不一定是半成品，或许是故意做成这样的。”周清晏说。 　　“别的不说， 首先危险程度就不对，新手场都没这么安全吧。”顾知行凉凉道。 　　“00……”祁阳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他眉头微皱思索着，“我玩了那么多年的游戏还真没见过00结尾的，论坛上好像也没见过，00结尾的游戏代表了什么……” 　　“反正又不会来第二次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安旭时嘟囔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平台边缘， 眼前是密密麻麻相互交叠的黑色线条， 有无数的蓝色细光沿着黑线划过。 　　乔君影伸手触碰到蓝光， 一瞬间就被吸进去了，经过黑暗再次睁眼就是白玉京白色的组队室。 　　在她的身边，队友们也纷纷睁开眼睛。 　　“恭喜完成摩罗斯游戏-198100主线任务、支线任务，总地图探索度百分之一十七，关键地图探索度百分之四十八，剧情线探索度百分之二十三，达成‘全员存活’成就，奖励积分46000，积分总计297453。” 　　伸手点掉红字，乔君影从躺椅上走下来，这个探索度数据还比不上她新手期的呢，怪不得在游戏中感觉那么别扭。 　　她看向周清晏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脚下的地板在晃动，外面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带着大地一阵震动。 　　是地震吗？还是海啸？乔君影伸手扶着墙壁。 　　按理说驻地是不可能发生这些自然/灾害的啊。 　　剧烈的水声混着雷电的轰鸣传入室内，墙壁也被震得微微发颤。 　　在地面第一次震动之时祁阳就变了脸色，他大步走向窗口，撑着窗台翻了出去。 　　这里是二楼啊？ 　　乔君影有些惊讶，虽说不是太高但也近十米了，直接跳下去没问题吗？ 　　她似乎对“游戏能够增强体质”这一说法还没有足够的认知。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队友们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翻出窗外，最后只剩下她和周清晏。 　　“那我……走楼梯？”乔君影试探地抬手指向房门。 　　周清晏垂眸略一摇头，走过来一手环过她的肩膀，一手揽住腿窝，“抱紧我。” 　　配合地环过他的脖子，乔君影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 　　很短暂的失重过后，她被放下，睁开眼已经站在别墅前的雕花路上了。 　　头顶有一个蓝色的半透明罩子像是碗一样倒扣下来，浅色的流光闪过，保护罩似乎是无数六边形拼接而成的。 　　时不时有火焰、炮弹之类的东西砸过来，在防护罩外面炸开巨大的火花。 　　远方的天际染着血红色，头顶的天空聚集着乌云，碗口大小的闪电时不时击向地面。 　　一阵大风刮来，带着岛上的植株哗哗作响，间或夹杂着动物的嘶鸣。 　　“喵呜～” 　　风声中传来小猫微弱的叫声，乔君影扭头看见一个白团子蜷缩在树下，大风吹得它毛发炸开，像一朵脆弱的蒲公英。 　　她急忙跑过去把竹月抱进怀里，小猫扒着她的手臂，温热瘦小的身体在掌下微微颤抖。 　　大风渐渐停止，就这一会儿队友们都不见踪影了，乔君影抱着猫走回周清晏身边，“他们怎么走的这么快。” 　　“不是走，是竹筏。” 　　一旁的周清晏也没闲着，在她去抱猫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条竹筏停在岸边。 　　两人一上竹筏，原本平稳的水流速瞬间变快，哗啦啦的水流簇拥着竹筏加速冲向岛外。 　　离岛岸越近，水流越宽，渐渐有淤泥堆积形成扇形的入海口。 　　两人上了岸，海水呈现一种可怖的深蓝色，乔君影远远看见有船队与望舒岛遥遥相望，那些火球炮弹都是从船队上砸过来的。 　　“你们来了。”祁阳一贯温和的眉眼染上隐隐的怒意。 　　“嗯，怎么回事？”周清晏牵着乔君影走过去。 　　“日光石的人。”傅深寒说，“金耀石的队长李长铭死在游戏里后，副队贾林胜分裂金耀石，带着一半人出走成立日光石，这次应该是因为我们之前帮助李长乐稳住局势报仇来了。” 　　他看着那些船队，长长的一段解释非常体贴地解决了乔君影心里的疑问。 　　“切，理他们干嘛，又攻不进来，”安旭时抱着双手斜倚在树干上，他向来含着活泼笑意的眼睛暗沉沉的，抬手随意向前一划，“堵在这里真当白玉京好欺负啊，去。” 　　身后远远传来巨兽的怒吼声，大风从身后刮来吹得乔君影差点没站稳，她抬头看见一个个巨大的火球携着高温在天空划出美丽的弧度。 　　连着铁链的船只躲闪不及，有几条相连的船被砸个正着，燃起滚滚浓烟，似乎有黑色的小人从甲板上摔下掉进大海。 　　“哧——”安旭时看着对岸的黑灰色浓烟和乱了阵脚的船队发出不屑的嗤笑。 　　盯着对岸看了几眼，叶菲菲收回视线，“日光石虽然只有金耀石一半的人也不至于这么菜吧？这样他们是怎么敢来攻打我们的？” 　　“那你们还拖到现在都不处理？”祁阳似乎很不满，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断枝残花。 　　“是深深！他说要观察不让我们动手的！跟我无关！”叶菲菲见状疯狂甩锅。 　　“是我，”傅深寒配合地把锅背在身上，“分裂后日光石就没什么信息传出来，这次机会难得，但……” 　　他举着望远镜分辨着船上跑来跑去的小黑人，“贾林胜和他的心腹都不在，只是试探吗……” 　　“原来是一群炮灰啊，”陆筠箐抬起手，眼睛明亮，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贾林胜都放弃他们了，那还要留活口吗？” 　　祁阳一一扫视队友们的表情，与周清晏对视几秒收回视线，“……别太过分。” 　　“对方都打上门了诶，还留什么情分啊，要我说像贾林胜那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狗东西，给他面子干什么，全杀了就是了，反正现在也结仇了。”安旭时舔舔嘴唇，露出个嗜血的笑，眼中似有幽光闪过。 　　“……小莫，你来。”祁阳目光扫过蠢蠢欲动的几人，点了看似最温和的莫不问。 　　莫不问点头，“明白。” 　　只见他抬手轻轻向前一推，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海面便掀起近十米高的波浪扑向船队。 　　在巨浪的冲击下，船只纷纷倾倒，高高的桅杆折断，在惊涛骇浪中再也看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否有活口。 　　随着外面攻击的停止，淡蓝色防护罩的颜色慢慢褪去，最后消失看不见了。 　　“小莫……”祁阳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赞成。 　　“我没有很过分啊，”肤色白净，看着有些瘦弱的莫不问竖起一根手指，笑得很是腼腆乖巧，“就一招而已。” 　　“他们再不济也不至于连海浪都躲不开吧，队长？”宁望的嗓音舒缓，像是涓涓细流般安宁。 　　天空的乌云散去，露出灿烂的太阳，温暖的阳光重新照耀望舒岛。 　　“走了走了，回去了！我们回来还没吃饭呢！”陆筠箐一把揽过莫不问的肩膀，扯着他向别墅走。 　　“安安……” 　　后面的叶菲菲拽住安旭时的衣角，对上他幽暗的眼睛，“你的那个娃娃道具……” 　　安旭时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眼睛恢复了曾经的活泼明亮，他牵过她的手，两人也肩并肩一起往回走，“没问题的。” 　　跟在最后的乔君影见状有些担心，“小安他是不是被道具影响了？” 　　“没事，”周清晏平静地宽慰她，“与道具磨合总是需要时间的，难磨合的道具也代表某种意义上的强大，要是能驯服成功，实力必定大增。” 　　乔君影点头，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结果就这？就这？ 　　陆筠箐：一群炮灰，都弄死吧。 　　安旭时：杀了算了。 　　莫不问：我只用了一招。 　　#白·战力爆表·玉·有仇必报·京# 　　一般来说一层楼大约三米左右，两层六米，但在我的设想里他们的一楼是很宽阔敞亮的大厅，所以至少五米，二楼往上的层高会小一点差不多三米，一二层加起来八米多。 第68章 章六八 　　“不……不要……别走！” 　　乔君影被一声呼唤惊醒， 她伸手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睡在她身边的周清晏眉头紧皱， 嘴里喃喃。 　　“清晏？” 　　她抚上他的额头， 一手冷汗，是被魇住了吗？ 　　“清晏，醒醒。”乔君影半撑起身子，轻晃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叫醒。 　　“清晏！” 　　周清晏的眼睛突然睁开， 那双漂亮的眼睛空洞且黑暗，他怔怔地看着上方， 视线没有落在实处。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做噩梦了吗？” 　　他出手如电， 像钳子一样大力握住她的手腕，周清晏缓缓转头， 空洞的眼睛对准她的脸，但视线却没落在脸上。 　　乔君影眨眨眼，把痛呼憋进嗓子里，她的手轻轻挣扎晃动一下， “清晏，是我呀。” 　　“……乔乔？” 　　在她的注视中，周清晏的眼神渐渐清明，他赶忙松手，但还是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白色的指印。 　　“……对不起，”周清晏眼睫低垂看着自己留下的指印，长且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 “我……” 　　“不然……你还是回去吧。”他沉默一会儿说。 　　“为什么？”乔君影撑起身子去看他。 　　“……”周清晏眼睛微闭拒绝与她对视， 像只把头埋进沙土的鸵鸟。 　　“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是不会走的。”乔君影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关上床头灯，重新躺回被子里，任由黑暗成为他的保护色。 　　她平躺在床上，被子下的手动了动，顺着身边人的胳膊向下，将手塞进他的掌心。 　　时间过去了好久，久到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那人终于五指合拢，与她十指相扣。 　　“……我会伤害到你。” 　　周清晏的声音放得很低，她差一点就把这句话忽视掉了。 　　“不是吧？”乔君影语调轻扬，故作轻松，她晃晃两人交叠的手，“你把这叫伤害？我是瓷娃娃吗，一碰就碎？” 　　“……” 　　“而且……”她拖长音节，“我在你这睡了一个月，你不是什么也没做吗，怎么突然说会伤害我？” 　　“……” 　　乔君影心下了然，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上个月都没休息好吧，怕伤到我晚上不敢睡觉？平日里遮掩得真好，我在‘眼见为实’里才发现你的黑眼圈。” 　　“……嗯。” 　　“你在‘美梦成真’里第一个醒过来，是看见什么了吗？看见了什么样的我？”乔君影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抚他。 　　“……锁链、铁笼，还有……”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很犹豫，似乎害怕话一出口她就会离开一样，“……你。” 　　周清晏闭着眼，他半推半就地袒露自己最阴暗的思想，在黑暗中等待着宣判。 　　乔乔会害怕吧？他心里酸楚，这样阴暗的想法让他都唾弃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产生出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囚禁在自己身边再不能离开的想法呢？ 　　明明、明明他爱的是那个自由明媚的姑娘啊…… 　　那个曾经像阳光一样奔向他的姑娘会害怕吧，害怕这个心怀鬼胎的自己。 　　她会离开吗？ 　　身边安静了一会儿，他感觉掌心握着的手动了动，周清晏无力地松开手指，任由那只手从他的掌心溜走。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有了动作，周清晏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似乎有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心脏。 　　她离开了吧？ 　　他静静等着开门的声音，但门没响，自己身上却是一重，有发丝垂落在锁骨上，带来轻微的痒意。 　　“……乔乔？”周清晏声音沙哑，他不敢睁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呼唤她的名字。 　　“嗯哼。”乔君影撑着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上，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他的侧脸。 　　“……别看我。”他抱住身上的姑娘，死死地把她按在怀里，语气尽力平稳，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顺从地伏下身，长发倾泻像是温柔的网将两人笼罩，乔君影的脸贴着他的锁骨，“别怕，我在呢。” 　　我不会怕你，你也不要害怕。 　　一觉睡到自然醒，乔君影在被子里拱了拱，半张脸都缩在被窝里，她翻身抱住身边的周清晏，却发觉手感不对。 　　“嗯？”她朦朦胧胧发出疑问的轻哼，手在被子里来回摸索着。 　　他的手呢？ 　　他的腰呢？ 　　他的腹肌呢？ 　　嗯？！ 　　他的腹肌呢？！ 　　被子被人掀开一点，上方传来他略有压抑的声音，“乔乔，别闹。” 　　乔君影用力眨眨眼清醒过来，她看见周清晏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身侧的阅读灯打下微光。 　　“腹肌还在啊……”她喃喃着松了口气。 　　周清晏没听清，奇怪地看了她几眼，然后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醒了就起来吧。” 　　“嗯！” 　　在卫生间的乔君影对着镜子没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没怎么睡，两人闲扯了半宿。 　　从童年初遇到少年重逢，还有童年分开后的各自生活，再到各个游戏场里遇见的人和看过的风景。 　　到最后几乎是困得睁不开眼、吐字模糊了也没停下，不过关于她游戏失败后的生活周清晏倒是一语带过。 　　明白那是他心结的乔君影没有多问，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总会陪着他慢慢走出阴影的。 　　洗漱完毕，乔君影走出来看见周清晏把几碟小菜从竹篮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盛好了白粥坐着等她。 　　她走过去坐下，手指碰到碗壁，白粥还是温热的，“外面有人来了？” 　　“嗯，”周清晏也拿起筷子，唇角噙着一丝冷意，“一大早贾林胜就来了，说是替手下赔罪，昨天是他们自作主张，他作为队长毫不知情。” 　　“……哦。”乔君影一听就微皱了眉头。 　　毫不知情？ 　　是该说贾林胜作为队长的掌控力太弱呢，还是说他没有担当？ 　　要是他昨天亲自带着人正儿八经地来撕破脸的话，白玉京的人还会高看他一眼。 　　现在这种甩锅给手下的做法……挺让人鄙夷的。 　　至少在白玉京，队员们之间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谁高于谁或者谁听命于谁的说法，这或许就是白玉京至今只有十二个人的原因吧。 　　“下面是……队长，还是顾哥？”乔君影问。 　　“是顾哥，队长一大早就跑了。” 　　了然地点头，她垂眸继续喝粥，顾知行负责白玉京的对外事务，现在由他出面正合适。 　　作为白玉京的大家长，祁阳当然看不惯贾林胜把队员当炮灰的做法，避开也正常。 　　“之前看你们的态度，金耀石跟我们的关系很好吗？”乔君影有些疑惑，现在大部分的事情她都想起来了，但对金耀石还是没什么印象。 　　“没有很好，”周清晏把碗筷收回篮子里，“是之前在一个游戏里合作过，欠了李长铭一个人情，金耀石是他一手建立，李长乐又是他唯一的妹妹，所以顺手帮个忙而已。” 　　“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往来了？” 　　“嗯，白玉京对外的态度一直是独立的，做交易可以，但不结盟，我们跟桐姐他们也只是私交好，白玉京跟青鸟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拎着篮子准备下楼，“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醒了就不想睡了。”乔君影跟着他下楼，她很想见见那个贾林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电梯门缓缓打开，乔君影看见客厅沙发上对坐着两个人，背对着他们的那个人后面还站了个人。 　　听到动静，他们转头看向电梯间，背对他们坐着的那个人是贾林胜，站在他身后的应该是所谓的“心腹”了。 　　贾林胜穿着灰色的大衣，带着黑色皮手套，原本很潇洒大气的穿着却被那张脸毁了个十成十。 　　乔君影终于相信老祖宗所说的“相由心生”了。 　　贾林胜身材瘦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白很多，黑眼珠与上下眼睑间都能看见眼白，一看就很凶狠，一副心术不正的狼顾之相。 　　他身后的心腹是个瘦高个，沉默地如同一棵古木，牢牢地站在沙发后。 　　“这两位就是周宴先生和乔夏小姐吧？” 　　此时他们两人正好走到客厅中间，贾林胜站起来笑得很客气，脱下手套想要跟他们握手。 　　轮到乔君影的时候，她轻轻捏住贾林胜的手指上下晃了一下，就算是一个握手了。 　　贾林胜手部的皮肤滑腻，但温度却很低，很像冷血动物的皮肤。 　　坐了一会儿之后贾林胜就带着心腹告辞了，离开之前与急冲冲上岛的叶沐桐和程凤鸣迎面相见。 　　“是叶维彤小姐和程宇先生啊，你们也来白玉京拜访了？”贾林胜随意寒暄着。 　　叶沐桐没有理会他，冷哼一声带着程凤鸣风风火火进了别墅。 　　没有得到回应，贾林胜也不觉得尴尬，他转向顾知行，微笑着说话。 　　顾知行对此没有多余的表现，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他唇角挂着笑容目送贾林胜两人离开望舒岛，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不是吧？你把这叫伤害？我是瓷娃娃吗？ 　　周清晏：……不是说这个。 　　乔君影：哦～我明白了，小黑屋play？ 　　周清晏：……嗯。 　　乔君影：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的嘛。 　　周清晏：？！ 第69章 章六九 　　风风火火冲进别墅， 叶沐桐的嗓音很大，“我听说贾林胜那个狗东西打上门来了，你们都没事吧？！” 　　被吵醒的竹月抬头看了她一眼， 重新趴回窝里， 长长的尾巴向上盖住自己的头，很是嫌弃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啊！”叶沐桐大步走过去，胡乱揉着竹月的毛，“你是在鄙视我吗？” 　　“喵！”竹月惨叫着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顶着一身乱毛扑向一边。 　　抱起可怜巴巴的小猫咪，乔君影对着她笑， “桐姐，你来啦。” 　　撸完猫的叶沐桐又去揉乔君影的头发， “嗯，你们没事吧？” 　　“没事呀。”她眉眼弯弯地笑。 　　“我想我的异能应该还没烂到几只臭鱼烂虾都能突破进来。”跟在后面进来的顾知行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叶沐桐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自顾自地说：“望舒岛还是这么好看，我决定带着小程在你们这住段时间，权当度假了，顺便看看你们这群小娃娃。” 　　“好的， 桐姐，”顾知行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我去安排客房。” 　　“我要住四楼！”叶沐桐冲着他的背影说。 　　“知道了。” 　　“对了，明蓉的墓还在山上吗？我这次来也想看看她。” 　　“嗯，”乔君影点头，“我陪你去吧。” 　　在归墟半山腰的一个向阳平地上有一个合葬墓，前方立着黑色的石碑， 用金漆正楷简单写着“谷硕泽杜明蓉合墓”几个字。 　　后面的大树在墓碑上投下层层阴影， 也有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洒下一道道白色的光束。 　　墓碑纤尘不染映出几人的倒影， 前面摆放的各色鲜花还很新鲜，绽开的花瓣在微风的拂动下微微颤动。 　　叶沐桐把她在路上跟植株讨价还价要来的一捧白玫瑰放在墓碑前，伸出手指描摹金色的名字，“她一直喜欢白玫瑰……” 　　跟在后面的程凤鸣也把手里的白菊花放下站到一边。 　　“你们还经常来看他们啊，有心了。”她的声音很轻，一不留神就被风吹跑了。 　　“在这里总觉得很宁静，”乔君影抱着一束黄色马蹄莲，对着墓碑深深鞠躬，许久才直起身，“大家经常会来跟泽叔蓉姨说说话，哪怕只是站一会儿也会平静下来。” 　　叶沐桐没有说话，她只是闭着眼安静地站在风中，眼下的红痕像是血泪。 　　“……不得不承认她养小孩的眼光比我好太多了。”在回去的山路上叶沐桐状似无意地感叹道。 　　“那桐姐要不要在白玉京多住一段时间？”乔君影问道。 　　“嗯，你们这个岛还挺大的，在玩过一圈前我是不会考虑离开的，到时候就怕你们嫌我烦，天天在这蹭吃蹭喝。”叶沐桐跟她开着玩笑。 　　“怎么会！我们巴不得你们来小住，当初蓉姨邀请你加入白玉京你还不愿意，到底是谁嫌弃谁啊。” 　　“我跟你蓉姨争了这么久，”叶沐桐突然来了兴致，“诶，你们不知道吧，我跟她初中就认识了！我们初高中同校争年级第一，大学虽然不同校，但我们俩的大学是友校，那种无论提到什么都恨不得踩对方一脚的‘友校’，后来毕业入职的公司更是友商……” 　　“进了游戏要当队友？那感觉也太奇怪了吧！”她动作夸张地抖三抖，“想想就要掉鸡皮疙瘩了。” 　　乔君影看着她大步走开的背影笑了笑，她表面看着成熟稳重的样子，怎么时常像小孩子一样别扭呢。 　　原本以为叶沐桐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带着程凤鸣安安稳稳在白玉京住下了。 　　每天上山扑蝶、下山戏水，时不时逗弄猫咪，指挥着程凤鸣与众人比试异能，她天天过得简直乐不思蜀了。 　　在进游戏的那天早晨，乔君影站在别墅侧面的小门前，看着周清晏把两株紫藤主干栽在门边。 　　她对着退开的周清晏一笑，抬起右手，食指伸出在空中挥舞。 　　随着她的动作，紫藤主干抽出细长的枝藤顺着门边的木架向上攀爬，催发出细枝花穗，细小的花瓣坠下，不过片刻就形成一片浅紫色的瀑布。 　　紫色的花穗配上白色的门框，很有田园风光的闲适意味。 　　收回手后退一步，乔君影与周清晏并肩看着眼前的紫藤花瀑，“你还记得啊。” 　　“嗯，其实早该弄了，只是之前没找到合适的藤，如果不是你这次异能是木系，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移栽。” 　　“喂——你们俩还在等什么？快点上来啦！”上方的窗户被推开，戴着浅蓝色花帽子的叶菲菲探出头来对着他们招手。 　　“来了！”乔君影打开侧门，抓住周清晏的手拉着他跑上楼梯。 　　叶菲菲和傅深寒已经在组队室等待了，综合考虑各人的游戏时间后，最终决定这次游戏只有他们四人参加。 　　“确定这次是常规游戏了？不考虑考虑团队游戏吗，我好喜欢角色扮演的。”叶菲菲躺在躺椅上晃着脚。 　　“不。”周清晏一口回绝。 　　“暂时别了，团队游戏可能会勾起某人被小黑屋支配的恐惧，”乔君影笑道，“准备好了就开吧。” 　　穿过黑暗，乔君影来到一个大厅里，她瞄了一眼手腕，时间定格在中午12点。 　　大厅中间立着几根粗壮的柱子，地面是浅黄色的瓷砖，种着绿植的花瓶被点缀在各个角落。 　　大厅的面积明显不不止这一点，其余的空间隐在雾中。 　　旋转门所在的那一面都是巨大的玻璃，外面是浓浓的雾气，靠着玻璃的是几个皮质沙发。 　　除了白玉京四人外，还有十个人。 　　“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200317。 　　“题目：如影随形。 　　“背景：一群旅行者入住享行酒店，来到被称为“旅行者之墓”的司栗市探险，传说来到这座城市的外来人都会死于非命。地面的积水、砸落的吊灯、横冲直撞的公交车……这座城市真的会是旅行者的坟墓吗？ 　　“任务：存活七天。 　　“提示：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雾气散去后，他们果然是在一个酒店的大厅里。 　　身着黑色套装、笑容甜美的前台接待招呼他们过去，“各位客人，您请这边请。” 　　她笑容甜腻地掏出一叠房卡，“根据预定信息，这边分别是3011的单人间，1101、1102、1201的套间，请各位客人拿好房卡，左转是电梯间。” 　　白玉京的四人被分在1102，酒店房间一分，玩家中的团体就清晰了。 　　一位戴着深灰色毛帽子的黑衣男人接过3011的房卡，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电梯。 　　1101的套间住着两男三女，领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虽然看着年龄很大，但腿脚灵便，完全没有老年人的感觉。 　　玩游戏这么久，乔君影学到的第一个知识就是不要以貌取人，有明显短板的人必然有突出的长处才能活过一场场游戏。 　　而且看他们团队里对老太太恭敬的样子，她必然不一般。 　　1201里是一男三女，领头的明显是那个男人，与他同龄的女人跟他姿态亲昵，他们身后跟着两位少女。 　　这个组合有些奇怪，乔君影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电梯门关闭才收回。 　　“这些人，看着故事很多呀。”叶菲菲感叹着抱住乔君影的腰，轻轻把头靠在她身上。 　　抬手摸摸她露在帽子外面的碎发，乔君影伸手环过小姑娘，“没事就先别看了，你也很难消化吧，我们也不至于要你一直发动异能才能通关，压力不要太大。” 　　“叮——” 　　电梯发出轻微的提示音，他们已经到了十一层。 　　他们与1102的五人在电梯间相遇，双方互相点头致意后，分别走向各自的房间。 　　不愧是一层只有两间的套房，进门就是宽阔的客厅，上方华丽繁复的水晶灯发出明亮的光。 　　里面摆放着柔软的沙发和几乎占了半面墙的电视，客厅边上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沙发后面是摆放着绿植和花瓶的博物架隔断，另一边是小吧台和一张大床，吧台侧边的两扇门分别通向主卧和次卧。 　　“我睡客厅吧，”傅深寒打量着套间的布局，“小晏小影主卧，菲菲次卧，没问题吧？” 　　“没问题。”三人纷纷应诺。 　　游戏题目是如影随形，提示又让他们远离危险，商讨过后几人一致决定第一天先窝在酒店看看情况。 　　反正屋子里都是自家队友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乔君影的空间在，连吃饭都不需要下楼。 　　这时她不得不庆幸空间里的工厂种类繁多，周清晏和傅深寒虽不讨厌甜食，但也没有多喜欢，幸好还有别的食物满足他们。 　　几人开着电视挤在地毯上打牌，一个没注意外面天就黑了，轮流洗漱完毕的四人激情再战，脸上纷纷贴满白纸条，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马上十二点了，应该可以睡觉了？”叶菲菲抛下手里的牌，向后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嗯……”乔君影努力睁眼盯着数字跳到零点，“不然大家去睡……” 　　“啊——” 　　远远的，似乎传来惨烈的尖叫声，客厅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叶沐桐：我跟陆明蓉斗了一辈子，我就算死游戏里，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和她当队友！ 　　…… 　　叶沐桐：真……哦，她死了，不会真香了，再也不会了。 　　①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出自《孟子·尽心》 第70章 章七〇 　　离窗户最近的傅深寒上前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四人看见黑漆漆的天边有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空。 　　“我老家有‘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的说法，据说天上每坠落一颗星星， 地上就有一个灵魂升天。”傅深寒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说。 　　“不是吧傅哥？流星不就是很普通的自然现象吗， 怎么被你一说就神神叨叨的。”叶菲菲扯下脸上的白条。 　　“我家那边也有这种说法，”乔君影整理着散落在地毯上的扑克牌，“一看就知道菲菲小时候没有暑假晚上听老人讲故事的体验。” 　　“确实没有，我暑假晚上基本在家玩手机来着。”叶菲菲老实地承认， “你们都会听什么故事啊？” 　　“夸父追日嫦娥奔月伏羲女娲之类的神话传说，还有一些乡下的鬼故事， 很多故事简直是童年阴影。”傅深寒兴致冲冲地跟她掰着手指。 　　“嫦娥奔月我也知道啊，语文书上学过。”叶菲菲说。 　　“不不不， 课文和老人口口相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加上老房子的氛围啊， 听故事最重要的就是氛围了。”傅深寒强调道。 　　“那你的意思是每有一颗流星坠落，游戏里就会死一个人？那死的是市民还是玩家？”叶菲菲怀疑地问。 　　傅深寒看见外面没什么异样了，重新把厚重的窗帘拉好，“我可没这么说啊， 只是碰巧想到了而已。” 　　“……好吧，”叶菲菲有些无语，她打开次卧的门，“那我睡了，晚安。” 　　剩下三人也道过晚安，分别进了房间。 　　“那个惨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躺在床上的乔君影还在想着那声尖叫。 　　“晚上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说不定是野猫叫春呢。”周清晏把她的手握进掌心， “快睡吧， 晚安。” 　　“嗯，晚安。” 　　早晨乔君影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洗漱完推门出去，看见周清晏和傅深寒正把几个袋子里的早饭往桌子上放，“七点多了，菲菲还没起？” 　　“嗯，昨晚熬得太晚了吧。”傅深寒说。 　　偏头打个哈欠，乔君影趿着拖鞋走向餐桌，“那就等会儿再喊……” 　　后颈一凉，她下意识扑向沙发，只听见巨大的轰声混杂着玻璃崩裂的清脆声。 　　只见那个华丽的水晶灯砸在地上，无数碎裂的晶体反射着阳光闪闪发光。 　　这时才感到眼下一阵疼痛，似有温热的液体滑下，她抬手一摸，指尖染上血红。 　　吊灯坠落没有一丝丝征兆，餐桌前的两人对视一眼才反应过来。 　　傅深寒喊着“菲菲”像一阵风冲进次卧，房门顺着惯性重重关上，周清晏则大步跨过地上的阻碍来看她。 　　他拽着乔君影进了卫生间，把她的头按在水池前，一手遮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打开水龙头。 　　“干嘛呀？”乔君影扭头去看他。 　　周清晏手上用力固定住她的头，语气凶狠，“别动！” 　　虽然语气恶狠狠的，但他的动作却很轻柔，小心翼翼冲洗掉血迹和玻璃残渣。 　　白色纱布吸去血水，伤口被人一丝不苟地敷上方形创口贴。 　　出了卫生间没在客厅看见人影，两人对视一眼，动静轻微地打开次卧的门。 　　“咳、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声从隔音很好的门内传来，叶菲菲满脸通红坐在地上，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头上脸上全是水，像小溪一般顺着脸颊滑落。 　　洗水池里飘着几根发丝的水面微微晃荡，反射着灯光。 　　“菲菲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洗手池里。”看见他们俩进来，傅深寒解释道。 　　“不、不是我！”叶菲菲抓着一个毛巾擦着脸上的水，“是有人按着我的头想淹死我！” 　　“我进来的时候倒没发现有外人的痕迹，”傅深寒摸着下巴，“大家先尽量别分开了。” 　　“一会儿出去看看，别的不说，吊灯突然掉落砸伤客人，酒店总得给个说法吧。” 　　三人在门外等着叶菲菲换好衣服，草草吃过早饭一起上了电梯。 　　“等等，以这个酒店的尿性，我们是不是走楼梯更好啊？”叶菲菲看着电梯的数字慢慢变小突然说道。 　　“意外应该不至于这么频繁……”话虽这么说，乔君影还是伸手按下九楼的按钮。 　　按键果真没有亮起，她一惊按下紧急呼叫按钮，也没有反应。 　　电梯上的按钮突然依次闪起红光，楼层数变暗，电梯一个震动停了下来。 　　“我猜，”叶菲菲吞咽口水，她背部紧靠电梯壁，膝盖微弯，“它马上就会加速下坠。” 　　“好吧……”乔君影从一楼往上按亮了十楼以下的全部按钮。 　　周清晏摸上梯门，打开一人宽的空隙，外面是黑色的墙壁。 　　他又抬手向上，在电梯顶上打开容一人通过的开口。 　　一旁傅深寒的身体突然变高变壮，他一手一个先把两个女生送了上去。 　　不敢触碰梯顶的吊索，乔君影先爬上电梯井里的横杠，又拉叶菲菲上来，她催生出多条藤蔓缠住吊索和其他横杠企图固定电梯箱。 　　周清晏从洞口探出半个身子，这时电梯一个震动，他们听到上方传来轮滑滚动地声音。 　　“快点上来！” 　　乔君影和叶菲菲挤到角落给两个男人腾出空间，周清晏翻上横梁，转手把长/枪架在两根钢梁间。 　　电梯箱开始在下方摇晃，头顶滑轮的滚动声让人头皮发麻，上方的绳索如同鞭子般向他们抽来。 　　“傅哥！快！” 　　藤蔓快要撑不住电梯的重量，一根根绷裂开，断口滑落半透明的汁液。 　　在最终关头，傅深寒向上跃起，脚下的电梯终于支撑不住向下坠落，而他抓住长/枪，单臂挂在半空摇摇晃晃，任由绳索在他身上留下红色的肿痕。 　　在四人的注视中，电梯箱加速向下砸到井底，摔得不成样子。 　　可以想象，如果他们还在里面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突然抬头看向上方，乔君影总觉得在看不清的阴影中，有隐秘的视线盯着他们蠢蠢欲动。 　　“乔乔？” 　　周清晏已经打开七楼的电梯门，站在门外呼唤她过去。 　　握住他伸出的手，乔君影收回视线扑向七楼地面，被周清晏接了个正着。 　　回到酒店楼层里，给傅深寒抹好消肿止痛的药膏，四人目不斜视略过另一个电梯，不约而同走向楼梯。 　　好不容易走到到大堂，乔君影气势汹汹地像炮弹一样冲出，一个急刹停在前台。 　　“喂！你们酒店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保证客人的安全的？！那么大的吊灯就直接掉下来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脸上划了这么大的伤口！要是毁容了你们酒店负得了责吗？！啊？你们经理呢？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不然就电视台见吧！” 　　她左手叉腰，右手抬起，纤细修长的食指指指点点，几乎戳到前台小姐脸上。 　　“对不起，这位客人，”前台小姐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这边重新给您换一套房间呢，这几天的房费全免，同时给您升级成铂金会员，您要是去医院，治疗费我们全包，要是有其它要求您也可以提出来呢。” 　　乔君影盯着她如同刻在脸上的完美笑容，堵在嗓子眼的话突然说不口了，只能干巴巴地虚张声势，“……哦，那、那先这样吧。” 　　“好的，四张1202的房卡和铂金会员卡请您收好。”前台小姐把五张卡片叠放在大理石桌面上推过来。 　　把之前从队友那拿来的1101房卡交给前台，乔君影握着五张卡片灰溜溜地小跑到正在憋笑的三人面前，她讪讪地说：“不愧是‘旅行者之墓’的酒店前台啊，看来她们都习惯这些意外了。” 　　“嗯……嗯。”周清晏好不容易把笑意憋回去，“那我们出去看看吧。” 　　出门前，他们看见一个胖胖的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熟练地指挥几个工人奔向电梯间。 　　一行四人走出酒店，眼前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车流如川，人声鼎沸。 　　“‘横冲直撞的公交车’？呵呵。”叶菲菲冷笑一声，四人几乎是贴着人行道的最里面顺着车流的方向走。 　　乔君影撩起眼皮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又看向高大的行道树，这些树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倒下吧？ 　　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直到他们走到十字路口，那些树还是好好地立在路边。 　　“要过马路吗？”叶菲菲看着眼前三车道的十字路口，“这么长的人行横道，绿灯时间不够很正常吧，一不小心出个交通事故不意外吧？” 　　“那就……”乔君影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清晏一把拉住向里走了一步。 　　一辆重型机车近乎是擦着她的身体驶过，没有一丝停顿，只给他们留下一阵轰鸣声和黑色的尾气。 　　“喂——你不看路的吗？！什么人啊？”叶菲菲愤愤地冲机车手的背影挥挥拳头。 　　“看来这一关是让我们在各种意外事故中存活七天，晚上大家聚在客厅轮流睡吧。”傅深寒说，“不然不小心被被子闷死了都不知道。” 　　“好，那要不要白天也呆在酒店，那里的危险更小些。”叶菲菲说。 　　“可以是可以，就怕酒店有时间限制，到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背对着十字路口的乔君影说着视线越过几人的身影，看向他们来的方向。 　　“那边……是不是起火了啊？” 　　作者有话说： 　　傅深寒：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 　　叶菲菲：？流星不就是流星体受到地球的引力与大气层摩擦出的光吗？星啊人啊的是什么鬼？ 　　乔君影：傅哥是个文艺boy呢～ 　　①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来自童年故事，出处不可考 第71章 章七一 　　“我去！真的诶！是咱们住的酒店吧？是吧是吧？”叶菲菲转身看了一眼几乎要跳起来。 　　只见一股黑灰色浓烟冲天而起， 大厦半中间一缕火光蜿蜒而上。 　　路人们也看见黑烟，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动作熟练地掏出手机对着大厦拍了起来。 　　四个人急忙逆着人流往回赶， 穿过人群时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 　　“……今年是大火啊。” 　　“对对对， 我记得去年是它自己坍塌了，前年水管破裂外加漏电，真的是多灾多难啊。” 　　“也是神奇，每场事故死的都是外来人， 本地人都没受一点伤的！” 　　“本地人谁会住在那儿啊，也只有享行酒店敢接待外来人了。” 　　“要我说， 咱们市的风水还真是奇怪，就算是在大楼里活下来的外来人， 大部分最终也死在别的意外上了……” 　　“对啊对啊，我还记得之前有一个从高处坠落被晾衣绳切成两半的， 哎呦呦，可太惨了，肠子流了一地啊。” 　　“你别说的那么详细，怪恶心人的。” 　　“毕竟我们这是‘旅行者之墓’， 这种说法传得越远，外来人就越不信邪来得越多，自己作死也没办法么。” 　　“这也是好事，倒是拉动经济发展了，我听我大侄子邻居家的小孩说，享行连锁酒店的工资待遇特别好！” 　　“那也得受得了呀，成天见死人的， 太可怕了， 我可受不了。” 　　“……这些市民阿姨的胆子还挺大的。”乔君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市民的八卦声中， 他们回到酒店下方。 　　火焰烧得极快，中间往上的楼层几乎每个窗口都露出火光，整个大厦都包裹在浓烟中。 　　“咳、咳咳。” 　　烟雾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人群开始慢慢散开，乔君影他们也后退了一点才能正常呼吸。 　　在他们的注视中，突然一阵剧烈的火光乍起，中间几层的玻璃在气流冲击下碎成小块，带着冷光向下坠落。 　　人群像是被滴入水滴的热油，瞬间炸开，手忙脚乱地挤成一堆。 　　碎玻璃好似长了眼睛，它们避开市民，直愣愣地加速冲向站在人群中的四人。 　　民众发出惊呼，顿时在他们周围空出真空区，像是看猴一样围成一个圈。 　　来不及躲避，周清晏的金属大伞派上了用场，这次的伞面明显比之前更大，牢牢把他们四人护在下面。 　　玻璃带着极大的冲击力砸到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但周清晏的手很稳没有一丝晃动，从侧面飞过来的玻璃碎片也被几人用刀剑挡开了。 　　上方的声音停止后，周清晏收起大伞，他们顶着居民惊奇的目光挤进人群，市民推推攘攘空出一条小路。 　　他们穿过小路走到酒店后门，那些看猴一样的视线才渐渐消失。 　　伴随着急促反复的火警声，大红色消防车终于赶到展开救援。 　　在大楼的后面，住在1201的男女率先推开门冲了出来，和他们一起的两个女孩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他们身上都很狼狈，脸上身上染着黑色的痕迹，发丝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打着卷儿，衣服上也带着点点焦黑的痕迹。 　　尤其是那位面容稚嫩的少女，她面色痛苦，露在外面的胳膊被火焰燎出一片水泡，严重的地方甚至发黑变硬。 　　看见站在外面的四人，那对男女脚步顿了顿没有说话，脸色难看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没一会儿，1102的五个人也赶到了，但他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3011的独身男子倒是一直不见踪影。 　　消防员很快就把困在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救了出来，火焰像是能辨认出市民与外来者似的，工作人员除了受了点惊吓外，没有任何损伤。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这座城市真的把它的民众保护得很好。”叶菲菲感叹道。 　　“行了，我们也走吧，”傅深寒最后看了几眼燃烧着的大楼，躲开掉落的燃着火苗的杂物，“晚上还得找个落脚地。” 　　“市里的享行酒店不止这一家，”乔君影看着手上的铂金会员卡，“根据居民刚刚的说法，享行连锁酒店都是接待外来人的，而且市里也只有他们愿意接待我们了。” 　　“嗯，不过套间应该不便宜吧。”叶菲菲说，“100积分换1当地货币，一晚上几十万积分就没有了。” 　　“我们昨晚住的一晚两千多。”乔君影说。 　　她算了算自己的积分，总共只够他们住一晚上的。 　　“哇，不便宜呀，第一家酒店没收钱吧，摩罗斯游戏在某些地方还挺大方的。”叶菲菲说。 　　“你别装，玩了这么多年游戏，你还能数清自己的积分到底有几位数吗？不过是无意义增长的数字罢了。”傅深寒笑道，他在路边报亭买了一份城市地图，寻找享行酒店的其他分店。 　　无意义增长的数字…… 　　乔君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天空，类似的话她也听叶沐桐说过。 　　曾经她也是这样的财大气粗，没想到重来一次，囊中羞涩的积分倒让她寸步难行。 　　“艾利山的山脚下还有一家享行酒店，”傅深寒在地图上用手指划出前进的路线，“我们可以坐公交去，如果城市真的设定意外事故不会伤害本地居民的话。” 　　“艾利山？名字好怪。”叶菲菲在地图上找到公交标志，“812路公交车到艾利山南站下，走吧。” 　　一行人提心吊胆地趁着附近暂时封锁了道路，穿过原本车流密集的马路，走到两条街外的公交站台。 　　躲过几个似乎不看路的机车党，他们坐上812路公交车，车上很空，四人坐在后排。 　　乔君影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向后飞过的街道，摇摇晃晃地随着公交车驶向未知的前方，在公交车上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了。 　　“喂！你要不要脸？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行，非要当小偷？还偷老人的包？” 　　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乘客的注意，司机似乎也从镜子里瞄了一眼车内的情况。 　　循声看去，车上的人群瞬间空出一片舞台，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站在中间。 　　瘦小男子穿着老旧的黑色皮衣，眼睛很小几乎眯成一条缝，颧骨高耸，松松挂着脸颊的皮肤，腋下夹着一个薄薄的皮包。 　　旁边一位背着挎包的年轻女子眉毛高高挑起，她的手正按在瘦小男人的手腕上。 　　“你干什么啊，小小姑娘抓着男人的手也不害臊！我要是你老爹真是要羞死了！”瘦小男人一把挥开年轻女孩，不屑地骂道。 　　“大家都来看看，来看看啊，小姑娘大庭广众抓男人的手啦！小小年纪还要不要脸了啊！” 　　周围传来乘客的窃窃私语，老大爷什么话都没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年轻女孩看着身边的指指点点涨红了脸。 　　看见周围人似乎在支持他，瘦小男子来劲了，像只仗势欺人的恶犬，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女孩看向老大爷却没有得到回应，她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指紧紧扣住挎包的背带，指尖用力到泛白，整个人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乔君影看不下去了，她抢在队友起身之前三两步跨下台阶，直接把女孩拽到身后。 　　她眉头紧皱瞪着那个男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因为生气，她的眼睛发亮，像是燃着火光，眼角周围隐隐泛起红色。 　　瘦小男人看她是也个女孩儿越发地来劲，他眼神猥琐，嘴角却挂着自认为很潇洒的油腻笑容，甚至抬手想要触摸她眼下的泪痣。 　　“哎哟，这么好看的女娃娃，毁容了怪可惜的，不如……” 　　后退一步，乔君影右手微抬，准备给他一个耳光，却被身后的女孩拉住了。 　　她小声地劝说道：“姐妹，你别跟无赖杠上，被缠上不值当的。” 　　乔君影刚想说这种普通无赖她一拳一个还是绰绰有余，便看见旁边伸出一只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 　　瘦小男人的手被固定在半空，他转转手腕挣扎不开，最后不满地看过去，却对上一双黝黑阴暗的眼眸。 　　“你想对我家小孩做什么？”傅深寒也从座位上走过来，双手抱胸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瘦小男人看着他胳膊和胸口把T恤撑得鼓鼓囊囊的肌肉，眼珠子转了转，喉结上下滑动吞了吞口水。 　　周清晏手上用力，攥得瘦小男子痛苦地叫喊出声才冷冷地松开手。 　　“滚吧。”他眼神阴鸷，唇瓣微启吐出冰冷的话。 　　对上那双充满暴虐情绪的眼睛，瘦小男人呼吸一滞，只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正巧公交车到站了，车门慢悠悠敞开，男人虚张声势骂了句脏话扭头跳下车，站在车窗外冲着他们竖中指。 　　傅深寒见状作势走到车门口，吓得瘦小男人一溜烟跑远了。 　　“……真鸡贼啊。” 　　几人重新回到后排坐下，年轻女子垂着头孤身一人坐到最后一排。 　　她双腿并拢，挎包放在腿上，环抱着挎包的样子像是在拥抱几分钟前那个无助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年轻女子：姐妹，你别跟流氓计较，被缠上不值当的。 　　乔君影：就这？这种胳膊细细的菜鸡姐姐一拳一个不带怕的好吗！ 第72章 章七二 　　直到他们在艾利山南站下车， 年轻女子还是没能等到老大爷的解释和道歉。 　　在享行酒店重新办好入住，四人不敢久呆立刻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上一场大火具体是什么引起的，但大概率是因为玩家白天在酒店里呆的时间太长。 　　毕竟在酒店里的意外事故还是太少了， 游戏会想尽办法逼迫他们外出。 　　在艾利山附近， 他们又遇见了以老太太为首的五人组，看来他们也选择住在这里。 　　四人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前方正在修路， 两人深的土坑旁边围着几个警示牌，旁边停着几辆装着沙土的大卡车， 但建筑工人不见踪影。 　　几人见状顿了顿脚步，准备原路返回换一条路。 　　就在这时， 巨大的黑影从后面把他们笼罩，四人瞬间向两侧分散开逃离阴影范围。 　　只见身后几棵高大的行道树交错地砸在地上， 地面的彩砖直接碎裂开，扬起重重的尘土。 　　想要走回头路必须踩着粗壮的树干才能过去，要是哪一棵树干滚动起来，能把他们直接压成人饼。 　　艾利山属于景区， 平时人流量并不大，刚刚还只有寥寥车辆的道路瞬间变得车水马龙，这一段路也没有人行横道。 　　左边是车辆密集的道路，右边是一排店铺，身后是交叠的树干，游戏是逼着他们往前走啊。 　　四人交换个眼神，提起一万个小心向前走。 　　“路边有饭店诶， 我们要不要中午就在这吃？”叶菲菲问到。 　　“可以啊， ”乔君影看向手边的店铺， “你想吃什么？” 　　“我想……” 　　“嘭——” 　　叶菲菲话未说完，就感到一股巨大的热流夹杂着碎玻璃向他们飞来，扬起她白色的蓬蓬裙。 　　周清晏眼疾手快地把乔君影扯进怀里，就地卧倒用身子护住她。 　　傅深寒见状，拉着愣住地叶菲菲一起趴在地上。 　　气流夹杂着碎玻璃贴着衣服向外飞去，呛人的浓烟漫漫散开。 　　气流停止，四人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抖掉沾在衣服上的玻璃渣。 　　“咳咳——” 　　“煤气爆炸啦！”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有几个人从破烂的店铺里跑出来，巨大的动静引得周围店铺的人都探出头看热闹。 　　虽说是煤气爆炸，从店里出来的几人除了衣服有点脏外没有一点损伤。 　　虽然市民都没有受伤，但店铺确实是因为他们才出意外的，周清晏在混乱中趁着烟雾缭绕，手速极快地在店主口袋里塞了万把块钱，希望能弥补一点损失。 　　他们快步向前走去，防止留在原地给店铺带来二次伤害。 　　在冲击波的影响下，路灯的灯泡掉落，像只鸡蛋般在乔君影脚前摔成碎片。 　　她一怔，愣愣地抬头，看见铁质广告牌从上方坠落，冲着他们脖子扫来。 　　大量的沙土被气流从卡车上冲下，倾泻一地，卡车在尘土飞扬中碾着沙尘向着他们撞去。 　　周清晏的红黑色长/枪出手，侧身勾住广告牌用力一挑一扫，广告牌被他硬生生改变方向砸向几辆卡车。 　　几根绿色的藤蔓飞出，将卡车和路边的灯柱牢牢捆在一起，暂时拦住卡车的冲势。 　　地面也从修路的深坑开始塌陷，傅深寒把叶菲菲瘦弱的身躯扛在肩上，周清晏拉住乔君影的手，几人顺着快要塌陷的道路夺路狂奔。 　　“诶，这几辆卡车怎么撞在一起了？” 　　“刚刚的气流真大，连卡车都能掀动。” 　　“树也倒了。” 　　等烟尘散去，市民只看见满地的沙土和挤在一起的卡车，地面的深坑宽了一倍，乔君影四人早已冲到十字路口。 　　“过马路吧。”叶菲菲重新站到地面上说，“饭店是不能去了，我们去对面的公园找个椅子啃面包吧。” 　　“……好。”乔君弯腰影撑着自己的膝盖喘息。 　　正巧人行横道变绿灯了，几人左右看看大步跨上斑马线。 　　“我去！才27秒！赶着投胎吗？”叶菲菲抱怨着，她领头走在最前面，四人一路小跑穿过直行道。 　　一辆宝蓝色的轿车慢慢开来，临近人行道时突然加速，叶菲菲这时正跑到车道前面。 　　“嘟嘟——” 　　“菲菲！” 　　叶菲菲没有扭头，她一股脑向前跑去，不小心绊倒扑在马路牙子边缘，汽车几乎是碾着她的裙摆开过去，扑了她一脸尾气。 　　“嘶……”她抽着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和膝盖，被粗糙地面磨出的伤口沾染着灰尘，渐渐渗出血迹。 　　紧跟在宝蓝色后面的汽车接连右转，四人被车流分在两边。 　　此时的绿灯也已经结束了，直行的车辆开始行驶，马路上的三人被夹在两行车流之间。 　　“嘟、嘟嘟——” 　　马路上的车鸣响起，乔君影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周围的景物似乎都在打转。 　　她猛地晃头，顿感天旋地转，脚下着光滑的镜面，映着蓝天白云，半空好像有路面似的，车辆有的在天上行驶，也有侧着车身在建筑上行驶的，整个街道乱作一团。 　　“嘟嘟——” 　　车辆的噪声渐渐变小直至听不见了，身边的人也没了踪影，乔君影一人站在混乱的世界里，只觉得一切十分荒谬。 　　身侧有汽车擦着她的手背驶过，她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身边的世界顿时换了个景象。 　　“……” 　　乔君影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街道，虽然被扭曲得支离破碎，她还是认出来这是现实里她家门口的那条路。 　　那条她和周清晏一起走过无数遍的道路。 　　那个他们经常光顾的小卖部飞在天上，熟悉的公交车在高楼光滑的外壁行驶。 　　在菜市场卖菜的阿婆颤巍巍地走在马路中央，车辆向上叠在一起在她身侧驶过。 　　楼下喜欢下象棋的大爷乐呵呵盘腿坐在树顶，手里还拿着圆形的棋子。 　　……这是幻境吗？ 　　深吸一口气，乔君影闭上眼狠狠心，几秒钟后一阵剧痛从左手传来。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眼前还是之前的马路，他们还站在马路中央等待右行的汽车过去。 　　鲜血顺着她低垂的指尖滑下，在脚边积起小片血红的液体，沾着血液的藤蔓嗖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周清晏敏锐地闻到血腥味，他垂眸看见乔君影指尖滴落的血珠，脸色难看地抓起她的手，“你怎么弄的？！” 　　“没事，小伤口。”乔君影脸色苍白，挤出一抹笑来。 　　“先过马路再说。”傅深寒看见右行的车辆没有了，开口提醒他们。 　　这一会儿叶菲菲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她低头皱眉看着自己的腿似乎站不起来了。 　　她身侧的路牌突然掉下两颗螺丝，锋利的铁牌竖着划破空气，直指她脆弱的后颈。 　　“菲菲！” 　　傅深寒冲上前去，挥出的右臂瞬间变得粗壮，健壮的肌肉爆出，一拳将铁板打飞，力量大到在铁板上留下他拳头的形状。 　　叶菲菲在他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起来，几人走到人行道上。 　　“刚刚有一股力量压着我不让我站起来。”她说。 　　“小影呢？”傅深寒问，“也是被压制了吗？” 　　“不，是幻境。”乔君影摇头，她看着周清晏把双氧水像是不要钱的往她手上倾倒，手指不自觉地抽搐几下，血水混合大量气泡顺着指缝流入路边的下水道里。 　　“影影怎么搞的？伤口这么深。”叶菲菲伸着胳膊让傅深寒处理伤口，探头看着她，“要不要去打破伤风针？” 　　“不至于吧……”乔君影说，“要是医院也塌了怎么办？万一遇见重症急需救命的不是害了他们吗。” 　　“要是得了破伤风也是致命的，”叶菲菲突然想到什么，“晏晏是不是可以用异能……” 　　“嗯，已经好了。”周清晏略一点头，嘴角紧绷，给乔君影的伤口裹上无菌纱布，最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现在能说说伤口是怎么弄的了吗？”周清晏蹲在马路边抬眸，潋滟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 　　“……就，就是遇见了幻境，”乔君影对上他谴责的视线，不知怎么有点心虚，说话都磕巴起来，“我不是想着疼痛能让人想过来吗……” 　　“疼痛也只能让你从低级的幻境醒过来！要是没醒你怎么办？！” 　　“那……那幻境总有办法破的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周清晏带了丝水汽的眸子说不下去了，“对不起，我错了……” 　　“……”周清晏闭了闭眼站起身，“是我激动了，走吧，不是要去公园吃饭吗。” 　　“啊呀，走走走！我都饿死了！”叶菲菲打着圆场，“晏晏是激动了点，影影你也是！再怎么个疼法也不至于差点把手弄个对穿吧，我看着都心疼！好啦好啦，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要把你们都吃穷！” 　　乔君影咬着下唇小跑上前，用没受伤的手抓住周清晏的手晃了晃，“对不起啊。” 　　“……没有下次了。”他反手握住她，声音透出一股没有生机的疲惫来。 　　“我保证！” 　　“好。”周清晏侧眸看了她一眼。 　　你根本不明白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叶菲菲：饭店去不了了，进一个炸一个谁受得了。 　　乔君影：应当让那些影视剧中嫌弃主角不祥的极品亲戚来看看，什么叫做天煞孤星，我们才是真·走哪炸哪。 第73章 章七三 　　“甜食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治愈的东西。”叶菲菲坐在石凳上， 心满意足地挖起一块奶油放进嘴里。 　　乔君影嘴里含着叉子，颇为赞同地点头。 　　四人围坐在公园里湖泊旁的小石桌边，桌面上放着空间里产出的各种小吃。 　　微风习习， 杨柳依依， 偶尔有水鸟鸣叫着从芦苇丛中飞起。 　　在美好的风景中，坐在石凳上的叶菲菲突然跌倒在地，她脸色涨得通红，一手撑地， 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乔君影见状一个箭步上前， 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背。 　　“咳咳！”叶菲菲咳得惊天动地，一个红色的小东西从她嘴里掉出来， 咕溜溜滚在地上。 　　在几人的注视中，那颗被咬了一口的小樱桃在地上止住不动了。 　　“……难道以后真的只能吃纯面包？”叶菲菲爬起来重新坐在石凳上， “进入游戏后我想过自己的很多种死法，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差点被樱桃噎死。” 　　“不至于吧，”乔君影把水放到她面前，“吃纯面包也有可能被噎死， 喝水还可能被呛死呢，不要因噎废食啦。” 　　“我同意，想吃什么就……” 　　“啊啊啊——” 　　傅深寒话说到一半，几人又听见刺耳的尖叫声，与昨天晚上的很相似。 　　下意识看向手腕，乔君影发现此时的时间恰好是中午十二点整！ 　　上一次尖叫在午夜十二点，这一次在正午十二点， 每十二个小时就会响起一次尖叫吗？ 　　她突然想到这场游戏要求玩家存活七天， 一共有十四个玩家。 　　如果把十二个小时作为一个时间节点的话， 七天一共有十四个节点，与玩家数量恰巧一样。 　　是巧合吗？ 　　还是每十二个小时至少要死一个玩家的意思？ 　　乔君影有些机械地把面包送进嘴里，垂眸思索着。 　　吃完午饭，几人收拾好垃圾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阵刺眼的白光在脚底乍起瞬间将他们吞没。 　　一阵清风吹过，石凳旁空无一人，只有掉落的垃圾袋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声响。 　　被白光吞噬后，乔君影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滴答滴答的水声将她的意识唤醒，乔君影晃晃头睁开眼坐起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从空间里掏出手电筒，摸索着打开开关，眼前还是那片黑暗。 　　试探地将手电筒照向自己，眼睛像是被人用遮光性极强的幕布遮盖住一样，感受不到一丝光亮。 　　暂时失明吗？ 　　乔君影关上手电放回空间，斩仙飞刀悄无声息地滑进她手中。 　　她摸着身边的石壁站起身，一股地下水独有的阴冷寒气顺着手掌爬上四肢百骸，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看不见东西，她无法在耳钉面板上找到队友，只能等着他们来联系自己。 　　摸索着墙壁，乔君影宛如一只蜗牛般慢慢向前挪动。 　　“喂，有人吗有人吗？”耳边突然响起叶菲菲的声音。 　　“菲菲？”乔君影唤了她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乔乔？你还好吗？”周清晏及时开口问道。 　　“……不是太好，我好像看不见了，菲菲呢？她怎么不说话，还有傅哥也不在。” 　　“菲菲听不见、傅哥说不出话，他们在群里打字呢。”周清晏的声音很温和，似乎怕吓到她，“你往前走别害怕，我看着你呢。” 　　“……嗯。”乔君影小声地应了一声，收起飞刀摸着石壁向前走，“那你呢？有什么问题吗？” 　　“我好像闻不见气味了，别担心，暂时没什么影响。” 　　…… 　　“停，现在右拐，好，就是这，继续向前吧。” 　　在周清晏的引导下，乔君影七拐八折地彻底转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扶着石壁的手被水汽冻得像是冰块一样，她感觉半个身子都要结冰了，双腿似乎也没有了知觉。 　　“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周清晏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情绪，适时鼓励道。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君影似乎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迈动双腿，大脑好像被冻住不会思考了。 　　“停！”周清晏的声音有些急促，“别走了乔乔！”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慢慢停下脚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君影在黑暗中进退两难，她使劲地眨眼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突然有点怨恨自己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像个废物一样拖累队友。 　　或许她应该…… 　　“这个空间突然是立体的！有好几层！”耳边突然响起叶菲菲咋呼呼的声音，“影影别怕！我们现在去找你！” 　　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但乔君影还是应了一声。 　　她在黑暗中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伴随着动物的嘶鸣，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飞刀从她的空间飞出，划破空气不知道去哪了。 　　“啊——” 　　乔君影不可控制地发出一声尖叫，身子迅速向下坠落。 　　她勉力催生出藤蔓缠住自己，因为看不见，藤蔓的另一头大多落空了。 　　她的异能还是太弱，为数不多固定住的藤蔓挨个断裂，在她腕间腰间留下道道红痕。 　　断裂的藤蔓只能减缓她下降的速度，但完全阻挡不了她下坠的趋势。 　　胳膊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乔君影的身体重重拍到崖壁上，痛得眼前发黑，她的意识将要消散又被剧痛抓了回来。 　　她缓了缓睁开眼，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感觉有人紧紧地抓住她。 　　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很大，带着微弱的颤抖。 　　“乔乔，你没事吧……” 　　原来是周清晏，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奇怪，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两人交叠的手滑落。 　　“你……受伤了吗？”乔君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没，是汗水，”周清晏带着急促的喘息挤出笑意调侃道，“乔乔，你有点重了哦。” 　　“……胡说！”她打起精神，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一些，“是你该锻炼了！抓不住我你好意思吗？” 　　“嗯，别怕，我抓住你了。” 　　乔君影猛地低头，泪水浸透无处聚焦的眼睛，顺着脸颊坠落深渊。 　　谁家的汗带有血腥味还是温热的啊，当她是傻子吗。 　　两人没有继续说话，安静地尽量保存体力。 　　乔君影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意识有些模糊了，藤蔓催生不出来反倒逼得她一头冷汗。 　　她咬着舌尖凭借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她突然感到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轻松把她整个人拎了上去，放在平地上。 　　地上似乎生了火，温暖的热气夹带木头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格外安心。 　　一落地就有人用宽大温暖的毛毯将她裹起来，乔君影张张嘴却说不出话，她只能无助地向黑暗伸出手。 　　很快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握住了她，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怀抱里，她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锁骨。 　　那人把她连人带毯子拥进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 　　“……你……”乔君影闻着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嗓子里像是堵着棉花般说不出话。 　　叶菲菲坐在旁边烤着火说道：“别担心，我们给晏晏用了治疗卡，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哈。” 　　放松心神的乔君影昏昏沉沉的，似乎被人兑着温水喂了药，一只冰冷的手贴上她滚烫通红的额头，她感觉很舒服，小猫似的在他掌心蹭了蹭。 　　“……立体的，空间很大……” 　　“……奇怪的脚印和毛发……” 　　“……斩仙飞刀？它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裹在毛毯里烤着火，闻着让她熟悉安心的气息，听着队友小声的交谈和火堆偶尔爆火星的噼啪声，乔君影最终没了意识昏昏睡去。 　　“乔乔，醒醒。” 　　一只手轻柔地推动她的身体，乔君影茫然地眨眨眼醒过来。 　　那只手从肩膀向上挪到她的额头，试了试额温。 　　“终于退烧了。”周清晏的声音听起来很欣慰，“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啊啾——” 　　乔君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摇摇头，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没那么怕冷头也不晕了。 　　掀开毛毯，她撑着周清晏的手站起来，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这里是玩家的异能形成的空间。”叶菲菲把一把刀放到她手心。 　　熟悉花纹让她知道这是之前自行飞出去的飞刀，听见叶菲菲的声音，乔君影有些惊讶，“菲菲？” 　　“是深深啦，”叶菲菲说，“他说不了话，我代为转达。” 　　乔君影想起她的异能明白过来，“异能空间？能确定吗？” 　　“一半半吧，这个空间和某个玩家的异能‘异恐方’很像，是空间系的一种，里面有不同种类的空间，听说他的某些格子里还封印着异兽呢，”叶菲菲的声音很平静，很像傅深寒的感觉，“如果真的是他，我们的运气还真不太好。” 　　“不过不用太担心，”她话锋一转，“我只是猜测，也有可能这只是个普通的异次空间。” 　　话虽这么说，但傅深寒一直负责白玉京的情报工作，他提出这里可能是玩家的异能空间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呼——” 　　一阵风拂过乔君影的后颈，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说： 　　叶菲菲：我聋子。 　　乔君影：我瞎子。 　　傅深寒：我哑巴。 　　周清晏：我……我……闻不到气味怎么称呼？ 　　叶菲菲：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周清晏：？ 　　①异恐方灵感来源心慌方 第74章 章七四 　　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乔君影迷茫地回头，无处聚焦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周清晏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 　　抬手摸上自己的后颈， 她摇摇头往前挪了一小步，“没，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这里面还挺冷的。” 　　“这是溶洞吧， ”叶菲菲说，“不见天日加上大量地下水会冷也是没办法的。” 　　“可是‘异恐方’的那个玩家不在我们十四个人中吧。”周清晏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以前见过他，还是他现在变样了？” 　　“这也是我想说的， 据我所知他没有改变样貌，”叶菲菲继续复述傅深寒的话， “或许游戏里的玩家不止我们这边十四个人，同个降生点的玩家主线任务是一样的，但一个游戏不一定只有一个降生点啊……” 　　“我们这边的任务是存活七天，那边的任务或许是七天之内杀死我们， ”周清晏沉吟道，“分组对抗么……还真是少见。” 　　“对，如果这样想，针对外来者的‘诅咒’就完全说的通了。” 　　想起电梯井里隐秘的偷窥视线，乔君影很赞同这个猜想。 　　“……这个人，以前队长是不是还想邀请他加入白玉京啊？他的异能貌似很厉害，”乔君影想了好久， 终于在记忆深处扒拉出一点相关信息， “但是他拒绝了？” 　　“嗯， 他的性子蛮独的，好像一直都是个独行侠。”周清晏回答她。 　　“那关于‘异恐方’还有什么信息吗？”乔君影问，“我们该怎么离开？” 　　“两种方法，一是他主动放我们出去，这个就不太可能了，二是暴力拆解，从内部打破空间逼迫他。” 　　“如果能给‘异恐方’造成不可逆或者难以修复的伤害……”乔君影喃喃道，“他为了自保也不得不放我们出去。” 　　“对，就是这样，”叶菲菲尽职尽责当着传话筒，“这一点还是要靠小晏，‘异恐方’属于空间系，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本质上与知行的领域差不多，知行给你当了那么久的陪练，如果我们能找到不同小空间的‘壁’，或许你就能从根本上破坏‘异恐方’的根基了。” 　　“嗯，”周清晏很赞同他的观点，“我一进来就试过了，石壁都是很普通的石灰岩，破坏了也无伤大雅，重点还是空间壁。” 　　“现在几点了啊？”乔君影突然问，在黑暗中她对时间的感知力都下降了。 　　“差七分到五点，”周清晏牵着她的手为她指引方向，“走吧。” 　　“也就是说我们进来四个多小时都没遇见意外？”乔君影放心地把前路交给他，有些不敢相信，“我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听见大鸟扇动翅膀的声音，地面应该是它弄塌的，那只鸟后来去哪了？” 　　“什么鸟？我们没看见啊……”叶菲菲也是一愣，“斩仙飞刀离开你是去追那只鸟了？不过最后是它自己回来的，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血迹。” 　　“原来那次坍塌是怪鸟导致的么……”周清晏的声音很轻。 　　“而且看看你自己再想想晏晏的惨样子，你把这叫没遇见意外？”叶菲菲的音调上扬，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要不是深深来得快，你们俩就去地府做一对鬼鸳鸯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周清晏接上她的话，“以当时的情况，如果怪鸟不破坏石壁的话，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汇合。” 　　“那这么说我们还要谢谢那只鸟了？”叶菲菲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透露出无奈，“好吧，深深说他遇见岔路选择的都是有羽毛的那条路，没想到真的遇见了我们。” 　　“嗯，这个空间里面的通道有很多层，但耳钉地图里显示的是平面图，我按照地图给乔乔指路才导致我们的位置在地图上重合，但现实中却分开在不同层。”周清晏说。 　　“那这能说明什么？‘异恐方’的主人不想伤害我们？那他把我们弄进来干嘛，总不会是保护吧？”叶菲菲还是半信半疑。 　　“还是按原计划四处走走看，能找到空间壁是最好，要是能找到那只鸟也可以。”周清晏打着手电，牵着乔君影为她引路。 　　眼睛看不见了，其余的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敏感。 　　乔君影能听见四人的脚步声在石壁上回响，偶尔夹杂着不知从哪传来的滴水声。 　　不知道哪个石缝里吹来带着水汽的细风，带着丝丝凉意贴上皮肤。 　　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被群星簇拥着的色彩斑斓的画。 　　湛蓝色的天空下，一只手从云端伸出，手心捧着一盏金色杯子，金杯上是倒写的“M”，一只白色鸽子衔着标有十字的白色圆形物体飞向杯内。 　　五道水流从杯中涌出向下流进水潭，在圆圆绿叶的衬托下，水潭里开放着朵朵粉红色的睡莲，是一幅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愉悦的画面。 　　这是塔罗牌中的圣杯王牌。 　　所以塔罗牌是在告诉他们，“异恐方”的主人真的没有恶意，让他们欣然接受他的好意吗？ 　　还是说让他们不要率先表示出敌意呢？ 　　但这与他们推断的分组对抗相矛盾啊…… 　　乔君影眨眨眼，没有贸然说话。 　　虽然地图是平面图，但范围是大差不差的，几人还是根据地图的范围渐渐靠近空间边缘。 　　“呼……就是这了吧，”叶菲菲深深呼出一口气，“现在快六点半了。” 　　他们在走来的路上分享了食物，稍微冲淡了一路上的无聊沉闷，那只鸟也一直不见踪影，连掉落的羽毛都看不见了。 　　“到了吗？”乔君影闻言停下脚步，试探地伸手在前方晃了晃。 　　“对，”周清晏引着她的手摸上一个冰凉的凹凸不平的墙壁，“看起来跟普通的石壁没什么区别，但石壁间有蓝光闪烁，跟顾哥放在望舒外面的防护罩很像。” 　　指尖在粗糙的石壁上滑动，突然，乔君影的手指突然像是被细小电流电到一样，轻微抽搐一下。 　　“小心。”周清晏把她的手握进掌心，“这里的防护比顾哥在望舒岛设下的要弱很多，看来是他刻意设置的。” 　　乔君影没有说话，她脑海里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蓝黑色的夜空下，一位穿着长袍戴帽子的白胡老人低头站在冰天雪地的山巅。 　　他左手拄着权杖，右手举着一盏明灯，灯罩里是一颗明亮的六角星，像是灯塔一般屹立在顶峰。 　　隐士牌？ 　　“晏晏来试一试吧！”叶菲菲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后方跨到他们旁边。 　　“嗯。”周清晏应了一声。 　　乔君影看不见眼前是什么样子，只能听见叶菲菲惊喜的赞叹声。 　　“那边就是另一个空间了，”过了一会儿，周清晏说，“他暂时没什么恶意，刚刚基本是他主动撤开防护的。” 　　“主动撤掉防护？那他把我们困在这是什么意思？”叶菲菲问。 　　“说不定真的是保护呢，”乔君影趴在周清晏背上，环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背着自己走过嶙峋怪异的巨石，“起码在这里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 　　“那干嘛要剥夺我们的感官，”叶菲菲抱怨道，“要不是我会读心，沟通起来多困难啊！” 　　“这可能不是他能控制的。”周清晏跨过区分两个空间的那条线，“乔乔闭眼！” 　　乔君影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顺从地闭上眼睛，突然间，她透过紧闭的眼帘察觉到久违的光亮。 　　“有声音的世界感觉真好。”叶菲菲在一旁雀跃道，“原来剥夺感觉是那个空间的特性啊。” 　　抬手挡在眼前，乔君影的眼睫颤抖，她逐渐适应眼前的光亮。 　　站在地面上，她颇为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身后有一个圆形缺口连通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那边是阴森幽暗的地下溶洞，这边则是明亮且富有生机的丛林。 　　高大粗壮的树木直冲云霄，遮挡住半片天空，低矮的蕨类植物从土地爬到树干形成绿色的幕布。 　　手边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欢快地顺着石缝奔向远方，水底有小鱼甩尾，鸟叫虫鸣声不绝于耳。 　　呼吸着潮湿土地独有的腥味，乔君影几乎是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能再次看见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不管是不是保护，还是快点找到边缘出去吧，”傅深寒点开耳钉查看地图范围，“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一个陌生人。” 　　“……那就说好了哦。”乔君影站在一旁脸色严肃地盯着身边的高大树木。 　　“乔乔！”周清晏向着她走过来，“我们要走了。” 　　“我马上就来！”乔君影抬手按在眼前缠着细藤青苔的树干上，微微闭上眼睛。 　　清风在丛林中吹拂，撩动她的发丝和高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站在旁边耐心等待她的几人只觉得脚下大地有了微微的震颤，一下一下的，似乎土地下方有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远方传来喧嚣的鸟鸣，一群飞鸟从树林中被惊起飞向天空。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一张塔罗牌、两张塔罗牌……现在我只能被动地接受信息了么…… 　　塔罗牌：呵呵。 　　①圣杯王牌：即圣杯一，若是在无关感情的占卜中，出现圣杯一，可能表示这个局势需要用爱来化解，请散播善意，为对方着想；如果对方向你传达善意，请欣然接受。《塔罗葵花宝典》，台湾·向日葵 　　②隐士牌：占卜上，隐士除了表示孤独和内省的需要之外，也建议当事人向有智慧的前辈请益。《塔罗葵花宝典》，台湾·向日葵 第75章 章七五 　　这棵高大树木晃了晃树干， 它的一颗果子从树上掉下来，掉到泥土上咕溜溜滚到乔君影面前。 　　红色果子在地上跳了跳，似乎在招呼他们跟上， 然后跳着滚进丛林中。 　　“走吧， ”乔君影呼唤队友们，“它会带我们找到这个空间的边缘的。” 　　“可以呀，影影～”叶菲菲蹦过来抱住她的胳膊，“你怎么跟它沟通的？” 　　“这棵树是‘异恐方’的主人从其他游戏世界里移栽的， 它当初就是为了见识不同的风景才同意离开游戏世界，所以我告诉它如果能帮我们出去， 我也可以让它见识其他的风景，再加上它主人默许我们离开， 它就同意了。” 　　乔君影想了想补充道：“这些开着灵智的植物在我眼里都浮着淡淡的绿光，灵智越高， 绿光越亮，这棵树几乎是我们视线所及的范围里绿光最明显的了，这个空间基本是基于它形成的。” 　　似乎知道乔君影在夸它，这棵树的枝叶抖了抖， 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那颗红色果子从杂草中跳出来，在他们周围跳跃打转。 　　“这棵树知道它主人把我们困在这的目的吗？”傅深寒弯腰抓起跳跃的果子，小果子在他的拳头里挣扎扭动。 　　乔君影的手重新按在树干上，微风把她披散的长发吹起，缠在树干上的叶子轻挠着她的额发。 　　“它说……不知道，那个人只是告诉它们不要阻拦我们离开，并且必要时可以提供帮助。” 　　“……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叶菲菲在一旁撇撇嘴， “把我们弄进来又让我们走， 好浪费时间啊！” 　　“或许……他就是想把我们困在这消耗时间呢？”乔君影被她的话点醒，喃喃道，“我们这边的十四个人分了四组，他们那边的玩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吧。” 　　“现在的问题是，拖我们的时间对他有什么好处。”傅深寒说，红果子从他指缝跳出来落在地上，“我们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先出去再说吧，”周清晏跟上弹跳着远离的红果子，“根据刚刚解开空间壁看见的场景，这个小空间应该属于‘异恐方’的边缘空间了，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能在今天结束之前离开。” 　　如果那个人没有调整小空间的排布位置的话，周清晏长睫低垂，敛去眼中的神色。 　　这个空间很像现实里的热带雨林，高温且潮湿。 　　树木繁密导致空气不易流通，他们好像在蒸笼里行进，逼得众人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的汗。 　　高大的树木与藤蔓交叠，清澈的池塘被溪流勾连，像是巨型绿色迷宫。 　　按理说这类雨林里应该蚊虫繁多，但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他们却没被叮咬，雨林里的动物似乎都避开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原以为在雨林中行进会很困难，乔君影已经做好了跋山涉水的准备，但没想到那棵大树已经为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他们所行之处简直一片狼藉，土石夹杂着枝干，宛如泥石流冲过的景象。 　　“……终于要到了，快十点了……”叶菲菲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左手叉腰，右手在领口扇动着。 　　四人都是一样的狼狈，虽然一路上有树木帮他们开路，但宛如蒸笼一般的气候是改变不了的。 　　出了大量汗水的他们个个嘴唇苍白，头发衣服都贴在身上，喝的水都变成乔君影空间里产出的淡盐水。 　　“这样的情况如果遇见危险会完蛋的吧……”叶菲菲喘着粗气说，她两条腿几乎在打颤。 　　“这边的雨林温度太高湿度太大了，如果下一个小空间环境比较正常，大家还是休息一下吧，”傅深寒后退给周清晏让出位置，“菲菲说的对，现在的我们遇见危险就是待宰的羔羊。” 　　乔君影喘着气点头，她已经累到完全不想开口说话了，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震得她头疼。 　　红果子停在一片由藤蔓、苔藓和蕨类植物共同组成的绿墙前，植物上有蓝色的光线闪过，隐隐约约形成一面由六边形组成的光墙。 　　只见周清晏走到光墙前，伸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蓝光上。 　　在他的手下，浅蓝色的光线像是萤火虫般渐渐逸散开来，最后像夜空中的星星闪烁几下熄灭了。 　　有亮白色光芒从他指缝间泄露出来，渐渐扩大，形成一个圆形缺口，连接起两边的小空间。 　　穿过缺口，众人直接进入一个楼房内部的环形走廊。 　　乔君影回身，看见那颗红果子在缺口那边一跳一跳的，但没有跟他们过来。 　　“不是说要跟我去见识不同的风景吗？怎么不过来？”乔君影说着曲膝弯腰，左手撑着膝盖，右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平摊在半空，像是哄小孩一样，“过来吧？” 　　红色果子在那边往缺口跳了跳，又在原地停住了，似乎在犹豫。 　　她也不着急，耐心地伸着手等待着。 　　最终那个红果子在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穿过光圈稳稳落在乔君影手心。 　　她这才转身打量起新的环境，走廊通体呈白色，墙壁和地面是一样的材质，透着一种金属光泽。 　　环形走廊里面是用玻璃围起的巨大空间，从上往下看，走廊像是古代斗兽场的看台，只不是全体都透着金属的浅银色。 　　走廊后面的房间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大型机器，还有一面屏幕墙，只不过全部的机器和屏幕都是关着的。 　　让人不安的是，玻璃墙和一些屏幕上带着裂纹，金属地面凹凸不平，在某些地方深深下陷，墙壁地面染着血色，还有许多血手印。 　　房间里的板凳桌椅散落一地，照明灯也破碎了许多。 　　下方的空间更是凄惨，血红色几乎占满了整个地面，隐约有断肢残臂散落其中。 　　“这里应该是什么研究所吧？”叶菲菲凑在玻璃前往下看，呼出的气息在玻璃墙上起了一小片白雾。 　　“嗯……”乔君影看着周围暗淡的灯光，恐怖游戏里的研究所总让人想起不太好的东西，更别说是这样血腥破败的研究所。 　　一瞬间，活体实验、生物病毒等现代生化恐怖电影在她脑子里疯狂浮现。 　　“我没发现这有生物的气息，大家都累了，先歇一歇吧。”傅深寒拿出一捆带着流光的粗线，用几根银色的短棍固定住围出一个方形区域。 　　“你们来看！”蹲在墙角的叶菲菲吞咽了一下，在她身边的金属墙上，有五道白色的划痕凌乱地铺陈在上。 　　乔君影走过去抬手比划一下，如果这些划痕是生物造成的，那它的体积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她们看见这面墙的上半部分也有竖着的白色划痕，像是什么生物在墙面上刨过一样。 　　“而且……你们不觉得，地面上的凹痕……很像巨兽的脚印吗？”叶菲菲的声音很轻。 　　“但我确实没发现这栋楼里有活物的气息，况且大家现在需要休息。”傅深寒走过来说。 　　乔君影拖着酸痛的双腿顺着走廊转了一圈，在一张白色的桌子前找到周清晏，她走上前去，“看什么呢？” 　　桌面上的一台电脑还是亮着的，显示的似乎是实验日志，电脑屏幕上沾着血手印。 　　“212年6月4日，经上级单位批准、会议研究决定，开启病毒动物实验。” 　　“212年6月17日，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变异小鼠已恢复正常，决定开展非人灵长类动物实验。” 　　“212年6月26日，研究取得进一步进展，研究所十只实验猴恢复正常，实验疫苗准备进入临床试验。” 　　“212年6月27日，十只实验猴发生变异，体内出现超级病毒，攻击力增强，并感染其他实验动物，研究所几乎全部沦” 　　实验日志戛然而止，文档里的输入光标还在闪烁，但再也没有研究员来输入信息了。 　　“傅哥说大楼里没有别的活物的气息。” 　　“嗯，”周清晏和她并肩往外走，“这应该是个类似丧尸世界的小空间，刚刚那个是背景介绍，但丧尸和幸存者都被暂时清除了。” 　　“所以……你觉得他为什么要送我们进来？说是保护也很奇怪，总不会想消耗我们的体力吧？要是现在被突然放出去再遇上什么就玩完了。” 　　经过之前雨林的摧残，他们的体力是真的都要耗尽了，现在不过是靠着意志力在坚持罢了。 　　原本他们也想使用飞行道具来代步，但没想到飞行道具完全用不出来，最后只能靠双腿行进。 　　在乔君影看不见的角度，周清晏隐秘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或许出去就能明白了。” 　　等两人重新回到光圈缺口前，傅深寒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在好几个正方形粗线交错围出的空地中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个睡袋，粗线向上围出半透明的光幕，像盒子一样把睡袋罩在其中。 　　“快休息吧！”傅深寒站在光幕里招呼他们过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是血迹！ 　　叶菲菲：是抓痕！ 　　周清晏：是变异病毒！ 　　傅深寒：先睡觉！天大地大，睡觉最大！（～﹃～）~zZ 第76章 章七六 　　“来了！” 　　乔君影和周清晏对视一眼， 两人走进傅深寒预留的入口，光幕在他们身后慢慢闭合。 　　闭合后的光幕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角落里似乎从未有过他们的存在。 　　把自己埋进睡袋里， 乔君影看着周围渐渐变暗，是半下午拉上窗帘那种惹人昏昏欲睡的暗淡光线。 　　疲惫的身躯和精神叫嚣着想要罢工，乔君影蜷缩在温暖的睡袋里几乎一闭眼就没了意识。 　　那颗红果子慢慢从她指缝中滚出，停在她耳边不动了。 　　“……‘异恐方’里用不了飞行道具……” 　　“……嗯， 我看外面的街上停着很多车，等她们醒来开车去吧……” 　　“……我估计这就是最外缘的一个小空间了……” 　　轻微的交谈声把乔君影的意识唤醒，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她看见两个男人已经起来了， 正坐在一边说着话，叶菲菲倒还蜷缩在睡袋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你醒了？现在还早， 还可以再睡会儿，”周清晏走过来蹲在旁边，伸手贴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随即露出安心的笑容， “彻底退烧了。” 　　“不，”乔君影晃晃头，扭扭脖子，“不睡了。” 　　从睡袋里爬出来，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刚刚凌晨四点多一点，光幕里还是暗淡的。 　　她昨晚睡得很好， 一夜无梦， 现在头脑很清醒， 只不过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回睡袋里，昨天超负荷的行进让她两条腿酸痛得想要罢工。 　　“乔乔！”周清晏轻声喊着她的名字，胳膊环过腰身支撑住她。 　　“没事。”乔君影撑着他的胳膊站起来，手下的肌肉里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爆发的力量。 　　她站起身在光幕内来回走了几圈，逐渐适应了酸痛的双腿。 　　在这个过程中周清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十分耐心地伸着手给她支撑。 　　乔君影轻轻叹口气，伸了个懒腰听见自己的关节接连发出“咔嚓”声。 　　她扯扯衣领看着外面暗淡的光线，大量出汗后又风干的感觉真不好受，她感觉自己快要发酵了。 　　“要去洗澡吗？”周清晏似乎看出她的不舒服侧眸问道。 　　“可以吗？！”原本已经贴着光幕坐下的乔君影噌得站起来，两只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简直要发出明光。 　　“可以，”旁边传来傅深寒的声音，“生活区有备用水和备用电源，就是浴室挺乱的，让小晏陪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菲菲。” 　　得到肯定回答的乔君影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她眼睛亮亮地盯着周清晏，惹得两个男人发出一连串轻笑。 　　她这时才注意到周清晏换了身衣服，薄卫衣配上休闲裤，学生气十足的打扮突然让她回想起大学时光。 　　春秋季节的清晨，他总是这样的打扮站在女生宿管站外的大树前，带着暖暖的笑意等她下楼。 　　在周清晏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条印着血迹的半空玻璃长廊走到另一栋大楼。 　　比起实验楼的科技感，这栋楼显得更加朴实，他们进入大楼深处的一扇大门，门内靠边是一墙的储物柜。 　　柜门上全是血迹，部分柜门打开，洗漱用品散落一地，角落的拖把等物品零散地躺在瓷砖上，沾染着血手印。 　　“那边，”周清晏一扬头，示意她看对面挂着深绿色防风帘的房间，“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嗯！”乔君影火急火燎地像一阵轻烟飘进去，一眨眼就消失在帘后，只留防风帘在原处晃动。 　　浴室果然如傅深寒说的那样乱，靠墙的水池子里积满暗红色污水，里面漂浮着几件衣服和抹布。 　　墙上的排气扇嗡嗡作响闹得人心烦，扇叶边缘积着灰尘污渍。 　　地面上还是湿的，流向下水口的小水流带着淡淡红色。 　　乔君影上前迫不及待拉开浴帘，只见一个黑影向着她倒下来，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似扬非扬。 　　“啊！” 　　她惊叫出声，向后滑了几步，直接把浴帘拽下来大半。 　　“乔乔！”防风帘晃动一下，外面传来周清晏焦急的呼唤，“怎么了？！” 　　“没、没事，”乔君影定睛看着地上把头摔掉的人形模特，“浴帘后面有个人偶，我换个隔间就好了。” 　　“嗯，”周清晏提醒她自己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人形模特跟她在现实里见过的完全不一样，现实的人形模特为了展示衣服一般没有脑袋，就算有也只是一个椭圆体而大多没有五官。 　　而这里的模特不仅拥有五官，还做得格外夸张。 　　几乎占据半张脸的黑色大眼睛，樱桃般的娇小红唇，整张脸显得格外不协调。 　　用自己刚刚拽下半边的浴帘遮盖住那张奇异的脸，她心里别扭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走到另一个浴帘前，乔君影深吸一口气，慢慢掀起一个角，发现里面没有东西才钻了进去。 　　三面瓷砖和一张浴帘给她在偌大的公共浴室里隔绝出一方小天地。 　　她打开花洒，清澈的水流瞬间喷出，打到浴帘上发出“哗哗”的水声，等了几分钟水温开始升高，白色的雾气在小天地里聚集起来。 　　脱掉衣服丢到空间角落，乔君影披散着几缕缠在一起的长发站到花洒下。 　　一触碰到热水，她不自禁地打了个抖，喟叹着闭上眼，任由热水洒到脸上，顺着脖颈肩胛流遍全身。 　　热水确实是洗去疲劳的利器，很好地缓解了肌肉的疲惫感，她感觉自己的肌肤完全舒展开，贪婪地吸收着水汽，整个人懒洋洋的。 　　或许应该在空间里放一台洗衣机，乔君影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胡思乱想，这样脏衣服就不用带回白玉京再清洗了。 　　直到指腹的皮肤开始泛白微微发皱，她才依依不舍地关上花洒，用毛巾包住湿漉漉的头发，换上干净衣服走了出去。 　　“久等了。”乔君影原本白皙的脸庞染着经热气蒸腾后的淡粉色，她掀开厚重的防风帘，看见周清晏正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暗蓝色的夜空，远处的地平线已经露出隐隐橘红。 　　听到动静，周清晏转过身来，他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宛如遇见春水融化的浮冰，带着浅淡的笑容看着她，“洗好了？” 　　“嗯，走吧。” 　　两人走回去看见叶菲菲正愣愣地坐着发呆，脸侧带着睡觉时压出的红痕，看见他们回来才从睡袋中钻出来。 　　等到叶菲菲也清洗完，时间快到五点半了。 　　光幕被傅深寒关闭，透过大楼的窗户，他们能看见半边天已经泛着浅蓝色，半个太阳正挂在地平线上散发出橘红的光芒，几人索性在大楼里安稳地吃了个早饭。 　　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口包子，叶菲菲站起来收拾自己的睡袋，“要是以后吃饭也能这么安逸就好了。” 　　“那我们就留在这？”乔君影笑盈盈地帮傅深寒收拾组成光幕的粗线，“我感觉在这里干什么都挺安逸的。” 　　红色果子在几人之间来回跳跃，似乎带着兴奋的情绪。 　　“……那还是别了吧，”叶菲菲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她的声音渐渐变低，“咱们还要去找支线呢，我估计‘异恐方’那一组玩家的存在就是支线内容，要是能找到直接关联两队玩家的东西……” 　　“同意，走吧。”傅深寒在楼梯口招呼他们下去。 　　路过电梯门，乔君影看了一眼显示电梯停在一楼的指示灯，她大概在游戏中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乘坐电梯了。 　　众人慢悠悠走了十层到达一楼，大楼外一片宛如末日来临的景象。 　　追尾的车辆连成长队，安全气囊鼓出但车上的人不知去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高楼的窗户碎了部分，掉落在街道上折射出刺眼的光线，偶有广告纸像无家可归的柳絮，被风追赶着滚过街道。 　　他们在路边找到一辆开着车门、还算完整的汽车，非常幸运的是车钥匙正好好地插在车内。 　　四人钻进汽车，红果子也跳到挡风玻璃前，傅深寒发动汽车，带着他们迎着朝阳前进。 　　两个小时后众人成功到达城市边缘，这次不用乔君影招呼，红果子就自觉地跳进她的口袋里。 　　周清晏如法炮制地在铁门上打开缺口，另一边赫然是他们昨天吃饭的小公园！ 　　那袋垃圾还在石桌下，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四人跨过缺口，没有受到一点阻拦，眼睁睁地看着缺口渐渐缩小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游戏里的世界天已经大亮了，天空却有些灰暗，乔君影上前拾起垃圾丢进垃圾箱，“走吧，出去看看这段时间里司栗市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越往外走众人越发觉得不对，空气中传来阵阵焦味，远远地听见各种警笛响成一片，其中夹杂着市民的哭喊。 　　转过一个弯，他们看见远处一股巨大的浓烟飘在半空，隐隐透着火光。 　　“……那边是加油站吧？”傅深寒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不要坐电梯了。 　　周清晏：哇哦，一个在大学时期超过三层楼就要等电梯的人说出这句话可真不容易～ 　　叶菲菲：晏晏好像很怨念。 　　周清晏：还好，毕竟-是-我-陪-她等了-六-年-电梯，学校的电梯还格外的慢-且-挤，有时要等好几趟[心累.jpg]。 第77章 章七七 　　四人交换一个眼神， 不约而同大步向着黑烟处奔去。 　　等离开小公园，视线里的加油站果然被浓浓的黑烟笼罩，几乎看不见了。 　　围观的市民被远远挡在警戒线外， 全副武装的消防员逆着人流冲向火海， 白衣天使的白袍染上黑色的灰烬。 　　时不时有浑身带血哭喊着的市民被担架抬出，抬入等在一边的救护车里。 　　已经没有呼吸的市民胸口上放着黑色的卡片，被整整齐齐地在角落里码成一排。 　　乔君影看着眼前的人间惨状，下意识瞄了眼天空。 　　“笑笑！笑笑！” 　　一位头发凌乱的年轻女士大叫着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从人群中挤出， 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浸透，她一把掀开警戒线就要往里冲。 　　“对不起女士， 里面太危险了，请在外等候。”两位警察上前拦住她。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啊！”她满脸泪痕， 黑色的眼线被晕开，躲开警察想要拦住她的手臂。 　　“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 但请在外面等候……” 　　“对不起女士，您不能进去……” 　　“女士……” 　　“笑笑……放开我！” 　　年轻女子爆发出力量，从警察拦住她的动作中挣脱出来，高跟鞋在混乱中被踢掉， 她仿佛没有感觉一样，赤脚踩在水泥地上跌跌撞撞扑向贴着黑卡片的人。 　　等到达角落她整个人顿时失去力量，直愣愣地跪了下去，白皙的膝盖与水泥地面重重相触，鲜血慢慢染红下方的地面。 　　“……笑笑，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啊……” 　　女子指尖颤抖地摸向一个小男孩的脸，将他软软的上半身抱进怀里。 　　小男孩紧闭着双眼， 小小的身躯无力地任由女子挪动， 如果忽视身上的血污小男孩平稳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笑笑……笑笑……你不是想去游乐园玩吗， 妈妈不去上班了，现在就带你去好不好？笑笑你看看妈妈啊……” 　　“我们现在就去游乐园……”女子抱着怀里的小男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重新跌坐在地，孩子的身体从她双手中摔出滚在地上，右臂别扭地压在身下。 　　女子膝行过去，在水泥地上拖出两道血痕，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大大的泪珠滴到男孩的眼下，在他满是灰尘的小脸上冲出一道白痕，像是他也哭了一样。 　　两位警察见状不忍再驱赶女子，只是背过身站在她旁边盯着熊熊燃烧的加油站。 　　“怎、怎么会这样……”叶菲菲的声音很小，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不是说意外事故不会影响市民的吗……怎么会死人？” 　　“或许这只是个普通的意外，与玩家无关。”傅深寒皱着眉头，“但是……小影？你去哪？” 　　没有来得及理会他的呼唤，她像是追着什么东西，自顾自地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马路上。 　　看见围观群众都背对着她围成一个圈，乔君影一抬手，细小的藤蔓像蛇一般疾如闪电缠住半空的东西，又飞快地缩回衣袖。 　　接过那个圆圆的东西，还没仔细看她就觉得如同触电般的刺痛从右手上传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将圆球甩开，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心脏在那一瞬几乎停住了，乔君影腿部发软，向后摔进一个怀抱中。 　　“乔乔？” 　　还在颤抖的右手被人轻柔地握在手心捏了捏，心脏跳得飞快似乎要冲出嗓子眼。 　　“小影！你感觉怎么样？” 　　乔君影感觉有个黑影在自己眼前晃动，转得她恶心想吐，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惨白得好像新刷的墙壁，没有一丝丝血色。 　　“……别、别晃。”她大脑空白了好久，像是长久没有运行而生锈的机器，左手伸出在面前抓了好几下才抓住晃动的黑影，“头晕。” 　　使劲眨眨眼，眼前的世界终于变得清晰，她靠在周清晏身上，另两个人则蹲在面前担忧地看着她，那个被她抓住不停晃动的黑影是叶菲菲的手掌。 　　“……没事了。”乔君影晃晃头，她闻到一股塑料的烧焦味，“那个圆圆的东西呢？” 　　傅深寒张开手掌伸到几人中间，众人只见一个冒着黑烟的圆球躺在他的掌心。 　　圆球主体是白色的，部分烧焦发黑，上面有一小块圆形玻璃，玻璃内部是很明显的摄像头。 　　“这个……就是另一队用来监视我们的吧？”傅深寒声音低沉。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三。 　　“提示：司栗市是我为你选择的埋骨之地，意外事故是我替你谱写的生命绝唱，你的死亡由我主宰，猜猜我在哪？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哼。”傅深寒冷哼一声，只见他右手猛地握拳用力，再次张开的时候只留一堆齑粉，在风的吹拂下飘散了。 　　“所以说这次的加油站爆炸事故也是玩家做的？！”叶菲菲神情很不好看，“不是说玩家的行为不会伤害市民吗？！” 　　“游戏从来没有这个说法，”乔君影在周清晏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我们也只是听市民在闲谈中这样说而已。” 　　“但是……但是酒店着火和饭店爆炸的时候市民都好好地没受一点伤害啊！”叶菲菲也站起来。 　　“我们这边有十四个玩家，为了对称对方也应该有十四个，也许每次动手的都不是同一个人，”周清晏眉头微皱沉吟道，“但这样就不太对劲了……” 　　“嗯，这样游戏就不平衡了，”乔君影接过话头，“人数一样的话，对方既能掌握我们的行踪，又知晓这是对抗赛，可能还有杀死对方几人，己方才能存活几人的规定，不然就可以什么都不做等着游戏结束了，而我们这边除了‘会发生针对玩家的意外事故’外什么都不知道，处境太弱势了。” 　　“所以，要么他们人少，要么存在限制条件。”傅深寒接着说，“七天存活期，我更倾向于限制条件。” 　　“……每天发生的意外次数可能是一个限制，”叶菲菲也进入思考状态，“要是意外一直不停我们肯定抗不过七天，但为什么第一天下午什么都没发生呢？” 　　“他们也在观望吧，十二点听到的尖叫应该就是对方因为没弄死我们而受到的游戏惩罚。”傅深寒说，“而惩罚应该就是死亡。” 　　“……难道说用‘异恐方’关住我们是为了避开这次爆炸？”叶菲菲还在记挂之前发生的事情，“但爆炸还好吧，我们遇见了也不一定会死。” 　　“‘异恐方’的主人很强大。”傅深寒提醒她。 　　“我知道啊，”叶菲菲翻了个白眼，“不强大也不会被队长看上吧。” 　　“每十二小时死一个人，哪边的都可以，”乔君影想了想开口道，她好像明白傅深寒的意思了，“比起隔着屏幕的我们，在身边的队友是不是杀起来更方便呢？” 　　“卧槽？！”叶菲菲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她一点点都没往这个方向想，“难道他们都在一起……对哦，要是被分开支线也不会让我们去找他们了。” 　　傅深寒点头，“对，我倾向于他们不仅在一起，而且被游戏限制在某个范围，不然跟着监控出来找我们比隔着屏幕更好发挥吧？而且这样两边才差不多公平。” 　　“他关住我们或许是向队友表态……”乔君影喃喃道。 　　“表什么态啊？”叶菲菲感觉脑子成了一堆浆糊，“我们是他的猎物，其他人都不准碰？” 　　乔君影摇摇头没再说话，她想着在“异恐方”里看见的圣杯王牌和隐士牌，总觉得对方没有恶意。 　　但她暂时不打算提出来误导队友，等有了更明确的证据再说吧。 　　“回现场。”周清晏突然拉着乔君影走回人群站在角落里。 　　“对，无论是死者还是伤员，我们总要看看有没有一起的玩家的。”傅深寒紧随其后，踩着他们的后脚跟了进去。 　　之前那个女子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了，她面容平静地跪在地上，拿着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儿子脸上的污痕。 　　她的动作很轻柔，似乎害怕稍微用力就会把儿子弄疼一样。 　　现场的大火基本被控制住了，几具焦黑的尸体被从废墟中抬出准备运到殡仪馆，伤者则被送上救护车。 　　乔君影在伤者中看见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身边只剩一位面容冷漠的女子和扶着她的少年，还有一男一女不见踪影。 　　老太太的花白发丝在微风中颤抖，胳膊上带着血迹，身形似乎佝偻了许多，她身边的两人都眼眶微红，似乎在强忍泪水。 　　尤其是那个少年，他看着一旁的焦尸，晶莹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整张脸被烟雾熏成黑色，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空着的手在身侧握拳微微发抖。 　　“……他们是少了两个人吗，都被烧死了？”叶菲菲的声音很轻，她不知想到什么，上前一步抱住乔君影的胳膊，把脸靠在她的肩膀上。 　　老太太的胳膊被医护人员包扎好，检查了三人身体没事后就被放出警戒线。 　　“我们谈一谈吧。”老太太径直走到他们面前说道。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双方人数一样。 　　乔君影：我方信息不全。 　　傅深寒：对方存在限制条件。 　　摩罗斯游戏：都说了我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好游戏了，嘻嘻～ 第78章 章七八 　　“谈什么？”傅深寒上前一步挡在前面， 双手抱胸带着防备意味，试图用紧实的肌肉震慑对方。 　　“别紧张，”老太太抬头勉强笑了笑， “这边人太多了， 我们不如换个地方聊？” 　　因为老太太三人组刚从警戒线里出来，部分围观群众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停在几人周围。 　　一行七人顺着马路走向一边，将市民们隐秘的视线甩在身后。 　　“行了，想说什么就说吧。”傅深寒走出几步在树下转身看着老太太三人。 　　“意外事故是人为的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时时刻刻防备意外很累吧？”老太太说着把那个少年往前推了推，“我希望和你们合作， 你们帮我照顾阿衍，我去解决背后的那些人。” 　　“奶奶！”名叫阿衍的少年皱着眉往后退， “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去！我要亲手给哥哥姐姐报仇！” 　　“阿衍！听话！” 　　“不！我要跟着奶奶！” 　　“……喂喂，我们好像还没答应吧？”傅深寒有些受不了打断他们的争吵， 他淡笑着说，“如果没有别的事，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就此别过吧。” 　　他说着就要带三人离开， 一只握着短刀的手却突然横在前进的路上，冷冽的刀尖正对他的心口。 　　顺着胳膊往上看，是那个面容冷漠的年轻女子，她抿着嘴唇，把短刀往前几乎要戳到傅深寒的胸口。 　　“你干什么呢？！”叶菲菲一个跃起把傅深寒往后拽了几步，挥出的手蹭过老太太的手背，她眼睛明亮， 带着婴儿肥的圆脸鼓起来像是气鼓鼓的河豚。 　　“阿泠， 你太不礼貌了。”老太太威严的声音在女子身后响起。 　　唤做阿泠的女子狠狠剜了傅深寒一眼， 握着短刀的手背到身后，默默站回老太太身后。 　　呆在后面无所事事的乔君影玩弄着自己衣服的系带，突然感到一阵让人难受的被偷窥感，她抬头的同时，细长藤蔓瞬间冲上天空。 　　球形的监视器直接被戳了个对穿，三个监视器如同糖葫芦般被串在一起，藤蔓像鞭子一样往地上一甩，球体飞出砸在地上接连爆开小小的火花。 　　“怎么来得这么快……”她小声抱怨道，藤蔓迅速收回。 　　整个过程极短极快，若不是地上还有三个黑色的小坑，简直让人怀疑刚刚发生的只是幻觉。 　　周清晏牵住她的手，垂眸说：“我们走吧。” 　　“你们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出来。”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吸引在场人的注意，“只要能护着阿衍……什么都可以！” 　　“老人家，”傅深寒有些好笑地说，“我们什么都不需要，真的。” 　　他说着抬脚就要往前走，老太太上前挡在他们前进的路上。 　　“如果信不过我，我们可以签订契约！让摩罗斯见证！” 　　“你与其跟我们纠缠，不如去找其他玩家。”周清晏语气淡淡的。 　　“……那个独行侠只有一人，而另一队……你们也看出来了吧？”老太太手里的龙头拐杖在地上点了点，似乎有些激动，“我怎么能让阿衍跟着那种人！” 　　……龙头拐杖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 　　乔君影有些奇怪地看了她几眼，她倒是很理解老太太为什么不想把少年交给另一个四人组，那一组里两个年纪小的女孩明显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炮灰，何况一见面那个男人看叶菲菲的眼神就很不正经。 　　不过…… 　　“您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托付给别人？”她问，那个少年也不像是无力自保的样子。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刚刚引起加油站爆炸的……是‘炸弹人’！” 　　炸弹人？ 　　乔君影眉眼一动，她看见队友们听见这个称号就露出了然的神情，但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炸弹人’是你出事后才出现的，”周清晏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微微倾身在她耳边小声解释，“他……很疯，比起通关更喜欢杀戮，尤其喜欢虐杀少年少女。” 　　“……杀玩家？还是包括……” 　　“都有，”他呼出的热气直直扑上耳垂，“听说有一次他杀死了关键NPC，导致那场游戏只有他一人存活……不过有他在的游戏场存活率都很低就是了。” 　　“你们没和他遇见过吗？” 　　“……游戏场那么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见的。” 　　“照这个说法，那另一方岂不是没人了？”乔君影勾着周清晏的小指跟他咬耳朵。 　　“是吧，不过游戏时间还长，他不一定一上来就大开杀戒。” 　　他们俩站在最后说着悄悄话，前面的几人还在交谈中。 　　“您怎么确定是‘炸弹人’的？”傅深寒问，“据我所知，他们在这场游戏里使用异能并不需要露面。” 　　“阿衍……是特殊异能者，”老太太咬咬牙回答他，“他能根据异能留下的痕迹还原出异能作用之前的场景，并且能追溯到异能者的外貌。” 　　“‘回溯’么，在某些时候还蛮有用的……”傅深寒闻言挑眉，对上阿衍有些愤愤的眼神。 　　“……而‘炸弹人’，他满脸鬼画符一样的纹身我永远也不会忘！”老太太胸口大幅起伏，看得人直担心她会喘不过气来。 　　傅深寒点点头，“还是很抱歉，我们不能带着那孩子。” 　　他在阿泠抽刀再次劈来之前加快语速说，“毕竟我们也要去找他呢。” 　　“你们要去找‘炸弹人’？！”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按住阿泠，“那你……” 　　“是的，所以就此别过，再见。”傅深寒看着乔君影三人越过自己走在前面，才微笑点头致意，随即跟了上去。 　　待走过一条街傅深寒才问道：“你们怎么看？” 　　“无所谓吧，”乔君影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不论真假，我们都要去找他们的。” 　　叶菲菲抬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是真的，她没撒谎。” 　　“菲菲验过了？”傅深寒侧眸看她一眼，“好，那接下来……” 　　他的胳膊变得粗壮，一个箭步上前，熟练地挥拳砸开扑面而来的铁板，“……你们觉得他们藏在哪？” 　　“除了球形监控器，他们还能调取路边监控？”乔君影抬头对上路杆上黑漆漆的监控眼，她想着影视游戏里适合搞事情的地方，“废弃地铁站、废弃人防工事、防空洞……可能性太多了啊。” 　　“小影不是木系的吗，植物几乎遍布整座城市哦～”叶菲菲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普通城市里的植物没有灵智吧。”乔君影拖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叶菲菲，停在一棵行道树旁，伸手按上粗糙的树干，眼帘微阖。 　　她的额发轻轻摇晃，似乎在轻吻眼角的泪痣，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周身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等了几分钟，乔君影睁开眼睛，对着其他人无奈地摊手，“基本得不到回应。” 　　“唉……”叶菲菲叹了口气，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我们去酒吧吧！” 　　“哈？”乔君影看向她，不知道她的思维又跳跃到哪里去了。 　　“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叶菲菲很兴奋，脸蛋像红苹果一样，“主角团到了新的城市，在酒吧等地方遇见钱权交易，帮了忙或者直接救了大佬的命，然后仗着东风走上人生巅峰。” 　　“……你确定我们就是主角？炮灰遇见大佬交易可都是被灭口了哟。”乔君影对这个提议产生了兴趣，但还是打算逗逗她。 　　“这个城市又没什么神鬼因素，普通人灭我们的口有点难吧？”叶菲菲说，“而且也不一定要有交易啊，色/诱加威胁也不错啊。” 　　“一般这种要等到晚上吧。”乔君影笑眯眯地与叶菲菲对视，她的藤蔓飞出缠住一个抛过来的黑影，直接缠灭了它燃烧着的引线。 　　口袋里安稳了一早上的红果子跳出，与黑影相撞，直接将其撞进下水道里，然后蹦蹦跳跳地回来似在邀功。 　　乔君影伸手接住它，安抚地摸了摸，“我以为‘炸弹人’不会用这种沾水就完蛋的老古董？” 　　“也不止他一个人会用吧……”傅深寒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就……色/诱什么的。” 　　“当然啦，为什么不认真？”叶菲菲疑惑地看向他。 　　“那……那万一酒吧爆炸？”傅深寒绞尽脑汁想着借口。 　　“那不是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救人，”乔君影反问道，“酒吧里又没有公共监控，监控球我能处理掉，我们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基本不会被另一队注意吧，况且只要‘炸弹人’不出手，酒吧坍塌又不会伤到市民。” 　　“傅哥，你忘了，他晚上十点后不会动手的。”周清晏虽然在对傅深寒说话，但目光却沉沉地落在乔君影身上。 　　“那没问题了！”叶菲菲欢快地跳起，“又可以穿好看的小裙子了！我宣布，‘酒吧大作战’项目正式启动！” 　　乔君影被她拖着向前踉跄几步，“别太兴奋，我们先来定个计划再说其他。” 　　作者有话说： 　　叶沐桐：谁能拒绝好看的小裙子呢？ 　　叶菲菲：我不能。 　　乔君影：我不能。 　　叶菲菲：要不是怕商场出事影响面太广我就去疯狂买买买了好吗？！积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第79章 章七九 　　“不需要计划！”叶菲菲豪放地挥手， “大家分开一人负责一个酒吧就行了！反正是碰运气嘛。” 　　“分开？我怎么觉得……你别有用心呢？”乔君影垂眸看着她，“你到时候不要喝醉了。” 　　“菲菲……”傅深寒看向她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喝酒怎么了？我是成年人了啊……”叶菲菲低着头不愿跟他对视，尾音几乎轻到听不见， “我有分寸， 你们不要像管小孩一直管着我……” 　　“不是我们要管着你，你的身体现在是小孩，实在不能……”傅深寒像老父亲一样絮絮念叨着，他看见叶菲菲上下颤抖的眼睫和微红的眼角， 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看看身前大步走着好像要去打架的傅深寒， 又看看挂在自己胳膊上鼻尖微红的叶菲菲，乔君影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 她没想到只是一句随意的调笑叮嘱竟扯出这番不愉快来。 　　在心里叹一口气，她抽出被抱着的胳膊揽住叶菲菲的肩膀， 语气故作轻快，“菲菲！你想好晚上穿什么了吗？好难选择啊，我恨不得自己长八个身体都穿上小裙子！” 　　叶菲菲不禁发出一声带着泣音的哂笑，她调整好情绪， “我帮你选！我眼光很好的！” 　　“好呀，我们都要当全场最靓的崽。”乔君影握着她的肩膀，侧头靠在她的头顶开玩笑。 　　手下的骨头嶙峋得硌手，乔君影脸上在笑，心里却很难过，叶菲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弱了呢。 　　她平时喜欢穿层层叠叠、带着大量蕾丝褶皱的公主裙，脸型偏圆， 微卷的头发簇着婴儿肥的脸颊， 让人想不到被繁复布料遮盖的身体竟会如此单薄纤弱。 　　总是吃面包零食也不是办法， 四人中午去了一家街边的小餐馆，点了几个炒菜坐在店外的桌子边，这样就算有人为事故对店家的影响会小一些。 　　“你们不觉得自从加油站爆炸后，意外就变得很单一了吗？”乔君影拆开餐具，用开水细细冲洗着，“前几个小时我们甚至什么都没遇到！” 　　她想到之前在餐馆外的那次意外，爆炸、树倒、车移、地陷，再加上广告牌砸落，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毕竟根据情报，摩罗斯还没有多异能者的存在。 　　而且暂时没看出有使用道具的迹象…… 　　“嗯，第三天的中午十二点刚刚过去，没有尖叫声，说明死亡人数暂时达标，他们可能打算短暂休息一下再开始，也可能……”周清晏嫌弃地看着油兮兮的桌面，修长的手指握着纸张擦拭着。 　　“不会吧……”乔君影领会到他话中未完之意，手上的动作一个停顿，热水从碗中溢出洒在桌面上。 　　她愣了愣，从桌边挂着的灰色塑料袋里扯出细且粗糙的卫生纸盖住那一滩水渍，“……这么快就把队友杀的差不多了吗？” 　　叶菲菲情绪低落，垂眸撕掉劣质一次性筷子上突出的毛刺，“很符合他的人设。” 　　吃完午饭，三人站在店内等着傅深寒付钱，墙上电视播放的新闻吸引了乔君影的目光。 　　“近日，本市发生多起爆炸事故，现场均发现引/爆/装置……已造成24人死亡，68人受伤……具体案件正在侦查中……提醒市民注意安全、出行小心……现面向社会征集相关线索……” 　　乔君影睁大眼睛看着电视报道，一共七起爆炸事故，加油站爆炸案赫然在列！ 　　她还在加油站爆炸案的报道视频中看见自己和队友一闪而过的脸。 　　她现在才真切明白队友和老太太对“炸弹人”的态度为什么会是那样，这个人……真的是疯的！ 　　七个爆炸案的时间相差不长，距离却极远，除非己方玩家长了翅膀，不然怎么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跨越其中任意两个地点。 　　虽然玩家一般都有快速跨越长距离的道具，但面对一个无非凡力量的普通社会，正常人是不会使用道具当出头鸟的。 　　所以…… 　　“炸弹人”并不是针对玩家，而是对“人”进行无差别作案。 　　不不…… 　　看着案件现场里的两所中学、一座游乐园，乔君影的身体微微发抖，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他还是有选择的。 　　少年少女多的地方就是他的选择！ 　　旁边伸过一只温热的手把她冰冷的手握进掌心，乔君影晃晃头平复情绪，跟着队友走出小店，走到阳光下。 　　有二十四个“人”再也看不见这样好的天气了…… 　　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周清晏靠在她耳边说：“……他们都是假的。” 　　“嗯。”乔君影低低应了一声，她明白他的意思。 　　市民不过是摩罗斯游戏虚构的，等他们离开后会重新刷新，等待下一批玩家的到来。 　　下一次游戏开启后，会有一个新的叫做“笑笑”的小男孩，也会有一个新的忙于工作没法带儿子去游乐园的笑笑妈妈。 　　而死去的玩家…… 　　乔君影摊开空着的左手，垂眸看着自己纹路分明的掌心。 　　如果…… 　　如果有一天她被放置在对方的立场上，她会不会为了自己存活而选择杀害其他玩家呢？还是会甘愿自己去死？ 　　……她不想死。 　　何况这条命是队友们冒着生命危险替她抢回来的，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那杀玩家？杀死跟他们同样为人的玩家？她真的能做到吗？ 　　乔君影猛地握拳，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乔乔，”耳边突然响起周清晏平稳的声音，他总是能准确感知她的情绪，“这么说虽然有点奇怪，但摩罗斯绝对不会设置必死局，也不是培养杀人犯的基地，或许在闯关中大家更关心提示和任务，但背景会涉及对游戏整体的把控，你仔细想想这场游戏的背景里是怎么描述的？” 　　“一群旅行者入住享行酒店，来到被称为“旅行者之墓”的司栗市探险，传说来到这座城市的外来人都会死于非命。地面的积水、砸落的吊灯、横冲直撞的公交车……这座城市真的会是旅行者的坟墓吗？” 　　“这座城市真的会是旅行者的坟墓吗？”乔君影喃喃道，她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叫做‘真的会是吗’？还可以不是？！” 　　“嗯，但这就不是我们这边能控制的了，”周清晏手指微动蹭过她的掌心，“‘不是坟墓’的关键应该在另一边的背景介绍里。” 　　“好吧……我居然还在为这种事纠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乔君影抬起左手盖在自己脸上，透过指缝眯眼看着蓝天。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周清晏眼睛微眯，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串阴影。 　　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乔君影隐约咂摸出一点点在“眼见为实”支线剧情里807的天真味道。 　　被游戏影响、改变的不仅仅是她啊。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 　　“你们好了吗？”傅深寒的声音随即从门外传来。 　　看着叶菲菲自顾自挑衣服的模样，乔君影赶忙喊了一句，“没有！还早呢！” 　　她接着转头小声地问她，“还在生傅哥的气呢？”却没得到回应。 　　现在是晚上八点，酒店套房里主卧的床上一片狼籍，胡乱地丢着各式衣服。 　　“好吧，我就选这一套了。”叶菲菲拎起几片黑色的布料往自己身上比划着，对上乔君影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试过这种风格的衣服呢……” 　　乔君影微笑着上前帮她整理配饰，“很好看。” 　　叶菲菲上身是一件黑色露脐紧身短袖，一条黑色布料连着衣服下摆缠腰一圈，下面是剪裁不齐的黑色裤裙，黑色的皮质袜圈套在裤裙下方。 　　她对着镜子在自己的眼角下方用眼线笔画了一个小小的黑桃图案，“影影，我好羡慕你的泪痣的！” 　　“是吗？”乔君影看着床上的裙子感觉自己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我倒对它没什么感觉。”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叶菲菲凑过来拿着四五条裙子往她身上比划，“有泪痣总感觉整张脸带着一种精致的脆弱感……啊！这条裙子！就是它！信我！” 　　“……会不会太……”乔君影有些犹豫。 　　“不会！真的超好看！信我！”叶菲菲把她连人带衣服推进试衣间，“保证让晏晏看了目光发直！” 　　过了几分钟，乔君影右手举起伸向后背走出来，“菲、菲菲，来帮我一下，这个带子不好系。” 　　“来喽！”叶菲菲站在她的身后，接过她手里攥着的细带子。 　　…… 　　“……我现在是不是拖累你们了？”叶菲菲细若蚊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会？真要说拖累，也是我拖累你们吧。”乔君影小心翼翼地回答，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原本……原本不是这样的……”她突然带着泣音说。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死？还是其他玩家死？ 　　周清晏：可以谁都不死。 　　摩罗斯：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可怕啊？！都说了我是个好游戏！好！游！戏！培养杀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第80章 章八〇 　　“菲菲……” 　　“我真的很讨厌这个样子……” 　　“……”乔君影感到自己裸露的肩膀贴上一个微凉的额头， 有液体滴落顺着肩胛下滑，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卧室里的空调尽职地吹着暖风，发出机器运行的嗡嗡声。 　　“我因为救他变成小孩是心甘情愿的， 又没奢求回报……”叶菲菲的声音闷闷的， “换成是你、是晏晏、是队长……是白玉京的任何人我都愿意，用身体变小换队友一命我觉得很值啊。可他……他总是一副小心翼翼、欠了我什么的样子……” 　　“真的……讨厌死了……”她吸吸鼻子，呜咽道，“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他那个表情弄的好像我一旦有个什么损伤就是他失职了一样……我知道我们随时可能没命，在白玉京的日子就像是偷来的， 我只想在自己活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招谁惹谁了啊……” 　　“那你有没有跟他说过这些想法啊？”乔君影没有回头，任由她的眼泪滑进浓密的长发里。 　　“怎么说？我一看他， 他就一副欠了我的样子，搞的好像是我上赶着求他对我负责似的……你告诉我这样该怎么说？”叶菲菲嘟囔着洗了把脸， 走到镜子前重新化妆。 　　在两人都没注意的角落，水管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 　　乔君影斜靠在墙上看着叶菲菲因为抬手前倾而突出的蝴蝶骨，冷意顺着墙壁爬上肩膀，她站直身体， “菲菲，你是不是瘦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吧，”叶菲菲举着眼线笔从镜子里定定地与她对视，“瘦点穿衣服好看。” 　　“怎么有点冷，”乔君影拎起一件毛茸茸的披肩，也给她拿了件外套，“好了就走吧。” 　　“等等！你的头发！披着头发不就把衣服的亮点遮住了吗？”叶菲菲反手把乔君影按在镜子前， 拿着发夹小心地把她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后背， “咦， 影影，你身上的‘纹’又出现了。” 　　闻言立即背对镜子，乔君影扭头看向后方，只见她因为动作微微突出的蝴蝶骨上出现了几道奇异的黑线，寥寥几笔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之前让纹路显现都费了好大功夫，这次我异能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弄出来。”她说着话反手去触摸黑色的细线，果然如之前一样，仅凭触觉完全感觉不到纹路的存在。 　　“嘶，屋里变得好冷啊。”叶菲菲接过外套，坐在床沿穿鞋。 　　乔君影早已裹上外搭，把半张脸都藏在外搭的毛毛里，她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空调停止了，踩着高跟鞋小跑到门口按下把手。 　　门把发出被反锁的咔哒声，她抬手从里面敲响房门，“阿晏？傅哥？” 　　门外一片安静没有回应。 　　“又来了……”叶菲菲叹气，“难道这次打算冻死我们？” 　　就这几分钟里，房间的温度下降得厉害，两人的嘴唇都被冻得没有血色了，说话呼出的热气在眼前绽开朵朵白花。 　　乔君影冷着脸拎起房间里的玻璃烟灰缸砸向窗户，沉闷的响声后，烟灰缸被反弹到床上，又顺着滚到长毛地毯上。 　　而房间的窗户稳如泰山，连一点裂缝都没有。 　　乔君影抽出一根藤蔓，两头分别绑在门把手和窗户开关上。 　　卧室的地面渐渐有了积水，长毛地毯吸着水分颜色变深，积水慢慢开始上升。 　　“哦……是打算淹死我们，还是冻成冰块？”叶菲菲把床上的衣服收起，拉着乔君影踩到床上。 　　乔君影抬手撒了一把黑色种子，种子一入水便瞬间生根发芽抽茎，上涨的积水也在植株的吸收下渐渐稳定在一定高度。 　　几个毛茸茸的莲盘探出水面，在它们渐渐长大展开的同时，旁边的花蕾也逐渐显露真容。 　　莲盘像地毯一般向四周展开，花蕾缓缓打开，一片片细长洁白的花瓣像舞女绽开的羽衣裙。 　　花瓣在冷白灯光的照耀下尽情舒展，露出玫红色的花蕊。 　　莲盘也已完全打开，巨大的叶子边缘上翘着，像绿色的大盘子飘在水面上。 　　边角垂落在地上的被子吸足了水分，踩一踩都能挤出水来。 　　在不知不觉中温度似乎也保持在一个水平不动了，在莲花完全长成后水面继续缓慢上升，并且变得浑浊。 　　乔君影伸手把两片暗绿色的莲叶拽到床前，“上去吧，叶子会随着水面一起上升的。” 　　“影影！有火花！” 　　来不及回头，她就被叶菲菲大力推出，按在水里的手感到一阵暖流，在火花扑来的前一秒，乔君影翻身把整个人敛在莲叶上。 　　两人一人一片坐在叶子上随着水面微微摇晃，浑浊的水里有橘红色火花闪烁。 　　“他们已经知道了，应该会想办法进来的。”叶菲菲盘腿坐着，双手撑着下巴出神地看着浑浊上升且电花越来越大的水面。 　　乔君影顾不上回答她，正忙着缩小藤蔓的长度给门把和窗户施加压力，不管怎么样，门和窗总得开一个吧。 　　藤蔓上传来的压力突然消失，它失去了支撑软趴趴地落进水里。 　　房门有些像万花筒里看见的世界一样，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形成无数对称的小三角，最后消散在空中。 　　一看就知道门外是周清晏，乔君影不禁感叹他的异能用起来还是这么的梦幻。 　　地上的积水似乎都被震撼住了，停了一瞬才纠集着电光扑向门外的人。 　　只见周清晏的右手五指分开掌心向下按进水里，在触碰到水面的那一瞬，时间似乎定格住了。 　　水面扬起的波浪和电光静止在原地，整个房间里的积水瞬息间碎成无数的小水珠，蒸腾着向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虽然没了积水，莲叶还是稳稳地撑住她们，最后像飞毯一样缓慢落地。 　　“没事吧？”周清晏拉起跪坐在莲盘上的乔君影，看见她身上的红裙子愣了愣，抬手将她垂落的碎发拨到耳后。 　　“嗯，”乔君影回头看着被水泡过的卧室，“我怎么觉得对方不是想杀我们，而是……” 　　“……戏弄。”扶起叶菲菲却被她甩开的傅深寒在一旁说，“我们在外面也遇见了一些……东西，但完全没有杀招。”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明显不是他们四人开的，乔君影瞥了一眼夜空，瞬间变了脸色扑到窗口。 　　只见一个白色的球体渐渐远离，把乔君影的藤蔓甩在身后，它突然闪烁起的红光在黑色夜空中分外扎眼，像是在讥讽她反应太慢。 　　她冷哼一声，右手挥出，一道银光划破黑暗，远处的红光闪烁几下熄灭了。 　　飞刀这才慢慢悠悠飞回来，它用冰冷的刀背轻轻碰撞乔君影的手背，像是在邀功。 　　傅深寒站在旁边跟她一同看着红光熄灭，“他们是找到‘不是坟墓’的方法了吧。” 　　“走吧走吧，现在外面正热闹！”叶菲菲垫着脚扯过乔君影的胳膊，“走喽！” 　　夜色已深，但眼前的街道正热闹，路灯是悬挂在门廊上的彩色正方体，各色灯牌闪烁着惹人注目。 　　“好了，回头见啦！”叶菲菲笑眯眯对着他们挥手，顿时如同入水的小鱼挤进人群不见了。 　　“菲菲！”傅深寒喊着她的名字追在后面。 　　“傅哥！你不要……”乔君影上前几步，话还没说完就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她默默叹口气，一边脱下外搭一边走向周清晏，他半张脸被路边的彩灯照耀，另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眼尾上挑，潋滟的眼瞳只映出她一人的身影，颇像精怪故事中勾人心弦的狐妖。 　　“……那我也去了？回头见。”乔君影说着与他错身而过走向另一个方向。 　　“……” 　　她刚走出两步，突然感觉右腕一股大力传来，她踉跄着转身摔进一个带着雨后森林清新味道的怀抱中。 　　他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的指尖顺着裸露的背脊滑落，带着若即若离的轻痒。 　　周清晏终于把右手收回，挑起她耳侧垂落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揉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气音，“你……穿出这样啊？” 　　心里庆幸路边的彩灯遮盖住脸上的霞色，乔君影嘴上却不服输，她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唇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怎么？不满意？” 　　“不，只是有一点想提醒你……”周清晏声音越发得低，嘴唇最后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别让别人碰你，乔乔，他们不配，知道吗？” 　　乔君影呼吸一滞，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拳又松开，她一把抓住周清晏衬衫的衣领扯向自己，踮起脚尖给他的薄唇染上一抹红色，“你才是，要有人碰你，我剁了他的爪子！” 　　趁着周清晏还没反应过来，她抬手抓乱他的头发，垂落的额发挡住他暗色的眼睛，乔君影像条游鱼般从他掌心滑出，轻笑着躲进人群里。 　　“呼……” 　　走出一段距离，乔君影慢慢停下来，她用手背贴上自己滚烫的脸颊，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前方灯光闪烁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别让人碰你！他们不配！ 　　乔君影：谁要敢碰你我剁了他们的爪子！ 　　叶菲菲：啧啧，没眼看哦。 　　傅深寒：……那、保持联络？ 　　①莲盘造型参考王莲的莲叶 第81章 章八一 　　等到脸颊的温度基本降下来后， 乔君影看着眼前夜店的菱形大门，门上闪着点点碎碎的银光，像是银河般梦幻。 　　一靠近就能听见里面隐隐绰绰的音乐声， 进了门看见排着队安检的人， 她才发觉夜店似乎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过了安检，一位穿着剪裁合身的正装都挡不住一身腱子肉的安保人员在乔君影的手腕上盖了个荧光色的小章。 　　有这样的安保人员她还怎么捡漏啊，小说影视里果然都是骗人的，乔君影已经能预见今晚会无功而返了， 但她还是跟着三三两两的人走了进去。 　　灯光昏暗，彩灯的光线在舞池里乱晃， 震耳欲聋的音乐轰响着，若不是贴着耳朵几乎听不见旁边人说话的声音。 　　在这种环境里出了什么事也很难被发现吧？那样健硕的安保人员能派上用场么。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像夹心饼一样相互贴在一起摇摆， 乔君影有些不习惯地扯了下裙摆，一个人坐到吧台边缘撑着下巴， 看似漫不经心地望向舞池。 　　随着她斜靠的动作，白皙的腰肢在灯光闪烁下凹出一个惹人遐想的弧度，裙摆顺着开叉的部分下滑，白玉一样温润的大腿若隐若现。 　　拒绝了几个想要请她喝一杯的男性， 他们也很绅士地没有纠缠，乔君影百无聊赖地偏过脸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指尖轻点着侧脸。 　　“喝一杯吗？” 　　一个男子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垂响起，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懒得坐正身子，她懒懒地看过去，一位中年男子端着杯子半弯着腰看着她，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喷到她脸上。 　　“不了， 谢谢。”乔君影顺势换了个姿势， 靠近吧台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黑色的眼眸映着彩色的灯光，染上奇异的色彩。 　　忽然间，她瞥见一个胖男人似乎往一个小女孩的杯子里撒了什么，乔君影暗骂卑鄙，而且到底是谁带小孩来夜店玩的啊？！ 　　这个男人却没像之前的人一样离开，他又贴近一步，“别这么冷漠啊，我请你喝一杯。” 　　“或者……你想要别的，”男人压低声音，带着点暧昧神情看着她，“……也可以。” 　　“不用了。”乔君影不耐烦地站起来去找那个女孩。 　　“等等！你……” 　　没有理会他的话，乔君影躲开他伸出的手，走近舞池四处张望着，除了人还是人，就这纠缠一会会的功夫，小女孩和胖男人都不见了。 　　余光里偏见男人跟上来的身影，她心里烦躁，眸光流转临时换了决定。 　　乔君影脚底一转，慢慢穿过人群，走向后面的卫生间，她刻意放慢脚步，给男人跟上来的机会。 　　穿过长长的走廊，头顶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只剩她自己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击地砖的声音。 　　身后似有微风袭来，乔君影错身躲过男人的动作，反手扣住他的右手，抬眸露出一个宛若春花盛开的甜美笑容。 　　在男人的怔愣中，她直接抬腿一脚踹上他的肚子，男人顺着惯性摔出，侧躺在墙角缩成一只熟虾。 　　红唇微勾，乔君影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似乎在欣赏自己的高跟踩踏发出的哒哒声。 　　右脚微抬踩上男人的右手，她弯下腰慢慢施加压力，巧笑嫣然宛如不经世事的孩童，“你跟着我……想干什么呀？” 　　“没、没有！我、我没想干什么！”男人哆嗦着开口，头上豆大的汗珠在灯光照耀下熠熠发光。 　　“没想干什么……嗯？”乔君影目光一变，脚下用力冷声道，“撒谎！” 　　“啊啊啊——呜！” 　　男人嚎叫着被扇了一巴掌，头偏向一边被塞进一块不知从哪扯下的破布。 　　“知道错了吗？”乔君影甜甜地笑着垂眸看他，右手掐着他的下颌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男人睁大眼睛，泪水鼻涕在脸上糊成一片，用力地上下点头，透明液体被甩到地砖上。 　　皱着眉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拽出男人口中的破布，乔君影嘴角上扬看着他，“知道错了吗？” 　　“知、知道，姑、不不不，女、女侠，”男人上下牙齿打着颤，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不该见色起意，我我混账！我……” 　　“行了，滚吧。”烦躁地后退几步，乔君影转身继续走向洗手间，她听着身后踉跄跑开的咚咚声却更加烦躁了，眉头皱成一团。 　　“哗哗——” 　　开着水龙头用肥皂冲洗着手，她把两只手搓得通红都没有停下来，看架势似乎要搓下一层皮才肯罢休。 　　“呵……” 　　安静的空间里似乎响起一个女人似有若无的轻笑声，像是幻觉。 　　乔君影似乎变成被按下开关的人偶，倏的停下动作，任由凉水打在通红的手指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抬头看向眼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一袭红裙，嘴唇猩红，浓重的眼妆显得眼睛又黑又大，散开的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看着确实像鬼片里的索命女鬼，怪不得那个男人吓成那样。 　　乔君影慢慢抬起沾着水珠的手抚上镜中人的眼睛，嘴唇微动，语气凶狠，像是张牙舞爪想要保护自己的幼兽，“我警告你们，不要……不要……” 　　她顿了顿说不下去了，不要什么呢？ 　　她刚刚的一切行为皆是出于自身意愿，“它们”顶多是放大了她内心的黑暗罢了，但没有干预她的任何决定。 　　“……” 　　出神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乔君影突然被不知哪里传来的瓶子破碎的声音惊醒，她眨眨眼，像是上了发条似的，用纸巾迅速卸去脸上的妆容。 　　她闭眼憋气把脸凑到水流下，最后到实在受不了了才猛地起身，用手拂去脸上的水，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既然能制服你们一次，那便能制服第二次，等着瞧吧。” 　　对着镜子放完狠话，乔君影转身气势汹汹地踩着高跟鞋离开，鞋跟敲击着地砖，没有任何人的小小走廊硬生生被她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似乎想要甩掉什么东西似的。 　　所有的迷惘、自怨、恐惧都统统滚蛋吧！ 　　乔君影大步向前走着，铿锵有力的敲击声中没听见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呜——” 　　路走到半途，她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刚刚是不是有一声呜咽？ 　　前后左右挪动着，乔君影终于把目标定在左边的一扇门后，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靠了上去。 　　这条走廊上的房间似乎都是杂物间，鲜有人来，若不是为了教训那个男人，她也根本不会过来。 　　或许是有人在……呢？ 　　想到很多人是抱着猎艳的想法来夜店的，乔君影觉得自己刚刚大惊小怪正准备离开，却被小声的求饶绊住脚步。 　　她说不准里面是在玩情趣还是真的有人在施暴，但还是催生出细小的枝条钻进钥匙孔里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锁。 　　里面如果是你情我愿，她便悄悄离开，如果不是…… 　　把门推开一条缝，窗外惨白的灯光照在一只扣紧桌角的手上，乔君影只看一眼就感觉头发根根向上竖起，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正是之前的胖男人和小女孩！ 　　她踹开房门，门砸到墙上发出巨响，惊动屋子里的人，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不耐烦地转过来，看见乔君影的脸又露出油腻的笑。 　　咬着牙环视一圈，乔君影拎起角落的板凳就冲着男人的头砸了过去，他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她小跑过去，用高高的鞋跟狠狠踩上男人的肚子，他两眼一翻居然昏死过去。 　　拉起躺在地上的小女孩，乔君影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凭借触觉感到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完整的。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她语气柔和，但一开口她就觉得自己气晕头了，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啊！ 　　生怕小女孩不相信她，乔君影急忙说：“你别怕，呃，我的意思是……要是信不过我就出去找警察，你不能呆在夜店里了，要赶快离开……”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一只冰冷且柔若无骨的小手试探地抓住她的指尖。 　　“……那我们先离开好吧？” 　　等了一会儿看小女孩似乎没有拒绝的样子，乔君影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拉着女孩离开屋子。 　　走在走廊上，在余光中瞥见小女孩正在用纸巾擦脸，害怕刻意的视线会伤害到她刚刚受过刺激的内心，乔君影立刻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向前走。 　　穿过喧闹的舞池，乔君影用目光狠狠逼退那些看向她牵着的女孩的视线，两人一起走出夜店。 　　“你叫什么？家里人的电话记得吗？不然还是……” 　　乔君影说着话把女孩牵到路边，转过头的瞬间借着路灯看清了她的脸，瞬间像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来了。 　　“不然还是怎么样啊，乔夏姐姐？”眼前的小女孩一改之前的脆弱可怜，对着她勾起红唇嘻嘻笑着。 　　“穆、穆妩眸？！”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穆妩眸？！ 　　穆妩眸：是我呀，乔夏姐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82章 章八二 　　看着眼前跟穆妩眸一模一样的脸， 乔君影下意识甩开她的手，登登登后退几步，她可还记得在“以人为镜”里， 自己和叶沐桐把她暴揍一顿又捆起来的事情。 　　所以穆妩眸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寻仇吗？ 　　等等！ 　　问题是她是怎么从一个游戏跨到另一个游戏的？！ 　　而且NPC也会有自己的意志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乔君影犹豫着问她，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答。 　　穆妩眸灿烂地笑着，跟在“以人为镜”里脆弱无助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几步蹭过来缠住乔君影的胳膊， “我好累呀乔夏姐姐，这边好乱， 你带我去你住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感到她微微侧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贴上自己的上臂， 乔君影强忍着推开她的冲动，“你想干嘛？” 　　“我什么都不想干呀～姐姐你忍心让我这种小姑娘留在这种地方吗？万一又有人对我心怀不轨怎么办啊……” 　　穆妩眸抬头对她露出小女孩独有的甜软笑容， 右手举起与耳朵齐平，竖起中间三根手指，“我保证会乖乖听话不惹麻烦的！” 　　“……” 　　现在可以确定，在夜店的偶遇是她故意的了！ 　　从遇见胖男人下药， 到把她救出来之间过去了起码半个小时，如果是真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想想，瓶子破裂和泣音应该都是穆妩眸故意弄出来吸引她过去的，可怜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拯救了一个差点被侵犯的花季少女！ 　　等等，那个胖子的笑…… 　　乔君影感到有什么从脑海中闪过，不耐烦和油腻的笑都是她先入为主，或许……他其实是在求救？ 　　“那个男人是不是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妩眸打断了， 她把头摇成拨浪鼓， 飞起的头发蹭着乔君影的胳膊， “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给我下药的！也是他自己跟上来的！总不能因为他没给我造成伤害就没罪了吧？” 　　“……我也什么都没说啊，”侧头看着重新抱住自己胳膊的女孩，乔君影默默叹口气，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她正巧收到队友们的地图信息，“走吧。” 　　顺着虚拟地图上标注的红点，她在绕过几个拐弯后成功与队友会和。 　　远远地就看见路灯下站着的三个人，原本垂眸靠在墙上的周清晏注意到她立即迈开长腿走过来。 　　叶菲菲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路都走不成直线，傅深寒的双手伸出虚扶着她亦步亦趋。 　　“乔乔，你……”周清晏一看见她的样子就咽下口中的话，他眉头微蹙，右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嘴唇，停留在肩膀上，“怎么卸妆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太长时间不化妆，都不习惯了……”乔君影摇头，挑起一抹笑容，“反正我又没有艳遇……” 　　摇头晃脑的叶菲菲正巧走到他们身边，听见这一句话一蹦三尺高，扑向乔君影。 　　她身上的酒气逼得穆妩眸嫌弃地松开手躲到一边，叶菲菲一扑一扭又挤开周清晏，她抱着乔君影的脖子像是树袋熊抱着自己的树一样。 　　她脸颊通红，口齿不清道：“对！艳、艳遇！有有艳遇……影影你、你看晏晏的嘴唇……那那么红！嗝，肯、肯定是有艳遇了！问他就知道笑！嗝，什、什么也不说、说！” 　　“是啊，”一旁的周清晏突然开口，他眸光潋滟看向乔君影，抬起右手拇指按上自己的嘴唇，似笑非笑地说，“确实有艳遇，我可真是太惊喜了……” 　　“影影！你听他说的什么话！”叶菲菲眼神迷离，伸手对着前方指指点点，“你快管管他！” 　　抓住叶菲菲伸出的手向右转了四十五度角，周清晏瞄了一眼指向自己鼻尖的手指，与乔君影对上视线，“我在这里呢，你指着空地骂有什么用。” 　　“影！影！这还能、能忍吗？！他、他……”叶菲菲想了半天才憋出话来，“他公然挑衅你！他……” 　　“菲菲……”对面的傅深寒听着都尴尬到脸红，他有些手足无措，想把叶菲菲接过去却无处下手。 　　“我求求你喝多了就少说两句，”乔君影抬手捂住她微烫的嘴唇，感觉自己脸颊也在发烫，夜风吹在身上她不禁瑟缩一下，“你不困吗，快回去睡觉吧。” 　　周清晏含着微笑，把嘟囔着自己没醉的叶菲菲从她脖子上撕下来推进傅深寒手里，心情很好地给乔君影披上外套。 　　他这时转头看向乖巧地站在边上的穆妩眸，“你又是谁？” 　　穆妩眸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一步跨到乔君影身侧抱住她的胳膊，“姐夫好！你可以叫我穆妩眸。” 　　“嗯，你好。”周清晏单手插兜，故作平静地回应她。 　　几人准备回酒店，傅深寒对他们带着穆妩眸有些担心，但看着她无辜的表情又有点不忍。 　　“哥哥姐姐带着我吧，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穆妩眸低着头，手指在身侧绞着衣角。 　　看着傅深寒纠结的表情，乔君影明白他一直对妇女儿童抱有极大的同情心，但穆妩眸与一般的小姑娘不一样，她看向穆妩眸开口揽过责任，“正好我也有问题要问你，走吧。” 　　好不容易伺候着醉酒的叶菲菲洗完澡，哄着她上床睡觉，乔君影终于能进浴室好好洗个澡了。 　　洗完澡踩着拖鞋走出浴室，她正巧遇见在侧卧门前徘徊的傅深寒。 　　“怎么了？”乔君影随口问道。 　　“刚刚辛苦你了，”傅深寒看向她，“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进去看看菲菲？” 　　“……” 　　对上她疑惑的表情，傅深寒急忙解释道，“我毕竟是个男人，进女生的卧房不太好……” 　　“哦……”乔君影闻言推门走进去，借着门外的灯光看见叶菲菲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睡得正香，她伸手轻轻拍拍被子，“好梦。” 　　“她睡得很香，”走出来带上房门，她看着傅深寒，或许是受了叶菲菲之前说的话的影响，一句话脱口而出，“要是真的担心你自己进去看看也可以啊……” 　　话听到一半，傅深寒就宛如身后有恶犬追咬一般一溜烟消失在隔断后。 　　乔君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突然有点领会到叶菲菲为什么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他这种做派说好听点是体贴，难听点就是逃避了，关心人就大大方方的关心，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确实容易让当事人感到憋屈，尤其叶菲菲还是个性子比较直白开放的姑娘。 　　但是……如果把自己放在傅深寒的立场上，她或许也没法做得更好了…… 　　路过沙发看见洗过澡的穆妩眸也卷着被子闭着眼，她脚步微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关上灯进了卧室。 　　既然穆妩眸主动要跟着他们，那在目的达成之前不用担心她会偷跑。 　　左手腕上的银镯与门把相撞发出轻微的咔声，乔君影垂眸，时间久了她差点忘记手腕上还有这么个东西。 　　铜钱红绳早因为她嫌戴着碍事被放进空间，但谁知这个“卡厄斯之环”一戴上就拿不下来了，只能任由它圈在手腕上。 　　乔君影不知道与自己一墙之隔的黑暗客厅里，被她随手放置在鞋柜上的红果子滴溜溜转起来，滚过地板，弹跳到沙发上不动了。 　　她现在正面临着另一个难题。 　　一时冲动亲完人就跑确实很爽，但是…… 　　她看着眼前的美人灯下读书图脚步踌躇，现在假晕装失忆还来不来得及？ 　　床上坐着的美人“啪”一声合上手中的大部头，乔君影胆战心惊地听着那清脆的声音总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凉的。 　　“傻站着干嘛，快点过来啊，我、的、艳、遇。” 　　美人一字一顿唇角微勾，冲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活像古代话本里魅惑旅人吸食/精气的美艳妖怪。 　　乔君影走过去，目不斜视地避开那只手从另一边爬上床。 　　还没等她上去，胳膊上传来的力量把她拖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用被子从后面把她牢牢裹住。 　　仰头看看眼前人几乎一晚上都没压下去的唇角，乔君影趴回他的胸膛，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你晚上……这么开心啊？” 　　“嗯。”单单一个字里都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的快乐有时候也太简单了些。 　　“我之前……对你很不好？” 　　她指的是重新进入游戏到游戏把记忆还给她的那段日子，毕竟那个时候以自己的视角来看他们确确实实是陌生人。 　　但以他的视角来看，虽然理智上知道她没有记忆，但情感上…… 　　“没有不好，”周清晏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语气缱绻，像哄小孩睡觉似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胛，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头顶，“但以后可以更好一点。” 　　“……不要得寸进尺啊。”乔君影眼眶微红把脸埋进被子。 　　“不，我偏要！”他刻意用孩子气的口吻逗她开心。 　　再多心疼我一点吧，周清晏笑意加深。 　　对她的一切，他总是贪得无厌，暂时的让步是为了在未来满载而归。 　　作者有话说： 　　穆妩眸：姐姐你忍心把我一人丢在这种地方吗？我保证会乖乖的！ 　　乔君影：为什么有人能笑得这么甜美可爱…… 　　乔君影：她不会是借此迷惑我的吧…… 　　乔君影：可、可是真的好可爱！ 　　乔君影：……走吧。 　　安旭时：我早说过阿姐对长的好看又听话的小孩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穆妩眸：计划通！ 第83章 章八三 　　清晨， 乔君影被生物钟唤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只是被子还带着浅浅的温度。 　　房间里暗得如同夜晚一般，她打开灯驱散黑暗， 看见现在已经快七点了。 　　整理好自己后， 她打着哈欠走进灯光明亮的客厅，桌子上的电饭煲冒着热气，传出一阵米粥的清香。 　　乔君影看见穆妩眸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神迷离地坐在沙发上， 红果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滚着圈。 　　瞄了一眼鞋柜，又看向团团转的红果子， 乔君影突然有种养宠物的感觉，如果红果子有尾巴， 它现在的状态就像只试图咬住自己尾巴的小奶狗。 　　走到窗户前，她一把拉开窗帘， 就看见窗户清清楚楚映出自己和客厅的倒影，窗户外面很暗，一点都不像早上七点应有的样子。 　　重新把窗帘拉上，乔君影打开电视调成晨间新闻频道， 她转头看见桌子上的电饭煲下垫着几张黑红色的传单。 　　她好奇地抽出一张摆在眼前，突然感觉眼中的世界像是解密游戏中发现关键线索似的突然震动几下，脑海中再次出现一幅被群星簇拥的画面。 　　一位穿着盔甲的骷髅骑着白马举着黑色旗帜缓步轻行，旗帜上绣着五瓣花。 　　在白马脚下，国王倒地不起，金色的王冠倾倒在地，身穿华丽衣袍的主教伸出双手， 像是在迎接， 又像是在祈祷， 他的身侧跪着两个人，蓝衣小孩天真地仰头看着死神，白衣女人则不忍地侧过脸。 　　远方的河水流向两座高塔，高塔之间象征希望的朝阳冉冉升起。 　　死神牌？ 　　是在告诫她会遇见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吗？ 　　乔君影晃晃头，世界重归清晰，她看着眼前的传单，或许只是在暗示“死亡”？ 　　传单正中间赫然是纤细扭曲得像不知名软体虫的“死亡”两个红色大字，“博物馆”三个字则可怜巴巴地挤在角落。 　　海报上是各式诡异扭曲的的尸身和支离破碎的肢体，还有血腥惨烈的案发现场。 　　“你想去吗？” 　　身边传来穆妩眸幽幽的声音，乔君影侧眸看见她的视线落在海报上。 　　过了几秒穆妩眸眨眨眼，凑过来抱住她的左臂，笑得很可爱，“好香啊～我好饿啊！” 　　乔君影什么都没说，垂眸看向海报上的地址：司栗市艾利北路130号。 　　他们订的这家享行酒店正巧在艾利南路，与死亡博物馆就隔着一座艾利山。 　　“醒了？” 　　乔君影回头看见拎着袋子进门的周清晏和傅深寒，她对着他们挥挥手中的海报，“这个是哪来的？” 　　“电视柜里找到的，”周清晏走过来把装着包子煎饼的袋子放到餐桌上，“你想去？” 　　“嗯……我看见了死神牌。” 　　“哇！影影已经恢复神婆体质了吗？”洗漱完毕的叶菲菲走过来，神采奕奕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情绪失控。 　　“那吃完饭就去，在山那边打个车就到了。”傅深寒把碗筷摆好。 　　“……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穆妩眸紧紧贴着乔君影左边坐下，忽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傅深寒。 　　“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在这呢，”乔君影轻敲桌面吸引她的注意力，“你不是‘以人为镜’里的大boss吗？” 　　发现傅深寒只是一味地低头，穆妩眸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我不‘是’boss，我只是在‘扮演’boss。” 　　“你在这场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叶菲菲眸光幽深，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你的异能是‘读心’？”穆妩眸暂时没有回答，“别白费力气了，对我没用。” 　　“穆妩眸，回答问题。”乔君影说。 　　“好嘛……我在这里没有‘角色’，”穆妩眸靠近抱住她的左臂，“我只是来度假的。” 　　“度假？”叶菲菲怀疑地重复道。 　　“对啊，”穆妩眸理所当然地说，“扮演boss很辛苦的，我们也是有假期的好吗。” 　　“只有boss是这样，还是其他人都……”乔君影话未说完被她抢着打断了。 　　“怎么可能？！像我这样有……”穆妩眸突然停住了，“……你们一般称呼我们‘NPC’是吧，能自主行动的NPC很少的，可以跨游戏的就更凤毛麟角了。” 　　“很少啊……”乔君影意味不明地感叹。 　　“对！”穆妩眸继续抱着她的胳膊上下点头。 　　“那你为什么会去新手场当boss？”乔君影侧眸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似乎很温和。 　　“……啊。”穆妩眸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低头喝粥，看架势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为什么呢？”乔君影重复一遍，语气轻柔得能掐出水来。 　　“不……”穆妩眸扭头定定地看着她，“我不能说。” 　　“好吧，”乔君影看似信服地点头，“你为什么选择来这个世界度假？不会这也不能说吧？” 　　“能的能的！还不是大……哈哈哈我姐妹推荐我来的！她们说这里有好戏看，我超爱热闹的！”穆妩眸大声尬笑着，脸部有些僵硬。 　　“看戏？”叶菲菲的声音硬生生插进来。 　　穆妩眸抬头对着她笑得开朗灿烂，“对啊！这场游戏没有boss，只是你们的对抗赛，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很喜欢来这看戏！不过这次对方好像发现消除对抗的方法了诶，你们平安啦！” 　　平安？ 　　不见得吧，“炸弹人”还蹲在角落企图搞事呢，电视新闻里爆炸案的数量又增加了。 　　“你叫穆妩眸？”叶菲菲问。 　　“你们可以这么叫我。” 　　“最后一个问题，”乔君影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爱热闹呀！”穆妩眸忽闪着大眼睛靠在她左臂上，“反正我没什么安排，又凑巧碰见熟人，一起玩更热闹啊。” 　　“熟人？是那种你想杀我我暴揍你的‘熟人’吗？” 　　“咳咳咳！”穆妩眸被粥呛到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我、我没想杀你！” 　　“哦，那之前你手上的焦黑是怎么回事啊？”乔君影语气凉凉，故作惊讶，“不会是帮村民烧柴烫到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看见几人已经吃完准备起身，穆妩眸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不是‘我’想杀你，是游戏设定，在扮演boss的过程中我们也要遵守‘人设’，有一点点OOC的想法都会被系统直接纠正的！” 　　“你们的用词……还挺接地气的。”乔君影收拾着桌子看了她好几眼，“算了，一起走吧。” 　　“谢谢乔夏姐姐！”穆妩眸笑得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天真且美好。 　　看着眼前几人的背影，穆妩眸暗自呢喃，“说这些应该是被允许的吧……算了，反正没收到警告，大佬也怪不到我头上……” 　　离开酒店看见前台的标准笑容，乔君影不禁感叹享行酒店工作人员的见多识广。 　　昨晚看见被水泡过的酒店房间，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立即为他们更换了新房间，真不愧是专门招待玩家的酒店啊，这种程度对他们来说或许真的是习以为常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玩家组队的缘故，司栗市的面包车也可以跑出租，傅深寒正好拦了一辆面包车送他们去死亡博物馆。 　　“死亡博物馆？”司机大叔看了眼队伍里的三个女生，“里面很吓人的，女娃娃可不敢去。” 　　“哈哈哈，她们胆子很大的。”傅深寒寒暄着坐上副驾驶。 　　乔君影上了车，嫌闷打开邻近的几扇车窗，她正准备坐在第三排就被身后的人扯住衣摆，她回头一看是穆妩眸。 　　穆妩眸眼巴巴看着她，又看看坐在最后闭目养神的周清晏，露出祈求的眼神。 　　与她对视几秒，乔君影默默拉了一下周清晏，他睁开眼两人对视，什么都没说就挪到第二排。 　　原本想坐最外边的乔君影被推到中间，穆妩眸挤到她左边，叶菲菲坐在右边。 　　车辆开始向博物馆驶去，司机大叔很是健谈，几分钟后大家就知道他家里有个成绩优异马上高考的女儿，还有一个嘴上不饶人但做饭很好吃的老婆。 　　“前面就是了。”司机大叔说。 　　乔君影看见周围基本没什么车，跟她在现实中逛的博物馆完全不一样。 　　“没什么人来啊。”乔君影坐直扒着前座椅背说。 　　“哈哈，吓人嘛。”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死亡博物馆还是很气派，大大的广场前是空旷的T型路口。 　　在司机大叔减速慢慢靠向路边的同时，异变突生！ 　　原本空无一人、与他们垂直的车道上突然出现一辆满载钢筋的大货车，它宛如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驶来，又突然在他们面前踩下刹车。 　　在一阵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中，钢筋从驾驶室上方滑出，像死神的镰刀冲向他们这辆小小的面包车，司机大叔似乎被吓傻了僵在原地。 　　乔君影瞪大双眼，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座位上蹿出，扑到打开的窗口，绿色藤蔓井喷似的从她手下涌出，源源不断地冲向滑落的钢筋。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死神。 　　①死神牌：最主要的牌义就是结束，从另一方面来看，结束其实也只是一种转变。死亡就像一个橡皮擦，把过往的所有事物都擦掉了，使一切都重生，一切都如白纸般重新来过。《塔罗葵花宝典》，台湾·向日葵 　　②OOC：Out Of Character，意为“不符合个性，预料不及”，常出现在角色扮演和同人文学中。百度百科 第84章 章八四 　　多且沉重的钢筋带着死亡的力量冲向绿色的网， 能清楚听见外层藤蔓劈裂的声音。 　　乔君影反复拉动拉手却打不开车门，她扭头看向驾驶座，大喊着， “开门啊！” 　　“哦！哦哦！”司机大叔这才反应过来。 　　解锁后众人连跑带滚冲出车门， 钢筋如箭般穿透藤蔓，擦着他们的身体将面包车插成刺猬。 　　“小心！”乔君影扑过去把愣愣站在车门边的司机拖开，一根钢筋穿过车窗贴着大叔的脚戳到地上。 　　“啊啊——”司机大叔愣了愣，瞪大双眼大叫起来。 　　后颈感到一阵尖锐的凉风， 眼前笼罩下黑色的影子，乔君影抬头， 对上周清晏垂下的视线。 　　今天司栗市天亮得很晚，太阳现在才堪堪跃出地平线， 金色的晨光从背后洒下，给他镀上一身金光。 　　顺着平举的右臂扭头， 乔君影看见他右手中握着一根钢筋，神情轻松得好似握着一根树枝。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用力，钢筋像是被从内部分解一般渐渐消失了。 　　“还不起来吗？”周清晏对着她伸出手。 　　抓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乔君影扭头去看跌坐在地的司机大叔。 　　他面色惨白好似受了很大惊吓， 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周清晏上前把一打钞票放进大叔怀里，“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嘀。 　　“你、你不要过来！”司机大叔手撑着地向后挪动着，看见他们都站在原地便手脚并用爬起来逃跑了。 　　目送大叔在街道边绊倒摔个狗啃泥又爬起来的背影，乔君影叹气，“吓坏了吧，希望他能继续相信世界是科学的。” 　　“哼哼，我倒没觉得他被吓坏了， ”穆妩眸亲昵地贴到她左边， “乔夏姐姐你看这一路哪怕是摔了一跤， 他也一张票子都没掉哦。” 　　嘀。 　　“货车上没人。”傅深寒拍掉手上的灰尘走过来，叶菲菲跟在他旁边。 　　嘀嘀。 　　“你们有没有听见……”叶菲菲有些迷茫地四处打量。 　　“快——跑——！”傅深寒瞬间变了脸色，大吼着一把把叶菲菲扛在肩头。 　　“嘀嘀嘀——” 　　刺耳的嘀声划破晨光。 　　乔君影拉起穆妩眸，被周清晏扯着手腕向前跑。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猛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空气向他们袭来，乔君影几乎能闻到从头发末梢飘来的淡淡焦味。 　　在余光中她瞥见傅深寒头也不回的向后丢了一张橙色卡片，卡片飘浮在半空中，乔君影感到热气和车辆被火焰燃烧的声音戛然而止。 　　以橙色卡片为界，空间似乎被分割成两半，他们所处的这一边十分平静，甚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凉。 　　而在那一边，熊熊烈火包裹着两辆车，在火焰的舔舐下，油箱爆炸，地面的碎石被接续崩起，火势进一步壮大，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但乔君影完全听不到爆炸的声音，也闻不到焦味，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会认为这里发生了爆炸。 　　周清晏上前走到与橙色卡片齐平处，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黄色卡片，卡片上带有“摩罗斯”的标志。 　　他随手将卡片丢出，轻飘飘的卡片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逆着热流扑向燃烧着的汽车。 　　等到飞至汽车上空，黄色卡片缓缓降落被火舌舔没，像是凭空生出一个泉眼似的，大量的水流从火焰中央涌出，瞬间将火焰扑灭，只留下缕缕青烟。 　　整个过程中他们这边像是看默片一样听不到一点声音，两辆车被烧得几乎只剩个骨架，黑色的灰烬被水流冲开像是燃尽的纸钱。 　　“走吧。”周清晏顺手把橙色卡片拿下来还给傅深寒，几人向着博物馆大门走去。 　　“橙色A级道具卡……”穆妩眸笑意盈盈走在一边，“姐姐你的同伴很厉害哦。” 　　“……是挺厉害的。”乔君影想起顾知行那双总是隐藏在眼镜后的平静眼眸淡淡地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与基本产自游戏场的道具不同，道具卡是由玩家自行创造的。 　　早期一位大神玩家创造道具卡用来暂时保存异能效果，当时只能由卡片制造者使用，后来道具卡被游戏认可，经摩罗斯认证评级后就可以交易使用了。 　　除了写攻略外，道具卡交易也是白玉京团队积分的重要来源。 　　写“百鬼游乐场”攻略的时候，乔君影直接把自己作为编纂人的积分划给了白玉京，不知道那篇帖子现在有多少收入了…… 　　在她胡思乱想中，几人穿过宽阔空荡的广场，来到博物馆门前。 　　博物馆的主体又高又气派，但它黑色的大门总给人一种老式棺材的感觉。 　　大厅很昏暗，服务台内一杯棕色的咖啡往上缓缓冒着白气，电脑界面停留在一局玩到一半的扫雷游戏上，但工作人员却不见踪影。 　　“直接进去吧。”叶菲菲看向旁边黑漆漆的入口。 　　就在此时，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面前的墙壁在清脆的“嘀——”声中缓缓亮起，竟然是一面彩色显示屏。 　　在黑色底图的映衬下，红色的字体格外显眼，每个笔画的末尾处都有蜿蜒向下的红痕，像是用鲜血写成的。 　　“游客须知： 　　1、为了您的安全，患有高血压、心脏病等疾病的患者、孕妇、酗酒者、12岁以下儿童、60岁以上老人及残疾人请勿入馆参观，违者后果自负； 　　2、参观时请走游客通道，请勿翻越护栏，请勿攀爬触摸展品，违者后果自负； 　　3、举头三尺有神明，请勿出言不逊，违者后果自负。 　　死亡博物馆全体工作人员敬上。” 　　“这种话直接写在游客须知里不算封建迷信吗？”叶菲菲小声嘟囔道。 　　“但这话确实没错，可以不信，但不要侮辱，要尊重别人的信……” 　　乔君影话没说完，屏幕上的血字暗淡下去，展现出一张张血腥惨烈的场面。 　　车祸、凶案、爆炸、战争…… 　　刚开始极其高清的图像切换得很慢，慢到能让他们清楚地看见断肢上还在缓慢颤动的肌肉、像是喷泉般喷出的鲜血、女人呆滞的脸上喷溅的血迹、临死前在墙上蹭出的血手印…… 　　后来图像切换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乔君影感觉自己像被摄了魂似的，完全不会眨眼，只能睁着双眼被动接受屏幕传达出的信息。 　　身边的人也都静悄悄的，似乎跟她陷入同样的处境中。 　　最后已经捕捉不到图像的细节了，一滩血迹、握着电锯起舞的影子、尖叫着的脸、红皮鞋洋娃娃、夜晚坟地的鬼影重重、白骨拼成的艺术品…… 　　众多图像的迅速切换让乔君影的大脑一阵刺痛几近罢工，呼吸几乎要停滞，心脏蹦到嗓子眼，一种深刻的恐惧顺着四肢百骸在身体内游走，那一瞬间她以为整个宇宙间只有她自己和眼前的屏幕。 　　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下降，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脚，后背一阵痉挛，伴随着呼吸的节奏眼前升起白色雾气。 　　她似乎变成了棺材里腐朽的尸身，微生物蚕食着身体和内脏，虫蚁在她空荡荡的眼眶里攀爬，她好像在坠向永恒的黑暗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乔君影听见机器运行的轻嗡声，她手指试探着来回握拳，在原地小幅度蹦跳着才慢慢恢复知觉。 　　大厅的顶灯闪耀着带来光亮，眼前的屏幕重新归于白色，与相邻的墙壁融为一体。 　　周清晏走过来拉住她，他的手也是一样的冰冷，让她想起北国隆冬清晨推门而出第一口空气带来的寒意。 　　原本黑漆漆的入口透出红光，似乎在邀请他们进入。 　　“走吧。” 　　随着最后一人踏进来的脚步，玻璃门咔的一声在身后关闭，上锁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穆妩眸踏着小碎步凑到乔君影身边，像树袋熊一样抱住她的左臂，“乔夏姐姐，我害怕！” 　　“……”乔君影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向前走。 　　“你不是boss吗，还会怕这些？”叶菲菲似笑非笑地问。 　　“都说了我是在‘扮演’！离开扮演的游戏场能力就会被剥夺好吗，现在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穆妩眸理直气壮地躲在乔君影旁边，“而且谁规定boss不能怕鬼的！所以我喜欢新手场，里面鬼怪少，姐姐你知不知道！上一关我扮演祭品，周围全是鬼！要不是系统禁止OOC，我一准跑了！现在想起还头皮发麻呢……” 　　“嗯……”乔君影压住喉间的笑意，“按你之前所说的，那些鬼应该不能自主行动吧，都是游戏设定好的，那有什么可怕的？” 　　“那你们也知道是假的不还是会害怕吗？”穆妩眸嚷嚷道。 　　“……我们之前不知道啊，”乔君影侧头，展览灯的红光打在侧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幽深，“况且……你会被游戏杀死吗？” 　　“……”穆妩眸猛地低头抱紧手下的胳膊没有说话。 　　乔君影似乎根本没打算得到回答，她平静地抬头看向展览厅中央的巨兽骸骨。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讲个笑话，恐怖游戏boss怕鬼。 　　穆妩眸：没错，正是在下！ 　　①游客须知：部分参考游乐园入园须知。 第85章 章八五 　　巨兽骸骨极大， 占据了半个展厅，它卧在地上盘踞成半圆，一根肋骨近两米高， 看造型有些像传说中的龙， 但身体没有那么长。 　　巨兽的颌骨大张，锋利的尖牙整齐排列，躯干弯曲，尾部通向大厅角落的小门内。 　　除了入口这个展厅只有那一扇小门， 门框与兽尾紧密贴合，根本没有供人行走的空间。 　　“看来这个巨兽的身体就是游客通道了， 走吧。”傅深寒率先跨入张开的大嘴中。 　　哪怕只剩下白骨，巨兽的牙齿还是很锋利， 边缘反射着点点红光。 　　穿过头骨，一行人踩上巨兽长长的脊柱， 脊柱由几百根肋骨支撑起，中间的棘突微微突起，基本与膝盖齐高。 　　他们分走在棘突两边，一直抱着乔君影左臂不肯松手的穆妩眸硬生生把周清晏挤到棘突另一边。 　　虽说脚下的巨兽已经化为白骨， 死得不能再死了，但乔君影总觉得有种沉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一下一下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声音似乎与心跳形成共振，她有些难受地扯了扯衣领，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一样。 　　脚下的脊椎猛地震动，以极快的速度从头骨沿着棘突分裂，一眨眼就到了眼前。 　　分裂的脊椎剧烈抖动着， 地面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乔君影所在的这一边猛地下坠， 而另一边飞速上升。 　　“乔乔！” 　　“啊啊啊啊——” 　　穆妩眸尖叫着扑向乔君影，双臂像锁链一样紧紧缠住她的腰，撞的她站立不稳跌倒在脊椎骨上。 　　摔倒的乔君影侧腰撞到棘突上，痛得她眼前发黑，锁在腰间的手臂还在施加压力，禁锢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忍受着耳边要刺穿耳膜的尖叫，被迫抓住手下的骨头缓解疼痛，风带着发丝向上飘扬。 　　禁锢在腰间的手突然被人扯开了，尖叫声戛然而止，乔君影睁开眼，在大风中对上周清晏柔软的眼神。 　　……他不是在另一边脊柱上的吗？ 　　“你……”乔君影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就被巨大的风挡了回去，她握住那只带着冰凉潮意的手，看着他在风中有些苍白的脸庞明白了什么。 　　她眨眨眼看向下方，他们似乎在一个方形管道里，随着下落的动静，四壁接续亮起一圈圈白色霓虹灯。 　　霓虹灯亮起的速度比他们下降的要快得多，一圈圈向下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远远地看见下方白色的地面，但身下的脊柱却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 　　如果就这样摔下去会变成泥吧？乔君影见状撒下几颗棕色的种子。 　　在半空中种子便开始发出红色的嫩苞，红色的枝条向下生根抓住地面，绿色的枝叶向上抽条，枝叶间生出几个玫红色的花苞。 　　短短几个呼吸间，玫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绽开露出黄色的花蕊，几乎把方形管道堵死了。 　　下降的脊柱被花枝暂时阻挡一下，枝条被压得下弯很快又弹起，借着弹起的力量三人从脊骨上跳起扑向不同的花朵。 　　一股淡雅的花香扑面而来，乔君影双手紧紧抱住花柱，整个人蜷缩在花心上随着花朵上下摇摆。 　　沉重的脊柱终于支撑不住从枝条之间滑落，枝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带着整株植物在空中晃动。 　　乔君影感觉自己被放进滚筒洗衣机里，内脏似乎被甩得移了位，大脑充血，整个人红得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 　　环抱着花柱，她的指尖掐进花蕊里，染了一身一手的黄色花粉。 　　不知过了多久，花朵的摇晃幅度小了，踩在花蕊中心就像在玩会自动起伏的蹦床一样。 　　乔君影抓着花瓣从花朵跳到绿叶上，手指在半空挥动，把枝叶拉到自己下方。 　　她回头看见周清晏神色自若地在叶子间跳动，便放心地回过头顺着层层绿叶下滑，躲开挂在枝叶间的巨型肋骨，慢慢靠近地面。 　　这半边的巨兽脊柱已经摔得稀碎，部分肋骨挂在枝叶间倒像是热带植物的气生根，乔君影跳到地面默默盯着地上一节节的椎骨。 　　“怎么了？” 　　在她身后，周清晏也从一片叶子上跳下来，而穆妩眸还挂在半空中试探地伸出一条腿。 　　“……我想吃羊蝎子。”乔君影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等出去就去吃。” 　　“喂喂，要吃羊蝎子？带我一个！”叶菲菲的声音响起，“难道你们那……” 　　“……的脊椎也碎成块了？”乔君影默契地接上，“你们还好吗？” 　　“嗯，这边是白色的方形管道，”傅深寒说，“我们刚从骨头上下来。” 　　“我们也一样，”乔君影打量着四周，白色管道的边上有一扇小小的门，“保持联系。” 　　死亡博物馆里的空间明显与外部不一样，从外面看博物馆主体最多也就四五层楼高，他们这边是向下的倒还能解释，但叶菲菲那边明显也刚刚落地，以脊椎的速度这么长时间绝不可能只移动那么一点。 　　或许这里就是…… 　　“穆妩眸，你再不下来我们就走了！”乔君影抬头喊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挂在枝叶外沿的两条小腿。 　　“等、等会！乔夏姐姐！”穆妩眸把小腿收回去，探出头看她，“等我做会心理建设……” 　　“……这么多叶子在下面围着你，做什么心理建设？”乔君影有些不可置信，“不要告诉我你除了怕鬼还恐高？”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穆妩眸声音颤抖，“我也不想的！” 　　“……”乔君影叹口气，她感觉自从穆妩眸赖上他们自己叹气的次数都变多了，她抬手在空中晃动两下，下方的叶子叠在一起形成绿色的网，“下来吧，我接着你呢。” 　　“……乔夏姐姐我害怕……”穆妩眸的声音里带上哭腔。 　　“那你闭眼，我帮你。” 　　“好、好的，”穆妩眸闭上眼睛，没几秒她又突然后悔了，“等、等……” 　　乔君影却没给她反悔的时间，指尖一扬，控制着她身下的叶子把她像露珠一样抖落下来。 　　“啊啊啊啊啊——” 　　穆妩眸几乎吓破了音，脸色惨白不敢睁眼，绿色的网散开组成滑梯的形状，她闭着眼睛从顶端滑至地面，正好停在乔君影脚前。 　　“啊啊啊啊啊——” 　　“醒醒，”乔君影晃晃她的肩膀，“到地面了还叫吗？” 　　“啊——”剩余的尖叫被她憋回嗓子里，穆妩眸清清嗓子，一瓶水贴上她红扑扑的脸颊，“吓死我了，姐姐你都不怕的吗？” 　　“……跟死亡比起来，再害怕也得跳啊，”乔君影站起身踉跄一下，感到腰间一阵疼痛，“恐高什么的，跳多了就习惯了。” 　　“别动，我看看。”周清晏拉住她的衣摆，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 　　只见她腰间有几道长长的青痕，像青色的腰带，右腰上一片淤青最为严重，略有苍白的皮肤映衬大片的紫色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不会要冰敷吧？”乔君影想起两人重逢时的那场游戏不禁打了个哆嗦，连手指上的几道青痕他都去找食堂阿姨要了冰块，那这几乎占据半个躯干的痕迹会不会导致她直接被泡进冰桶里？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周清晏用好看潋滟的眼睛剜了她一眼，掏出一个带盖子的瓷碗，一股淡淡冷香飘了出来。 　　透明的药膏被他用掌心的温度化开成半膏体，被细致抹在淤青上，刚刚接触时从药里透出的凉意激得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但药膏见效很快，没一会儿疼痛就消失了。 　　“这药见效这么快的吗？那之前你还让我冰敷冻了那么久，”整理好衣服，乔君影突然想起什么，“重来一次脑子都不好使了，我一直忘记补充道具卡和物资，你也不提醒一下！” 　　“我故意的。” 　　“啊？” 　　“……让你不长记性。”周清晏侧头看她，似乎连上挑的眼尾都在表达不满。 　　“……两个都是故意的？” 　　“哼。” 　　走出几步打开小门，乔君影回头看向还坐在原地的穆妩眸，“怎么？要我拉你才肯起来吗？” 　　“不，不是的，”穆妩眸咽咽唾沫，抬手指向上方，“那个……也是脊骨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乔君影看见跟他们乘坐的如出一辙的半边脊骨从上方以极快的速度坠落。 　　她忽地抬手，随着她的手势，枝叶和花朵尽情舒展层层交叠，将管道切面堵了个水泄不通。 　　沉闷的声音在叶网上方响起，叶子慢慢散开，巨兽脊骨碎成多块掉下来，从枝叶间隙出来的果然是老太太三人组！ 　　只见老太太手中龙头拐杖的尖端发着白光，一个透明的光球包裹着三人，像动漫里的结界似的带着他们缓缓降落。 　　老太太他们也找到这里，看来对方玩家藏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了。 　　酒店里的宣传单出现的太过刻意，死神牌的指向明显，再加上博物馆与外界不同的空间，这里作为困住玩家的根据地再合适不过了。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乔君影看见老太太三人组平稳落地挂上一抹客气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植株：我摇我摇我摇摇摇！ 　　叶沐桐：这不比什么大摆锤过山车刺激？！想玩！ 　　植株：我抖我抖我抖抖抖！ 　　穆妩眸：蹦蹦床！我的最爱！ 　　植株：和我在绿色的枝叶上走一走～ 　　安旭时：这不比旅游景点的丛林飞跃好玩？！带我一个！ 　　乔君影：我好像找到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第86章 章八六 　　“还是要谢谢你， ”龙头拐杖尖端的白光熄灭，老太太领着两人走过来，她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穆妩眸， “换人了啊， 她不是玩家吧。” 　　“嗯。”乔君影轻应一声，就看见那个叫阿衍的少年露出同情的神色。 　　他不会认为他们的队友也在游戏里死亡了吧？ 　　不过乔君影没有过多解释什么，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老太太也只是随口寒暄，一行人没有更多交谈走进小门内， 虽说是一起走的，但还是隐隐分成两队。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展厅， 灯光很暗淡，乍一看和普通的博物馆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展柜里摆放的是各种带着血肉的骨头，这些骨头大小不一， 并不全是人类的。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展柜的密封没做好，大厅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腥甜味。 　　乔君影打量着墙上挂着的照片，像是从刑侦档案里拿出来的， 都是些凶杀或是意外现场的照片。 　　大片大片的血迹和断肢残臂乍一看很吓人，但被门口的图像洗礼过后，这些照片对人的冲击也不算什么了。 　　但身侧的穆妩眸还是贴紧了她，乔君影看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旁边全都是人的黑白照片。 　　“……姐姐？” 　　听见穆妩眸小声的呼唤，乔君影闻声去看她面前的照片， 瞬间被吓了一跳。 　　与之前的不同， 这是一个男人的照片。 　　照片的颜色很暗淡， 像是老式相机拍摄出来的老照片，但吓到她的是男人的脸。 　　该怎么用语言去形容这张脸呢？ 　　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面前的这张脸却透露着十足的违和感，哪怕在白天的阳光下也足以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乔君影看着这张脸，与照片中那双阴冷的小眼睛对视，不知是不是错觉，照片里的眼睛眨了眨，再睁开便是竖瞳，带着十足的阴暗，像是从幽冥深渊爬上来的冷血动物。 　　他的嘴角生硬地牵起，越咧越大，到最后硬生生撕裂嘴角到达耳根，大片的血迹顺着下颌滑落，洇红了下方的墙壁。 　　撕裂的嘴巴里是排得密密麻麻的细小尖牙，乍一看竟无法估计到底有多少，让人头皮发麻。 　　不自觉后退一步，乔君影突然发现原本抱着自己胳膊的穆妩眸不见了，周围渐渐围上黑色的雾气，她猛地转身便看见穆妩眸沉默地站在身后。 　　在她旁边是周清晏和老太太三人组，连接方形白色管道的小门外钻进来两人，正是傅深寒和叶菲菲！ 　　“影影！”叶菲菲大喊着冲她挥手，拉着傅深寒跑过来，“我们终于下来啦！” 　　离得越近，他们越像是被黑雾感染了一样，表情越发生硬，身上开始褪色变得暗淡，像是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一样。 　　到最后，他们也站在穆妩眸等人旁边，面无表情沉默地盯着她看。 　　“……”乔君影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们离她只有几米远，是走两步就能跨越的距离，但黑色的雾气蔓延，似乎把他们划分在不同的空间。 　　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乔君影忽然觉得背脊一凉，像是被什么藏在暗处的东西锁定了一样。 　　她回头看了眼照片，男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是满脸鲜血、撕裂嘴角都挡不住的畅快，那双阴沉的眼睛含着深深的恶意。 　　乔君影忍了又忍，最后从空间里小路旁拿出一个石块重重朝着男人的照片砸去，砸向他越咧越大的嘴。 　　反正游客须知里说的是不要“攀爬触摸”展品、不要出“言”不逊，自己也不算违规吧，乔君影无所谓地想，她其实挺想知道违规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丢完石块，她转回身接着去看站成一排的队友。 　　石块砸到照片上发出的不是沉闷的声音，而是一种类似于砸碎玻璃的清脆声。 　　她猛地扭头，身后的照片连带墙壁像玻璃一样爬上蛛网纹路，迸裂开的碎渣四溅，在她的眼角下擦出一道红痕。 　　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乔君影被黑雾簇拥着奔向深渊。 　　她心下先是一惊，然后发现看似虚无的黑雾犹如有实体一般稳稳支撑住她，托着她缓缓下落。 　　挣扎着翻过身，上方的光线渐渐消失，她彻底陷入黑暗中。 　　说不出原因，乔君影总觉得黑雾，或者说这片黑暗似乎在保护她。 　　冰冷的恶意、嗜血的杀气……一切阴暗面都被小心翼翼收敛起来，只给她留下宛如还是胎儿时被羊水包裹着的黑暗安稳。 　　下方隐隐出现烧纸时带着火星的碎屑，像萤火虫一般闪烁飘荡，她被黑雾轻柔地放下，脚踩上实地。 　　她踩到地面似乎打开了开关，有冷淡的白光慢慢亮起，照亮这一片小天地。 　　光是灰色调的冷光，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灰蒙蒙的，让乔君影想到清明回老家祭祖，烧过纸钱的铜盆里留下的灰烬。 　　下方似乎是城市的一角，某个原本繁华热闹的商业街却空无一人，街边的店铺破烂不堪，窗户斜斜挂在窗框里将掉不掉。 　　一阵暴雨来临前的冷风吹过，地上的海报像无根的蓬草，顺着风向跑过街角。 　　乔君影看着破烂且染着焦黑的店牌，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 　　她顺着风向走动，几乎被大风吹着跑起来。 　　“喵呜～” 　　一声微弱的猫叫，街道拐角处一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没有丝毫犹豫，乔君影抬腿追了过去，毕竟目前来看这下面只有她自己和它唯二两个活物。 　　“喵呜～” 　　追着猫叫在街道间穿梭，周围的环境也在变化，似乎渐渐染上暖色调，乔君影有些犹豫的慢下步子，前方的猫叫变得急切，好像在催促她赶快跟上。 　　街景随着她的步子越来越明亮，像是有人用温暖细腻的画笔给它涂上明媚的色彩。 　　“喵～喵～” 　　在猫叫声的指引下，乔君影在街道里七转八拐重新回到她进入这片街角的地方。 　　虽然是同一个地方，但景色却与之前完全不同，在她回到原地的同时，周围瞬间出现人声，变得人头攒动，与现实里的商业街别无二致。 　　看着蹲在前方舔着自己前爪的白猫，乔君影犹豫地走过去，但猫咪却像受了惊似的窜入人群不见了。 　　透过身边店铺的窗户，乔君影看见有一桌人很眼熟，她走近一瞧，赫然发现那里坐着自己和周清晏！ 　　她愣愣地靠近，呼出的热气扑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视线。 　　耳边响起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乔君影条件反射地去捂住腹部，她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脑子里似乎混着浆糊，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她捂在腹部的右手机械地抬起来伸到眼前，满手鲜红的血迹顺着手腕流下，寒意顺着双膝爬上身体。 　　脖子像锈掉的机器，在低头的过程中发出僵硬的咔嚓声，入目一片血红，鲜血如同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瞬间湿透身上的衣服，顺着身下的地面蔓延。 　　“啊——” 　　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周围眼见着变得骚乱起来，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在街角回荡。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在意识模糊之际，乔君影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包裹住。 　　尖锐的疼痛渐渐缓解，意识重新回归大脑，她睁开眼睛，看见墙上照片完好无损，里面的男人正带着恶意对她笑着。 　　没有鲜血、没有裂口、没有黑雾，她毫发无损地站在照片墙前，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境一样。 　　“姐姐？”穆妩眸的声音响起，“你看照片入迷啦？他也不帅啊……” 　　“乔乔，你还好吗？”手上的力量加重唤回她的注意。 　　乔君影收回视线摇头，“没事，那个照片……” 　　她重新走到那面照片墙前，来回走动着，其他照片都没有变化，只有那个男人的照片阴森森笑着。 　　刚抬起手想去拿照片，乔君影想到什么把双手插进裤兜，控制着藤蔓缠上男人的照片。 　　在几人的注视中，男人阴恻恻的笑容缓缓褪去，变成一张没有表情的女人的脸。 　　女人的脸很普通，就是普通的照片，完全不像那个男人那么灵活生动。 　　“姐姐！这边！”穆妩眸看出她的想法，指着上方的一张照片喊道。 　　照片里的男人很灵活地在照片间移来移去，像是在戏耍他们一样。 　　“……实在不行就把照片都拆下来吧，”乔君影喃喃道，她右手中露出刀刃的精光，“或者……” 　　话音未落，从“异恐方”里带出来的红果子从她口袋里跳出，对着照片墙跃跃欲试，似乎想把自己像炮弹一样发射出去将照片击穿。 　　照片里的男人回到最初位置，笑容消失了，似乎想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男人照片：我不会笑我不会笑，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乔君影：有人教过你“自欺欺人”几个字怎么写吗？ 第87章 章八七 　　乔君影把藤蔓探出， 但没想到照片像泥鳅一样在藤蔓间打了个滚，瞬间扑进墙壁如同落了地的人参果消失不见了。 　　整个墙壁瞬间变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照片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乔君影走上前去抬手摸摸墙壁， 冰冷、坚硬， 跟现实里墙壁的手感没什么不同。 　　“……对不起了。” 　　她的指尖轻柔地摩挲着略显粗糙的墙壁，下一秒眸光一冷，直接把手里的飞刀冲着墙壁捅了过去。 　　奇怪的是她的动作并没有受到过多的阻碍，鲜红的血顺着刀身上的放血槽淅淅沥沥地落下， 在地下积起一小滩，浓厚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仔细去闻里面似乎还掺着一丝丝甘甜。 　　乔君影嫌弃地后退几步躲开血迹，她看着插在墙壁上的飞刀， 从空间里摸出一个小按钮放在身上，一层透明的薄膜将她包裹起来。 　　“姐姐？”穆妩眸愣愣地喊她。 　　“喂！你干什……”阿衍冲着她大喊， 未出口的话被眼前的景象逼了回去。 　　没有理会他们，乔君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用力，整个刀身没入墙壁，她握住刀把， 随着走动的方向在墙壁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周清晏眼疾手快地给自己和穆妩眸也贴上薄膜，老太太幻化出光球带着她那边的人飘到最远的角落。 　　大量的鲜血喷射而出，把前面的乔君影扑个正着，鲜血顺着薄膜滑下，在地面蔓延，没有在膜上留下一丝痕迹。 　　这还不算完，她就着飞刀在墙壁里姿势将刀锋向上旋转九十度继续向上， 那部分墙壁像是帘子一样被她掀开一个角， 大量照片混着骨头碎肉喷涌而出， 瞬间填满整个大厅。 　　她在血汤里走动摸索着，突然像是找到什么似的唇角勾起微笑。 　　乔君影大步奔向一个方向，扑过去把一个玻璃罩子倒扣在地上，溅起高高的红色水花。 　　她双手压住罩子，对着里面左右奔突的脸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映着周围的血景和仍在滴血的飞刀，宛如地狱血海中爬出的恶鬼，“抓、住、你、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地上的血迹仿佛有生命似的缓缓流淌，连带着骨头碎肉和飞刀一起被地面吸收，只留下一地的照片，墙壁上被划开的口子也在无人关注之时悄悄愈合了。 　　把身上的薄膜收起，乔君影关上玻璃罩子站起来，看见那张脸皮还在努力地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宽想要跑出来，她随手敲敲外壁，“别费力了，没用的。” 　　隔着密封的玻璃，脸皮看懂她的嘴形，贴着内壁变大，但完全没了在照片上的威风，它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姐姐，你好厉害啊！”穆妩眸蹦蹦跳跳跑过来，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玻璃逗弄着脸皮。 　　“是吗，你那时喊我过去看这张照片，我还以为你都知道了呢。”乔君影抱着玻璃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会！”穆妩眸睁大像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我超怕这种东西的！我那是被吓到了下意识向你求保护！” 　　说话间，地面向上突起吐出飞刀，上面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迹。 　　“你没有口水吧？”乔君影有些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收起飞刀。 　　脚下的地面像波浪小幅度起伏几下，像是在反驳她。 　　“你再这样万一我手软抱不稳瓶子……唔……”乔君影说着话突然闷哼一声，大脑一阵刺痛，太阳穴跳动得厉害。 　　她双腿发软摔进一个清瘦的怀抱里，玻璃瓶则被穆妩眸好好地接住了。 　　一只手摸上她额头，她贪恋地蹭蹭温暖的掌心，“没事，刚刚在里面太耗神了。” 　　“嗯，歇歇再走？”周清晏扶着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姐姐，这个是什么啊？”穆妩眸上下颠倒着手里的瓶子好奇地问，里面的脸皮看样子要被晃吐了。 　　“附骨之疽，这个词听过吧？”乔君影说，“这个博物馆的主体是活的，这个脸皮寄生在它身体里。我们之前以为这个世界没有超凡力量也是错的，他们的异能者基本被编入特殊机构为国家效力，所以日常遇不到。”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听见系统的播报声，“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五。 　　“提示：管控还是自由，异能者的归宿究竟在哪？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小姑娘，你刚刚说‘基本’？”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带着两人这时才从展馆另一头靠近。 　　“对，”乔君影很感谢他们刚刚没有阻止她在博物馆里搞破坏，“这个世界的异能者基本上是为国效力的，还有很小一部分是自由异能者，原本这个任务是想让我们与政府接触的吧，但现在……” 　　“……‘炸弹人’。”老太太明白了她的未完之意。 　　按支线五的提示，他们原本可以选择隐藏，也可以选择与政府合作，但有了“炸弹人”搞出的几个事件，未注册的异能者在当局者心里要被打上大大的“危险”标记了，尤其像他们这样没有身份证明的旅行者。 　　“我是一定要抓到‘炸弹人’的。”老太太说，她头上灰白的头发微微晃动。 　　“奶奶，那我们来时看见的那些人，他们是来抓我们的？”阿衍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 　　“嗯，”老太太对乔君影等人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看见有武装人员在附近集结。” 　　“难道一开始我们就暴露了……是司机……不对！”乔君影沉吟道，“宣传单！” 　　“传单。”周清晏几乎与她同时开口，“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瓮中捉鳖么……现在外面应该已经被包围了？”乔君影叹气，她准备站起来，“不管了，反正我们要找的人也在这，其他的以后再说，先走吧。” 　　“……等等！”阿衍上前几步，他的脸有点红，“博物馆是活的后面呢？你还没说……” 　　“阿衍！不要不懂事！”面色冷漠的女子皱着眉训斥他，乔君影记得老太太喊她“阿泠”。 　　“想听故事呀，没问题，”乔君影把腿收回来，“大概是异能者的老大跟这个活物做了某种约定，这个生物贡献自己的身体给他们做博物馆，顺便隐藏一些不能被普通民众知道的东西，你们肯定也发现里面与外面的空间不同。” 　　她抬手指指玻璃瓶里的脸皮，“这个脸皮对于它来说就像是身体里的寄生虫，它自己弄不出来，我刚刚就是在帮它除虫嘛，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走吧。” 　　站起来把玻璃瓶收进空间里，她率先走向下一个展厅。 　　“就这么简单吗……”阿衍摸摸鼻子，总感觉哪里有些违和。 　　对，就这么简单。 　　乔君影眼睫微垂，小心收敛住眼里的神色。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到底在下面看见了什么，尤其是看见下面的“乔君影”和“周清晏”以后的事。 　　那种浓稠的、充满厌恶的情绪，那种猩红的、满是痛苦的体验，那种腥臭的、充斥恶毒的现实…… 　　她看见，骨架上要掉不掉的腐肉，白色的幼虫从卵中孵化，昆虫抖动的根须上细密的纤毛，复眼转动时密密麻麻的小眼。 　　她看见，女人沉稳的脸庞，无影灯下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眼镜背后冷静的双眼，黑暗狭小且冰冷的方柜。 　　她看见，街口炸开的盛大的火花，死神衣袍般的黑烟袅袅升起，拥挤的人群四散奔逃，残肢鲜血和碎石交相辉映。 　　还有…… 　　乔君影用力眨眨眼，把那些记忆全部扫进脑海深处封锁起来，在深渊里什么都没发生，她什么都没看见。 　　她自我催眠着。 　　“博物馆”向她求助，她回应了它的请求，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垂落在身侧微凉的手被人牵起，乔君影撩起眼帘看见周清晏平静的侧脸，总感觉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经历过血池的多重洗礼，接下来的场景都是小场面了，乔君影注意到一路上他们都在走上坡路，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最后会在地面与叶菲菲两人会和？ 　　如果是这样，对面那帮人到底藏在哪里？ 　　乔君影想了想走到墙边小声嘀咕几句，只见她面前的墙壁慢慢突出一个酒杯形状，她抬手放下一把细小的棕色种子，墙壁慢慢收拢把种子裹进内部。 　　“姐姐你跟它说了什么？它是会帮我们找人吗？”穆妩眸好奇地跟过来摸摸冰冷的墙壁。 　　“嗯，”不用自己费力找了，乔君影心情很好地点头，“我帮它揪出寄生虫，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这里的异能者做不到吗？”穆妩眸状若无事地问，她似乎在试探什么，“如果切开墙壁就行了的话。” 　　“……”乔君影低头看她，她却盯着墙壁不肯和她对视，“当然不是，我……”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她的话，她心里一惊与周清晏对视一眼，抬手摸上耳钉，“菲菲！傅哥！有人在吗？！” 　　“……沙……沙沙……” 　　“……小……有……异、异能……沙……” 　　“小——心——” 　　作者有话说： 　　穆妩眸：姐姐，你看这个照片…… 　　脸皮：（●--●） 　　乔君影：看我玻璃罩大法！ 　　脸皮：（；？Д？） 　　乔君影：你出不去的，别费力了 　　脸皮：（？‘∧？） 第88章 章八八 　　“喂？还有人吗？！” 　　刺耳的电流声过后， 耳钉那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遇见本地异能者了，联络被掐断了，”乔君影皱眉看向周清晏， “我们得上去找他们。” 　　“嗯， ”周清晏点头，他点开虚拟地图，看见那两人的定位还在博物馆的范围内，他看向另一个路口， “走这边。” 　　“那再见，祝你们好运。”老太太领着两个小孩与他们告别， 接着走向之前预选的楼梯。 　　之前跟老太太他们解释博物馆和脸皮的关系的时候，乔君影就打开了耳钉， 那时叶菲菲他们也在听，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隶属当地政府的异能者。 　　“呼……呼……” 　　叶菲菲粗喘着躲在墙后， 呼吸间带着疼痛的气息，她背靠着墙咬牙把一张黄色卡片贴在自己血红的肩膀上。 　　伤口处皮肉外翻，从肩头蔓延到锁骨，几乎要把整个手臂斜切下来， 血液湿透衣服，在墙壁上留下红色的阴影。 　　卡片幻化成微弱的白光笼罩住伤口，光芒散去后，她的肩膀上只剩浅浅的一道划痕。 　　“菲菲——走啊！” 　　傅深寒的怒吼似乎还在耳畔回响，她抬手摸摸自己的手臂，那里好像还留存着他推开她时手掌的温度。 　　叶菲菲把自己藏进阴影里，伤口虽然在治疗卡的效果下治愈了， 但疼痛不会立刻消失， 她咬住下唇忍着疼， 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纤细的睫毛上下扑闪。 　　在疼痛带来的恍惚中，她仿佛看见初到白玉京时，祁阳等人督促她训练，却被她以自己的异能不需要动手为由嬉笑着躲避。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乔君影天天跑训练场很傻，她们俩的异能同为精神系，身体素质上先天就弱，在团队里理应受到队友保护，何必自找苦吃呢？ 　　她也暗骂周清晏心狠，在训练场上对乔君影毫不留情，每每弄得她一身伤痕需要祁阳随时跟进治疗。 　　不光是他，乔君影还经常缠着其他队友切磋，然后搞得一身狼狈再被周清晏拾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还要复盘挨揍经过。 　　她甚至怀疑过周清晏是不是根本不在意乔君影，不然为什么会看着她被揍无动于衷呢？ 　　在浑水摸鱼的过程中，她曾撞见周清晏面无表情站在看台上看着场内被一次次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的乔君影，在他离开后，叶菲菲才发现栏杆都被他握变形了。 　　那时她才隐约懂得，看见遍体鳞伤的乔君影，哪怕队友手下有数，哪怕祁阳的治疗根本没停过，他也不是不心疼、不在意的。 　　既然在意，那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那样折磨自己呢？ 　　叶菲菲想不明白。 　　后来她变成小孩子的模样，更是整个人都懒散了，原本还会每个月去训练场和健身房点个卯，变小后就偷懒再也没去过了。 　　再后来，乔君影独自一人在游戏里出事，除她以外的队友都开始没日没夜地进入游戏刷道具，她那时一个人留守白玉京，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勤奋一点是不是可以跟他们一起去，但看着他们的伤，她退缩了。 　　她向来爱俏，虽说如果治愈及时一般不会留疤，但她也不想让鲜血污了自己好看的裙子。 　　刷道具之余，祁阳又开始催促她训练，但她想自己本来就不会像乔君影那样单独一个人，再加上变小后傅深寒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她每一场游戏，根本没有训练的必要。 　　看她每次都嬉笑着逃避，渐渐地，祁阳也不再提了。 　　而现在…… 　　叶菲菲抬手摸摸空荡荡带着血痕的耳垂，嘴唇颤抖着咽下喉间的血腥味，把细小的呜咽锁在嗓子眼。 　　耳钉被抢、傅深寒生死未卜，她该怎么办啊…… 　　“老实点！面对墙！双手举起来！” 　　傅深寒被抵在腰间伤口上的枪口赶着走，他双手举起扶在墙上，慢慢蹲在墙角，鲜血沾湿了衣裤，慢慢在脚边积成一小滩。 　　在他身后的空地上，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异能者走来走去。 　　以他的异能，这些子弹当然伤不了他，但如果在枪林弹雨下不受一点伤，当地异能者也不会只是这样看守他了。 　　微微偏头，傅深寒偷瞄到领头人手中上下把玩的两个亮晶晶的小东西，怎么从这么多人手中把通讯器夺回来呢？ 　　幸好这些人的“异能”不像游戏赋予玩家的一样夸张，他们只是身体略有强化而已，不过更可能的是那些本土强大的异能者还没被派出来，眼前这些人只是试探。 　　“小六，过来。”领头人把枪甩到身后，把耳钉握在手心冲着一个队员招手。 　　“怎么了头儿？”一个男子小跑到领头人面前，“嘶——头儿？！” 　　只见领头人直接将一个耳钉冲著名叫小六的男子的耳垂按了下去，小六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捂着耳垂跳起来，“头儿——你干嘛？！我才不要带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 　　“别动！”领头人把他的手打开，仔细端详着他微红的耳垂和上面的耳钉，“有什么感觉吗？” 　　“有点刺痛，麻麻的，”小六说，“别的没了，现在可以拿下来了吧！我又不是娘炮！” 　　领头人取下耳钉放在掌心，玩味地看向角落里傅深寒身上隆起的肌肉，“是啊，不是娘炮……那他为什么要戴呢？” 　　“老大，这两个是一对吧，”旁边一个男子也凑过来看，“款式都一样，难道他和那个逃走的女的……” 　　“变态！那还是个小孩！”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从其中一个面罩下传出，她气势汹汹端着枪朝角落走去。 　　傅深寒只感觉身上笼罩一层阴影，一只穿着军靴的脚冲着他侧腰狠狠踢去，他瞥见窗口小小的幼芽，放松身体顺着女子踢来的动作滚了一圈，又默默地重新蹲好。 　　“小五别闹！”领头人喝住还想踢第二脚的女子，“回来！” 　　“那个女孩跟他们一起应该也有异能，等我们把她解救出来，你亲自带着就是了。”旁边也有人出言安抚她。 　　“你看她被推开时依赖信任的眼神！就怕她被洗脑了觉得我们是在害她！”小五恨恨地剜了傅深寒一眼，走回人群中。 　　听说这个博物馆是活的？那真是对不起了，傅深寒心想，在他手中出现了三个黑色的圆球。 　　他深吸一口气就要将圆球丢出时，一个方形物品在没有人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走廊中央，傅深寒见状立刻向旁边翻滚，躲在转角护住头部。 　　“滴滴滴——” 　　几声急促尖锐的声响后，一声巨响倏的炸开，震得人只能听见嗡嗡声。 　　黑烟缭绕中，天花板和地面溅出鲜红色的血液，又被地面缓缓吸收。 　　“哒哒哒。” 　　三个小黑球滴溜溜从拐角滚出，烟雾越来越浓，走廊上几乎看不清一米外的人影。 　　隐约有红色的东西在走廊间飞窜，专打膝盖后面的腿窝，撞得几个队员东倒西歪。 　　领头人在烟雾中警惕地看着周围，握紧了手中的枪，突然他感觉身上一重，有什么人从后方窜上他肩头。 　　他反手向身后抓去，只听一声冷哼，脖子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绕过脖子在颈后交叉勒紧。 　　有绿色的叶子像羽毛一样轻挠他的喉间和鼻尖，领头人摸索着脖子，是藤蔓！ 　　力量渐渐流失，眼前开始发黑，他感到膝窝突然发软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摔倒在地，意识模糊之际，有人从他口袋里翻出两个耳钉，“走了。” 　　身上的人却没离开，喉间的藤蔓越勒越紧，背部传来的剧痛让他微微清醒一些。 　　藤蔓被松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肺部被压迫像老风箱一样艰难地向四肢百骸传送空气。 　　后背蓦地一轻，腰部却是剧痛，似乎有人重重踩下在腰间跳着踢踏舞。 　　“乔乔！”有人在阻止他身上的人。 　　“他们让傅哥流了那么多血！菲菲也不知道在哪里！”一个如同冰棱碰撞的女声响起，领头人没想到差点勒死自己的居然是个女生。 　　他忍着腰间的疼痛抬起头，渐渐散去的浓雾里一对和谐的背影相携而去，各种绿色植物间自己的队员躺倒一片不知死活。 　　傅深寒腰间的伤口被治疗卡治愈，他带着二人急匆匆赶向与叶菲菲分开的地方，毕竟除了守着他的人外，还有几个去抓捕叶菲菲了。 　　“那个……是‘炸弹人’？”临走前乔君影看了一眼走廊中央的黑色污痕。 　　“是吧，如果你们没动手的话。”傅深寒说。 　　“……他有这么乐于助人？” 　　“与其说是乐于助人，不如说是唯恐天下不乱吧，”周清晏捏捏她纤细的指节，“毕竟这场游戏的规则已经很影响他找‘乐子’了，而且博物馆的自愈能力很强，不然早被他炸成废墟了吧。” 　　“……这样啊。” 　　狭小的展台下方，傅深寒掀开一扇伪装成地砖的铁门，几人打着手电鱼贯而入，下方是一个存放废旧展品的暗间。 　　向下的铁梯上染着新鲜的血迹，乔君影很担心，“菲菲受伤了？！” 　　“嗯，”傅深寒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是我没保护好她。” 　　对着他身上血红的衣物，乔君影只能安慰他，“你挡住那些人，菲菲肯定有时间治疗的，别想太多。” 　　“嗯。”傅深寒沉默地领着他们跟着地上的点点血迹在幽暗的地下室穿梭，突然停住了脚步。 　　“……菲菲？！” 　　作者有话说： 　　小五：小妹妹，你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跟我们走吧？ 　　叶菲菲：？你哪位？走开啊啊啊啊！ 　　小五：我说过什么来着，斯德哥尔摩，一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被洗脑了！ 　　叶菲菲：？不信队友难道信你？我脑子又没进水！ 　　①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性、甚至协助加害人。百度百科 第89章 章□□ 　　只见一个浑身半身染血的女生闭着眼靠在墙角， 脸色惨白得如同身边的墙壁。 　　“菲菲！”傅深寒大步上前，手指往她鼻尖一探，感觉到清浅的呼吸才松了口气。 　　乔君影把她冰凉的手捂在掌心， “好冰啊。” 　　叶菲菲的睫毛微微颤动， 缓缓睁开眼睛，“你们来啦。” 　　“嗯，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傅深寒眉头皱在一起内疚地说。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乔君影回头看见是穆妩眸蹑手蹑脚地靠近，“不是让你在下面等着吗， 怎么上来了？没遇见人吧？” 　　穆妩眸摇摇头，蹲在她旁边， “没有，我等了好久你们都没回来， 只能出来找啦。” 　　“你……自己找过来的？” 　　“对啊！”穆妩眸看似毫无心机，笑容灿烂狠狠地点头，“姐姐你知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吗？我等你们等得都要饿死啦！” 　　看了她几眼乔君影收回视线，几人蹲在遍地奇怪骨节的暗室里解决午饭。 　　“你们接下来要继续去找那些人吗？”穆妩眸用纸巾仔细擦过唇角和手指。 　　“嗯。”乔君影看着周围爬上霉菌的骨头回答她。 　　“那……外面那些人……”穆妩眸沉吟道， “宾馆回不去了吧……现在才过三天，剩下四天你们打算去哪里？” 　　乔君影闻言视线落在她身上，笑意不达眼底，“你知道我们要呆七天啊？” 　　“……”穆妩眸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躲一躲呗，”乔君影倒是没逼她给个解释，她拍拍身边的地面，“这个世界的政府对国家的掌控倒也没那么强， 或者……” 　　“姐姐是想把‘炸弹人’交出去吗？”穆妩眸有些讨好地抱住她的胳膊， 眼睛亮晶晶的。 　　“……算了， 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乔君影看见换好衣服的叶菲菲和傅深寒从展柜背后走出来，自己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就是不知道支线五要怎么完成，‘异能者的归宿’怎么看也不是这几天时间能研究出来的吧……” 　　“……有些时候支线也不一定是要完成的，”周清晏推开铁门，一把拽住差点踩空从铁梯缝隙摔下去的乔君影，“小心！怎么了？” 　　“没事，”她攀着他的胳膊爬上地面，右手虚握敲敲自己的脑门，“可能在下面不透气吧，有点晕。” 　　“你们在下面有找到监控室吗？”傅深寒把耳钉重新戴回去问，“他们大概率在监控室。” 　　“没，不过后面几层为了找你们没来得及看，”乔君影指指窗外，“里面的路太杂了，我们直接走的窗户。” 　　傅深寒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上面也没有……” 　　“本地异能者首先就会占领监控室吧，”叶菲菲紧跟在傅深寒身边，有些惊弓之鸟的样子，“他们要是在监控室应该不会这么安静？” 　　话音刚落，巨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大楼似乎震动了几下，窗外有黑影伴随着碎玻璃落下。 　　几人扑到窗口探头去看，两个本土异能者姿态扭曲地摔在地上，枪支飞出很远，大片的血液缓缓蔓延，破碎的玻璃在旁边闪着光芒。 　　“轰！轰！轰！” 　　听到动静越来越近的五人瞬间窜开，眼见着几乎闪瞎人眼的光芒绽出，巨大的圆形缺口似乎打穿了整座大楼。 　　每个楼层都像被咬开的溏心蛋，淅淅沥沥往下滴着血浆，血腥味瞬间席卷整个楼层，有端着枪的人被从上方甩下，顺着洞口层层下落。 　　大楼的自我修复能力果然很强，几分钟后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滴落的血浆也被完整的地面缓缓吸收。 　　缺口恢复成坚硬的瓷砖，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它是有着血肉之躯的活物。 　　在上层缺口愈合的一瞬间，一个人影灵动地窜出跳到他们身边。 　　一个球体被他高高抛出砸向穆妩眸，穆妩眸下意识抬手接住，一低头便与一对黑漆漆的空洞眼眶四目相对。 　　“啊——” 　　穆妩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闭着眼睛把手中带着棕色硬皮的头颅甩出，扭头扑进乔君影怀里，抱着她的腰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带着变声期微哑的笑声响起，乔君影轻拍着穆妩眸的肩膀，看见一个打扮潮流的少年站在那里大笑着。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眼眸清澈，一缕不听话的额发从连衣帽中翘出，原本白嫩的脸颊布满诡异的黑色花纹，满满的少年感被怪异代替。 　　这就是……“炸弹人”么？ 　　他这么年轻？ 　　乔君影出神地看着他脸上的纹路，想起老太太说“炸弹人”有满脸的鬼画符。 　　“之前那个炸弹，是你？”傅深寒上前几步挡在几人身前。 　　“哈……是啊，为了感谢你们，”那个少年笑眯眯地双手插兜，“你们一进来，博物馆的‘锁’就没用了，他们都走了，我……特地来打个招呼，顺便说一下，你们队伍里的两个小孩就算啦，我不会动手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像个小大人一样口口声声喊着别人“小孩”，看似滑稽的场面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对了，”他双手一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兴冲冲地说，“刚刚那几个人，是我从监控室赶出来的，就当是你们打开‘锁’的谢礼啦！” 　　少年话音刚落，被穆妩眸甩到一边的人头发出急促的滴滴声，两个空洞的眼眶里闪着红点。 　　“嘭！” 　　少年动作夸张地模拟着爆炸声，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表演。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人头的两个眼眶里喷射出鲜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地。 　　一阵微风从打开的窗户吹来，几片花瓣被吹开，在原来的位置上留下红色的印迹。 　　“是——血？！”傅深寒上前一步看着地上的花瓣，一转身就看见少年一脚踩在窗台，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了侧额对着几人一挥，大笑着从窗口直直跃下消失不见了，一旁的人头里缓缓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那……去监控室看看？”乔君影哄得穆妩眸慢慢止住哭声，看向众人，“我记得之前上方的缺口好像开了五层楼。” 　　“嗯，走吧。”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二已开启！”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六已开启！” 　　在他们爬楼的过程中，系统提示支线开启的声音接连响起，几人对视一眼继续向上。 　　乔君影拖着穆妩眸向上爬，她似乎被吓得精神恍惚了，只知道抱着乔君影的左臂不放手。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七……qi……沙沙……q……” 　　系统音像是卡带了一样变得断断续续，带着沙沙的杂音。 　　“……支线任务七开启失败！” 　　乔君影眉毛一挑有些惊讶，支线任务不是找到相关隐藏剧情就能开的吗，怎么还带开到一半失败的。 　　走在旁边的周清晏明明没有看她，却好像看出她的疑惑一样轻声说：“拿到隐藏剧情的同时死亡，支线任务就会开启失败。” 　　“只……” 　　“只有这一种可能。”他声音轻浅却坚定地强调道。 　　向上爬了五层楼，入眼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如同博物馆一楼一样，杯子里的水还在向上冒着热气，工作人员却都没了踪迹，一个男人混身是血叠在角落里。 　　转过前台后面是一个敞开的大铁门，里面的大房间四面墙上都是监控屏幕，只不过所有的屏幕都是黑着的。 　　一位白头发老者闭眼坐在摇摇椅上微微晃着，如果忽视满地的血迹和尸体的话，这个场面不能说不悠闲。 　　“算上门外的那个有九个。”傅深寒的声音很轻。 　　乔君影睫毛微颤，十四个玩家自相残杀到只有五个了么，她的视线挪到在血泊中央晃着摇椅的老人身上，总觉得有些眼熟，他的摇椅一晃一晃压出红色的血沫。 　　那颗红果子从她口袋里跳出来，避开地上的血液冲进老人怀里，他虽然闭着眼却好似能看见一样，一把接住果子。 　　红果子在他粗砺的掌心打着滚，像是在亲昵地撒娇，又像是出远门回来的孩童给长辈诉说自己在外的见闻。 　　“你们来了。”老人满是皱褶的眼皮上抬，露出一双满是霜尘的眼睛。 　　“……您为什么用‘异恐方’把我们关起来？又为什么撤去所有杀招？”傅深寒习惯性地出面与他交流。 　　“呵呵，”老人起身踩在空气中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温和的视线瞄了一眼周清晏，又定定落在乔君影身上，“还你……呵，还两位小友的人情罢了。” 　　“人情？” 　　傅深寒等人闻言也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向乔君影，她一脸无辜地与他们对视，她真的没有关于这位老人的任何记忆。 　　老人见状笑得愈发温和，“小友心善，提醒帮助过的人不知凡几，自然记不得在多年前的深夜里曾经救过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头子。” 　　“小老儿曾听闻小友不幸身陨，如今看来竟是小道传闻当不得真，能在……再见故人一面，甚好，甚好……” 　　他嘴里轻声说着，双手背在身后慢慢从几人之间走过，竟然没有一个人生出阻拦他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炸弹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队里的两个小孩就算啦。 　　乔君影：同样是少年……还是我们家小安更可爱！ 第90章 章九〇 　　“……那我们也走吧， ”傅深寒最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监控室招呼众人离开，“等外面的援兵赶到就不好走了。” 　　“要不要走窗户？那样更快一点，”乔君影的手指中夹着几颗大粒种子， 她微微偏头看向窗口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 “快趴下——！” 　　伴随着密集的哒哒声，这一层楼的玻璃应声而碎，碎玻璃飞溅而出噼里啪啦在地上敲出一段交响乐。 　　几人半弯着腰贴着墙壁躲开子弹，外面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似乎明白这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伤害。 　　在刺眼的火光中，几个椭圆状的东西拖着长长的烟尾撞向大楼，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大楼一阵猛烈的震颤， 灯罩指示牌和展品接连不断砸在地面，像从天而降的鸡蛋纷纷碎裂开来。 　　耳边只剩高音调且没有起伏的声音， 让人不由得想到病房里生命逝去时仪器发出的长鸣声。 　　半层楼被轰开，混着骨节的血浆疯狂涌出，在重力的作用下在外壁挂上一条血红的瀑布。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乔君影眼前发黑，她屏住呼吸拖着穆妩眸紧紧抱住走廊扶手， 任凭血浆劈头盖脸涌来。 　　她把头探出来，血浆顺着纤长的睫毛滴落，一只修长的手在血色里摸索着紧紧握住她，血红的世界里她看见叶菲菲像一片孤舟被冲着远去。 　　傅深寒的身体变大到足足有近三米高，他蹚过血海一步步坚定走向叶菲菲，但两人伸出的手还是错开了。 　　叶菲菲被血浆裹挟着顺着缺口掉出窗外，傅深寒旋即松开抓着墙侧的手一起跳了下去。 　　“菲——”未出口的话被血浆堵回去， 乔君影紧闭着双唇， 右手握拳狠狠砸了下地面， 有巨型藤蔓从墙壁中冲出，目标明确地追出缺口。 　　外面又响起接续不断的枪声，像是时间倒流一样，大楼破碎的地方慢慢恢复，涌出的血浆也被地面缓缓吸收。 　　博物馆大楼的材质很奇怪，平时摸起来像真实墙壁一样冷硬，但被破开时又像蚕丝被一样轻柔。 　　而现在，乔君影只感觉像是有丝绸拂过她的身体一样，身上沾染的血浆就消失不见了，衣服也变得干干净净。 　　窗外绿色的藤树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拔地而起，将几扇窗户挡了个严严实实，密集倾泻的子弹也不能突破分毫，傅深寒扛着叶菲菲在藤树的掩护下拽着垂落的藤条爬了进来。 　　一落地，地砖就迫不及待地像地毯一样向上凸起盖住他们，等地砖恢复原样时，两人身上的血迹也消失了。 　　“外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异能者，”傅深寒面色严肃地说，“整个博物馆都被包围了。” 　　“博物馆告诉我这座城市外面都是原始森林，它就是被从那带过来的，异能者们只有在政府组织下才会偶尔外出探索，普通人更不会涉足，”乔君影站起来拽了拽快被穆妩眸扯掉的衣领，“我们去那吧，远离城市远离当地政府，说不定还能给小安带点礼物回去呢。” 　　其他人没有异议，毕竟“炸弹人”搞出那么多伤亡事故，他们又与本土官方异能者动了手，在四天之内消除戒心是根本不可能的，这样到城市外面自由地消磨时间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 　　乔君影的视线落在一直抱着她胳膊的穆妩眸身上，把手臂抽出来甩了甩，手臂发麻到没有感觉，她摸着自己的手臂感觉像是在摸一具尸体，“你……” 　　“我跟着你走！”穆妩眸眼巴巴看着她大声说。 　　“你不是说你在度假中只是普通人吗，政府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况且外面的原始森林里肯定有很多像博物馆这样的奇怪生物，不见得……嘶……不见得比城市里轻松。” 　　说话间周清晏走过来按摩她麻木的胳膊，又麻又爽的感觉让乔君影倒抽一口气忍不住想跑，但胳膊却被牢牢握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在胳膊上揉捏按压。 　　“我、我不怕苦的！”穆妩眸用力眨眼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不是说死亡博物馆就是他们设的局吗，他们一直知道我是跟你们在一起的，你们丢下我的话，我、我……” 　　“……别装了，”乔君影有些无奈，“你的演技跟在‘以人为镜’里是一点没变，我一见你这表情就想把你捆起来防止变鬼，说吧，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凑热闹啊，”穆妩眸卸下可怜的表情，正经了一点，“度假就是要人多才好玩！” 　　“度假？”乔君影玩味着重复她的话，“抱着我胳膊度假吗？” 　　“……” 　　晃晃左手腕上的银镯子，她似笑非笑道，“这个镯子，对你吸引力很大？” 　　“没、没有啊……”穆妩眸站起来笑得有些心虚。 　　“只可惜拿不下来，”乔君影故作叹息，“不然送给你也没什么问题。” 　　她觉得这个镯子很鸡肋，故事情节只能在游戏结束后知道，但除了集结游戏，同一场游戏玩家只会进入一次，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至于统计道具的功能只有对道具的介绍有点用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手镯查看信息，送出去也毫不心疼。 　　谁知穆妩眸闻言像是听见什么恐怖故事一样，几乎是跳起来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不，我不要，你好好留着，好好留着……” 　　“砰——” 　　一颗子弹突破藤树射进大楼被傅深寒一把握住，他松开手，黄铜色的子弹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这么快……”乔君影喃喃。 　　“我们怎么走？”叶菲菲看着窗外露出焦急的神色。 　　“小影，”傅深寒喊她，“别愣着。” 　　乔君影回过神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只见墙壁像白色波浪般开始起伏，打开了一个绿色通道。 　　此时外面的枪声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变得密集起来，伴随着炮弹的轰鸣，打向的却不是他们这层窗户。 　　“走吧。”乔君影打开手电率先进入通道里。 　　在所有人都进入后，入口闭合，墙壁重归平静，没有一点曾经打开过的迹象。 　　叶菲菲打着手电摸上通道内壁，“是藤蔓啊。” 　　这个绿色通道是由一根根藤蔓排列在一起围出来的，在他们向前走的过程中，全部藤蔓也在向前移动。 　　乔君影点头，“算是博物馆的谢礼吧，这个通道从它内部穿过，经过城市下方，等出去的之后我们就在它来的那片森林里了。” 　　“那岂不是要走过半个城市？！”穆妩眸睁大眼睛。 　　“藤蔓也在向前，就两三个小时吧，出去正好吃晚饭，”乔君影无所谓地看向她，“不然我让藤蔓现在把你送出去？” 　　“不，不用了，”穆妩眸讪笑着跟在她旁边，“我还没见过原始森林呢！” 　　“穆妩眸，你很喜欢这个镯子？”乔君影把玩着刚从周清晏那里顺来的治疗卡，语气低柔，“反正有治疗卡，我把手砍下来拿镯子给你好不好呀？” 　　“咳、咳咳！”穆妩眸听到这话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咳、不、不要！咳咳，我不要！你别给我！你别过来！” 　　看她的反应，好像乔君影想给她的不是手镯，而是什么会要她命的恐怖玩意儿。 　　“不要吗？”她幽幽叹气，刚想说什么手里的卡片被人抽走，手腕也被抓住整个人被迫停下脚步。 　　“你胡说什么呢？！”周清晏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低声道。 　　“我只是说说，没真的……嘶——”乔君影话没说完，猛地捂住耳垂向前几步躲开他，眼睛瞬间氤氲起来挂上泪珠，“好疼的！” 　　“疼也没见你记着点教训！”周清晏把治疗卡收好，迈开长腿与她并肩而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乔君影不想理他，一把揽过穆妩眸，把胳膊架在她肩膀上，“小眸呀，卡厄斯之环的‘卡厄斯’和那个在论坛发布免费科普帖的‘卡厄斯’有什么关系吗？” 　　“……” 　　“小眸呀，摩罗斯意为命运，卡厄斯在神话中是创世前的混沌宇宙，由它孕育出其他神祇，卡厄斯是代指摩罗斯游戏的创世神吗？” 　　“……” 　　“小眸呀，我之前玩了一个序号为198100的游戏，00结尾的游戏很少见，起码我和我的队友们都没见过，论坛上也没人提过，而关于前面的1981……在我们的那个现实世界里，新历198年1月出版了一本书，书里面有一个很有趣的假想，你想知道吗？” 　　“……” 　　穆妩眸一直没开口，但她的沉默已经透露出足够的信息了，乔君影也没想逼她一定要说些什么。 　　接下来不到四天的时间里，他们就一直在原始森林消磨时间，傅深寒选了块离水源不远的平整草地作为据点，他们似乎真的远离城市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和日子。 　　有时在森林里远眺那做钢筋水泥垒成的城市，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说是要给安旭时带礼物，不知是不是他们寻找的方法不对，四天里竟然没有遇见任何有灵智的生物。 　　虽说穆妩眸隐瞒了他们很多，但几人相处的还是很愉快的，离开游戏前他们还特地与她告别。 　　穆妩眸目送着几人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自己的身形也消散在风中。 　　“大佬！我度假回来了！” 　　“你又在外面乱说话了，嗯？” 　　“……也不算吧，我都没收到警告！” 　　“我拦下了。” 　　“哈？！大佬，你是打算……” 　　“……瞒不住了。” 　　“啊……这也正常，毕竟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家’么，而且这种情况不是早有预案了吗。” 　　“大佬，她嫌你的镯子没用。” 　　“她不是嫌镯子没用，是在套你的话。” 　　“不，大佬，她是真的嫌你的镯子没用，顺、便、套我的话。”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小晏子，给哀家按按胳膊。 　　周清晏：……嗻。 　　乔君影：小晏子，给哀家捏捏肩。 　　周清晏：……嗻。 　　乔君影：小晏子，给哀家…… 　　周清晏：娘娘，或许您知道“嫪毐”吗？嗯？ 　　乔君影：？ 　　周清晏：他能做的，奴才也…… 　　乔君影：[你不对劲.jpg] 　　乔君影：或许你知道他最后被处以极刑吗？ 　　周清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娘娘您值得呀。 　　乔君影：……[你正常点，我害怕.jpg]。 第91章 章九一 　　“恭喜完成摩罗斯游戏-200317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三、支线任务五， 总地图探索度百分之二十六，关键地图探索度百分之七十三，剧情线探索度百分之五十一， 奖励积分61329， 积分总计358782。” 　　乔君影睁开眼把面前的红字拂去，在躺椅边缘拾起一个巴掌大小的方盒子。 　　方盒子通体雪白，上方有个红色按钮，晃动时内部发出物体碰撞的声音。 　　指尖描摹过手镯上的花纹， 半透明光屏展开，道具栏果然多了盒子的图标， 名称叫做“死亡博物馆的宝箱”。 　　“等级：S级。” 　　“功能：随机掉落死亡博物馆的宝物，一天可使用一次。” 　　“描述：“我对待恩人可是很大方的～”死亡博物馆拍着巨大的肚皮如是说。” 　　乔君影眉毛微挑， 按下上方的红色按钮，一阵哗啦啦的翻动声过后， 一根白色的细短骨头掉落下来。 　　她拿起这根骨头想到博物馆墙内被血浆包裹的各类骨头，所谓博物馆的“宝物”不会就是这些吧？ 　　光屏上出现骨头的图标“人类指骨3”。 　　“等级：D级” 　　“功能：……” 　　“描述：普通的指骨能干什么呢？给隔壁王大爷家的狼狗塞牙缝都不够。” 　　站起来准备离开，乔君影感觉头部一阵刺痛，腿部发软瞬间跌坐回去。 　　“乔乔！” 　　挥出的双手被人握住， 她反手抓住对方，等待疼痛过去后撞入周清晏担忧的眼眸。 　　组队室里只剩他们两人，傅深寒和叶菲菲在她研究方盒子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没事，”乔君影死死抓着他的手指摇头，疼痛过去后头晕晕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看不清周清晏的脸， “大概是在游戏里弄那个绿色通道太累了， 我可能要睡一觉……” 　　尾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她手上的力道一松，身体瘫软下去，立刻没了意识。 　　乔君影一睡就是一个白天，睁眼就到了要吃晚饭的时间了。 　　她醒的时候身上正穿着睡裙，屋子里没人，但书桌上开着一盏台灯，桌面上平摊着一本书。 　　周清晏的屋子比她之前住的那间多了个小阳台，阳台门没关紧，微风轻轻吹动着拉起的窗帘。 　　拿过床头的外套披上，乔君影赤着脚踩在长毛地毯上准备去开窗，却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是你做的？”周清晏的声音紧绷，憋着一股怒火，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到谁。 　　不知对方回答了什么，他的情绪愈发高昂融化在声音里，“是，我是同意，我也赞同，但没让你用这种方法，谁异能使用过度会动不动头疼啊？你不要——” 　　“清晏，你在外面吗？”乔君影的声线带着没睡醒的朦胧。 　　推拉门被一把拉开，周清晏一看见她眼里的怒气瞬间熄灭变成一汪春水，三两步走过来，“醒来了？” 　　“嗯。”乔君影抱住他的腰点头，嗅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 　　“醒的正好，”过了一会儿，周清晏拉起她，眼眸低垂帮她系上外套的扣子，“可以下去吃饭了。” 　　看着他用修长的手指耐心地把所有的扣子都扣上，修剪圆润光洁的指甲盖反着暖暖的灯光，乔君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偏头打了个哈欠，眼睛似闭非闭，“是哦，直接睡过午饭，你也不喊我，我现在好饿啊。” 　　“看你睡得香没舍得喊醒你，”周清晏帮她把拖鞋拿过来，“去吃饭吧。” 　　“喵呜～” 　　说话间，竹月甩着雪白的尾巴从阳台钻进来，贴着她的脚踝打转，柔软的毛发扫过小腿带来微痒的感觉。 　　“竹月，别闹。”乔君影弯腰抱起喵喵叫的猫咪，去洗了把脸，踩着拖鞋和周清晏下了楼。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队友们基本都在下面了，叶沐桐和程凤鸣也混迹其中。 　　“小影醒来了，快来坐！”陆筠箐围着围裙，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中午没吃晚上多吃点。” 　　“阿姐快来！”安旭时坐在餐桌前冲她招手。 　　“好香啊。”乔君影笑着放开在怀里挣扎地猫咪走了过去。 　　看大家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她便把那块小骨头拿出来请顾知行帮忙查看。 　　“是人类指骨，”顾知行抚摸着光洁的骨头，动作轻柔，“倒是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乔君影点头，白玉京也没人养狗，没法实验狗到底会不会吃。 　　但是…… 　　如果只能掉落D级物品，这个盒子是凭什么被评到S级的呢？ 　　“哇，怎么又拿骨头招他，上次老顾在床头柜摆了个头骨，大半夜的差点把我吓死，”陆筠箐语气夸张，逗笑了一桌人，“最后我好说歹说终于劝得他把那个头骨放在书架上，至少不用每天对着黑漆漆的眼眶睡觉了。”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小影第二场游戏是在一个孤儿院吧，”宁望动作优雅地擦擦嘴，嗓音轻缓像是静谧的水流缓缓流过，听得人非常放松，“探索度全满拿到了‘完美通关’成就？” 　　“是，主要还是顾哥和小安给力。”乔君影客套了一下。 　　“别这么客套，”陆筠箐笑道，“剧情还是你开的，他们俩就是抱着度假的心态去，没有你在肯定是全程划水的，哪能做到探索度全满！” 　　“主要是那一场的地图小，就一个孤儿院……” 　　“你想不想再去看看？”宁望没理会她的客套话，微笑着说，“大家也可以一起去。” 　　“啊？”乔君影很惊讶，却看见其他人纷纷露出了然的神情。 　　傅深寒甚至掐指算了算时间点头说：“是时候了。” 　　“嗯，我也想着时间差不多就去论坛闲聊区看了看。”宁望从沙发上拿过一个笔记本放在乔君影面前，打开的屏幕上是论坛里的一个帖子：《有人去过新开放的孤儿院了吗》。 　　“达到‘完美通关’成就的游戏场会彻底关闭，在一段时间后转为现实的场所，有的会给玩家发布各种任务，有的可以转换成团队驻地，”周清晏在她旁边解释道，“你可能不记得了，望舒岛就是刷到‘完美通关’成就转换来的。” 　　“那NPC……” 　　“以前游戏场自带的NPC是不会跟过来的，转化成驻地的不需要他们，发布任务的会自动生成新NPC，而这次……”宁望滑动鼠标，点点屏幕提醒他们去看玩家的回帖。 　　“孤儿院里有十个小孩哦，他们会发布一些诸如打扫卫生陪玩之类的任务！奖励的积分还不少！” 　　…… 　　“小心那对一模一样的姐妹花！我队友给她们讲故事、扎辫子忙活了一下午就只有10积分！外加啃了一半的苹果！” 　　…… 　　“啊啊啊那对姐妹真的好烦！还嫌我扎的辫子不好看！说姐姐扎的好看！那谁扎的好看找谁去啊！” 　　“这些NPC应该是你们在游戏里遇见的吧？”看见乔君影点头，宁望微微笑了，“所以我说明天大家可以一起去看一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呢……” 　　“会不会也是能跨游戏场的NPC？”正叼着吸管喝牛奶的叶菲菲突然说。 　　“嗯？仔细说说。”顾知行明显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 　　看了看一手撸猫一手划着鼠标看论坛的乔君影，叶菲菲眼睛低垂说：“我们上一场遇到了个叫‘穆妩眸’的女生，是影影之前某场游戏的boss，据她说是去我们那场度假的。” 　　一旁的叶沐桐放下水杯挑眉道：“穆妩眸？我很熟啊，她晚上搞偷袭，我和小影还联手暴揍了她一顿呢。” 　　“是，她也是这么说的，”叶菲菲咬着下唇，“所以我想，孤儿院的那十个孩子可能也是能跨越游戏场的NPC。” 　　“不……或许不是，”乔君影收回落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很明显她在看论坛帖的同时也在听大家讨论，“穆妩眸说能自主行动的NPC很少，能跨游戏的就更凤毛麟角了，我在孤儿院里跟那对姐妹花交谈时，她们虽没明说，但也暗示她们是有一套与玩家不同的系统规则的，而那些几乎没什么剧情的城市市民明显是由系统设置好情景模式的，这些人在场景实体化后就会消失。” 　　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喉，乔君影继续说：“能跨游戏的NPC少，而游戏场有那么多，他们应该不会被放出来做一些发放任务的简单工作，所以我觉得那十个小孩可以自主行动，但不能跨游戏。” 　　“有道理，”顾知行点头认可，“其余的明天去现场看看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死亡博物馆：这根骨头好！给我恩人！这个也好，留在明天，这个更棒，后天给她，还有这些！统统都送给我恩人！ 　　乔君影：……赶明儿我也开个骨头博物馆得了。 　　死亡博物馆：最喜欢的骨头都要留给恩人！[脸红.jpg] 　　如影随形：灵感来源《死神来了》、《异次元杀阵》的立方体迷宫和《数码宝贝一》中木偶兽用来监视控制孩子们的地图木偶。 第92章 章九二 　　闲聊过后， 众人相互打个招呼准备回屋，乔君影起身的时候头部又是一阵疼痛，让她仿佛回到了童年。 　　“乔乔！”身边的周清晏一把揽过她的身体， 扶她重新坐回桌边， 眉头微蹙，“又头疼了吗？” 　　“小影最近经常头疼？”祁阳快步从楼梯口走过来，“我看看。” 　　其余人都围过来关切地看着她，但又留出一些供空气流通的缺口。 　　祁阳右手指尖轻轻搭在她的额头上， 散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 　　乔君影只觉得额头暖暖的，那阵温暖顺着额头涌进身体， 抚慰了因疼痛而发冷的四肢，整个人像泡在温泉中一样暖洋洋的。 　　“奇怪， 应该没毛病啊，”祁阳索性用整个掌心盖住她的额头， 白光变得明亮一些，半晌才收回手“……确实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用异能的原因，”乔君影顿了顿说，“那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阿姐有经常头疼的毛病？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怎么不知道？疼得厉害吗？病因查出来了吗？有治疗办法吗？”安旭时抓着她的椅背， 张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你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一个？”乔君影嘴唇颜色很淡，无奈地摇头浅笑，“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十岁左右就开始头疼，倒也不是一直疼，就偶尔刺痛一下，去医院看也没查出什么， 后来被送到研究所说是要等我长大才能处理， 一直到……嗯， 差不多到二十岁吧，被爸妈带到研究所做了个手术，睡了好几天，醒过来之后就基本没怎么疼过了，进游戏后也没疼过就没跟你们说。”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清晏是不是后来也头疼过？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们家风水不好了。” 　　“嗯，我是在院里弄的，可能跟你的原因不一样。”周清晏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 　　“啊！我记得小影和小晏父母是同事，你们从小就认识对吧？！”陆筠箐笑得有些暧昧。 　　“那岂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啊啊啊啊好浪漫！”叶菲菲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腿大叫着。 　　“……”乔君影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感到周清晏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算是吧，”周清晏笑了笑，“我们是认识很久了。” 　　“进入摩罗斯游戏还能重逢，真的很有缘啊……”顾知行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是，感谢命运。”周清晏与他对视微笑道。 　　暂时查不出是什么原因，乔君影的头疼也缓解了，众人打过招呼重新分散开来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白玉京的十一个人外加叶沐桐和程凤鸣两个编外人员一行十三人踏上飞行器，朝着孤儿院飞去。 　　在明媚的阳光下，黛丝孤儿院的招牌闪闪发光，大门敞开，再也不是那副腐朽到吱呀作响的大门。 　　孤儿院内外的玩家很多，有忙着扫地的，有给那几棵大树修剪枝叶的，有抱着一堆玩具零食来去匆匆的，乔君影甚至看见在孤儿院的秋千滑梯旁边有几个女玩家嘻嘻哈哈挤在一起拍着照片。 　　“真好啊……”她满是感慨地看着眼前这幅热闹的景象。 　　“你今天怎么样！我来晚了任务都被接完了！”旁边的玩家似乎遇到了熟人大声寒暄着。 　　“我给他们买了好多花草！”他的伙伴乐呵呵地回答，“明天早点来，我听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说他们要在院子里修个花园，肯定缺人手！” 　　“好嘞！兄弟谢了啊！” 　　“这些小孩也会喊‘外来者阁下’啊，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哦。” 　　“是啊是啊，他们的脸蛋好像红苹果哦。”又有女玩家和同伴嘻嘻哈哈笑着走开。 　　“胖嘟嘟的小男孩？不会是唐唐吧？”安旭时挤到乔君影身边，他的记忆力也很好，“嘿，你别说，还挺怀念那些小家伙的。” 　　乔君影笑着点头抬腿走进热闹的孤儿院，很新奇地看着热闹的场面，“你们之前说有的关卡转换成发布任务的地方，除了孤儿院还有什么？” 　　“那多了去了，那几个休闲公园可以打扫卫生陪老人跳广场舞给小鸟筑巢修剪植物，那些道具店超市之类的可以做导购门卫，虽然说可以直接从电脑上下单，但很多玩家还是会去线下店消磨时间的，”安旭时看了看她，“哦对，还有图书馆！可以领取整理图书之类的任务，除了戴尖顶帽子穿长袍的外其他都是玩……” 　　“姐——姐——” 　　在他们说话间，小女孩兴奋的尖叫在前方响起，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像炮弹一样直直撞进乔君影怀里，逼得她不由自主倒退两步。 　　她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女孩，身穿浅蓝色小洋裙，腰间系着白色蝴蝶结，白色长筒袜裹住小腿，脚踩黑色小皮鞋，跟在游戏里遇见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她的脸蛋红红的，两条辫子里落下些许头发，很是激动的样子，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 　　“安雅吗？”乔君影蹲下给她整理了衣服上被风吹乱的皱褶，“出来了怎么不换新衣服？” 　　“嗯！”女孩子环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落下专属于孩子带着奶香的吻，“明天我就发任务让他们买给我买裙子！姐姐！我发现外面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啊！” 　　抱着女孩软软香香的身体站起来，乔君影向着大楼走去，想到在游戏中安旭时说孤儿院食堂的材料一言难尽，心里有些酸楚，“那很好啊，你们要一直呆在孤儿院里吗？回头姐姐给你们送些吃的来，再买些衣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我们可以出去哒，但不能一起出去，院子里要有人在的！” 　　“安雅不跟我打个招呼吗？”安旭时在一旁笑眯眯的，“好歹陪你们一起玩了好几天。” 　　“安辰哥哥好！”安雅笑嘻嘻地伸手抓住安旭时伸出的手晃了晃，她眼睛一亮看着后面挥手大喊，“顾行之哥哥也好！” 　　“你好。”顾知行赶上来对着小姑娘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一楼的活动室早没了当初腐朽衰败又被他们砸过的狼藉模样，明媚的阳光照入窗明几净的活动室，孩子们脸上挂着堪比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活动室里增添了许多玩具和图书，乔君影看向那面曾经被砸烂的墙，没了背后隐藏的空间，活动室的面积都变大了。 　　“姐姐！” 　　“哥哥！” 　　见到他们进来，屋子里的孩子们丢下其他人一窝蜂地涌到门口，开心地抱住他们又蹦又跳。 　　基本是当了一天的义工，陪着孩子们玩了一整天不说，等其他玩家都走了后他们还负责哄着孩子们上床睡觉。 　　再三答应孩子们还会来看他们之后，三人才脱身出来跟着同伴们回家。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黛丝孤儿院由于可爱的孩童和丰厚的积分，已经成为“最受玩家喜爱的刷分地点”之一。 　　传言如果在孤儿院呆的时间足够长，还可能触发极其少见的“孤儿院的救赎”奇遇任务，该任务奖励丰富，不仅会发放积分，还是少数在非游戏任务中有概率掉落道具的任务之一。 　　“孤儿院的救赎”几乎重现了孤儿院如何脱离游戏成为真实的过程，论坛上最初爆料奇遇任务的人宣称，通过这个过程自己得到了关于如何触发、完成支线任务以及打出“完美通关”成就的灵感。 　　虽说这只是传言，但也激发了玩家对黛丝孤儿院的极大热情。 　　如果有人能有幸触发这个奇遇任务，就能真实地看见那个被孤儿院的孩子们亲切地喊为“姐姐”的女子，她面对孩子们时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神和最温暖的笑容。 　　那个女子只与孩子们相处了仅仅两天半，但却给孩子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温暖。 　　她能准确地记得每一个孩子的名字，会在早晨耐心地哄孩子们起床，会温柔地替女孩子们扎上好看的小辫子，会看着他们吃早饭，还会把孩子们揽在怀里给他们讲好听的故事。 　　孩子们说她才是黛丝孤儿院真正的救赎。 　　作者有话说： 　　安雅：顾行之哥哥好！ 　　顾知行：你好。 　　唐唐：哥哥抱！ 　　顾知行：好。 　　明明：哥哥讲故事！ 　　顾知行：好。 　　朵朵：哥哥…… 　　顾知行：在呢。 　　…… 　　安旭时：看不出来顾哥虽然心思重了点对孩子还蛮好的嘛。 　　周清晏：我早说过他是个好人的。 　　叶菲菲：要是有小孩，顾哥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第93章 章九三 　　在等待新一场游戏的空闲时间里， 乔君影几人经常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孤儿院探望孩子们。 　　想到之前有玩家说孩子们想做一个花园，乔君影从岛上挖了几株藤本月季带了过去。 　　为了不跟其他玩家抢花园任务，她把月季栽到大门口， 控制着藤本月季顺着大门和围墙爬藤， 没一会儿粉嫩的月季花就爬满了孤儿院的外墙。 　　在孩童们嬉闹的催促下，乔君影又分出几株让它们顺着大楼外墙向上，正好爬到二楼高，拳头大小的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亲吻着二楼的窗棂， 孩子们在卧室打开窗户就能触碰柔嫩的花瓣。 　　虽说以前的事情她已经回忆得差不多了，但她在游戏里的数据是全部清零重来的， 所以作为半个新人，乔君影的游戏周期还是一月一次， 与队友们的游戏周期基本不匹配。 　　她有一次跟周清晏提起个话头，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控诉的眼神逼回去了。 　　“上次也是这样……明明说好了我一回来就能看见你的， 结果等我赶回来只看见了你的虚影，没有呼吸、永远沉睡的虚影。你别想丢下我，”他说，“我不可能再让你一个人进游戏了， 绝对不可能。” 　　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离开我。 　　就算是死，你也得跟我死在一起。 　　周清晏偏头看向一边，小心收敛起心里眼里的暴虐情绪。 　　“我就这么一说……”乔君影摸到他温热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漫不经心晃手开着玩笑，“哦，那你以后说不定要跟我死在一块了。” 　　指尖微不可查地抽搐一下，周清晏斜觑着她， 似乎连上挑的眼尾都带着笑意， 慢吞吞抬起另一只手揉乱她的长发， “你才玩过几场游戏？平均了你现在水平的游戏想弄死我还是比较困难的。” 　　周清晏眼眸低垂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哇哦，那我……”乔君影本想调侃他，但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眉头条件反射地皱起，“嘶……我岂不是能……能仗着你的光环为所欲为？” 　　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周清晏按下她的身子，熟练地帮她按摩太阳穴缓解疼痛，“是啊，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顺从地伏在他的膝头，长发垂落到沙发上，乔君影突然想到什么，“那‘异恐方’和‘炸弹人’呢，他们的水平不会比你低很多吧，为什么会在上一场？他们又没跟人组队。” 　　“一般摩罗斯分配游戏场会综合开放的游戏场数、需要玩家数和实际选择进入游戏的玩家数随机分配。上一场主要是玩家对抗，我们这边是老手带新人，对方也有老有新才平衡，至于为什么是他们……凑巧了吧。” 　　“唔……像这种对抗赛不应该是团队对团队更公平么，我们这边倒还好，对面不是一条心很容易自相残杀，这一点都不符合团体对抗的要求，”乔君影被他按得很舒服，快要睡过去了，“不过，玩家选择什么时候进入游戏都行吗，万一同一时间只有一个人选择进入游戏呢？” 　　“据说，只是据说啊，摩罗斯也有单人游戏场，不过我们还没人遇见就是了，”周清晏动作轻柔，声音里带着安抚，“要是困就睡吧。” 　　昏昏欲睡的乔君影没有注意到周清晏跳过了一个话题，她在他低低的声音中渐渐没了意识。 　　“……要我带？” 　　“是，你不是要陪乔夏吗，多带一个也不打紧，要不是实在没人我也不会来找你们，看在我哥的份上……况且小葵的能力还是……” 　　睡梦中的乔君影被低低的说话声吵醒，她窝在薄毯里的身子动了动，额头蹭到一个人的下颌。 　　“睡醒了？” 　　“嗯。”乔君影越过周清晏的肩膀看见旁边坐着顾知行和祁阳。 　　她睡得迷蒙的脑子这才处理好刚刚听见的对话，半撑起身子看见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长发在耳后挽着发髻，看起来很是端庄温婉，而另一个…… 　　那挂着娇柔笑容坐在沙发上的不正是“陪我玩”中见过的苏芷葵吗？！ 　　这时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乔君影身形不稳重新栽回他胸膛。 　　“怎么这么不小心？”周清晏眉头微蹙，语气担忧，自然得丝毫没有作戏的痕迹，“让你不回房睡，手麻了吧？” 　　“我没……”对上他潋滟的眼眸，乔君影默默拉上毯子把自己裹成蚕蛹顺从地靠在他身上，“嗯……我手麻了……” 　　“我帮你揉揉好不好？”周清晏从毯子里扒拉出她一只手臂握在掌心，灯光洒在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上，衬得那双眼睛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 　　乔君影沉默地把头埋进毯子里，藏起微红的脸，像鸵鸟似的希望其他人都看不见她。 　　“咳，”顾知行轻咳一声吸引对面两人的注意力，“你知道小晏要陪小夏？” 　　“嗯？不……不一直是这样的吗？”对面的温婉女人有些奇怪他的问题，“他们不一起的场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吧……” 　　听到这话周清晏的手突然顿了顿，他收敛了眼神注意力放到手里的胳膊上。 　　乔君影从毯子里露出脸来，反手把他微颤的手指握在掌心。 　　“那倒是，你们确实缺人手，”顾知行站起来微笑着说，“这一单我们接了，不过是让傅哥带她，没问题就来签字吧。” 　　“等、等等！”温婉女子的声音有些急切，她站起来上前两步却被坐在沙发上的苏芷葵拽住衣角。 　　“长乐姐，这样就很好了，”苏芷葵嘴角挂着腼腆的微笑，声音放得很轻，飘飘忽忽像夜里的微风，脸上带着柔软的期盼，“我听说傅冷也很厉害……” 　　长乐姐？ 　　“之前在一个游戏里合作过，欠了李长铭一个人情，金耀石是他一手建立，李长乐又是他唯一的妹妹，所以顺手帮个忙而已。” 　　周清晏曾经的话浮现在脑海里，再加上之前在睡梦中朦胧听见的话，乔君影终于确认眼前的温婉女人就是李长乐。 　　“……小葵毕竟是个女孩子，跟傅冷一起不太方便吧？” 　　“哦，那就让菲菲一起吧。” 　　“……叶晓霏的异能也是精神系，傅冷一个人护得住她们两人吗？” 　　“有道理，那就阿箐吧，她是女生，实力也够。” 　　“陆、陆卿竹……她……”李长乐卡了壳，半晌憋出一句话来，“……她性格太强势了吧，我们家小葵你们是知道的，柔柔弱弱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那……小晏也是男的……”顾知行话未说完就被急匆匆打断了。 　　“不是还有乔夏在吗？乔夏是出了名的好相处，把小葵交给她我放心。”李长乐语速飞快，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可是……”顾知行故作沉吟，“小夏最近身体不太好，小晏怕是顾不上其他人。” 　　“这有什么，”李长乐摆摆手，“我们也知道通关游戏不能全靠别人，周宴能看顾一下小葵，喊着她一起行动就够了，不需要一直盯着的。” 　　“行，那就这样。”顾知行似笑非笑地递过一个长方形的电子设备，有点像银行柜台办理业务用的电子板，“摩罗斯认证过了，看过没问题就签字吧。” 　　李长乐和苏芷葵签过字后就匆匆离开了，不过苏芷葵用那双似乎蒙着雾气的眼睛定定地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才离开。 　　“苏芷葵是金耀石的？”乔君影裹着毯子坐起来靠在沙发上，“她是新人？” 　　“准确的说现在是猫眼石了，”坐在一旁的祁阳回答她，“她在你出事后几年进来的吧，很长时间了。” 　　“除了刚结束新手场的，一般人不会为了道具压制异能重新回去对吧？”乔君影沉思着回想以前的记忆。 　　她现在能确定前三场里遇见的周清晏、顾知行、安旭时，甚至算上叶沐桐都是为她进入新手场的，而苏芷葵…… 　　她的目的是什么？ 　　“嗯，”祁阳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一直很沉默的周清晏，回答道，“新手场产出的道具数量少等级低，在后面基本派不上用场，小安带能带出那个娃娃真的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基本是不可能遇见的。” 　　“……那为什么我会遇见苏芷葵？”乔君影喃喃自语。 　　“你遇见苏芷葵？新手场吗？！”没料想祁阳听见居然变了脸色，他看见刚刚送客回来想坐电梯上楼的顾知行，“怎么没人告诉我？！小顾！小顾你过来！小影小安不明白，你还没个轻重吗！刚刚就不该答应她们！” 　　“是遇见了，”顾知行无奈地走过来，“在第二场，我答应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安旭时从楼梯上蹦下来猛地扑在沙发上，带着坐垫上下起伏，“我冤枉！我告诉晏哥了！” 　　“你们！她去新手场除了……”祁阳看着沉默的周清晏咽下口中的话，“小影下一场我跟着去。” 　　“队长，我要提醒你，”顾知行看着他暗色的眼睛，晃晃手里的电子板说，“合同是经摩罗斯认证的，下一场得带她回来，活着的。” 　　乔君影迷茫地看着鸡飞狗跳的几个人，在她不在的日子里，苏芷葵和白玉京……或者说和周清晏有什么交集吗？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你不回房睡，手麻了吧？ 　　乔君影：？明明是你…… 　　乔君影：…… 　　乔君影：嗯，是我手麻了…… 　　周清晏：我帮你揉揉好不好呀？ 　　乔君影：？妖怪！你把我的清晏藏哪去了？！ 　　陆筠箐：你还能不能故意得再明显一点！男人哦…… 第94章 章九四 　　祁阳闻言一怔， 白了顾知行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 　　“当然， 操作空间还是有的， ”顾知行收起电子板慢悠悠补上下半句话，“毕竟摩罗斯也只要求‘活着’而已。” 　　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会喘气，就会被摩罗斯判定为“存活”。顾知行想， 祁阳也一定明白这一点。 　　“……苏芷葵的能力是‘灵感’？” 　　“嗯，低配‘预言’嘛， ”顾知行含笑的眼眸扫过沙发上瘫着的三个人，故意曲解祁阳的意思， “但我想，你要真的想做什么， 避开‘灵感’能力也不难吧？” 　　“……我没想做什么，”祁阳眼神中带着警告，“别瞎说。” 　　“嗯嗯，知道了。”顾知行微笑着敷衍， 反正自己又不是说给他听的。 　　祁阳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显得太仁慈了，明明知道苏芷葵的目的，却还是想着放她一马，当初要不是自己和安旭时也在…… 　　顾知行摇头把那个没有机会发生的可能甩在脑后，唇角的笑意加深，既然他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那就让别人代劳吧。 　　乔君影总感觉眼前的气氛很诡异， 先不说站立着相互对视微笑的祁阳和顾知行， 除了开始的一句话后安旭时竟然什么都没说， 这跟他平时的差别也太大了些，更别说身边一直沉默的周清晏了。 　　以前遇到什么事，他总是第一时间凑上来解说的，而现在…… 　　他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半低着头，垂下的额发正巧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 　　“我下一场游戏就在这几天了，到时候怎么联系苏芷葵？”乔君影强行忽视诡异的气氛，对着站立的两个人问道。 　　“你选个日子告诉我，我来通知她就行了。”顾知行回答道。 　　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乔君影起身准备上楼，离开时却被人拽住了衣角，她回身对上一双暗沉沉的眼睛。 　　“阿姐，”安旭时眨眨眼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刚刚的暗沉似乎只是她的错觉，他拽着她的衣角左右摇晃，像只撒娇的大型犬，“阿姐下一场带我一起吧？上场你都没带我！” 　　“好啊。”乔君影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那小葵就拜托你们了，”在顾知行的带领下，李长乐说着客气话领着苏芷葵来到位于别墅二楼的组队室，她看见门内的人愣了一下，“……这么多人？” 　　“嗯，有我们队长亲自保驾护航你可以放心了，至于小安嘛……”顾知行微笑着推了下眼镜，视线看向苏芷葵，“他年纪小，被我们宠坏了，任性得很，他想来大家也拦不住，还要你多担待。” 　　苏芷葵闻言小幅度摇头，笑容羞涩，声音很小，“是我打扰了才对。” 　　“那请吧，”顾知行的手指撑着房门，态度非常客气，“李队长，你是想在楼下等还是在这等？或者在岛上转转？” 　　“……对对，小葵进去吧。”李长乐回过神来，“你们……其他队友平时都做些什么？” 　　“不一定的，看各人的安排了，”顾知行探究地挑眉，“李队长想要见谁吗，我喊他过来？” 　　“不……啊，没有，我在上面等就行，”李长乐收回看着空荡走廊的视线，跟着苏芷葵走进组队室，“喊我长乐就好，‘李队长’太奇怪了。” 　　在他们两人说话间剩余几个人已经躺到椅子上，准备进入新游戏了。 　　越过漆黑的小路，乔君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间卧室里，但一直等到系统播报，她都没看见任何玩家，看来这一场的降生点不止一个。 　　“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17224。 　　“题目：活死人逃亡。 　　“背景：溪虎市的居民们患上了怪病，这种怪病会让部分居民在死亡后奇迹般地‘活’过来，他们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食欲强烈，尤其喜食活人；另一部分居民出现‘异能’，小部分没有变异的普通人在变异者的庇护下建立起幸存者基地，进入艰难的黑暗纪年。 　　“任务：存活15天。 　　“提示：远离人群或是集体行动，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结果哦。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活死人？那不就是丧尸吗？ 　　生为现代人谁还没接触过关于丧尸题材的作品呢，而作为幸存者想要在丧尸世界活下来，最重要的一是食物和水，二是武器。 　　食物和水不用担心，她的空间完全足够养活整个团队，至于武器嘛…… 　　除了使用异能外，她的飞刀已经悬浮在空间里的半空中蠢蠢欲动了。 　　乔君影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在卧室里转圈查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线索。 　　只可惜这间卧室像是酒店房间一样干净，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白雾散去后，透过窗户她正好能看见小区大门，大门紧锁，门外七扭八歪停着各式汽车，居民楼外面有零零散散的丧尸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乔君影推开卧室门，这个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外面的房间不出所料也没有一丝线索，整个房间就像是专门为玩家准备的降生点一样。 　　打开与单元门所在对面方向的窗户，她随手把台灯丢了下去。 　　台灯落地的声音引着几个丧尸摇摇晃晃地加速跑过去，没有发现活物的气息他们的速度再次变慢，没有目的地缓缓绕着圈子。 　　用飞刀划破指尖，乔君影滴落了几滴鲜血，丧尸没有丝毫反应，他们的嗅觉看来不太灵敏。 　　在洗手间洗去血水贴上创口贴，祁阳柔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大家都在吗？” 　　点开虚拟地图，乔君影看见队友们的定位在上面闪闪发光，只可惜没有探索过的地方是一片白雾，地图只能用来判断距离而不能指明地点。 　　代表安旭时的小点几乎是贴着她的小点闪烁，他也在附近吗？ 　　祁阳在差不多是几人中心的位置上定了个点，他们要尽量到点附近会合。 　　“阿姐！我们离得好近哦！”在退出团队语音后，安旭时单敲了她。 　　“嗯。” 　　经过对窗外景色的描述，他们发现他们俩甚至被随机在同一个单元楼里！ 　　打开窗户探出头，乔君影发现安旭时正探着脑袋向上看，对着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在这种环境里当然是与队友越早会合越好，她捏着飞刀靠近大门，透过猫眼能看见外面一片安静。 　　不过这也正常，关闭的小区铁门足以把大部分丧尸拦在外面，跑回来的幸存者就算是变异大部分也被防盗门关在屋内，更别说还有单元门更是上了一层保险，只要各个门是完好无损的，逃离小区不算太困难。 　　经过刚才丢台灯的实验，可以看出小区里的丧尸很普通，只不过是听觉灵敏，跑步速度快了点，至少没有影视作品中那些诸如拥有智慧，或者能够分裂的变态能力。 　　轻手轻脚地打开防盗门，门外一片寂静，乔君影垫着脚像一阵风从并排的几扇防盗门前飘过站在楼梯间门口。 　　这种楼梯间的门平时是关闭的，但并没有上锁，看见外面没有东西，她轻轻拽住把手向外一拉。 　　“吱——”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未开启的原因，沉重的大门发出老旧的长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像是惊雷般明显，惊得乔君影寒毛倒立，不自觉踮起脚尖屏住呼吸僵立在原地。 　　停留十几秒发现没有别的动静，她闪身从拉开的小缝隙中挤过，如法炮制地到达安旭时所在的楼层。 　　她打开楼梯间的大门时，正看见安旭时关上防盗门，他转身用嘴型大喊着姐姐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垫着脚向她大步跑来。 　　“阿姐。”到了面前，安旭时咧开嘴小声地喊她，用温热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放开，“我们走吧？” 　　他们很幸运，虽然有几层的楼道里有丧尸游荡，但弯着腰安静行进时，楼梯门将他们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一只丧尸察觉到有活人经过。 　　在大楼间游荡的零星丧尸就更不成气候了，被他们三两下绕开甩在身后。 　　由此可见这批丧尸的嗅觉确实不行，乔君影这样想着与安旭时一起小跑到小区门口。 　　穿着保安制服的丧尸大叔在保安室里如同困兽般团团转，两人蹑手蹑脚从道闸杆上翻了出去。 　　小区门口虽然车辆很多但没有丧尸的身影，出事后业主们赶着回家，哪怕变异也应该是在小区里变异的。 　　很多车身乃至车内都溅着血迹，部分车门敞开，甚至连车钥匙都被遗落在车内足以见市民们当时有多惊慌了。 　　还有几个丧尸被安全带束缚在车座上，看见他们经过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哈喽！”乔君影隔着车窗晃动自己的手，发现丧尸在车内会随着她手掌的移动而伸手拍打车窗的不同位置。 　　“保留视觉，”想到小区里被轻易甩掉的几只，她口中喃喃，“视觉削弱……” 　　安旭时在车堆边缘找到一辆还算干净的汽车招呼她上车，他打开虚拟地图，一脚踩下油门，朝着定点驶去。 　　地图上未经探索的地方蒙着白雾，乔君影看见不光是他们，另外两人也在迂回着向定点前进。 　　很快就能见面了吧？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马路，她在安旭时的哼唱声中心情愉悦地想。 　　作者有话说： 　　祁阳：苏芷葵的异能是“灵感”？ 　　顾知行：对，低配“预言”，但如果想做什么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祁阳：再重申一遍，我不想做什么！ 　　顾知行：嗯嗯。我也不是说给你听的啊。 　　祁阳：我知道你不是说给我听的，所以我才要跟着去。 　　顾知行：我也知道你知道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所以才要说。 　　①灵感来源《生化危机》等丧尸题材作品 第95章 章九五 　　在丧尸末日里有汽车代步真的很方便， 在街边零散挪动的丧尸反应过来之前，汽车已经载着他们呼啸着驶过，只给那些摇摇晃晃的丧尸留下一脸尾气。 　　与稍显稚嫩的面容和跳脱张扬的性格不同， 安旭时的车技是出人意料的沉稳，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又好看。 　　因为有车代步，他们俩是速度最快的一队，半路上安旭时转了个方向去接离他们更近的祁阳。 　　“小影，我坐副驾， 你坐后面吧？”在一个公交站台接到祁阳，他甩甩手上长剑沾染的血迹笑着问。 　　他身姿颀长， 手上的长剑通体雪白，剑格的形状像是天使展开的洁白羽翼， 剑尖向下滴着血珠，有种奇异的美感。 　　“哦， 好。”乔君影打开副驾的门，一溜烟挪到后座。 　　汽车带着他们顺着大路行驶，最后停在一所学校门前，地图上代表周清晏的小点在前方闪烁着。 　　看着侧方安静的校园， 乔君影准备开车门的手紧了紧，学校里人流量很大，如果是上课期间爆发病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进门前她特地绕到车后方，丢了几箱食物和水到后备箱里，迎上安旭时不解的眼神说道：“万一遇见幸存者呢？从空间里拿不好解释啊。” 　　校门的铁锁虽说是挂上的，但没有闭合扣死，既挡住了不会开门的丧尸， 又给活人留下进出的机会。 　　校园附近没有看见丧尸， 可能因为没有活人出现， 他们慢慢地晃远了。 　　一入门的操场上没有活物，地上远远躺着几具尸体，血液在水泥地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旁边的教学楼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乔君影扭头一看，一间被锁上的教室里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挤在一起漫无目的地转着圈。 　　他们脸色苍白，身上粘着污血，动作僵硬且迟钝。 　　三个人穿过教学楼和学校围墙间的小路，小路上的丧尸尸体明显增多，甚至有几个像糖葫芦一样被人用标枪串在围墙上，后面的二层建筑上标着“食堂”二字。 　　“哇哦，”安旭时看了一眼那串丧尸糖葫芦，“学校里说不定真的有幸存者呢。” 　　这时食堂糊着报纸的玻璃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周清晏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从里面向他们走来。 　　乔君影顿时像归巢的倦鸟奔向他张开的双臂，被他暖暖抱了个满怀。 　　“……阿晏，”她想到他的假名，略一迟疑隐去他名字里的“清”字，“你没事吧？” 　　“嗯，”周清晏握住她的手，触碰到异常的质感愣了一下，“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了一下……”她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周清晏身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是苏芷葵。 　　她眉尖微蹙，看见他们转而挂上似乎连弧度都没变过的柔和笑容，“你们来啦。” 　　“还要谢谢周宴特地赶来救我，要不是他我就死在这里了，是不是拖慢你们的进度了，”苏芷葵嘴角微扬，声线幽幽，“真是抱歉。” 　　“……走吗？”祁阳的视线根本没有向苏芷葵的方向扫一下。 　　“队长，这边有幸存者基地的信息，”周清晏也没有搭理她，“要去看看吗？” 　　“看你们怎么想，背景里提到了幸存者基地……”祁阳说，“按照提示的说法，不去就找个隐蔽的地方安安静静熬时间就行了，去的话应该能遇见一些支线任务吧，毕竟……” 　　“那当然要去！”安旭时从后面窜过来，兴致满满，“躲起来熬时间有什么意思啊，去基地才好玩啊，阿姐阿姐阿姐！去嘛去嘛～我们一起去！” 　　望着他亮晶晶的圆眼睛，乔君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看一眼祁阳，又看向周清晏，“那就……去看看？” 　　周清晏虚握着她的手腕，拇指以一种缓慢且轻柔的方式摩挲着腕部脉搏，他看着她微笑，“我没意见。” 　　“那你说的线索是什么？”祁阳暗暗叹了口气问。 　　目不斜视地拉着乔君影走回食堂，周清晏招呼后面两人一起跟上，“这里面有几个幸存的学生，大多数是普通人，他们老师想拜托我送他们去基地。”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玻璃门前，看着打开又关闭的食堂大门，苏芷葵在后面深吸一口气，挂上柔弱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部分桌椅板凳翻倒在地，里面学生的年纪看起来跟安旭时差不多大，听见推门声他们像是受惊了似的一个激灵扭头看过来，看见领头的周宴才又转回去。 　　五个学生围成个半圆蹲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在他们中间一个男人双手捂住腹部靠着食堂里的墙柱。 　　男人嘴唇惨白，大股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涌出来，似乎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眼见着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你们是谁？”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乔君影扭头看见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连带着两位男学生抱着纸箱警惕地看过来，一看见靠在柱子边的男人，顾不上质疑他们，四个人把箱子甩在桌子上小跑过来。 　　“宁老师！宁老师你……”其中的女子跑到他面前，上前一步又犹豫地后退，“宁老师……” 　　“梁老师！宁老师、宁老师为了保护我们被……呜呜……”留守的学生们围着姓梁的女老师大哭起来。 　　“梁……梁老师……”宁老师扯扯嘴角，看向另一个眼眶微红的男老师，艰难地开口，“赵老师……孩子们就拜托你们了，一定、一定要把他们安全送到基地！” 　　祁阳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要救吗？” 　　“能、能救？”梁老师愣愣地反问。 　　“……救！当然要救！”赵老师拉着几位学生退后一点，期盼又迟疑地让出路来。 　　“手拿开。”没有理会他们灼灼的目光，祁阳走过去蹲在宁老师旁边，他的指尖搭在男人肩上，柔和的白光在食堂一角闪烁。 　　透过撕裂的衣服，众人能看见宁老师外翻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等祁阳收回手后，他的腹部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卧、卧槽……”学生中传来不可思议的惊叹。 　　“不过，你这胳膊……”祁阳的视线移到男人右臂上一个血肉模糊的咬痕上，那个咬痕很深，渗着不详的黑血。 　　“是，我被咬了。”宁老师没有试图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此话一出，整个食堂的空气似乎凝滞住了。 　　“怎么会这样……”梁老师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后退两步。 　　“不……不会的！宁老师不会变成怪物的！”一个女生的情绪突然崩溃了，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都、都怪我！要是我跑快一点就好了……宁老师不会变成怪物的……不会变的……” 　　她的声音又勾起学生们的情绪，纷纷小声哭了起来。 　　宁老师闭上眼睛缓了缓，站了起来对着赵老师说：“快走吧，趁我还有意识，尽量多送你们一程，如果我真的……请立刻杀了我。” 　　“宁老师……” 　　他又面向祁阳说：“刚刚的事谢了哥们，如果你们也要去幸存者基地，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嗯，那就谢谢了，”祁阳跟他客套，“听说这边有基地我们就赶来了，但不知道地点，能带我们一起就太好了。” 　　“你们也收到广播了？” 　　乔君影的视线落在食堂桌子上的老旧收音机，听着旁边的祁阳胡诌道：“是邻居逃离前提到的，后来我们的食物也快吃完了，只好出来碰碰运气。” 　　“唉，都不容易啊……”宁老师叹息着，“学校的校车还能开，但是……” 　　祁阳微笑说：“我会开，但这边我不太熟……” 　　“会开就行！”宁老师眼睛一亮，“基地的位置我们来指路。” 　　这时旁边哭泣的学生差不多收拾好心情，抹抹眼泪小心地走出食堂。 　　“那个……大哥？”一个抱着箱子、肤色较深的男生小跑到祁阳旁边，“你刚刚用的那个，是……异能吗？” 　　“嗯，”祁阳微微侧头，“能跟着大人出去找食物，你也有异能吧？很厉害哦。”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身体素质强了点而已，离真正出现异能还远着呢！”碍于两手都抱着东西，男生把头摇成拨浪鼓，他说着露出向往的神情，“我听说幸存者基地的首领觉醒的是火系异能呢，太酷了！” 　　“这样啊，那我的异能还请你们保密，我……” 　　“我知道我知道的，”男生的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啊点，“治疗异能随便暴露很危险的，你救了宁老师，我们都不会乱说的。” 　　“多谢。” 　　护着学生们先上了车，乔君影等人上去的时候发现前排的座位都被学生们零散地坐着了，坐在驾驶位的祁阳后面是赵、宁两位老师。 　　想到梁老师执意最后上车的态度，乔君影索性走到最后一排，随手摸了一下耳钉，手臂自然垂落在身边。 　　“小安你去里面。”她说。 　　安旭时、周清晏、乔君影按顺序坐在最后一排，梁老师说着“对不起”几步越过苏芷葵，一屁股坐在乔君影右侧，苏芷葵则默默坐在倒数第三排。 　　从车载监控里看见这一切的祁阳，随意拨弄头发，指甲不经意地勾过耳钉上的花纹。 　　开着校车离开前，祁阳先去校门口的私家车里搬来了乔君影用来遮人眼目的几箱食物和水，这才随着赵老师的指点发动校车朝着幸存者基地驶去。 　　“能聊聊吗？” 　　等车辆正式启动，车头的宁老师和车尾的梁老师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作者有话说： 　　苏芷葵：谢谢周宴特、地、赶来救我，拖慢你们的进度真是抱歉。 　　祁阳：……妈的，我不想管了。 　　乔君影：……这是在挑衅我吗？ 　　安旭时：啊啊啊啊顾哥说的没错这个女人果然讨厌！ 　　周清晏：要不是摩罗斯合约有“活着”的要求……顾知行你好样的！你点的头你自己怎么不来带！ 　　远在白玉京的顾知行：啊嚏！啊嚏！啊——嚏——！我最近是不是感冒了…… 　　①剑格：剑身与剑柄之间的护手部位。 第96章 章九六 　　在乔君影抬头看监控摄像头的同时， 祁阳若有所感地低头看向屏幕，两人似乎隔着监控交换了个眼神。 　　“嗯？聊什么？”乔君影平静地侧眸看向梁老师，一脸好奇的神色， 似乎以为这只是普通的聊天。 　　“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才出来找基地？我、我是说……”梁老师似乎不太习惯， 对上乔君影好奇的神色连话都结巴起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坐姿僵硬，双手握拳摁在自己大腿上， “我是说病毒都爆发这么久了……” 　　“我们家在郊区呀，平时远离市区所以家里储存的食物比较多， 原本想着能不能等到救援，但好像——”乔君影眯起眼睛笑， 慢悠悠拖着长腔，耸耸肩道， “食物快吃完了只能出来碰运气了。” 　　“有什么问题吗？请说吧。”祁阳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宁老师，微笑道。 　　“在出来找基地之前，你们在哪呢？为什么现在才出来？”宁老师脸色苍白，额角挂上细密的汗珠， 但语气很平稳。 　　“我们住在郊区，平时食物储藏就多，”祁阳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宁老师，没有忽视他脸上的汗珠顺着侧颈滑下，“食物快没了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邻居说的基地。” 　　“你们是一家人？”好像被别人乔君影闲适的态度感染了，梁老师也平静下来，她的拳头松开， 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液。 　　“嗯， 这是我爱人， ”乔君影点头，冲着梁老师晃晃两人交叠的手，“前面的是大哥，旁边的小朋友是小弟。” 　　“你们住在一起？”宁老师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 　　“他们是我弟弟妹妹。”祁阳一个急转弯绕过突然扑到马路中央的丧尸，是错觉吗？这几个丧尸的速度似乎比之前的更快…… 　　“亲兄妹吗？几位看起来……并不相像。”梁老师回忆着之前定下的话题走向。 　　“兄弟姐妹也不是都相像的，何况我们的情况……”乔君影的声音低了下去，眉尖蹙起，透着一股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的忧愁，“父亲他……每年过年带回来的人都不同，我们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几位长得倒不太像。”宁老师的眸光紧盯着祁阳的侧脸。 　　“噗——” 　　宁老师迷惑地看向发出奇怪声音的祁阳，看着他紧绷的嘴角，“我问错什么了吗？” 　　“没，我只是想到——”祁阳一脚油门砰砰撞飞几个丧尸，露出些许不满的神情，“那个男人，我们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我们的母亲不是一个人。” 　　“啊，对、对不起……”梁老师看着她忧愁的侧脸慌了神，她突然看见坐在前面的苏芷葵，想说些什么扯开话题，“那、那她呢？” 　　“是大哥的朋友，我们不熟。”乔君影刚想说什么就觉得身边的人按住了她的手，周清晏接过话茬，语调冷淡地说。 　　“……哦，哦哦。”梁老师愣愣地看着他幽暗的眼睛，后颈寒毛直立感到一丝危险，似乎被什么认为领地受到侵犯的野兽盯上了一样。 　　“阿晏。”乔君影看着窗外拍拍他的手背，周清晏这才挪开视线缓缓靠在椅背上，他眼睛微眯卸下全身防备，像是受到安抚重新趴回巢穴假寐的凶兽。 　　被锁定的感觉消失了，梁老师这才感到后背一身冷汗，她坐立不安地捱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起身小跑到车头坐下，一路上再也没回过头。 　　“晏哥你太凶了，吓到……”安旭时调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线银光带着寒风从耳侧飞过冲出车窗，等刀锋入肉的闷声传来，被风撩起的头发才飘飘落下。 　　他猛地一回头就跟扒在车尾的丧尸四目相对，丧尸后脑钉着一把犹在颤动的飞刀，如老树皮般干枯的皮肤紧紧贴在玻璃窗上，能看见张开的大嘴里黄褐色的牙齿间塞着暗粉色的碎肉，似乎隔着玻璃都能闻到血肉腐烂后发酵出的恶臭。 　　飞刀自行从脑后飞出，似有亮光溅开，缺少固定的丧尸被甩开，像圆木似的在马路上滚出很远。 　　拿着布嫌弃地擦拭粘染黑血的刀身，乔君影的声音很轻，“越靠近基地，丧尸越灵活……还没到基地吗？” 　　不停与丧尸碰撞发出砰砰声的校车变得颠簸，她握着扶手一步步走向车头，身旁的两人紧跟着她。 　　“还没到吗？”看着宁老师不停落下的汗水和偶有涣散的眼睛，乔君影的语调听不出任何起伏。 　　“就、就快到了……”赵老师也明显发现宁老师的不对劲，他一边瞄着宁老师，一边不停用袖子抹着自己因紧张而出的细汗。 　　“你们在学校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幸存者基地？”她唇角还是那副略带忧愁的弧度，但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还不是那个富二代！”赵老师没有注意她的眼睛狠狠地说，“几天前一个富二代带着四个保镖来求助，我们放他们进来后，他们第二天趁着我们去后面湖泊打水的时候抢劫了食堂逃跑了！幸好之前梁老师在办公室里藏了一些食物，不然这些孩子……” 　　“学校就剩你们几个了？” 　　“刚出事的时候一些学生被家长接走了，这几个孩子一直没人来接，正巧我们三个在这里没有亲人，学校食堂还有存粮，后门出去没多久就是个小湖泊，所以就打算带着孩子们等救援……”梁老师叹了口气解释道，“在这种情况下幸存者基地鱼龙混杂，更何况还有五个孩子没有强化，如果不是食物快没了，我们也不想带他们去……” 　　“在学校好歹能自己说了算，去了基地就真的是寄人篱下了……”赵老师也附和道。 　　宁老师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似乎也说不出话了，他的右手握着栏杆，指尖随着力道忽白忽粉，如同拉犁的老牛扑出沉重的呼吸。 　　他右臂上被丧尸咬出的创口高高隆起，创面扩大，一股淡淡的像夏季下水道里发酵的臭味渐渐弥散。 　　右臂比左臂粗了一圈，泛着暗红色，青筋暴起，下方像是有心脏似的一下一下跳动着。 　　“宁老师……”赵老师犹犹豫豫地喊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挡在学生面前。 　　乔君影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右臂，温度很低，皮肤下方发硬，不像是肌肉倒像是石头。 　　她的动作似乎唤醒了他，宁老师缓缓抬头，他的眼珠裹着一层白翳，转动的眼珠让众人说不出话来。 　　周清晏一把把乔君影拉到身边，微微侧身半挡住她。 　　“……呵，呵呵，我去后面。”宁老师张了好几次嘴终于发出声音，只是声音哑得似乎撕裂喉咙才能让人听到。 　　站立的几人纷纷靠边给他让出路来，他转身前深深看了赵老师一眼，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趁我还有意识，尽量多送你们一程，如果我真的……请立刻杀了我。” 　　“……请立刻杀了我。” 　　“宁老师……” 　　赵老师眼眶发红，嗓子里像含着沙粒，梁老师不想影响学生，捂着嘴把呜咽声压回去，但学生们还是纷纷哭了起来，甚至有人忍不住拽住了宁老师的衣角。 　　宁老师的手有些颤抖，虽然在抖但他还是坚决地拂去学生抓着他衣角的手，坚定地走向车尾。 　　就在这时，校车一个急刹，车上的人摔作一团，宁老师更是摔倒像球一样滚出，重重拍在车尾。 　　乔君影抓着扶手稳住自己，只见前方的一个路口，成百上千的丧尸如同在大草原上奔驰的野马群，像一片黑云转过弯试图将他们淹没。 　　祁阳手里的方向盘几乎打到底，校车急转弯掉头行驶，尾部还是扒上了几个丧尸。 　　“扶好——”一直看着后面的周清晏突然变了脸色，他把乔君影锁进怀里，向地下丢了一颗淡蓝色的小球。 　　越过他的肩膀，乔君影只能看见一个银色的圆柱体从后方砸进丧尸群，在落地的一瞬间迸发出剧烈的火光，他们的校车被气流波及翻滚出去。 　　被丢在车厢里的淡蓝色小球消失不见，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时间流速好像变慢了，随着校车离开原地的众人被裹进透明的球中，像是孩童吹出的泡泡。 　　四处飞溅的玻璃碎块被挡在外面，在校车落地的刹那，只听“噗”的一声，泡泡纷纷破裂，车厢里的人在地板上滚动，身上纷纷挂了彩。 　　黑灰色的烟雾迷漫让人几乎看不清四周，众人纷纷捂住口鼻从破裂的车窗中翻了出来。 　　被安全带束缚的祁阳是他们之间受伤最轻的，除了灰头土脸和衣服上的点点红痕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这时有说话声从前方传来—— 　　“还有幸存者！” 　　“要不要跟我们去幸存者基地？” 　　虽然是问句，但看他们端着枪的样子似乎没给他们说“不”的权力。 　　“你们……你们是基地的人！你们的首领是不是最强的火系异能者？！”之前跟祁阳交谈的那个肤色较深的少年一瘸一拐兴奋地问。 　　“是不是最强我不清楚，但头儿确实是火系，”一个男人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听说过？” 　　“嗯嗯！” 　　众人被赶到他们的车上，他们从校车残骸里扒拉出还能吃的食物带上了另一辆车。 　　“那是我们的——”一个少年不甘心地上前几步被赵老师按住肩膀。 　　一口白牙的男人“砰”的关上临车的门，回身微笑看着他们，“——你们的食物？” 　　“我以为在这种末世情况下，没有‘你的’还是‘我的’，物资要交由基地统一分配，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父亲每年过年带回家的人都不一样…… 　　梁老师：这……对、对不起…… 　　祁阳：噗—— 　　安旭时：我说阿姐为什么要说我们是兄妹还要默认是亲兄妹，原来在这等着呢…… 第97章 章九七 　　车门在白牙男人跳上来后重重关闭， 众人顾不得挑剔地面的污渍，沉闷地在车厢内席地而坐，连那个很仰慕基地首领的学生都抱着膝盖在角落缩成一团， 不知在想什么。 　　宁老师在爆炸后不见踪影， 不知是被炸死了，还是趁机逃离了。 　　他们被送到一个被大型铁门拦住的院子前，像是牲畜一样被赶下车，站成一排。 　　有人粗粗看过他们暴露在外的皮肤， 确认没有咬痕后，乔君影等人被直接让行， 而老师和学生们被留下来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关上大铁门的两个守门人目送他们跟着白牙男人进去，小心地对视一眼抹了把虚汗。 　　虽然五人的衣服在爆炸中不可避免地沾上灰尘和血迹， 但还是能看出原本的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在末日里没怎么受过苦的。 　　这种人不是自己本身实力强悍， 就是被人豢养着的，无论是哪种，都是他们这样小小的守门人惹不起的。 　　更何况…… 　　守门人瞄了瞄大声说笑的执行人，连带他们回来的执行队的人都没说什么， 他们更不会作死提出异议了。 　　白牙男人领着他们上了一辆旅游景点附近经常能看见的观光车，他坐上驾驶位，枪就放在一边，似乎完全不担心会被从后面偷袭。 　　观光车行驶的马路两旁是老旧的破烂帐篷，暗绿色的帐篷上打着五彩斑斓的补丁，像腐烂食品上的霉斑。 　　“不、不要抢了……不要……” 　　“你不要打我奶奶！你走开！” 　　“就抢你怎么样啊，自己废物就不要怪别人！” 　　“啊——” 　　一阵喧闹声吸引了观光车上几人的注意， 只见路边几个年轻男人抢着一个老太太怀里的包裹， 旁边还有一个小孩被锁住肩膀站在一边。 　　小男孩脸涨得通红，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停扭打着却挣脱不得。 　　“嘶——小贱人！”男子把小男孩一把甩开，甩了甩流血的胳膊。 　　小男孩爬起来，愤愤抹掉唇角的血，跳上领头男人的背，“你放开我奶奶——放开她！” 　　旁边帐篷里的人躲到一边，目光迷茫，而几步远有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吃吃笑着。 　　这时，一把飞刀如同幽灵般突然出现在那群人中，刀尖直直贴着领头人的颈间脉搏，随着他后躲的动作越贴越近，一抹红色顺着锁骨下滑。 　　“少、少爷！” 　　“……别，别碰他们！”领头人的反应很快，立刻制止手下的暴行。 　　“请问是何路好汉出手？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可否出来一见？”他立刻挂上笑容，生疏地冲着四周抱拳。 　　没有人回应，飞刀如同它出现时一样鬼魅，悄无声息地在空中消失。 　　旁边的手下见状赶忙捧着一打纱布冲上去，小心翼翼地缠上他的脖子。 　　“嘶——废物！你是要疼死我吗？！” 　　观光车把男人的怒骂甩在身后，愈发往里住宿条件越发优越，路两旁从帐篷到平房到小楼房，而前方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逼得人不得不闭眼躲避。 　　他们能看见前方有一座笔直高大的摩天大楼冲天而起，银色的墙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我叫安长桂。”开着车的男人突然说道，听了他们的名字，安长桂自后视镜中看了眼安旭时，“哦呦，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的事情你们没必要管，管也管不过来。” 　　“哦？不是说物资统一分配吗？”乔君影语调冷淡，手中飞刀的刀背一下一下敲击着前方扶手。 　　“喂喂，你可小心点，划伤了我大家就要一起翻车了，”安长桂笑眯眯地说，“是统一分配啊，不过分配完能不能守得住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这种物资匮乏的情况下养着一帮普通人我们压力也很大的，你们知道为什么普通人宁愿被欺凌都要来我们基地吗？” 　　众人没有回应，安长桂似乎也不在意冷场，自顾自用夸张的语调说：“因为我们不会把他们推出去挡丧尸啊，比起其他基地用普通人当诱饵，起码我们清理丧尸出动的都是异能者，要知道被推出去的人面临丧尸群可是一下子就被撕碎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啧啧，这样看起来是不是被霸凌就更容易忍受了？” 　　“这么说，你们还是在做好事了？”乔君影靠在栏杆上，随意张开的右手指缝间有细小的白色絮状物随风飘散。 　　“那可不嘛，”安长桂似乎没听出她语调中的嘲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头儿超厉害的！” 　　“哦，‘最厉害的火系异能者’，你们头儿很出名啊……” 　　这与基地养了那么多普通人有什么关联吗？ 　　说话间观光车在银色的高楼面前停下，安长桂领着他们往里走，“来登记一下异能吧。” 　　“你知道我们有异能？”存在感一直很低的苏芷葵突然问道，她眉眼弯弯带着股天真。 　　安长桂用“你别开玩笑了”的眼神瞄了她一眼，上下扫视过几人的衣服，“没有异能在末世能活得这么光鲜？别搞笑了。” 　　“可我们现在只是身体强化，异能还没有表现出来，”乔君影说，“那怎么登记呢？” 　　“哦，那就登记成‘强化者’。”安长桂领着他们进入位于一楼的一个房间，他在里面的电脑上记录了几人的姓名，从抽屉里摸出五把钥匙交给他们。 　　“我们只要一把就够了。”周清晏抬手揽过乔君影的肩膀，把手里的钥匙还了回去。 　　安长桂点头露出了然的神情，带着他们走进银色大楼旁边的楼房。 　　楼房里面是一个个的小房间，走廊尽头是一个公共浴室和卫生间，墙角结着霉菌，发出一股腐朽的气味。 　　“你们挺幸运的，”安长桂领着他们参观了楼房布局，“这栋楼现在就你们几个，热水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供应，物资早上七点发放。你们外出寻找的物资全部上交，丧尸晶核上交三分之二。” 　　“如果……我们不外出呢？” 　　“没有贡献我们就不发放物资，”安长桂摊摊手，“总不能养着闲人吧，普通人也是要负责种植打扫之类的工作的。” 　　“你们老大等级那么高，该不会是整个基地上缴的晶核都供给他了吧？”乔君影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安长桂。 　　“就算你长的好看，挑拨离间也是没有用的，”安长桂的笑容里隐隐透出一股锐利，“你们应该知道丧尸也是会升级的，有好几个小基地已经被丧尸潮全灭了，头儿等级越高基地越安全，所以离间这招对我没用。” 　　“对你没用啊……看来是我挑错人了。”话虽这么说，乔君影倒不失望，她本来也没指望一句话就能拉拢眼前的NPC为他们所用。 　　安长桂腰间设备响了几声，他嘱咐了他们几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 　　“虽说我们不缺食物，但十五天不接受他们的物资也太显眼了，要去杀丧尸吗？”祁阳语气平和地征求众人的意见。 　　“好啊，我还挺想看看所谓的丧尸晶核是个什么样子呢。”乔君影说，她以前只在末世小说里看见过晶核设定，这次终于能亲眼见识一下了。 　　这个基地占地面积很大，不过几人并不赶时间便慢悠悠地往外走。 　　暗绿色帐篷的后面是裹着半透明塑料薄膜的大棚，有衣着破烂神情麻木的人在那里进出。 　　“你个老货别在这里碍事！”前方一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挑着粪桶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囡囡……有人见到囡囡吗……”老人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追着周围的人问，“我的囡囡……” 　　被所有人摇头否认后她喃喃念叨着“囡囡”摇晃着远去，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抖。 　　“喂——你的囡囡说不定被哪位异能者大人看上接到后面享清福了！哪里还记得你这个老东西！” 　　“别这么说！囡囡把大人们睡服了说不定能接她一起享福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二流子一样的年轻人冲着老人的背影大喊着，言谈间是令人作呕的猥琐下流。 　　“啊！”其中那个笑得最开怀的突然摔倒撞到同伴身上，几个小年轻“哎呦哎呦”滚成一团。 　　“狗蛋你干什么？怎么平地都能摔跤？！” 　　“我不是！不是我！我是被绊倒的！”狗蛋从地上爬起来，几个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见害怕，一溜烟跑远了。 　　“就算这种事情多得管不过来，但只要发生在我面前，我就要管。”乔君影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一只温暖修长的手伸过来，先是轻轻触碰手背，然后把她整只手包进掌心，似乎在无声安抚。 　　安长桂接到设备通信，急匆匆回到银色大楼乘着电梯直达顶层。 　　“头儿。” 　　“听说你亲自领了几个人进来？” 　　“是，我觉得……”安长桂话说到一半就被对面的人抬手制止了。 　　“嗳，不用解释，这部分既然交给你了你自己做主就好，我找你来是另一件事，你知道……” 　　“明白，我这就去做。” 　　“去吧，”顶层房间里的人看着安长桂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拿起盘子里的一颗透明块放进嘴里，像是咀嚼冰糖一样发出嘎嘣的声音，“可别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说： 　　安长桂：就算你长的好看，挑拨离间也是没有用的。 　　乔君影：我挑错人了？真是可惜。 　　周清晏：乔乔好看还要你说？ 　　安旭时：姐姐好看关你屁事！ 　　祁阳：你们两位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第98章 章九八 　　“……呵、呵呵……” 　　伴随着银光入肉的闷响， 乔君影手腕用力在被藤蔓绑住的丧尸头部开了个口子，一股如同夏季下水道里散发的恶臭扑面而来。 　　只见被打开的脑壳里，在黄红相间的渣样脑浆中间， 有一个葡萄大小的透明物体， 这应该就是安长桂所说的“丧尸晶核”。 　　蹙着眉头用戴着手套的手掏出晶核，乔君影把它举到阳光下打量，明明是从脑浆里掏出来的，但晶核却像水晶一样澄澈， 不沾染一丝污渍。 　　另一边的队友们也带着一些晶核过来，这些晶核的大小从葡萄到蜜枣再到李子各有不同， 但都是一样的通透明亮。 　　仔细看了看并排躺在地上被开瓢的丧尸脑壳，乔君影发现了一些问题， “晶核越大，剩余的脑浆越少？” 　　“对， ”祁阳上下抛掷着李子大小的晶核，“晶核越大的丧尸越有智慧，刚刚我和小安遇见的那几个还会埋伏呢。” 　　“对对对！”安旭时一溜烟跑到乔君影身边，活力满满地撒着娇， “刚刚吓死我了阿姐！那群丧尸躺在地下一动不动，我和队长还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一靠近他们就诈尸暴起逮着小腿就要咬人！力量还贼大！太可怕了吧！” 　　虽然嘴里说着“可怕”，但看着他满是笑容的脸，乔君影觉得他玩得还是很开心的，她随口一问：“没被咬吧？” 　　“没有！我一脚就把他们踹开了！只可惜踹的不是……” 　　“咳，咳咳！”祁阳极其做作地用力一咳，打断了安旭时的话， “这边清完了， 回去接苏芷葵吧。” 　　“哦， 她真的好烦啊，为什么连丧尸都不敢杀？之前的关卡是怎么过的啊！总不会一直是混队友的经验？！李长铭也不像是会一直扶贫的人啊……金耀石不至于缺人缺成这样吧？”安旭时转身跟着祁阳往回走，“顾哥也是！接这种单真的好烦！” 　　“你的专业素养呢？”祁阳提醒他，“以后说不定会遇见更奇葩的客户，苏芷葵只是不愿动手而已，相比起来已经很配合了。” 　　“……你们跟我呆的是同一个白玉京吗？”安旭时喃喃，“怎么搞得好像不接单我们就过不下去了……” 　　“哦，这倒没有，不过多见识不同的人总没坏处的，毕竟你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游戏中被随机到什么人。”祁阳耸肩，“之前我跟小顾在一场游戏中的任务是护送几个熊孩子类型的NPC，那才是真的难伺候，还不能半途把他们丢下。” 　　“那我们是不是能把她留在幸存者基地里？”安旭时突发奇想道，“基地里面暂时不会有丧尸侵入，她不是嫌丧尸恶心吗，呆在基地里就完美了！” 　　“……你可以试试，但我想她大概率不会同意的。” 　　几人走到马路对面的一棵粗壮的行道树下，苏芷葵正单独坐在上面，浓密的枝叶把她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 　　“苏芷葵，能下来了。”祁阳看了眼身边的三人，主动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树枝摇晃几下飘下几片叶子，树枝间露出苏芷葵柔柔弱弱的脸，“上面好高啊。” 　　“……别怕，闭着眼跳下来就行。”祁阳沉默了一会开口说。 　　“树上真的好高。” 　　“树高你之前是怎么爬上去的？能上去下不来啊？还是在指望谁会接你？”安旭时终于忍不住说。 　　“可是真的好高。” 　　“……她不会是在等你去接她吧？”乔君影看着眼前的场面，想起之前李长乐一连否决了好几个队友指名让周清晏带苏芷葵，又看看停在外围的周清晏，悄悄跟他咬耳朵。 　　听到这话周清晏的脸瞬间黑了，他用在阳光下越发潋滟的眼睛瞪了她一眼，顺势默认了，“还不是因为你！” 　　“你招惹的烂桃花还能怪我？讲点道理呦。”看着他这样乔君影忍不住笑了，她微微抬手，巨大的藤条从行道树下的泥土中抽出，依靠着树干形成一圈供人踩踏的台阶。 　　苏芷葵没再纠缠，顺着绿色藤条走了下来，也幸好她没再继续作妖，不然看安旭时不耐烦的表情他说不定会直接动手。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在外面分享了空间里产出的食物，踩着落日的余晖满载而归。 　　用力握着手里触手冰凉的晶核，乔君影没有任何感觉，“他们是怎么靠着晶核升级的？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俗话说吃啥补啥，说不定是要吃下去哦。”安旭时双手在脑后交叠，一副闲适的模样。 　　“……那怪恶心的。”想到丧尸散发着混合下水道腐烂气味的脑浆，乔君影庆幸自己晚饭吃的不多。 　　“真的很有可能的阿姐！”安旭时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兴冲冲地跟她说，“我养家里那群家伙时，挖出来的什么魔晶妖丹晶核他们都是直接吃的！咬一咬，嘎嘣脆！” 　　“那你是不是能带一些晶核回去喂它们？反正晶核是例外，我们也不用上交那么多。” 　　“可以试试，”安旭时随口抱怨着，但舒展的眉眼里满是欢欣，“它们真的好烦！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挑嘴得很！真跟养祖宗似的！因为它们我烤肉技能估计已经练到满级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太阳下山的速度格外得快，似乎不忍再多看一眼这末日里的挣扎。 　　夜晚的天空没有星星，漆黑一片的夜晚让人不禁怀疑第二天的太阳能否照常升起。 　　帐篷区里几盏巨大的灯被打开，平整的地面映着惨白的灯光，让帐篷区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最里面的高楼灯火通明，犹如黑暗中的灯塔，给在外的求生者指引方向，也给基地内的普通人以虚无的希望。 　　在大楼里面上缴了全部葡萄大小的丧尸晶核，五个人回到小楼里洗漱完毕，互道晚安后进入各自的房间。 　　“砰。” 　　“救、救救我……” 　　“砰砰。” 　　“有没有人在啊……” 　　“砰砰砰。”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 　　乔君影猛地惊醒，心脏跳得飞快，梦里急促的敲门声延续到现实中，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显眼。 　　她挣扎着起身想去开门，却被人按回床上，“睡觉。” 　　“外面有人……” 　　“嘘——你听错了。” 　　“可是……” 　　“你真的听错了，”周清晏把她揽进怀里低声诱哄着，“隔壁就是队长，真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一定会起来的，现在他没起来就说明你听错了对不对？” 　　“唔……” 　　乔君影睡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几乎出自本能地相信了他的话，敲门声似乎只是错觉，她在周清晏的低语声中重新坠入梦乡。 　　清晨，睡得满足的乔君影下楼，看见苏芷葵半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苏芷葵，你昨晚没睡好？” 　　“嗯，”苏芷葵闻言睁眼，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格外瘆人，“昨晚一直能听见一个鬼娃娃坐在我床头哭，我出来敲门但没人回应。” 　　“你敲门了？”紧跟着下楼的安旭时露出意外的神情，“昨晚我可什么都没听见，这场游戏是丧尸题材，按理说不会有鬼怪出场啊，你是不是做噩梦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我也没听见有动静。”祁阳说。 　　“……”看着他们一脸平静的表情，乔君影不禁怀疑自己昨晚是否真的听见敲门声了。 　　早晨果然有基地里的人开着车分发食物，他们懒得说些什么，在小楼门口甩下一个袋子就前往下一栋楼了。 　　虽然没指望基地能给他们提供多好的食物，但握着硬度足够当凶器的馒头，乔君影还是有些无语。 　　那些分发食物的人跑得那么快，就是害怕被人用馒头砸穿后脑勺吧？ 　　“这个……泡泡水或许能吃？”面对边角有可疑绿毛的馒头，一向多话的安旭时都说不出话来。 　　“你在白玉京被虐待了吗？还想着硬馒头泡水？”祁阳略有不满地用袋子把馒头包好，准备回头丢到外面。 　　出门的时候几人又遇见了那个到处找“囡囡”的老太太，不知是不是看她一个老人家可怜，一个路过的女人告诉她不必再找了，在基地内部失踪的人从来没回来过。 　　或许是无法理解，又或许是不能接受，老太太一边茫然地呢喃着“囡囡”，一边慢慢走远。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二。 　　“提示：老太太的囡囡不见了，你能帮忙找到她吗？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虽说出现了支线任务，但由于他们刚到基地不好贸然行动，几人还是决定先出去打丧尸。 　　由于第二天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他们索性在路边开了一辆无主的汽车，准备走得远一点。 　　苏芷葵果然拒绝了一个人呆在基地的提议，执意跟着他们出来。 　　“反正你……你们会保护我的，不是吗？”她甜甜笑着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 　　苏芷葵：这棵树好高啊，我下不去。 　　安旭时：？被系统强化过的身体别说一棵行道树了，两三层楼跳下去都没事好吗？！ 　　祁阳：……常规操作常规操作，想想那群难伺候的NPC！ 第99章 章九九 　　“呼……这一群丧尸配合得比之前更好了， 都会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了。”安旭时反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架在肩上，歪头看着面前被放倒的丧尸。 　　“嗯，而且知道在超市这样满是货架、视野受限的地方搞埋伏真的蛮出人意料的。”祁阳上前拔下刚刚匆忙中出手钉在墙壁上的雪白长剑。 　　这一层的超市几乎变成藤蔓的乐园， 它们像蛇一样在地上游走着， 时不时猛地穿透丧尸头颅，用细长的藤条卷起晶核按照大小甩到不同的大叶子里捧到几人面前。 　　“嘿，木系异能在要动手的时候果然方便。”安旭时看着几根藤条配合着在叶子边缘撑开布袋，晶核顺着倾斜的叶片滑进袋子里， 在晶核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中不禁感叹道。 　　“好了，下来吧。”乔君影指挥藤条像来时一样用箱子在货架边垒起台阶， 语气平和地对着坐在货架顶端的苏芷葵说。 　　“谢谢你，”苏芷葵用纤细的手指揽着衣摆， 小心翼翼避开地面的血迹，似乎连看见血迹都会污了她的眼睛似的微微偏头， “麻烦你了，我跟着长乐姐姐的时候从来没碰过这些，帮不上忙真不好意思。” 　　“……呃，不用在意。”乔君影连忙摆手， 借着收拾满地藤蔓的机会躲开了。 　　“阿姐！你来啦！晶核已经打包好了！”安旭时远远对她招手，示意她看手里满满当当的几个小布包。 　　站在窗边的周清晏看见她过来，眉眼舒展，对着她伸出一只手。 　　小跑过去握住他的手，乔君影看见半扇窗户已经掉在窗框外，只依靠一个已经全部锈蚀的合页连接，在风中摇摇欲坠， 发出轻微的“吱啦”声。 　　“苏芷葵她……一直是这种作派吗？之前遇见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夸张。”她瞥见远处靠在一小面干净的墙上蹙着眉头一脸不适的苏芷葵， 忍不住向面前的三人求证道。 　　“你遇见的那次大概是因为没有她想展示娇弱的人在吧。”祁阳笑了笑， 揶揄地瞄了一眼周清晏。 　　“……你好烦。”周清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晏当时顺手救人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会……”一直关注着窗外以免他们被丧尸从楼下包了饺子的祁阳突兀地停止口中的话语，急促地说，“快蹲下！” 　　三人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地下蹲，突出的窗台很好地遮住他们的身影，祁阳则后退一步紧贴墙壁，暗中观察着外面。 　　过了几分钟他们终于听见祁阳说“可以了”，站起来的乔君影第一反应就是顺着破损的窗洞向外看，只见一组漆着绿色迷彩的车队整齐缓慢地开远，每一辆车的天窗都探出一个全副武装架着枪支的人。 　　彪悍的车型，巨大的轮胎，整齐的队形，整个车队显得纪律严明又威风霸气。 　　一旦有丧尸进入他们的视线就被立刻击毙，然后有白色的细线从车窗伸出勾走丧尸晶核，与乔君影刚刚使用藤蔓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人……不是军人吧？”看着那群人毫不犹豫直接击毙向他们求助的不知是否被感染的普通人，安旭时的喉结上下滑动，疑惑又迷茫地喃喃。 　　普通人被击毙后车窗里没有白色细线探出，说明他们完全知道自己射杀的不是丧尸。 　　从小接受军民鱼水情观念的他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 　　“不是，”眯眼看着地上那滩蔓延开的与丧尸血完全不同的鲜红得刺眼的血迹，乔君影斩钉截铁地回答，“至少不是我国军人，就像安长桂，他们也有那些装备，但根本不是军人。” 　　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军人的乔君影完全不认为自己国家的军人会在没有任何确认的情况下直接击毙平民，哪怕在末日条件下也不例外。 　　毕竟国家应对建国以来发生的诸多灾难的所有行为都明确宣告国家始终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放在首位，她不相信那群会不畏艰险冒死救灾、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民众建路搭桥的人能毫不犹豫直接射杀未被感染的平民。 　　“如果是我国，这种全城沦陷多月、救援却迟迟不到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吧。”周清晏语气淡淡地说。 　　“那也不一定，”乔君影想了想反驳他，“如果是那种没有原因没有预兆，直接感染九成人口的地狱级开篇设定呢？” 　　周清晏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淡淡地笑意看着她，轻轻把玩着她的手指。 　　看着他潋滟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乔君影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说啊，纠结他们是不是军人、或者是不是我国军人完全没必要，这些都只是游戏设定而已，你们只要相信现实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就行了。”祁阳温和地看着她和安旭时，像是在开导自己钻了牛角尖的弟弟妹妹。 　　“……等等，那个方向，是幸存者基地吧？”不再纠结的乔君影开始观察车队前进的方向，在他们的前方，那座银色的大楼如同从天而降劈开黑暗世界的利剑，指引车队前行。 　　“对，吃了午饭就回去吧，接下来要热闹了。”祁阳的手指轻轻敲击残破的窗棂，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把那辆无主的汽车停在远处的一个停车场里，几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回去。 　　或许是有“最强火系异能者”的光环存在，这座基地聚集了大量“强化者”，人多的好处就是基地外围的两条马路内，包括所有的楼房商铺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不见一个丧尸，当然所有物资也被洗劫一空。 　　不过他们更愿意相信是“最强异能者”的光环在起作用，毕竟在刻意乱转与其他出来清丧尸的强化者的交流中他们才知道，从“强化者”跨越到“异能者”非常困难，像葡萄大小的晶核或许吃上几万个才能激发异能，更别说升级异能所需要的晶核了。 　　况且刚开始的人们根本不知道丧尸有晶核，也不知道晶核能开发异能。 　　从这一点来看，基地首领像是手握剧本的气运之子，杀丧尸、挖晶核、练异能、建基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坚定。 　　他甚至没有藏私，在末世之初网络还没彻底崩溃之时就在几大用户数排名前列的app公开了关于晶核的信息。 　　只是那时大部分人陷于对未知的恐惧中大骂他痴人说梦不安好心，被丧尸啃咬就会感染变异，他怎么保证吃了丧尸脑子里挖出来的晶核不会？！ 　　“而现在，大家都明白他是菩萨心肠，即使早先有那么多人骂他，他还是热情欢迎任何人来基地避难，他甚至不排斥普通人！很多小基地根本不接受普通人加入的！真是好人啊……”一个强化者这样跟他们感慨，“我带着母亲已经走过好几个基地了，终于找到这里……” 　　“是，他真是好人啊……”几人附和着交换了一个眼神。 　　葡萄大小的晶核在脑浆中并不显眼，正常人也不会在弄死丧尸后闲着无聊掏脑浆玩，更别说吃下去了，基地首领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更重要的问题是他从哪里找来那么多晶核来升级的？ 　　“……他宛如名家画作的手微微一抬，巨大的火焰如同凤凰羽翼扑向丧尸潮，火光映着他慈悲的侧脸，如同下凡拯救人类的神明……燃烧殆尽的灰烬里，熠熠生辉的晶核是上天为祂的神子铺设的光辉道路……”另一个强化者这样说。 　　“哦，他好厉害……” 　　几人嘴上随意附和，心里对基地的提防又提高一个级别，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神化在世领袖就真的离邪/教不远了。 　　他们顺便了解到，所谓“执行人”就是首领的嫡系，是基地最强的一批强化者，带他们过来的那群人就属于执行人，而安长桂，就是其中一个分队长。 　　“有个问题，”在回去的路上乔君影突然说，“背景里说一部分居民出现‘异能’，这个‘异能’是指像我们这样的，还是单纯指强化？如果是前者……听强化者的话音，似乎幸存者里能拿得出手的异能者只有他一个……” 　　“那栋银色大楼里秘密很多啊……”祁阳叹道。 　　“下午，或者晚上去探探，”周清晏轻声说，“到时候就能知道了。” 　　乔君影也是这么想的，那一车队的人明显身份不一般，且人数众多。 　　人多，就意味着可能存在的利益团体多，也就代表着他们浑水摸鱼的可能性大。 　　等他们回到基地，看到车队几乎把大楼两旁堵死了，就连他们暂住的小楼房前都停着几辆车。 　　他们原本以为这些是从别的基地前来拜访的人，但看见一些人轻车熟路地走向对面小楼顿感不妙。 　　但幸好，一些执行人护送着几位男士和女士走进大楼，从他们惊叹不已的表情能看出来这些人是第一次来。 　　只要来的不全是这个基地的人就好，乔君影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苏芷葵：以前长乐姐姐在的时候我从来不做这些的，现在帮不到你真抱歉。 　　乔君影：……没、没事？ 　　周清晏：乔乔，到我这来。 　　祁阳：……对着小晏装娇弱不是给瞎子抛媚眼嘛，小影不在他谁都不理怀揣着回忆就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小影回来他眼里哪还能看见别人。 　　安旭时：重点是她从哪里觉得晏哥喜欢菟丝子的？！要不是阿姐，以晏哥以前的性子遇到这类人是抬腿就走吧，就算看着他们被boss虐杀在眼前都不会有一丝情绪波动好吗？！ 　　祁阳：你很有经验嘛。 　　安旭时：……我们的初见。要不是阿姐拉了我一把，晏哥是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还是陌生人的我被活活踩死吧…… 第100章 章一百 　　苏芷葵在听见他们打算溜进银色大楼后， 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是因为不想冒险，她抛下一句身体不适便径直上楼回房， 只留他们四个呆在一楼客厅。 　　“大楼里没有监控， 十层往下无人看守，十层以上的窗户和窗帘都是闭合的，每层楼梯门也是关闭的，它们进不去， 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乔君影揉着手中的白色絮状物说。 　　他们看见银色大楼里偶尔有穿着跟他们差不多的人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进出，看样子是跟着车队前来的陌生人。 　　“嗯， 那我们就重点查看十层往上，”祁阳说， “反正我们也才刚来，认识我们脸的人不多，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乔乔？” 　　听见呼唤，乔君影收回放在暂住小楼上的视线，她心念一动，一张卡牌出现在手中。 　　她转身朝着等在几步远的三人走去， “这边的门岗是三班倒？接下来是下午四点凌晨零点？” 　　“对，怎么了？” 　　“没有暗哨？” 　　“没有。”周清晏肯定地回答。 　　“有了‘最强异能者’还要什么暗哨啊，这个基地的人超超超——自信的！”安旭时笑道。 　　看了眼手腕，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乔君影跟他们说：“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去跟那些门卫聊聊。” 　　“那我陪你。”她的话音刚落，周清晏立刻上前一步不假思索地说。 　　“不用啦， ”她冲着几人晃晃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卡牌， “就说几句话， 我很快就回来了。” 　　“月亮牌？”祁阳一眼就看见牌面中间那轮有着慈悲面容的明月，“你现在可以……” 　　“不好说，试试看吧，不过我想对付几个门卫应该是没问题的，我走了。”乔君影说着绕过汽车走向通向外面的大路。 　　“等等！”周清晏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一双黑色眼睛中只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小心，失败也没关系，别让自己受伤。” 　　“对我有点信心好吗，”乔君影轻轻地笑，她挣开被抓住的手看向几人，抬手指了指耳钉，“有事联系……我真的要走了，回头见。” 　　等乔君影再次回到银色大楼外时已经快五点了，那三人在半小时前跟她联系说他们分开了后就再没消息。 　　怕打扰到他们，她也没联络，直接趁着无人之时推开大门走进那座银色高楼。 　　一楼里暂时没有人，随着乔君影刻意放轻动作的小跑中，白色絮状物从她的衣袖中飘出散开，明亮的灯光下，空气中似乎什么都没有。 　　看了看一旁的电梯，乔君影脚步一转钻进一旁的楼梯间。 　　她没有开门查看，脚步甚至没有停顿，一溜烟径直奔向十层。 　　贴着门没听见里面有声音，乔君影才小心翼翼拉开安全门探出一个头，里面的走廊不染尘灰，地面的瓷砖甚至能映出人影。 　　一团白絮像是孩童一样趴在门边向里偷看，然后如同有风吹拂一般飘了进去。 　　如法炮制走到十四层，乔君影刚想推开门突然感觉不对劲，门对面似乎有粗重的呼吸伴随着压抑的哼声！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右手握紧飞刀，按在门把上的左手慢慢用力。 　　门后是一个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的白衣人，她黑发披散，好似暗夜里的幽灵，弯曲的手臂上有鲜血顺着胳膊肘滴下。 　　收起飞刀，乔君影弯下腰默不作声地悄悄靠近，突然朝着地上的人伸出双手。 　　待到那人发觉黑影时已经来不及了，乔君影的左臂从后卡住她的脖子，右手死死捂住她想要呼救的嘴，双手用力就把人往门后拖。 　　捂住她嘴巴的右手也捂住了鼻子，手下呼吸渐渐困难的人挣扎力度变小了，顺从地被拖出安全门。 　　被松开的门加速闭合，在发出巨响前，一株小藤条缠住门把，像只绿色的小手轻轻把门关上了。 　　乔君影当然没打算把人憋死，她压低声音警告，“不准出声明白吗，答应了我就放开你。” 　　感觉手里的人在艰难地上下点头，她松开手，只见那人大口呼吸着，在抬头看见她的脸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你是……是乔夏？”她问。 　　看着眼前这张普通甚至有些难看的脸，乔君影微微一愣，她不记得自己见过她，“请问你是哪位？” 　　面前的女子用完好的那只手摸摸自己的脸，一张皮从她脸上掀起变成一颗珠子，下方露出的脸果然是熟人。 　　“赵丹衣？”乔君影眨眨眼刚想问什么，突然听见周清晏低且急促的声音。 　　“乔乔！快离开！别走楼梯！” 　　“你在哪？要我帮忙吗？”感觉到他的急迫，乔君影直接问道。 　　“不用，你从哪走？我们在外面接你！” 　　乔君影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最后看向敞开的窗户外的漆黑夜色，“大楼背面。” 　　“好！你小心！要快！” 　　一把抓住赵丹衣的手，乔君影拉着她跑到窗户下，“来不及解释了，我们现在就得离开。” 　　“等、等等！”赵丹衣拖着她停住，“这件衣服是这里的，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丢给她几件衣服，乔君影说着躲开视线，用布擦掉楼梯口滴落的血迹，“这是我的，你凑合着穿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能听见从上方不知道几层传来的跑动声，看着她用之前的白衣裹住伤口不让血迹滴下，乔君影突然觉得赵丹衣似乎也变了。 　　“信我。”她抬手捂住赵丹衣的嘴，拖着她直接跳出窗外。 　　刚刚下坠一点点，就有带着植株清香的大叶片把她们接住了，叶子飞速下降，在她们平稳落地后恢复成小小的种子。 　　旁边周清晏三人果然在等她们，来不及寒暄，乔君影抓住赵丹衣受伤的手臂伸到祁阳面前，“队长！快给她疗伤！” 　　祁阳伸出手，淡淡的白光在他指尖闪耀，白光裹住赵丹衣的手臂，很快伤口就不见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几人头顶的窗户里的帘子突然被拉开，室内暖黄的灯光照亮窗前一小片土地。 　　五个人蜷缩在窗台下，小心翼翼贴着墙角转到另一面，等窗里的人向外看时，只能看见空荡的平地。 　　拿过赵丹衣的血衣丢在地上，乔君影捏了一个黑色火石丢了上去，火焰燃烧过后的灰烬在夜风吹拂下飘散不见了。 　　“走吧，先回去再说。” 　　几人回到小楼，意外地看见苏芷葵正坐在一楼沙发上，她听见动静猛地看向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的样子。 　　“小安，装晶核的袋子拿出来一下。” 　　乔君影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跟她一起的人坐在她旁边，与一个人坐着的苏芷葵之间有一道明显的楚河汉界。 　　她抓了几个蜜枣大小的晶核放在要上交的葡萄大小的晶核里，又拿了一个李子大小的放进去，重新系好袋子，让安旭时把其余的收好。 　　做完这些没多久，大门被猛地踹开，安长桂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呦，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乔君影笑眯眯看着指向己方几人的枪口，抢在祁阳之前开了口。 　　“你们刚刚干嘛去了？！”安长桂的声音里带着股怒意。 　　抬手拿起桌上沉甸甸的袋子朝他的脸砸过去，乔君影下巴微抬似笑非笑，“不是给你们上贡去了嘛，你这么生气……大楼里出事啦？” 　　“你们外出了？”在砸到脸之前就接住袋子的安长桂从里面掏出那个李子大小的晶核把玩，有些怀疑。 　　“那可不嘛，刚刚回来，喏，”乔君影双手在胸前交叉，身体放松靠在沙发上，用下巴指了指坐在身边的赵丹衣，整个人显得既闲适又趾高气昂，“还给你带回个新的强化者，怎么？楼里出事了你怀疑是我们干的？” 　　“你怎么知道……”安长桂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忍不住开口，却被安长桂一抬手打断了。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大楼里出事了，还是问我怎么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们？”乔君影的语调轻佻，带着做作的调笑，“第一个问题，安长桂作为执行人的分队长除了大楼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火急火燎成这样，更何况今天来了那么多辆车我们又不是瞎子，让我想想，啊……难道是首领在别人面前丢脸啦？第二个问题，你们气势汹汹地闯进门，总不是要跟我们友好交谈的吧？” 　　她抬起一根白皙的手指按在几乎要碰到她鼻尖的枪口，抬头与安长桂对视，她手部微微用力将枪口拨到一边。 　　“还有什么问题么？一并问了吧。”她说。 　　“我会向门岗确认的，”安长桂没再用枪指着她，向下看的黑色眼睛里满是警告，“我劝你最好现在承认，要是跟门岗对不上，那就……” 　　乔君影嗤笑一声，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真的不怕他与门卫确认。 　　安长桂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人，乔夏等人的态度都很平静，似乎真的没进过大楼，那个新面孔一直低着头微微颤抖，她刚被救回来这样也正常，而苏芷葵…… 　　他颇具压迫的视线落在苏芷葵身上，她在紧张什么呢？ 　　难道…… 　　拿出腰间的设备，安长桂打开外放关注众人尤其是苏芷葵的表情。 　　“安长官！”那边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声传来。 　　“乔夏他们，就是我昨天带进来的几个人，今天下午出去了吗？” 　　“是的长官！在换班后我们都看见他们出去了。” 　　此话一出，安长桂看见苏芷葵瞬间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看来他们之间也不是铁板一片，他想。 　　挑拨离间或许可以还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 　　“那么，他们一共有几个人回来啊？”安长桂的语速很慢，似乎在给人无形的压力。 　　作者有话说： 　　安长桂：看来苏芷葵跟他们有隔阂，乔夏，挑拨离间我可以还给你了。 　　安旭时：苏芷葵还需要挑拨？为什么你总要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①月亮牌：月亮也象征潜意识，我们在月亮牌中进入未知的潜意识探索，可能是藉由梦境、幻想，或是藉由体验特殊的情绪与恐惧。月亮出现可能表示当事人经历奇异的白日梦、幻觉、通灵、梦境、或各种怪力乱神之事，也可能体验灵魂出窍、发生离奇的巧合、接受催眠治疗等特殊经历。《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01章 　　“吱啦——” 　　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在空气中响起， 一楼客厅里的空气几乎快要凝成实体，赵丹衣低着头坐在一边几近僵成一座蜡像。 　　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房间里的人却觉得格外漫长， 不要说苏芷葵， 就连安长桂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乔君影倒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斜靠在沙发上，似乎对设备那头的回答毫不在意。 　　“是五个人，长官。” 　　“你……确定？” 　　“是，我们都看见是五个人回来， 我清楚地记得是三男两女。” 　　“行，没事了， 你们好好守岗。”安长桂全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他把枪丢到旁边人的怀里， 冲着身后摆摆手，跟着他闯进来的人纷纷收起枪走出屋子关上了门。 　　“是！” 　　把玩着手中的设备， 安长桂的一口白牙映着灯光格外显眼。 　　他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茶几上，摸出一个葡萄大小的晶核就丢进嘴里，发出咀嚼的“嘎嘣”声，“刚刚的事你们也别怨我， 大楼里呢确实出了一些事，头儿也的确生气了，不过这都不是我过来的理由，我来是因为……” 　　“唔，这晶核味道真不错，你们记得给自己留一点升级，我不会查的， ”安长桂一副跟他们哥俩好的样子， 挤眉弄眼说道， “我来是因为举报，有人举报你……们偷偷潜进大楼。” 　　“唉，你们也知道给人当属下不容易啊，尤其在外人来访的情况下，之前头儿就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办好这件事，谁知道紧要关头真的出了岔子！”他用力嚼着晶核像是在嚼着谁的骨头，“要让我找到是谁干的，哼哼！” 　　懒得看他装模作样的表演，乔君影倦倦地揉揉太阳穴，“你没事就走吧，不是还要追查闯入者吗？” 　　“别这么冷漠呀，”安长桂穿着迷彩裤踩着军靴的长腿一抬，人在茶几上转了半圈直接与乔君影脸对脸，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毛孔，“我还想给你送个消息呢，关于那个举报者……” 　　“嗯？”乔君影坐直身体，眉头微皱抿着嘴哼出一个疑问声调，她微微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关于那个举报者，她到底是……是谁呢？”安长桂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潮热的呼吸直直扑到她脸上。 　　“有话就说，不说就滚。”乔君影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来，她身体放松卸去力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拉开两人的距离。 　　“好嘛，女孩子这么凶小心以后没人要哦，举报的人是……” 　　“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旁边一道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呀！这位小姐姐这么激动干嘛，我可什么都没说呢！”安长桂看向蹭地站起来的苏芷葵讶异地说，表情做作得与之前的乔君影有得一拼。 　　“还用说么？”苏芷葵低着头，两手用力抓着衣摆，瘦小的身躯似乎在颤抖，“他们一起出去一起回来，能被怀疑的不只有我吗！你跑过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安的什么心？！啊？！你说话啊！” 　　大声宣泄情绪的苏芷葵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她猛地抬头看向安长桂，一双如同白兔般的红眼睛愤愤地，似乎要用目光把他的肉一寸一寸剜下来。 　　“嘛，既然这样，那我再附送一个消息，”安长桂收敛了笑容，没再理会发抖的苏芷葵，盘起长腿，身体前倾直勾勾盯着闭目养神的乔君影，“她举报的不是你们，只是你。” 　　乔君影闻言，撩开眼帘与他对视。 　　仔细端详着她眼中的情绪，平静、平静、还是平静！安长桂找不到任何惊讶、恐慌，甚至是愤怒的情绪。 　　“哈，看来你早猜到了，我还以为能卖个好呢。”安长桂摇摇头自嘲道。 　　什么话都没说，乔君影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安长桂。 　　“我、我没有！乔夏！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去举报你呢？我、我……我不可能这么做的！”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拽住她的衣角，耳边传来苏芷葵急急的解释，听声音她好像着急得都要哭了。 　　抬手用力将自己的衣摆抽出，乔君影一言不发地跨到周清晏身边，把自己的头埋进他怀里，像只鸵鸟似的不动了。 　　配合地把她抱进怀里，周清晏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在微微用力扯着他的衣服，他抱住怀里的人起身，看向茶几上的安长桂，“你可以走了吗？” 　　与他黑暗阴沉的眼眸对视，安长桂不知怎的心脏跳得飞快，全身细胞都叫嚣着要赶快离开，“……那个新来的女的，跟我去登记一下。” 　　赵丹衣听见他点了自己的名，惴惴不安地抬头，她用求助的眼神环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被抱着的乔君影身上。 　　感到她又在轻轻拉扯自己的衣服，周清晏真想长叹一口气，“小安，你陪着去。” 　　“啊？哦哦，知道了！”安旭时从沙发扶手上跳下来，看了一眼安长桂率先向外走去，“走啊。” 　　在安长桂起身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周清晏突然语调冷淡地说了声“多谢”。 　　“哈，不客气～”看了眼低头暗自抹泪的苏芷葵，安长桂露出了然的微笑，痞痞地吹了声口哨。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周清晏垂眸看向怀里的人，突然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胸前的衣物，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急冲冲想要把她放下来查看，却被死死揽住脖子。 　　“玻璃，大门是玻璃。” 　　周清晏听到这真的想问问怀里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以他们的能力轻松拿下这个基地不在话下，根本不需要这么束手束脚。 　　从支线来看，这个基地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首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彻底毁了也不可惜。 　　别的不提，就说她自己的木系异能，她能够催发的藤蔓足以从地下涌出颠覆整个基地，别以为他没注意到混在白絮中的小种子。 　　可她却—— 　　“阿晏……” 　　一声微弱的呼唤瞬间把他拉回现实，周清晏蹙着眉头喊了声“队长”，迈开长腿直奔二楼，祁阳紧随其后，被忽视的苏芷葵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 　　卧室门被祁阳关上，卧室的床帘也是拉着的，乔君影的胳膊终于放松，露出周清晏被鲜血染红的衣襟。 　　“小影怎么搞的？”祁阳见状快步走过来，双手间凭空出现的柔和光芒几乎把乔君影整个人都包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安旭时带着赵丹衣进门，关门后随手贴了张空间道具卡在墙上，他看着眼前的场面愣了愣，“晏哥？” 　　只见周清晏面色愠怒坐在床沿，身上换了件衣服，地上那件旧衣服上满是血迹。 　　“阿姐被牌反噬了吗？”他眸光一转，结合刚刚发生的事情拼出一个真相来。 　　听到这话，周清晏的脸色更臭了，他身边的低气压几乎都要凝成实质。 　　“……啊哈哈哈，是阿姐拿出来的吧，一直没顾上吃饭我都要饿死了！阿姐真贴心！赵丹衣也一起来吧！”安旭时看见一旁的小桌上摆满食物，与坐在桌边的祁阳对上视线，立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尬笑着小跑过去。 　　“……怎么回事啊？”坐到桌边的安旭时目不斜视，一字一句比着口型，不敢大声说话。 　　“就是你说的那样，”祁阳配合地压低声音，“小晏为此生闷气呢。” 　　“那要不要劝一……” 　　“不用，”比起他的担忧，祁阳却老神在在的，“小影还没吃饭呢，他气不了多久的。” 　　床边。 　　“阿晏，你饿不饿啊？”乔君影刻意在他身边兜着圈子，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不饿。”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乔君影说着话脚下一软，身体就要向下摔倒。 　　明明是扭着头不愿看她，周清晏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了似的一把把她揽到身边，语调却生硬冷淡，“没生气。” 　　“我没想把自己搞吐血的，虽然我是能催出藤蔓颠覆基地，但是……”乔君影打蛇随棍上紧紧抱住他想要抽离的胳膊，声音放得很轻，“我看着那些普通人，那些忍受着饥饿劳作的普通人，就算被强化者霸凌也不愿离开的普通人，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看着他们，我想起刚刚进入游戏的我们。”她说。 　　“虽然进入游戏很惨，但想想也是幸运，我们从没被游戏分开过，进游戏没过多久就认识了蓉姨泽叔，认识了队长，后来是顾哥、桐姐、程凤鸣，再后来是箐姐、小安……我们能在游戏里走这么远，离不开他们的陪伴、帮助和扶持，所以我看着那些艰难求生的普通人，要是有人能帮帮他们就好了。虽然基地藏污纳垢，虽然首领不是好人，但基地确实在丧尸口中护下了他们……” 　　侧眸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他们是假的，是游戏设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周清晏只能无奈地叹气。 　　算了，原本他所热爱的，不就是这样永远温暖，永远心怀善念的她吗。 　　原本只是想给他解释的，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说失落了。 　　乔君影垂眸看着缝隙里带着污渍的地板，突然感觉一只手放到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吃饭去吧。” 　　“嗯。” 　　作者有话说： 　　苏芷葵：你跑过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安的什么心？！啊？！你说话啊！ 　　安旭时：讲个笑话，“我们家小葵你们是知道的，柔柔弱弱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祁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棒读.jpg]。 第102章 　　周清晏牵着乔君影走到小桌边， 弯腰帮她拉开板凳，直起身时就看见祁阳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多大的人了吃个饭还要哄，你不来吃小影就不吃， 到时候饿到她了心疼的不还是你自己？”祁阳笑眯眯地说， “你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我我！还有我！阿姐饿着我也心疼！”嘴里塞满食物的安旭时艰难抬头举起左手，口齿不清地反驳。 　　“吃你的吧，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祁阳顺手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发丝，把他的脸重新按了回去。 　　“哼。”周清晏哼了一声不想跟他们说话， 只顾着把乔君影面前的碗填满。 　　“对了，回头得找机会再见见晚上值班的门卫， ”乔君影接过碗说道，“得给今晚的事情打个补丁。” 　　“现在不行， ”祁阳说，“虽然安长桂走了， 但他肯定还在怀疑我们，现在外面一定有人盯梢。” 　　“我知道，”她认同地点头，“但我又不是预言家， 没想到会遇见赵丹衣，所以当时为了保险起见，我给门卫下的暗示是我们和苏芷葵同出同进，毕竟她无论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至少在当面不会跟我们对着干，所以安长桂问回来的人数没问题，但他们一旦核对细节就漏洞百出， 所以得赶紧想办法……” 　　“专心吃你的饭吧， 今天晚上他忙着呢， 哪里还能关注这些，更何况以刚刚的场面，他现在应该在怀疑这都是苏芷葵在暗中捣鬼。”周清晏学着祁阳的样子把她的脑袋也摁到碗边，话说到最后带上了一丝阴森的味道。 　　“嗯，所以先别打草惊蛇，过两天再去找门卫。”祁阳下了最终决定。 　　“吱啦——” 　　板凳腿蹭过地板的刺耳声音突然响起，只见赵丹衣噌的一声站起来，对着他们深深鞠躬，半晌都没有起来。 　　“赵丹衣？怎么了，快起来吧。”坐位离她最近的乔君影放下筷子急忙去扶，一下子就看见她微红的眼眶，赶紧抽了几张纸塞在她手里。 　　赵丹衣也没有坚持，被扶了一下就顺势坐下来，抽纸被她的手攥成一团，她说出的话几不可闻，“谢、谢谢……谢谢你们救我出来……” 　　祁阳多看了她好几眼，似乎看出来什么，“哦哦，你是那个从笼子里跑出来的姑娘，之前的脸是道具吧。” 　　“是我，谢谢你们破坏了‘舞台’，”赵丹衣擦干眼泪收拾好心情，抬起头大大方方任由他们打量，“道具是姐姐留给我的。” 　　乔君影眸光一闪，为什么不是“送”，不是“借”，而是“留”给她的？ 　　那位姐姐……已经不在了吗？ 　　“我这场游戏一开局看见是末日题材就用道具伪装了容貌，毕竟末日没有法律约束，人都不像是人了……” 　　赵丹衣吸吸鼻子，苦笑了一下说：“我小心翼翼躲了一天，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出来找吃的，但……那些便利店都被抢空了，商场里丧尸成片我也不敢去，快要饿晕的时候遇见了那些人，他们装作很好心地给了我食物和水，然后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后……醒来后……” 　　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乔君影把盛着热水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碰到还在冒着热气的玻璃杯，赵丹衣轻微地打了个哆嗦，她把杯子捧在掌心借此吸取一点点温暖。 　　“醒来后就跟很多女生关在一起，听说隔壁也关了一群男的，先是有人把我们带到浴室让我们脱掉衣服……” 　　怔怔看着眼前杯子上方升腾的白气，赵丹衣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那如同噩梦般让人不愿回想的时刻。 　　她不想回忆，但是…… 　　赵丹衣，你得加油。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是说好了要坚强，不能让姐姐失望的吗？ 　　她微微抬眸，如同刚刚被救下还没完全放下警惕的小动物，小心翼翼扫视了在座的四个人。 　　安旭时专心扒饭，周清晏垂眸不语，唯有祁阳和乔君影用平静且温和的目光看着她，不带有任何侵略色彩，根本不像之前的那帮人。 　　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赵丹衣手指蜷缩握住手中的杯子。 　　你要告诉他们，就当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你要告诉他们，想在之后的日子得到庇护就必须让人看见自己的价值，不是吗？ 　　如果他们拿到想要的信息就把她抛弃了呢？就像之前…… 　　赵丹衣猛地摇头，动作大到带着整个身子晃动，杯中飞溅的热水落在手上把她惊醒：不会的，至少在她什么都没说的时候，他们就救了她，还在这里给她找了一个正常身份，他们不会和那些人一样的…… 　　小小抿了一口热水，她回忆起被迷晕后的事情。 　　赵丹衣是被一阵阵女子的哭声和叫喊声吵醒的，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房门紧锁，同屋的是一群衣着狼狈的女子，年龄从十几到三四十不等。 　　她小心翼翼蜷缩在墙角，却猛地被墙那边传来的声音惊到了。 　　那边传来一个男人带着粗气地辱骂，措辞下流不堪，混在骂声中的是另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喘息。 　　喘息声隔着墙壁听不真切，模糊又奇怪，像是痛得狠了，又像是舒服的叹息，尾音像带着勾子似的。 　　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赵丹衣涨红了脸几乎是跳着离开那个墙角，周围的女子陷于自己的情绪中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你以为会是什么？ 　　你还在抱有什么样的天真幻想？ 　　赵丹衣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冷冷地质问，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 　　是啊，她不是早猜到了吗？末日不就是这样，不然她为什么一进来就要伪装容貌呢？ 　　“碰——” 　　大门被人从外面踹了一脚，狠狠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只见一个络腮胡站在外面，凶狠的小眼睛一个个扫视过屋子里的人。 　　“排好队，都出来。”他说。 　　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豫着没有动作，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突然扑上前去冲着络腮胡又打又踢，看架势恨不得把他的胡子都拔下来。 　　络腮胡吃痛地大骂，一脚把女人踹开，一声利落的枪响后，女人的身体软软躺在地上，她睁着眼睛看向窗外，鲜红的液体缓缓从腹部流出。 　　“啊啊啊啊——” 　　女人们顿时乱作一团，大叫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窜。 　　赵丹衣抱着头原地蹲下，恨不得把自己化成一块砖挤进墙壁里。 　　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砰砰砰！” 　　三声连续的枪响后，躺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多了个血窟窿，其他人都似乎被震慑住了，慢慢安静下来，人群中偶尔会泄出一两声没忍住的泣音。 　　“我说，现在排好队，走出来。”络腮胡不含一丝感情看着她们，似乎眼前走过的不是人，而是砧板上任人挑选宰割的肥肉。 　　小心混在队伍里，赵丹衣小跳跃过地上蜿蜒的血迹，她扫过女人睁大的双眼和嘴角安详的微笑，心里出现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 　　她是不是故意激怒络腮胡主动求死啊？ 　　藏在衣摆后的手指不自觉抽搐，赵丹衣等人被领到一个大浴室里，她们惴惴不安等待着。 　　“脱。”络腮胡站在门口冷漠地说。 　　女人们又相互看了看，想到之间地板上蜿蜒的血迹，害怕得直哆嗦。 　　这时，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性主动抬手开始解下衣服上的扣子，她闭上眼睛不愿与任何人对视。 　　或许是羊群效应起了作用，也或许她们只是在等第一个人动手，其余女子纷纷开始脱掉自己的衣服，赵丹衣也忍着羞耻动手。 　　毕竟，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没等所有人都脱光，墙壁上的喷头喷出温热的水，有人好几天没洗澡了，忍不住主动站在喷头下用手指拉扯着结在一起的头发。 　　但赵丹衣也看见有几个女子的表情很不好，温水冲掉她们脸上的泥土，露出或姣好或清秀或白皙的容颜。 　　光脚站在温水下，赵丹衣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很庆幸道具彻底改变了她的长相，除非自己主动摘下，否则任谁都不可能发现这是一张假脸。 　　过了一会儿水停止了，女子们光溜溜挤在一起，地砖上的积水下是黄色的细小泥沙。 　　“排队过来吧。”络腮胡靠着墙看见她们洗完澡终于发话了。 　　络腮胡旁边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瘦小佝偻的男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摞着一打衣服。 　　一人一件白袍和内裤，一遇见好看的女孩，佝偻男在递给她们内裤时，总会猥琐地笑着露出一口黄牙，粗糙的手指在那块棉布上反复揉擦。 　　看着旁边端着枪的络腮胡，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匆匆接过，把湿漉漉的身体藏在白袍下。 　　或许是被这张脸丑到了，佝偻男在给赵丹衣发衣服的时候恨不得只用一根手指甩给她，他一只手捂着口鼻，嫌弃得如同看见地下室里的蟑螂。 　　仔细把白袍穿在身上，赵丹衣看了一眼他不对称、随着夸张表情而大挪移的五官，好像看见了下水道里跑出来的灰耗子。 　　谁比谁好看呢，赵丹衣懒得理他。 　　套上袍子后，女人们被领着走出浴室，她们与另一队被端枪的人领着的男人擦肩而过，那队男子与进入浴室前的她们一模一样。 　　肮脏、恐惧、惴惴不安。 　　不知等在前方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赵丹衣：谢谢…… 　　赵丹衣：真的真的谢谢你们。 　　赵丹衣：……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 　　乔君影：……比起现在极其配合的她，我竟然有点怀念之前那个满身带刺、盛气凌人的赵丹衣。 第103章 　　后来她们被锁进另一个房间里， 就像被遗忘了似的，赵丹衣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壁上打起盹来。 　　…… 　　“……小衣，你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 　　姐姐浑身是血紧紧抓着她的手， 唇角挤出一抹笑容，眼睛明亮得似乎有一团火焰燃烧。 　　过于明亮的眸光也燃烧着她的生命，渐渐地，那双眼睛黯淡下来， 渐渐地，紧紧握住她的手也失去力量垂落在地。 　　“哈哈哈哈， 这个女人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救她和她妹妹吧？” 　　“拿到消息就走吧。” 　　赵丹衣怔怔看着姐姐落在地上的手指，血液渐渐洇湿身下的土地， 她愣愣看着，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能笑能说话的姐姐现在就没有动静了。 　　“救、救救她……”赵丹衣的嘴唇开开合合， 她以为自己在呼救，沙哑的嗓子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救，救……”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泪水却不由自主涌出眼眶， 旁边围着的人还在说着风凉话。 　　“喂，她哭了诶！哭了哭了哭了！” 　　“啧，原来她会哭啊，我还以为……” 　　“……救……” 　　“她在说话吗？” 　　“哭是因为想姐姐了吗？要不要送她一起下去，跟那个做一对阴间姐妹花？” 　　“……救救……” 　　“够了，走吧。”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泪水模糊了视线， 混着血液向下流淌， 赵丹衣只觉得好累好痛， 她慢慢蜷缩在姐姐身边汲取她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如果我真的是你妹妹就好了……” 　　“……谁来……救救我们……” 　　“哗啦啦——” 　　或许上天也在流泪，倾盆大雨瞬间席卷整个天地，冰冷雨水中失去温暖的赵丹衣终于沉沉睡去，奔向她向往的美好梦境。 　　“咚咚咚——” 　　大门被锤了三下，屋子里安静的女人们被惊醒，赵丹衣猛地坐起前后晃了晃，只感觉头痛欲裂，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赵丹衣瞄了眼手腕，快下午四点了，有人架着几个不锈钢的大桶走了进来，她久违地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现在是末世，还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末世，虽然只是白米饭上盖了一勺小青菜，她们都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捧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米饭，连青菜上被虫子啃出的小洞都显得格外赏心悦目，赵丹衣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 　　她大口大口扒拉着米饭和青菜，甚至来不及彻底咀嚼就囫囵吞下，不管这顿饭意味着什么，赵丹衣只知道，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 　　吃完饭，她们每人又被上了一杯柠檬水漱口，排着队通过甬道，被领到一扇关闭的大门前，最后被系上黑色的布条遮住视线，像是被精心打包的礼物。 　　视线被隔绝后，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赵丹衣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能听见旁边的人因不安而发出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不知等了多久，赵丹衣敏锐地听到一声悠长的“吱啦——”，哪怕有黑布遮盖视线，她都感觉到明亮温热的灯光直直照在脸上。 　　门，开了。 　　耳边传来女子小声的惊呼，赵丹衣感觉有人扯着她的肩膀拽着她向前走，然后她被推着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被交叠着绑在身后。 　　黑布被人拿下，额头上被贴了什么，她睁开眼，直射过来的强光逼迫她不得不紧闭双眼，颤抖的睫毛下生理性泪水缓缓流出。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今天，我们在这里分享的礼物已经坐在台上了，我们一共有二十三件礼物，如果有礼物没被带走——你们知道的，我们的保留剧目就要上演了！” 　　男人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房间，音响发出的声音震得人头晕脑胀，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响起男人和女人带着期待的哄笑声。 　　赵丹衣晃晃头，她眯着眼睛看见与自己一同被带来的女人和在走廊上碰到男人们也被绑在椅子上，而他们四周是一个巨大且精致的金色笼子。 　　他们每两个之间至少有一米的距离，一共分了三排，额头上贴着印有数字的粘纸。 　　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点像斗兽场，两层楼高的墙壁围出一片圆形空地，白色的墙壁上染着不详的暗红色污渍。 　　正对着他们的墙壁上挂着几条拖到地上的暗红色绸布，像是舞台上的幕布，不知后面藏着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或许是错觉，赵丹衣总觉得红绸布似乎在动，她赶忙挪开视线不再看那。 　　墙壁上方是一圈高高的看台，上面坐着一群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女，他们身旁的小桌上甚至摆放着华丽的高脚杯、造型精致的糕点和一些新鲜的瓜果。 　　看着他们高高在上、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误入了末日前的什么高级酒会。 　　而圆场上的人被罩在巨大的笼子里，栏杆间的空隙很大，足以让两个人并肩走过，实际作用没有，象征意义极大，他们不就是被关在笼子里任人挑选的金丝雀吗？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时不时有人从他们进来的那个大门过来，领着圆场中央穿着白袍的人离开。 　　一旁的主持妙语连珠讲着段子，没过多久那些被领走的人就会出现在看台上方的某个人身边。 　　不知从哪里传来大钟悠扬的报时声，整个场馆里的气氛猛地一滞，愈发热烈起来。 　　圆场中央包括赵丹衣在内还有七个人，他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对于未知的恐惧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赵丹衣抬头看着看台上方被动手动脚，甚至连白袍都被脱下来的人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改变容貌的做法是否正确，毕竟贞洁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她不想死。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鼓点，暗红色绸布被向上吊起，被遮盖住的铁栏杆后面是几只循着声音向前挥舞着手臂，试图从栏杆缝里挤出来的丧尸！ 　　身边的女人一下子就哭出声来，急促的哭声似乎给在场的几人敲响了丧钟。 　　不、不要——！ 　　在赵丹衣绝望的目光中，铁栏杆缓慢上升，鲜活的生命吸引着他们，丧尸迫不及待想要冲出来饱餐一顿。 　　双手与椅背绑在一起挣脱不得，赵丹衣带着椅子向反方向冲去，狠狠心侧撞上坚实的墙壁。 　　椅背被她撞散了，缠着椅背的绳子松下来，她趁机挣脱解放双手。 　　这一波操作给她带来来自看台上的欢呼，醒来后身上藏着的匕首就不见了，赵丹衣绝望地看着向他们冲来的丧尸，赤手空拳怎么能与丧尸对打呢？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几个丧尸飞了起来，圆场中央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人从下往上轰开了似的。 　　巨大的灰尘飘扬，不知从哪里起来火焰顺着座椅燃烧，明明室内没有风，火焰还是如同仗着风势瞬间烧出一个围绕看台的火圈，看台上找乐子的人顷刻就成为别人的乐子，尖叫着四处奔逃。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丹衣也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逃跑机会，她打量着周围，穿过金笼子奔向地板上破开的大洞。 　　在浓烟中她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即使在逃命中，她也忍不住回头看着一眼。 　　那个男人在尖叫和哭喊声组成的背景音里闲庭信步，悠闲得似乎是在自家后花园里闲逛，似乎感知到她的视线，那个男子回头冲着她微微一笑，消失在滚滚烟雾之中。 　　转过头看着下方的大洞，赵丹衣咬咬牙，弯腰抓住突出的钢筋直接闭眼跳了下去—— 　　“……后来我就遇见乔夏，遇见你们了，”诉说完自己的遭遇，赵丹衣竟然觉得心里轻松许多，她看了眼时间，善解人意地站起来想要收拾桌上的东西离开给他们讨论的时间，“我来收拾……” 　　“不用不用，放在那就行。”乔君影连忙去拦，她难道会告诉赵丹衣，自己在空间里放了一个洗碗机吗？ 　　“哦……那我去洗澡吧。” 　　拿下贴在墙上的空间道具卡，乔君影陪赵丹衣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掏出空间里崭新的衣物，她有些担心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赵丹衣的心理状态，“晚上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那……我们都在隔壁，你有事就来敲门。” 乔君影把她送到浴室门口停下脚步。 　　“哈，乔夏，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赵丹衣白了她一眼，扭头走进浴室，在她翻白眼的那一瞬间，乔君影似乎捕捉到一丝两人初遇时那个张扬的她。 　　回到卧室的乔君影看了一眼苏芷葵门口，之前打包的饭菜已经不见了，她进屋带上房门，走廊重归黑暗。 　　“支线里老太太的囡囡大概率是遇见同样的事情了，那个女人所说的基地里失踪的人应该也是被打包成‘礼物’，就是不知道囡囡是被挑走了，还是在‘表演’中被丧尸咬了。”看见她在墙上重新贴好道具卡，祁阳开口道。 　　“现在重点不是支线，而是——” 　　“——是拯救那些普通人。” 　　乔君影的话未说完，就被剩下三个人异口同声接完了，弄得她忍不住轻笑一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说真的乔乔，这很难，”笑完之后周清晏认真地跟她分析，“能搞出这么多人参与的活动，那些比较强悍的掌权者都参与其中，搞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就算能找出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接班，往后在有了没有约束的权力下人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我知道，”乔君影不是固执己见的人，但在这个问题上她有别的看法，“要是他们只是搞搞挑选‘礼物’的事我还不会想太多，但赵丹衣说大楼里有丧尸，把丧尸弄进去他们不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感染吗？虽然据说看台的墙有两层楼高，但我们在外面杀丧尸的时候，会爬墙的丧尸不是没见过，他们不怕吗？” 　　“你是说——”祁阳拖了长腔，两人几乎同时说，“抗体！” 　　作者有话说： 　　赵丹衣：姐姐……我想姐姐了。 　　安旭时：唉，阿姐不在的那段时间，我也很想她，天天吃不下睡不好的瘦了好多！后来我想阿姐那么疼我，我要是因为她的离去过得不好，她一定会难过的，所以我就逼自己振作，我不能让她担心！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你一直放不下心的弟弟长大啦！ 　　安旭时：虽然你姐姐可能回不来了，但你也要振作，你要相信她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不能让她担心！ 　　赵丹衣：嗯…… 第104章 　　“有抗体？那为什么不拿出来？”安旭时怀疑道， “首领已经快被捧上神坛了，拿出抗体就能一步升天，被冠以‘救世主’的名号了吧？” 　　“拿出来还怎么做老大？你觉得他是喜欢实权还是虚名？”祁阳笑眯眯反问他， “他现在是最强的异能者， 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从游戏背景来看，丧尸和异能来源一致哦，抗体能解决丧尸， 就能以同样的方式消灭异能。” 　　“哦……”安旭时眨着眼睛回忆游戏背景。 　　“行了，那这两天的任务还是想办法混进大楼里打探消息， 如果真的有抗体，如果真的能拿到抗体……就不用这么束手束脚了， ”祁阳站起来潇洒一笑定下行动基调，他一把揪过安旭时按在胳膊下， 一边拖着他出门，一边揉着那头柔软的发丝，“现在不早了，早点洗漱休息吧。” 　　半夜， 乔君影掀开被子，如同软体动物一般从周清晏的臂弯滑了出去，垫着脚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悄悄走出房门。 　　她如同困兽般在漆黑的走廊走来走去，却又身姿轻盈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楼内外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夜风吹过大棚塑料布发出的“哗哗”声。 　　来回转了几圈后，乔君影的身子猛地一滞，再次迈开步伐时就带上不属于人类的僵硬。 　　她一步一顿， 像鸭子似的左右摇晃着走向走廊尽头， 身上的关节好像不会弯曲， 僵滞地迈着直愣愣的腿走出一条歪扭的曲线，直奔走廊尽头的镜子。 　　那面镜子的位置很不好，正对着卫生间的门，将整个阴暗的走廊纳入其中，人站在镜子前常常会恍惚自己是在镜内还是镜外。 　　乔君影停在镜子前站住不动了，似乎要天长地久站在这成为一根没有生气的杆子。 　　左边墙面的最上方开了一个像古代牢房里那样的方形小窗，清冷的月光洒进这一方小天地，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不知是错觉还是月光的颜色，镜子中乔君影的脸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暗青色，她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空气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有了月光存在，按理说应该能看清镜子中的景象，但事实并非如此。 　　镜子里确实映出卫生间反向打开的木门和老旧泛黄的洗手池，但独自站在前面的乔君影刚开始还有清晰的镜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在慢慢褪色，最后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似的，只留下一个纯黑的人影，像是地上的影子脱离身体站了起来。 　　常理下就算是影子，那也应该与本人的轮廓一样，但镜子里面的那个偏不。 　　镜子里黑影的右肩高高隆起有一个半头高，隆起的部分与原本是头部的地方贴在一起，看起来诡异得不像是人能形成的。 　　过了一会儿，那个隆起扭动一下，上半部分向外伸出两个细长的棍状物晃了一下，下部也伸出两个细棍上下摆动。 　　“嘻嘻嘻嘻嘻嘻……” 　　一阵属于小孩子的空灵笑声在卫生间响起，那声音时远时近，时而来自耳边，时而从窗外顺着夜风进来。 　　刚开始的声音还只是小孩子正常的嬉笑声，到了后面慢慢开始变得尖锐，笑声的主人似乎从开心变得愤怒，到最后几乎是扯着嗓子尖叫，如同长指甲狠狠刮过黑板的声音一样，让人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随着笑声变成尖叫，镜子里的那团黑影渐渐有了色彩，那是一个小孩子！ 　　她坐在乔君影的肩头，前后晃动着穿着小皮鞋的脚，扯着嗓子尖叫的同时不忘对着镜外微笑。 　　镜子外面的乔君影早已像化石般坚硬，而她的肩头没有什么小孩，只有一团冰冷的空气。 　　“咔哒。” 　　一声原本不会引人注意，但在黑暗中却如同惊雷的开关声响起，昏黄的灯光洒下来驱散一室黑暗。 　　“乔乔，你还不回去吗？” 　　周清晏平静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快步走过来，温热的手碰上她冰冷得如同玉石的皮肤，眼睛里泄出些许没有压抑好的怒气。 　　乔君影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她如梦初醒般迷茫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嘴唇因寒冷褪去血色染上一种孱弱的青白，被揽住的身体接触到温暖不自觉打着哆嗦，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且普通。 　　一阵熟悉的疼痛再次袭上大脑，乔君影下意识蜷缩身子，注意力全部被大脑里的画面吸引，连是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被群星簇拥的是塔罗牌里的15号大阿尔卡纳牌——恶魔。 　　一个长着蝙蝠翅膀、羊角和鸟足的恶魔位于画面中央，它的额头上是倒立的五角星，右手举起，左手持着火炬向下。 　　它的前方是被锁链囚禁的亚当和夏娃，他们长出小恶魔一样的角和长尾。 　　整幅图画的背景是纯粹的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 　　被周清晏环抱着躺在温暖的被子里，乔君影渐渐恢复知觉，她揉了揉太阳穴想不清自己哪里追求外在物质了，难道说在游戏里求生存也算吗？还是说它只是在暗示她被人暗中操控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分离的时间太长，她现在和这套牌真的是一点默契都没有了。 　　不过，她确实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是怎么出门、又是为什么站在镜子前了，乔君影上一个清楚的记忆还是临睡前几人互道晚安的场景。 　　“乔乔，快睡吧。”周清晏的手像是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乔君影闭着眼睛，在轻拍中睡意渐浓，她用暂时还算清晰的大脑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像安旭时之前所说，丧尸末日背景下一般不会出现鬼怪相关剧情，她的异常暂时还得在玩家间找原因。 　　苏芷葵的异能是“灵感”，是对危险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但她能反过来操控别人吗？ 　　赵丹衣的异能是什么还不知道，除了异能之外也不能忽略道具效果，比如…… 　　睡意终于吞噬了她的意识，乔君影陷入深深的睡眠中，一觉直到天亮。 　　清晨，在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坐起来的时候，身旁的周清晏几乎是同时睁眼，他眼神清明，几乎没有刚睡醒时的茫然。 　　乔君影换好衣服推开门，看见一个人缩在他们门边，闭着眼睛呼吸清浅。 　　“小安？怎么在门口睡啊？”她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睡！”安旭时也是在她靠近的时候立刻睁眼，他先是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周清晏，下垂的眼角显得格外无辜，他没有起身摇晃着转了半个圈将后背对着他们俩，“阿姐，我来负荆请罪了。” 　　她伸手撕下他贴在背上的白纸，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一个大大的“荆”字，字迹潇洒，有一番独特的风骨。 　　把白纸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乔君影忍不住笑了，“这不是你写的吧？” 　　“嗯，队长写的，他的字好看，”安旭时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阿姐，我错了……” 　　“行了，起来吧。”乔君影斜觑一眼身后有些无语的周清晏，眼前的一幕证实了她昨晚的猜想，她揉乱了安旭时柔软的短发。 　　“小影起来了？”旁边的门打开，祁阳一边低头整理袖子，一边朝他们走来。 　　这时靠近里面的门也打开了，赵丹衣走出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几人打理好自己下楼的时候苏芷葵已经坐在下面了，她眼下透出一股淡淡的青黑色，显然昨天晚上又没睡好。 　　他们很默契地坐在一起吃早饭，房间里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没人提起昨天晚上苏芷葵疑似通风报信的事。 　　虽然昨天晚上约定要再去探探大楼，但几人没有立刻行动，他们如同昨天一样等基地发放早餐后径直出了基地去杀丧尸攒晶核。 　　赵丹衣和苏芷葵都不愿意留在基地里，六个人便一起出发，路过基地大门时，乔君影看见门卫果然已经换了人心下可惜，只能再找机会更改他们的记忆了。 　　关于异能赵丹衣没有隐瞒他们，她的异能是“意念移物”，她顺势演示了如何用意念把一块石头抬高一米。 　　“只是它好弱小，”赵丹衣看着藤蔓主动捆丧尸戳大脑拿晶核的操作，声音很小，“也只对非生命体有用。” 　　“异能刚开始都很弱小的，我以前也只能让种子发一点点芽呢，”乔君影手指比划了一下安慰她，“我以前看过某个同类题材电影，里面的女主在对战时就曾经靠意念掀翻地砖，那一幕超帅的！你以后也一定能变成那样！” 　　“嗯……”赵丹衣听了后勉强笑了笑。 　　“你加入什么团队了吗？” 　　“嗯，是青鸟，”提到自己加入的组织，赵丹衣明显有了兴趣，“青鸟好厉害啊，我想未来科技发达的城市就应该像是它的驻地那样了！它的驻地在天上呀，城市的科技感超级赞！” 　　“青鸟？”乔君影愣了一下，重复一遍向她确认道，“是那个青鸟？” 　　“还有第二个青鸟吗？我听说它的首领是精神系异能者里数一数二的，她好漂亮！之前我在驻地远远偷看过一眼！她还对我笑了呢！” 　　“……那、那挺好的。”乔君影不知该说什么，青鸟的首领不就是最近一直赖在白玉京不肯离开的叶沐桐吗，不过是脸上多了个红色纹路，在一场游戏中呆过的赵丹衣就认不出来了。 　　不过，在她印象中青鸟似乎…… 　　对上她疑问的视线，身边几步远的周清晏微微点头，确认她的记忆没错。 　　作者有话说： 　　赵丹衣：青鸟的首领好漂亮！她还对我笑了呢！ 　　乔君影：她就是叶维彤，你们见过的，朋友你清醒一点好吗！ 　　赵丹衣：啊啊啊啊啊她就是好漂亮！ 　　①恶魔牌：恶魔对应占星学中的魔羯座，和希腊神话的牧羊神潘，代表对外在物质的欲望，无论是功名利禄，还是酒色财气。《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05章 　　“你……在青鸟怎么样？”乔君影犹豫了一下问道。 　　“很好啊！”赵丹衣眉眼舒展， 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带我进青鸟的人很照顾我，过了前三场后他就一直陪我来着， 就是团队里的其他人有点怪， 所以我这次只能自己进游戏，等这次出去后应该就好了吧……” 　　“……很好就行，能遇到合拍的队友不容易的。” 　　“就是说呀！”朝阳的光辉落在她身上，眉眼被镀上一层金光， 看着满是欢喜的情绪。 　　乔君影走开去控制藤蔓清理其他地方的丧尸，留下几根在赵丹衣和苏芷葵身边护卫。 　　“你要是担心可以跟桐姐打个招呼。”周清晏的声音很小， 似乎有什么顾虑。 　　“不要了，”回头看一眼淡淡笑着的赵丹衣， 乔君影摇摇头，“她不是说有人照顾她吗， 而且青鸟那情况打了招呼更会被针对吧，不过青鸟那样我还有点担心桐姐……” 　　“她弄出青鸟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后来人多了管不住就索性不管了，再加上那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蹲守白玉京， 青鸟更是没心思打理。”祁阳路过听见她的话耸耸肩膀，“担心倒不必要，队长对驻地的掌握是绝对的，那些人想搞她是很难的。” 　　“桐姐的异能也很厉害，我现在都不敢跟她对视，下面的人更招惹不了她吧。”安旭时想到什么似的抖了抖，“催眠什么的到后期是真的可怕。” 　　“啊——” 　　几人说着话就听到旁边传来苏芷葵的尖叫， 只见一个人影灵敏地跃过拔地而起的藤蔓， 重重落下， 向着她纤细的脖子咬去。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块石头从侧面飞过，将丧尸的血盆大口砸歪了一点，趁着这一缝隙又一块石头砸进丧尸嘴里，塞得它吐不出咽不下，只能大张着嘴摇头晃脑，试图把石头甩出去。 　　苏芷葵借机手脚并用从下方爬离，几步远的赵丹衣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几根藤蔓冲上去从脖子开始，一圈圈向上向下缠绕，没几下就将它缠成了绿色木乃伊，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这丧尸还会挑人动手的？”乔君影喃喃，拥有精神系异能的苏芷葵体质一直很弱。 　　她垂眸看着试图扭动的丧尸，突然注意到它黑色的眼睛。 　　正常人的眼睛黑白分明，被感染失去理智后会蒙上一层白翳，而现在，这只丧尸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丁点眼白。 　　乔君影的指尖轻轻一动，藤蔓松开一点，这只丧尸的衣袖很长，除了头以外的部位都藏在衣物下，她握着飞刀小心划开它的长袖。 　　下方的胳膊让几人倒抽一口凉气，刚刚爬起来的苏芷葵更是身体一软跌回地面。 　　那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的胳膊了，整个小臂覆盖上像虾壳一样的甲壳，每节甲壳的连接处有细小的缝隙，如同软体动物一般的黑色细须从中探出，有感知似的微微摇摆。 　　手指变成四只黑色硬甲，无法弯曲的黑色硬甲呈现出头部弯曲的圆锥体，有点像古装剧里后宫妃子的护甲。 　　上臂还能看出是人的胳膊，但皮肤下方暗黑色血管突起，明显鼓动着在体内运输什么东西。 　　正常皮肤与甲壳的交界处一片溃烂，皮肤消失了，暗红色的肌肉上淌着黄色脓水，从最上方甲壳下探出的细须一下一下触碰着正常的皮肤，好像在试探。 　　“卧槽……”安旭时小声骂，似乎怕吵醒什么，“病毒做不到这样吧？我看着怎么那么像被……” 　　“……是寄生。”乔君影的嗓子像是被黏住了，艰难地发出声音。 　　“是寄生的话，那……”安旭时看了一眼苏芷葵，没有把话说完。 　　乔君影也有同样的怀疑，如果是寄生，所谓的“抗体”到底存不存在，人类的驱虫药能不能杀死这类“寄生虫”。 　　而他们之前只是杀死了丧尸，并没有将其火化，未火化的尸体是否能继续感染正常人？ 　　这些越来越异化的丧尸，是否真的重新拥有思想和神智？ 　　几人不约而同后退几步，看着地上还在挣扎蠕动的“丧尸”，感觉后颈似乎有小虫子爬过，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夏，有人。”祁阳突然抽出那把白色长剑挑起被划开的长袖覆盖住异变的胳膊，长剑钉进丧尸大脑，它渐渐停下不动了。 　　乔君影闻言抬手一摆，遍地绿色如潮水般散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安旭时黑色的长刀劈下，丧尸脑壳直接碎成两半，里面的晶核已经比李子还要大了。 　　那些路人并没有过来，大概只是刚巧路过吧。 　　乔君影握住飞刀冲着丧尸的裤腿轻微一划，有了上面的胳膊做铺垫，腿部的冲击力就没那么强烈了。 　　它的脚像鸵鸟，只有两个脚趾，较大的那个脚趾有坚硬的爪，后方较小的则没有。 　　膝盖往下的小腿是像螃蟹一样的硬壳，通体漆黑，后方还有几个凸起的硬刺。 　　由于整个小腿是一整块硬壳，因此只有在正常皮肤与壳交界的膝盖处有细须，可能是机体死亡的缘故，细须都没有动静了。 　　六个人在外面转了一上午杀死了两三个这样的变异体，在外面吃过午饭就回基地了。 　　下午乔君影借着头痛要睡觉的借口把队友们都拖在基地里，苏芷葵似乎上午被吓到还没缓过神，神情恹恹地率先上楼回房，剩下的人也各自回去了。 　　“咕咕。” 　　深夜，整个基地都陷入沉睡之中，乔君影四人却悄悄起来，踩着一地月光溜进安静的大楼，远方似乎传来猫头鹰幽幽的叫声。 　　进入大门的几人忽视电梯，顺着楼梯直奔十六层而去。 　　据周清晏三人昨天探查到的来看，十到十五层是执行人高层的住处，十六至十九被打通，是赵丹衣呆过的斗兽场一样的房间，二十往上是一些华丽的客房，再往上就是首领的私人地盘了。 　　赵丹衣在圆场看见了丧尸，那里是他们现有的唯一线索。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所谓的怪病就是这种奇怪生物的寄生，但基地首领既然敢把它们放进来，想必是有处理手段的。 　　只过了一天，圆场还没有修缮，一切都像赵丹衣描述的那样，场地中央的大洞依旧存在，上方的座椅歪扭七八倒在一起，黑暗中连成一片，像是什么怪物细长的身体。 　　乔君影抬头看了一眼场地中间当摆件的巨大金色笼子，笼子内部还斜斜吊着几条精致的锁链，狎昵意味十足。 　　四人没有在笼子边驻足，径直奔向放丧尸入场的那个黑暗屋子。 　　暗淡的灯光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似乎有沉睡的巨兽隐匿其中。 　　栏杆后面是一个空荡荡的方形空间，三面是墙壁，只有靠内墙顶有滑轮，而几根缆绳穿过滑轮，经过正下方的方井直通向未知的黑暗。 　　方井很深，他们因害怕引来NPC使用的手电筒穿透力不够，完全照不到底。 　　“简易电梯？”祁阳拽了拽绷紧的绳子。 　　“下去吗？”乔君影问，方井的截面很大，足够让她的植物带着几人一起下去了。 　　至于电梯，在知道下方是什么情况之前，它根本不会被他们纳入考虑。 　　“都到这了当然要下去看看！不然我们不就白跑一趟了吗。”安旭时压低声音叨叨道。 　　乔君影这次催生的是珍珠吊兰，但比现实中的大了不知多少倍。 　　珍珠吊兰的根部紧紧扒住上方的滑轮，粗壮的枝叶向下延伸，每一个粗大的叶片都像是踏板，他们抓住茎就可以把它当作梯/子爬下去。 　　抬手扯扯枝叶测试坚韧程度，周清晏没有说话率先踩了上去，其余三人见状各自挑了一根枝条跟着向下。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到底了，最下方果然停着一个只有几根铁棍作防护的简易电梯。 　　出了电梯是一个玻璃长廊，没有开灯，只有玻璃外面墙壁下方“安全出口“的标识闪着绿光。 　　长廊靠墙的那一边是一扇接一扇的小门，每个门后面都是一只慢慢走来走去的丧尸。 　　它们动作迟缓，一步一停，撞到墙壁才知道转身，一看就是刚刚转化的丧尸。 　　暗淡的手电筒被匆匆关闭，四人蹑手蹑脚地走过长廊，看着玻璃对面，乔君影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展览的动物，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长廊尽头是一面墙壁，除了他们来时的电梯井和与丧尸近距离接触的小门外没有任何出口。 　　“唉，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作弊的。”安旭时故作无奈地摇头，抬手将一张底面是黄色的道具卡贴上玻璃，几人就从他打开的缺口中走了出来。 　　卡片被拿下的时候玻璃就恢复原状，一如既往的冷硬。 　　他们原本以为这下面会是研究丧尸的实验室，但除了被单独关押的丧尸、一个玻璃长廊和几间跟小楼卧室一样布局的房间外，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实验药剂了。 　　这次不会要无功而返吧？乔君影有些焦急，脚步不自觉迈重了一些。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乔君影好好走着平地，突然脚下一歪就要摔倒。 　　有周清晏在她当然不用担心会跟地面亲密接触，只见身后一块瓷砖微微翘起，翘起的那个角就是害她差点摔倒的罪魁祸首。 　　周清晏摸了一把瓷砖，瓷砖在他掌下像折叠的白纸一样向外展开，又在旁边恢复原状，露出不知通向何方的铁架。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有时候觉得青鸟的名字可能就起错了，现在这么个势力错综复杂的庞然大物，怎么改革都难以下手，一开始就走小而精的路线或许会更好。 　　祁阳：本来就是一时兴起的产物，再加上蓉姨走了，她哪里有心思改革。 第106章 　　几人走下铁架， 下面是一条幽深的走廊，最里面是一个上了锁的房间。 　　周清晏摸了一下门锁，锁舌悄无声息地弹开， 门后是一个小客厅， 暗红色的沙发，墙壁上挂着风景画，房间角落的的架子上甚至养着几盆绿植，一派温馨景象。 　　“……你们是谁？是基地的人？”一个怯怯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只见旁边的一扇小门打开，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内看着他们，温暖的灯光从她身后照亮门口的一小片空地。 　　“你被囚禁在这？”没有回答她， 乔君影反问道。 　　“不止是我，”女子轻轻地摇头借着灯光看了他们几眼， 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她语气笃定， “你们不是基地的人。” 　　几人看着她敲响其他两扇小门，和一个年轻男子慢慢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顾池还没发放抗体吗？”坐在沙发中间的老者抬眼看他们，眼神锐利。 　　“没有，”祁阳眼眸低垂， 一副不忍的模样，“顾池……是这个基地的首领？” 　　“嗯，”老人轻哼一声，“你们又是来干嘛的，顾池一向不会让外人下来。” 　　乔君影抬眸看了老人一眼，视线下垂，眉间染上一抹清愁， “我们的同伴被这里的人抓起来当‘礼物’， 还被丧尸追逐当乐子， 我们是顺着那个舞台找到这的。” 　　“作孽！作孽啊！”老人一听拍着大腿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痛心疾首道，“他怎么就成这样了！混账玩意儿……咳咳咳！” 　　“老师！” 　　“老师您慢点！” 　　旁边两个人急忙扶着老人给他顺气，两张年轻的脸上写满担忧。 　　等到老人平稳下来，乔君影问道：“您刚刚说‘抗体’？但我看那些丧尸的异变更像是寄生而不是病毒引起的啊。” 　　“嗯，这种生物的寄生是看晶核的……”老人喝了一口水，语气缓慢道。 　　“可那些吃了晶核的强化者被咬了也会变成丧尸啊！”安旭时急急地说。 　　“年轻人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老人把杯子握在手里，缓缓说，“被咬后寄生体先是释放病毒破坏人的神经系统，然后再开始异变，抗体是用来对付病毒的，而晶核……咳咳……在丧尸死亡24小时内，寄生体都可以转移，但寄生体不会主动选择食用过晶核的人。” 　　“所以说，如果被丧尸咬了，寄生体直接进入机体，只有抗体有效，如果没被咬，食用过晶核就不会被感染。”祁阳做了总结。 　　“那……没有吃晶核的人遇见死亡24小时以内的丧尸就会被寄生吗？”乔君影突然开口，她想到这个世界的强化者为了激发异能都是会吃晶核的，但玩家的异能来自摩罗斯，他们可不会无缘无故去吃从丧尸脑子里挖出来的东西。 　　“大多不会，”那个年轻男人摇头道，“只有触碰到尸体才有被寄生的可能，就算触碰了还是要看身体素质的。” 　　“顾池手里有抗体。”乔君影的尾音下沉，透出一股笃定。 　　“对，或者说……没有他，就没有抗体。”老人叹了口气，“几个月前，丧尸爆发前期，外面还没那么乱，顾池带着抗体的半成品来研究所找我，整个研究所的其他项目都暂停了，专心攻克抗体研发，后来……” 　　“抗体研究出来后大家都很激动，那时的物资已经很匮乏了，师……顾池他烧了水给每个人泡好面说要庆祝一下，吃完面没多久大家就觉得困倦，那时我们以为是研究太累了，然后……”年轻女子也开口了，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带上一点点哽咽的颤音，“醒、醒来后，我们就在这了，而且只有我们三个，其、其他人……呜……” 　　“……呃，抱歉。”乔君影没想到会勾起她的伤心事，看样子其他研究员大概率已经死亡了吧，死在顾池手里。 　　“光这个基地少说也有千人，顾池手里有这么多抗体吗？”祁阳有些怀疑。 　　“研究所还可以生产，”老人咳嗽两声，“他一直让人守着那里。” 　　“抗体对已经变异的人有效吗？”乔君影想起第一天遇见的宁老师问道。 　　“失去理智之前一半半吧，彻底被感染就没用了。”年轻男子耸耸肩说。 　　四人看时间不早了，担心被人发现就决定告辞离开。 　　“拜托了！”老人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对着他们深深鞠躬，“一定要给普通人打上抗体！” 　　连忙把老人扶起来，四人商讨着离开。 　　“现在抗体不是问题，怎么让那些人接受抗体才是问题。”祁阳道。 　　“对，顾池都快被捧成神了，他要说抗体不存在或者不稳定那些人决对深信不疑，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怀疑我们。”乔君影很赞同。 　　“烦死了烦死了！直接干掉他算了！”安旭时跟在最后嘟嘟囔囔。 　　“干掉他？哦，那执行人怎么弄，一起做掉吗？还有把他奉若神明的强化者，挖个坑把他们一起埋了？”周清晏吐槽道。 　　“还是得想办法把他拉下神坛，要是让他们看见顾池在大楼养丧尸呢，或者把普通人当玩物？”乔君影走在最前面，一边拉开房门，一边思索，“还是想办法去顶层……” 　　她未说完的话憋在嗓子眼，握着门把手的左手微微用力，垂落的袖口滑出一点寒光。 　　“哟～真巧啊！你们也睡不着觉出来散步吗？”眼前的安长桂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口白牙格外显眼。 　　一旁的周清晏上前一步，还没让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见银光一闪，一把短刀被架在安长桂的颈间，他腕间用力，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来干什么？” 　　“哎呀，别激动嘛，”安长桂微微侧头，毫不在意脖子上滑落的血珠，“我来送几只迷路的小老鼠回窝呀。” 　　“长桂哥？”身后传来女子的疑惑的声音。 　　年轻女子走上前来吓了一跳，她赶紧摆手，“你快放开！长桂哥是我们这边的人！” 　　“没事，没事，”安长桂看着短刀离开，抬手摸了摸脖子，“是我来的太突然了。” 　　“长桂哥是来找老师的吗？老师刚回屋，要我去喊……” 　　“不用了不用了，”安长桂摆手指指门口堵着的四个人，“我接他们回去，省得被发现了。” 　　安长桂没有去他们下来的那个简易电梯，而是领着他们走过两道带锁的门开始爬楼梯。 　　“你不是顾池的人？”乔君影问。 　　“不，”安长桂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冰冷，“如果他能拿出抗体，我的父母就不会死了。” 　　“那他还敢把你放在自己身边？” 　　“他那种人，怎么记得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安长桂自嘲一笑，“等我知道他有抗体的时候已经晚了……” 　　“顾池驯养丧尸？” 　　“对，咬过强化者的丧尸变异得更快，晶核品质增长也快，不然你觉得他是怎么成为‘最强异能者’的？”安长桂斜了乔君影一眼，“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在这里的吗？” 　　“……”乔君影面无表情，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苏芷葵。” 　　“是她哦。” 　　“大半夜的，她怎么跟你联系？” 　　“第一面我就知道她跟你们关系没那么密切，”安长桂笑眯眯地说，“登记的时候我塞给她一个通讯器，没想到她真的联系我了，还是两次。” 　　“这次她又只说了阿姐。”一旁的安旭时声音很冷淡。 　　“是啊，”安长桂把他们送到大楼一层，笑眯眯地挥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哟！有些事情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小楼里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人醒过来一样，四个人没有多说什么，互道了晚安回房，抓紧时间还能睡个安稳觉。 　　“现在能说了吧？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让她这么针对我。”乔君影坐在床上看着周清晏锁上门向她走来。 　　“……”周清晏脸色一黑，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 　　“嗯？说啊。”乔君影唇角微勾，带着揶揄的笑容。 　　“……”周清晏既尴尬又生气，他真的烦死苏芷葵了，恨不得穿越回去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他爬上床把乔君影拢进怀里，借着她的气息平复心情，缓和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小心！” 　　周清晏一把拽过傻愣在原地的苏芷葵，护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怪物的攻击。 　　几道电光从身后袭来，替他们暂时阻住彩色的光芒。 　　那光芒极其可怕，有玩家被笼罩其中，没几秒就化成一滩血水。 　　周清晏从地上爬起来，拽着苏芷葵转身就跑，电光不断劈着怪物给他们打掩护，他们渐渐把怪物的怒吼甩在身后。 　　他们和宁望会合后继续奔逃，在听不到怪物的动静后才慢慢停下来。 　　“你有队友吗？”周清晏问。 　　苏芷葵先是摇头，又突然停住点了点头，声音怯怯，“我跟长乐姐姐一起进来的，但我跟她走散了。” 　　“李长乐？那你先跟着我们吧。”周清晏随意地说。 　　他们在与其他队友对过位置信息后，向着集合地点出发，苏芷葵默默地跟在后面。 　　“怎么突然想着救人了？”宁望戏谑地笑着，一边走一边撞了周清晏一下，“跟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样啊。” 　　两人完全没注意身后的苏芷葵闻言羞红了脸，双手捂住通红的脸颊停下脚步。 　　周清晏沉默几秒，才用近乎叹息般的声音说：“乔乔……如果乔乔还在，她会这么做，她也希望……我会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想揍安长桂，有组队的吗？ 　　周清晏：我也。 　　祁阳：+1。 　　安旭时：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他怕不是沙袋转世成精？好想打人！不把他揍得牙齿漏风我就跟他一个姓！ 　　安长桂：可是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姓啊～ 　　安旭时：……艹！ 　　昨天忘记标了，关于丧尸异化的造型和寄生的灵感都来源电影《第九区》。 第107章 　　“……还真是因为我啊？” 　　听了他的讲述乔君影感觉心脏融化成一泓温泉， 咕噜咕噜冒着暖泡，趴在他胸膛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嗯。”周清晏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专注得似乎能从那泛黄的墙皮上看出花来。 　　盯着他宛如玉石的侧脸， 直到白玉渐渐爬上浅粉， 乔君影逗弄之心大起，她拖长音调，嗓子里含着笑意，“我希望你去救人你就去救了？你……这么喜欢我？” 　　“……是啊， 没办法，就是这么喜欢你。”周清晏的视线缓慢下移， 定定地与她四目相对。 　　“你……” 　　看着他潋滟的黑色眼眸中专注地只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乔君影反倒先撑不住了， 她脸颊微红，猛地把被子扯过头顶， 声音闷闷地从下面传出来，“关灯！睡觉！” 　　“嗯，晚安。”周清晏在她的头顶落下轻柔一吻，带着笑意回应。 　　这天乔君影出房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还是被早上送餐车的喇叭吵醒的。 　　“你醒来也不叫我。”她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跟旁边锁门的周清晏抱怨，“昨天熬夜今天就长痘痘了，好烦啊。” 　　“又没什么事，多睡睡不着急的。”明明同样熬了夜，周清晏却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完全没有熬夜的疲惫， “哪里长痘了？” 　　“额头！不过我挤掉了。”乔君影摸摸额头， 指尖还能感觉到一点凸起，她有些嫉妒地拉住他的脸颊向两边扯，“你为什么不长痘！” 　　痘痘虽然被挤掉了，但她的额头还是留下一小点红印子，看起来像小孩额头点的红点，周清晏轻笑一声，“让你那么爱吃甜，不吃就不容易长了。” 　　“……那我还是选择长吧，”乔君影小声自言自语道，“不吃甜，毋宁死。” 　　享受美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肉就是痘，习惯就好。 　　她心里自我安慰着拉周清晏下楼，“快点，我们别让他们等太久。” 　　“不会的，别人先不说，队长肯定还没起，如果不是迫在眉睫，他每天至少要睡够八小时。”周清晏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下午不是补过觉了吗？” 　　“那就至少六个小时好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楼梯口，下面果然没有祁阳，安旭时、赵丹衣和苏芷葵三人成三角相对而坐，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喜欢姐姐了！我一直都很喜欢她！阿姐也喜欢我！” 　　两人还没走近就听见安旭时的声音突然变大，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面对楼梯的苏芷葵率先看见他们，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声线柔美，完全忽视一旁的乔君影，只顾着扬起轻甜的笑容，“周宴，你来啦。” 　　安旭时闻言迅速扭头，“阿姐！晏哥！你们来了！” 　　跟赵丹衣相互/点头打个招呼，乔君影走到沙发旁边，揉了揉安旭时的短发，“说什么那么激动呢。” 　　“哼，没什么。”安旭时似乎想明白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锤了下沙发像是在谁的小人上狠狠扎上一针似的泄愤。 　　“你可长点心眼吧。”周清晏也走过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我有在动脑子！”安旭时捂着脑袋喊了一句，声音渐弱，“可是……我不是因为阿姐会照顾我保护我才来白玉京的，我不是为了寻求庇护，我是真的喜欢姐姐，也喜欢白玉京，就算阿姐不保护我我也喜欢，而且我能保护阿姐的！” 　　“阿姐也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有用才保护照顾我，阿姐救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他说到最后声音似乎带了哭腔，抬头瞄了一眼乔君影又立刻低下头，有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沙发上，洇出一个个小圆点。 　　“小安，你在胡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乔君影急匆匆弯腰去拍他的肩膀，刚刚一闪而过的红眼睛真的吓到她了。 　　安旭时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活泼开朗的小太阳的模样，哪怕是刚刚被她从巨人的脚下拖出来浑身狼狈的时候都是带着灿烂笑容的，他什么时候哭得这么凄惨过？ 　　“小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乔君影缓缓抬头，碎发滑落脸侧，一双冰冷的眼睛盯住苏芷葵，“你，说了什么？” 　　“没有！我，我只是……”苏芷葵被她一盯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乔夏不笑的时候这么吓人！ 　　仔细数来苏芷葵和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间还是从别人的讲述中间接了解，而那些人在提起她时用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温柔”。 　　第一次听见李长乐这么描述她的时候苏芷葵很不屑，温柔？在摩罗斯游戏中最没用的就是温柔了。 　　况且谁知道是真温柔还是假温柔，毕竟自己在外人眼里不还是柔柔弱弱、风吹就倒吗？ 　　安静地坐在草坪上听队友讲话，苏芷葵放在石头上的手突然感觉到一阵痒意，她侧头看了眼，手在身体的遮掩下换了个姿势，一下一下用指甲将爬过的小蚂蚁整整齐齐切成三段，随手拂到草坪里，在这个过程中她脸上挂着的柔美笑容没有一丝丝变化。 　　听了她的事迹苏芷葵更觉得她做作虚伪，救人却不求回报？她是观音菩萨转世，还是圣母院着火无家可归啊？ 　　更让苏芷葵难受的是周宴，她一心一意喜欢思念的人却满脑子都是那朵盛世白莲花，再也看不见其他。 　　偶尔玩家组织之间会举行一些聚会进行资源互换，白玉京的人很少来，但只要来，出面的一定是周宴和另一个叫顾行之的男人。 　　后来苏芷葵便一直期待着玩家聚会，那是为数不多的、她有可能见到周宴的机会。 　　在远远看了他几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上前搭讪道谢，但他明显不记得她是谁了，这让苏芷葵十分难过。 　　明明、明明他救她的时候是那么的急切，他还让她跟着他们，最后把她平安地送到李长乐身边！ 　　连李长乐都说以前的周清晏性格冷淡，除了对乔夏和白玉京的人有点特别外，外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会看一眼的，他主动救了她，她对他来说一定是特殊的吧。 　　其他人一直在说乔夏如何如何好，他们的感情如何如何深，那这么久了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乔夏陪在他身边呢？！为什么他在聚会上偶尔会露出那样失落的表情呢？！ 　　“不过是有点奇怪，以前聚会都是乔夏、周宴和顾行之一起来的，大家都说正事找顾行之就够了，周乔两人是来公费恋爱的，乔夏居然这么久都没露面了……” 　　她想起李长乐说过的话，如果、如果乔夏离开他了，那他是不是就能看见别人了？ 　　苏芷葵强撑难过自我介绍完，周宴对她微微颔首，态度冷淡且公式化，而他身边的顾行之却用玩味的眼光时不时看向她。 　　小心翼翼躲在曳地的窗帘后，苏芷葵深深呼出一口气，顾行之的目光太吓人了，在他的注视下她总觉得自己阴暗的想法无处遁形。 　　她的异能是“灵感”，可以感知危险，但危险的来源需要自己判断，说鸡肋但有时也很好用。 　　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她的异能还可以预言，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是准确的预言，虽然机会只有一次。 　　她，用这个机会预言去乔夏的下一场游戏，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不可预测，直到某一天，她收到回应——“2547：陪我玩”。 　　她有些惊讶，不明白乔夏为什么去了新手场，但没关系，这样更好，新手场的乔夏想必更容易下手。 　　苏芷葵曾经在李长乐收集的资料里见过乔夏的照片，这次见了真人后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好看，她踏着白光出现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装作无知想要离开，又有一个暴躁女子骂了她一顿，乔夏果然如同传言中的那样提醒她，苏芷葵顺势跟她走在一起，只可惜她怀里的猫似乎看出她的恶意，冲着她呲牙咧嘴地叫。 　　又有一个少年赶了上来，她听见“安辰”的名字才想起这就是李长乐提过的那个常常跟在乔夏身边的少年。 　　苏芷葵突然有些不爽，乔夏天天带着个少年弄得其他玩家都知道他们感情好，她把周宴放在哪里？她不会避嫌的吗？！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她认出那是聚会上跟周宴一起的顾行之！而且乔夏的样子明显是不记得他们了，那两人却安之若素，苏芷葵突然发现事情好像超出她的控制了…… 　　在这场无功而返的行动后，李长乐劝她放弃。 　　“虽然我不知道之前那两人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乔夏回来了，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苏芷葵自己却不甘心，她求着李长乐再帮她最后一次，她赌咒如果这次再没效果她一定放手。 　　或许是想到自己，李长乐松口了，上门拜访的时候苏芷葵很激动很兴奋，她终于能看看周宴生活的地方了。 　　但被顾行之领进门，看见窝在周宴怀里睡得正香的乔夏时，看见周宴小心遮住她的耳朵怕他们吵醒她时，苏芷葵嫉妒得发狂，她甚至差一点绷不住脸上宛如面具的笑容。 　　而现在，虽然被乔夏盯着让她很不安，但苏芷葵却想仰天长笑，所谓的“温柔”果然都是装的！ 　　看看她的表情和眼神吧！哪里跟温柔有一点点关系！ 　　苏芷葵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眼见着乔夏眯了下眼睛，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人用力握住一般剧痛不止。 　　她想要尖叫，想要大喊，想要打滚，但乔夏漆黑的眼眸如同黑洞般吸引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地忍受疼痛。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我一直都很喜欢阿姐！阿姐也喜欢我！ 　　苏芷葵：周宴，你来啦。 　　乔君影：……这算在挑拨离间吗？ 　　周清晏：……我看起来像是傻子？ 　　祁阳：呵，低级。 第108章 　　握在心脏上的手不是一直持续用力的， 每当苏芷葵觉得濒临自己承受极限时，那只手就会微微放松，在她得到短暂喘息的时候再次以更大的力度握紧， 反复踩踏着她的承受底线。 　　她的尖叫被锁在嗓子眼， 积了一头冷汗，视线和脑海里只剩那双幽深的眼睛，再无其他，似乎都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抱歉， 我起晚了。” 　　这时祁阳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明明距离并不遥远， 苏芷葵却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耳朵里似乎堵着一层水膜似的什么都听不真切。 　　在祁阳快要走过来的时候， 苏芷葵看见占据她全部心神的那双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极缓极慢， 她似乎能看见那排像刷子一样的长睫微微颤动。 　　“队长，你来了。” 　　眼睛的主人带着笑意转头跟来人说话，苏芷葵这才感觉被锁定的感觉消失了，她浑身脱力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汗水瞬间湿透衣服，头发也湿漉漉贴在脸上。 　　“嗯，”祁阳几步走过来，看见低着头情绪低落的安旭时皱了下眉，“怎么了？” 　　“傻小子被人忽悠了呗。”周清晏毫不犹豫地嘲笑他，看抬手的姿势又是一个爆栗，但落下的动作却很轻柔， 他掌心摊开对着那头短发揉了揉， “几句话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出息呢？” 　　祁阳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坐在沙发边缘、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角落的赵丹衣，又看了眼脸色苍白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的苏芷葵，立刻明白是谁在作妖。 　　他心里暗骂顾知行怎么签了个这么麻烦的单子，但明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用力按一下安旭时的肩膀，“行了，来吃饭吧。” 　　乔君影笑意盈盈摆好早饭，招呼几人吃饭，她对待苏芷葵的态度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好像刚刚的一切交锋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苏芷葵清楚地记得，那不是梦。 　　她看看抱着碗窝在桌边的赵丹衣，看看专心布菜的祁阳和等待投喂的安旭时，最后看看挤在一起小声说笑的周清晏和乔君影，看着他舒展且含着温暖笑意的眉眼，第一次生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的想法。 　　“我、我去换个衣服。”苏芷葵猛地站起来，逃也似的拿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上楼梯，消失在几人面前。 　　太狼狈了。 　　她怎么能妄想周宴和白玉京的人会抛弃乔夏站在她这一边呢？ 　　她怎么会认为跟乔夏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人会因为看见她凶狠的样子就远离呢？ 　　真的是太狼狈了……她的所作所为好像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早饭……”乔君影看着苏芷葵的背影消失，咽下剩下的话。 　　“你管她干嘛。”周清晏略有不爽，筷子和碗壁轻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论迹不论心，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她最后也没真做什么，”乔君影叹气，“算了。” 　　“阿姐，可是我被欺负了啊……”安旭时抬起头，顶着一双兔子眼可怜巴巴地说。 　　“我刚刚不是在替你找回场子？”她撩起眼皮斜觑他一眼，“你还真敢说，随随便便就被人挑拨的人不要跟我讲话，我真的要被你气死，我们认识多久？你跟她认识多久？嗯？你是怎么……” 　　看见他眼睛深处的不安，乔君影咽下想说的话，“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你直接打回去就行，认真思考他们的话你就输了。” 　　“哦……” 　　“不过，这么多年我和阿晏不就只捡了你一个小孩回家么。”她搁下筷子，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安旭时闻言眼睛一亮，努力压抑上扬的唇角，“那、那顾哥……” 　　“咳咳！” 　　她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周清晏似乎被呛到了，发出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顾哥……顾哥哪里是捡回来的，初见时他浑身浴血、大杀四方的样子可吓死人了，我们哪里敢说个‘不’字，”一手拍着周清晏的背，乔君影想着什么强压下喉间的笑意，“你能想象吗？他甚至连眼镜上都溅上了血迹，还笑容灿烂地站在尸体间跟我们打招呼，他是队长拍板带回去的。” 　　“嗯，我那时看他倒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祁阳说。 　　“啊……那确实，”她歪头想了想，“不过你们那时候只是乍一看有点像，但细处下来完全不一样。” 　　“是，小顾在很多地方比我果断坚定许多，”祁阳好脾气地笑笑，“对了，你刚刚没把苏芷葵怎么样吧？” 　　“没有，只是幻觉而已，”乔君影摇头，“她身体好像一直不太好，在游戏里真对她动手那跟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祁阳欣慰地颔首，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关于昨晚的消息，你们打算……” 　　“安长桂。”周乔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安长桂不是说他站在我们这边吗，总要拿出点诚意吧。”乔君影一边把他们叠好的碗筷丢进洗碗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嗯，我也这么想。”祁阳表示赞同。 　　“等、等等，你们就这么快相信他了？万一他在诈我们怎么办？要是被关着的三个人也被他骗了呢？或者干脆我们晚上遇见的人都是套！”安旭时侃侃而谈，却在三人盯着他的目光下渐渐心虚，声音变小，“怎么了吗……我说错了？” 　　“谁家养的小傻……”乔君影话说到一半突兀地停下，表情有些扭曲。 　　“‘绝对实力能碾压一切，小安你要真的不想思考就努力磨练异能吧，到时候靠蛮力暴力通关就是了。’”周清晏却没放过她，似笑非笑看着她把额头搁在桌沿，整张脸快埋到桌子底下了，“我怎么不记得这是谁说的了？” 　　“……怪我怪我，我的锅。” 　　“你们别闹，”祁阳转头对上安旭时茫然无辜的视线，又看看身边这对只顾着笑的不靠谱监护人，只觉得一阵无奈涌上心头，“大楼现在不好进，只是用用他的情报而已，说不上信任不信任的。” 　　“哦，那……” 　　“当然，我们也要判断情报真实度。”看着他还想说什么的样子，祁阳赶忙接上，“而且，我说的‘大楼不好进’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在这里等他吗？”安旭时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又迷惑地看着站起来的三个人，“怎么了？” 　　“为什么要等？”周清晏问他。 　　“呃，等情报？” 　　“所以为什么是我们等？”祁阳循循善诱。 　　“……因为情报在他手上？” 　　“……” 　　“这孩子没救了，埋了吧。”周清晏笑得很真实，一本正经似乎没有在开玩笑，“回头我和你阿姐再去外面拾个聪明的小孩回来养。” 　　“……阿姐是不是说过再遇见这样的我可以动手来着？”安旭时有了乔君影之前的话毫不怵他，颇有底气地反问。 　　“是啊，”上楼告诉苏芷葵饭在楼下他们要出门的乔君影没等回应就晃悠悠走下来，顺手摸了一把安旭时的短发向外走，“为什么要我们等安长桂？如果他真的想合作，那也得摆出个合作的态度来。” 　　“那如果他不想合作呢？”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想了想，我这此回来之后的行为确实太收敛保守了，要是他不合作，”乔君影动了动肩膀，兴冲冲地跟他们比划，“小安你围住基地不让他们出去，我们冲上大楼直接宰了首领，剩下的人嘛……要么我催生特殊植物把他们迷晕再打药，要么就把他们揍服再打药，最后我们功成身退找个山清水秀没有人的地方度假岂不是美滋滋？” 　　“……呃，挺好。”安旭时觉得他阿姐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求助地看向另外两人。 　　“唉，我现在倒期望他别来找我们了。”乔君影双手交叠上举，伸了个懒腰。 　　随着她上举的动作，后颈与衣领之间出现空隙，周清晏看见一条黑线似有若无地爬上她的后背，他垂眸微微摇头，让安旭时不用在意。 　　这次杀丧尸赵丹衣也执意跟着出来了，并且她希望乔君影的藤蔓不要跟她那么紧，她想磨练自己的异能。 　　乔君影闻言照办，但还是有两条藤蔓跟在她身后。 　　“在看什么？”周清晏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丹衣，”乔君影又看了一眼努力用意念搬石头砸丧尸的赵丹衣，收回视线有些感概，“她变了好多，要是在以前她应该会呆在基地里哪都不去，更何况出来杀丧尸。” 　　“人总是要成长的，最后只能靠自己。”周清晏说，他又紧接着补充一句，“不过你可以不成长，你可以不吃苦，万事有我。” 　　“……哈，不成长是不可能的，你还是等着抱我大腿吧。”乔君影笑眯眯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话说的好听，以前我在训练场挨揍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那不是你的愿望吗？”周清晏无奈地笑。 　　“那变强也是我现在的愿望，你怎么变了？”她面对他，双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似乎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可那样你还是离开我了，”周清晏笑容平和，好像只是在阐述事实，“我在想，要是寸步不离守着你会不会更有效。” 　　“……”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乔君影一时语塞，她停下脚步等着周清晏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以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我不是因为阿姐会保护我才来白玉京的，阿姐也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有用才救我的！ 　　周清晏：几句话也值得你放在心上，出息呢？ 　　乔君影：小孩么，偶尔想偏很正常啦。 　　祁阳：小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你也经常跑偏哈。 第109章 　　这一天他们特地跑得远了些， 夕阳西下时才驱车折返，等回到基地时天都黑了。 　　“现在才四点多，今天天黑得好早啊， 温度也降得好快。”乔君影小跳着去踩自己被路灯拖长的影子， 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这个世界的天黑时间一直在提前，只不过今天更明显一点。”祁阳说。 　　“今天又是那两人值班，”乔君影看向那个点着灯的值班室，她甩下一句话小跑过去， “你们等等我。” 　　“乔……”周清晏还未开口就见她跑远了，犹豫一会儿还是没跟上去。 　　“她有分寸的， 我们就替她守着周围别让别人看到了。”祁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右手指缝夹着月亮牌，乔君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值班室， 左手抬起在玻璃窗上轻轻敲了敲。 　　“哒哒哒。” 　　坐在桌前摆弄着大刀的门卫循声抬头，恍惚间似乎看见一轮奇异的明月， 整体看是圆月，月亮中间是一张面容慈悲的侧脸，脸后部的曲线在圆月边缘勾出镰刀般的弯月。 　　耳旁隐隐约约听见悠远的狼嚎，听得人心里不安， 突然间，月亮上的侧脸眼皮颤动，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眼珠子滚动着转向眼角，坐在值班室里的两个门卫心里猛地一惊，双手撑着桌子站立起来，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月亮突然在眼前消失，门卫纷纷揉揉眼睛， 仿佛刚刚只是错觉而已， 眼前只有一个漂亮的女子俏生生站在窗外， 哪里有什么明月！ 　　“门卫大哥，你们还记得我吗？”那女子的声音如同冰凌撞击，吐字带着奇异的韵律。 　　“你是……”其中一个打开小窗看了她几眼觉得很眼熟，“你……” 　　他话未说完，视线就撞进她含笑的眼眸中，那双眼睛平静温和，却似有隐秘的漩涡，逼得人忍不住靠近想要一探究竟。 　　虽然门卫有两个人，但他们都觉得那双眼睛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 　　他们的大脑被那漩涡扰动，意识变得涣散，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身处无尽的黑暗之中，无尽的黑暗簇拥着那双眼睛，独属于月亮的清辉洒下，他们的眼睛同时失去焦距，茫然地嘀咕道，“我……我记得你……” 　　“前天下午你们接班后，看见我和三个男同伴一共四人出门，跟我们一起加入基地的女子不在。” 　　“我们接班后……看见你和三个男同伴出门……”门卫二重唱似的喃喃，他们似乎真的看见三男一女在他换班后说笑着出门。 　　“后来，我们带着一名陌生女子，一共五人回来了。” 　　“陌生女子……五人回来……” 　　“很好，值班很辛苦吧，坐下眯一会。” 　　女子的声音愈发轻柔，门卫的意识愈发模糊，他们扶着桌面直愣愣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脑袋向前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声，立刻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门卫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过，他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暗自懊恼自己居然会在值班时睡着。 　　小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怪不得有冷风灌进值班室呢，他探出头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大门也完好无损，赶忙推醒沉睡的同伴。 　　“我、我怎么睡着了？” 　　“谁知道你小子，昨晚干什么去了？”先醒来的门卫坏笑着说，不想让同伴知道自己也睡着了。 　　“嘶——”后醒的门卫打了个哆嗦，“这事你可要帮我保密，我……” 　　“好说好说，”他猛地拉上小窗，“咱俩谁跟谁，这鬼天气是真的冷。” 　　五人回到小楼时，正好撞见在门口徘徊的安长桂，几人没有理他，他也毫不在意地厚着脸皮跟他们进门。 　　赵丹衣见状什么都没说自顾自上楼了，苏芷葵则不见踪影，不知是在楼上还是出去了，不过早上留在餐桌上的食物不见了。 　　进门后安长桂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动作自然得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 　　“你怎么现在才来？”安旭时撇撇嘴，把一袋晶核丢在茶几上，一副很嫌弃他的样子。 　　“拜托——你们不是才刚刚回来？况且我白天也是要忙的好吗！你以为执行人是吃白饭的？”安长桂捏起一个葡萄大小的晶核在衣服上蹭了蹭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咬得正欢。 　　“说吧，什么事？”乔君影没骨头似的靠在周清晏身上懒洋洋地问。 　　“不要这么冷漠嘛，”安长桂顶着一口白牙笑道，“应该说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问吧。” 　　“哦，那我们没问题，你可以走了。”乔君影微闭着眼睛摆摆手，摆出送客的架势。 　　“……你这个姑娘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安长桂又转过去逗安旭时，“小安弟弟有什么要问我的？” 　　“你聊什么闲，没事就走吧。”祁阳抢在安旭时炸毛之前下了逐客令。 　　“好吧好吧，说正事，”安长桂无奈摊手，他顿了顿又卡了壳，“……我是真不知道从哪说起，你们想知道什么？” 　　“顾池的弱点。”周清晏受不了他做作夸张的样子抛出一个话题。 　　“弱点……没有吧，你们应该跟其他强化者打听过基地的事，对他的描述基本属实，他是真的强，火系异能处理起来很棘手。” 　　“如果我们宰掉他，你有把握压制执行人和强化者吗？”乔君影问。 　　“宰掉他？！”安长桂震惊道，“你们是没听见我刚刚说什么吗？他是火系异能，火——系——，挥挥手就能把你们烧成灰烬的那种！” 　　“你废话好多啊，”安旭时加入话题，“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呗，让你主动说你不知道从哪说起，我们问问题你又推三阻四不正面回答，不想说就滚……走好吗？” 　　“……强化者说是很崇拜他，但极端的就那几个不足为惧，如果你们真能宰、杀了首领，普通强化者自然生不出反抗心，”安长桂心累地揉揉鼻梁，“而执行人……我不行，但有一个人可以。” 　　“谁？” 　　“他……也算是基地的创立者，执行人里大部分人都受过他的照拂，基地成立没多久的一次丧尸潮里他意外失踪，很多人都是以为他死了才跟着顾池的，如果他能出面，基地里的执行人大多都会倒戈。” 　　“看样子你知道他在哪？”乔君影整个人都横躺在沙发上，枕着周清晏的大腿声音平淡地问，她的双手交叠在上腹部，忍着一阵阵的疼痛，“他叫什么？” 　　“左尧，他在那个研究所里。”安长桂没有停顿，很痛快地回答，“看守研究所的是顾池的嫡系。” 　　“像你这样的‘嫡系’？”安旭时逮着机会就忍不住刺他。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七。 　　“提示：夺权最关键的是什么？当然是干掉前任老大呀。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诡异的电子音过后，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有所表示，乔君影等人不可能在NPC面前暴露自己的玩家身份，安长桂则是根本没有听到。 　　“……那是顾池真正的嫡系，是最早就跟在他身边的人，抗体和左尧都由那些人看守。” 　　“可他为什么只是囚禁左尧，而不杀了他呢？”安旭时又有问题了。 　　“顾池的脑回路谁知道啊，你不能试图理解一个疯子。” 　　“疯子？” 　　“正常人会拿同伴喂丧尸强化自己吗？” 　　“……你们不管？” 　　“他建基地的时候就有异能了，火系异能！谁敢管？敢站出来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安长桂喃喃，“……我想活着。” 　　“地图呢？”乔君影把右手平摊着伸出，打断他们的互动，“研究所的地图。” 　　“我没有，顾池怎么可能把那里的地图给我们。” 　　“……你没有你不会去找啊，嘴巴长着是当摆设的吗，你不会去问？地底下关着的人都是研究所的人，难道他们记不住研究所的布局？”身体上的疼痛似乎把她的脾气激出来了，说起话来夹枪带棒毫不客气。 　　没几秒钟，乔君影只感觉手上被放了什么东西，她睁开眼打开叠着的白纸，里面正是一幅手绘的研究所简易地图。 　　“……抱歉，谢谢你。”她沉默一会儿反思自己，认认真真道了歉。 　　安长桂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你们是先劫人，还是先杀人？” 　　“劫，”乔君影语气平和下来，随着疼痛的节奏缓慢呼吸，“如果先杀的话执行人会乱吧，顾池起码是个异能者镇得住人，异能者没了，同是强化者的他们还能维持稳定吗？” 　　“……不能，”安长桂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一闯进研究所就是在跟顾池宣战，那边有办法联系他的。” 　　“那就战，”祁阳毫不担心，“他是会去研究所，还是在基地等我们打上门？” 　　“……大概率在基地，他挺自负的。” 　　“行，那没事你可以走了。”祁阳抬手示意大门。 　　“你们真的是用完就丢。”安长桂揉揉鼻子站起来，他走到大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乔君影慢慢坐起来，控制不住颤抖的指尖被人握在掌心轻轻揉搓。 　　“阿姐没事吧？”安旭时一个箭步冲过来，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关切地看着她。 　　祁阳虽没说话，但指尖凝聚的白光落在她身上。 　　闭着眼睛摇头，乔君影宽慰他们，“没伤，就是有点脱力，非精神系控牌还是勉强了些。” 　　“那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就出发去研究所。”目送周清晏抱着她上楼，祁阳关掉一楼的灯说道。 　　乔君影冲着楼下挥手，房门关闭前留给祁阳最后的印象，就是亲昵搭在周清晏肩头的，属于女子的纤细白皙的手指。 　　作者有话说： 　　安长桂：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小安弟弟想知道什么？ 　　安旭时：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没人想揍你吗？ 　　安长桂：哦，有啊，但谁让他们都打不过我呢～ 第110章 　　早上祁阳踩着晨光下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是最后一个， 他走到桌边坐下叹气，“我又起晚了。” 　　“没有，我们也才……”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十一已开启！” 　　“居然还有其他玩家吗？”赵丹衣眨眨眼，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呢。” 　　“不是说我们这里是最大的幸存者基地吗， 这个支线编号是十一，应该是在小基地开的吧。”乔君影随口应了一句转而征求那两人的意见，“我们接下来要去一个研究所，可能有危险， 你们要不要来？” 　　“我去！”赵丹衣毫不犹豫地回答，跟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我觉得最好是跟我们一起， 彼此之间能有个照应，留在这里可能会被顾池抓起来。”乔君影看看没表态的苏芷葵， 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 　　“顾池是谁？”看着冷下来的场面，赵丹衣急忙问道。 　　“这个基地的首领。” 　　“啊， 幸存者基地的首领表面上光风霁月、慈悲为怀，结果背地里是个恶贯满盈的大反派，这个套路我很熟啊，以前网文里经常看到。”赵丹衣笑道。 　　“你也喜欢末世文吗？我以前看的挺多的。”乔君影知道赵丹衣是怕苏芷葵没说话让她尴尬， 便兴致勃勃与她交流，两人窝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 　　看苏芷葵的架势他们以为她执意要留在基地里了，没想到出发时她还是慢吞吞跟了上来。 　　因为有六个人，他们便找了一辆小面包车，由祁阳对着安长桂早晨送来的市内地图开车前进。 　　正常来说基地到研究所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但由于路况问题，他们花费一上午也不过走了一半路程。 　　且不说路上歪扭七八的车辆和因为长久无人维护而长到马路上的植株， 不知是不是因为远离基地没有人组织大规模猎杀行为， 这边的丧尸有很多是像他们之前见的半变异状态。 　　这种丧尸的速度变快， 力量也变大了，完全不能靠车硬怼，他们只能硬生生用异能和道具清出一条血路来。 　　异能主要是乔君影的异能，毕竟除了安旭时和赵丹衣外，其他人的异能不适合远程使用。 　　赵丹衣的异能比较弱小，应对低级丧尸还可以，面对半异化的就不太行了，但她还是坐在窗边努力控制石头、废弃车辆等物品砸向丧尸，虽然五次里面可能只有两次击中。 　　“为什么不让我用异能啊？阿姐都能用，”安旭时架着刀回到车里，背后的刀尖往下滴着黑红色的血滴，“要我出手，别说是丧尸了，连车都不用开，我们现在早就到研究所救出左尧了。” 　　“她那是植物，能跟路边的混在一起，你的动静太大了，还没到就要被发现了，”祁阳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发动车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顾池是不是还有别的底牌，你是秘密武器啊，你见过打牌一开始就上王炸的吗？” 　　“对哦，我是秘密武器哦，那你们先吧，不行了我再来兜底。”安旭时被吹捧得很开心，美滋滋坐到乔君影旁边。 　　“而且给普通人一点活路吧小安大大，”看着他开心的模样，乔君影忍不住也笑了，她抬手指向外面的建筑，“要是抗体真的有效，他们不可能总呆在基地里，最后还是要回归城市的，让他们灾后重建的工作轻松点不好吗？” 　　虽然乔君影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也是在夸他厉害，安旭时的尾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他揉揉脸压下要咧到耳朵的唇角，绷起严肃的表情点头，“嗯，有道理。” 　　“吱——”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车身猛地停止，众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倒，除了系着安全带的祁阳，其他人都像饼一样拍在前排的椅背上。 　　乔君影抬起头，甩甩磕在椅背上、似乎扭到了的左手，“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车窗外的断口，滔滔江水从大桥下面奔涌而过，断裂掉落的桥面不知被卷向何方，他们的车正堪堪停在大桥断口的边缘。 　　“桥断了。”祁阳拿过摊开的城市地图，手指顺着错综复杂的道路轻划，“我们要绕路了，祈祷其他的桥没有断吧。” 　　“等、等等，后面……丧尸……”赵丹衣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 　　几人回头，只见他们上桥的那头有一大群丧尸如群蚁般涌上，他们像脱缰野马自由地在桥面驰骋，带着腐烂的气息向他们扑来，丧尸群当中还混着一些不停跃起又落下的半变异体。 　　猛地拉开车窗，乔君影向外洒了什么东西，只见一条条粗壮的藤蔓和宽大的树叶凭空出现，如彩虹般跨越断口，连接起断裂的桥面。 　　与此同时，四道光线从车窗飞出，对上那些几下就跳到丧尸群最前面的半变异体。 　　“好了！” 　　祁阳闻言立刻发动汽车，直直冲上那绿色的桥面。 　　虽有宽大树叶挡在最上面，藤蔓桥还是不如普通的道路平稳，面包车摇摇晃晃走得很吃力，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他们晃到一半时，前排的丧尸已经踩上藤蔓桥了。 　　周清晏啧了一声，向外丢了一张黄色道具卡，卡片在半空中虚化，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泛着浅蓝色流光的透明墙。 　　“你把卡片乱扔顾哥会不高兴的。”安旭时跪在车椅上扒着椅背向后看，那面流光的透明墙随着面包车向前行驶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乔君影拉一拉安旭时，让他向前坐好，“每次进游戏前顾哥恨不得用道具卡堆满每个人的空间，他哪里会在意丢个把卡片呢。” 　　“是，”前排开车的祁阳从后视镜里温和地看过他们几人，“每次游戏都能平安回去就好，道具卡不要舍不得用，能拿那些换命是再划算不过的事了。” 　　在他们车后，跑得快的丧尸像看不见墙壁似的一头撞在透明墙上，后面的丧尸源源不断挤上来，前排丧尸被压得动弹不得。 　　藤蔓桥两边没有护栏，大批丧尸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从边缘落下，以非常不标准的动作在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坏了，忘记问寄生体怕不怕水了，万一感染水体……”乔君影喃喃。 　　“刚来的时候我就看见水里有丧尸，要感染早就感染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周清晏细心擦掉暗色的血迹，把飞刀塞回她手里。 　　这时车身一个震动，接着变得平稳起来，他们已经离开藤蔓桥驶上正常的桥面。 　　乔君影的手伸出窗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身后的藤蔓桥与桥面连接的地方断开，带着成群的丧尸向下坠落跌入水面，成为水底的游魂。 　　这时，一株小藤蔓裹着什么从车窗挤进来，安旭时定睛一看，赫然是刚刚那张被周清晏丢出去的道具卡。 　　慢条斯理从藤蔓上拿下那张道具卡，乔君影把它在安旭时眼前晃了晃，再丢进周清晏怀里，她侧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说：“这不是拿回来了吗？” 　　安旭时没有顾得上说话，他不可思议地盯着缠在车外镜子上的小藤蔓，这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株藤蔓很细小，嫩绿色的叶子被风吹得抖个不停，让人不禁怀疑它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风折断，随风而逝。 　　但它还是坚持下来了，坚持到把道具卡送回车内，直到现在那抹绿色还在风中晃动。 　　经历了多次被丧尸围攻和多次改道绕路后，几人终于慢慢接近研究所周围。 　　天已经黑了下来，祁阳打开车灯，这附近游荡的丧尸很少，或许是被驻守研究所的执行人清理过的缘故。 　　由于视野受限，祁阳放慢速度，借着车灯的光芒，几人能看见路边折断的大树和破碎的建筑，道路上的裂痕让他们的车时不时颠簸一下。 　　车外很安静，车里的人也没有说话，冷风顺着车窗缝挤进来，乔君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漆黑的世间似乎只剩他们几个活物。 　　祁阳把车子停在一片林子前说：“下车吧，研究所正门应该有人看守，我们从林子里穿过去。” 　　众人纷纷应诺下车，一开门寒风就扑进车内，乔君影下车蹦了蹦，“晚上怎么这么冷啊。” 　　一件属于她的外套劈头盖脸罩下来，乔君影眨眨眼咽下自己空间里有衣服的话，趁着周清晏没注意拿出两件新的塞给赵丹衣和苏芷葵。 　　天虽然黑，但能看见路，因为有一盏圆月挂在天空。 　　月亮离得很近，显得格外得亮且圆，它的周围带着一圈朦胧的月晕，把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给他们照亮前行的路。 　　有了月光加持，几人索性没拿手电，安静得如同一群幽灵飘进路边的林子里。 　　离得近了乔君影才发现这是一片竹林，风变小了，竹叶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地上留下影影绰绰的怪异影子。 　　清冷的月辉映在竹林里显出一种幽幽的蓝色，带着温和清亮而不刺眼的光芒。 　　“哇，怪不得阿姐你要叫那小家伙‘竹月’呢！竹林里的月光！这跟它的眼睛真的好像！”安旭时咋呼着从她身边飘过，追上走在最前面的祁阳。 　　乔君影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只是偏头看向周清晏的侧脸，待到他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她时，才缓缓开口：“你才是竹林里的月光呢。”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她没有解释，心情很好的回过头，自顾自小跑几步又放慢脚步似乎在等他追上来。 　　周清晏没有想明白她的话，也不着急立刻要个答案，只是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在很久以后的某次闲暇时间，白玉京的人连带叶沐桐、程凤鸣两个编外人员聚在一起玩“真心话”的游戏。 　　乔君影看着面前卧倒转动的酒瓶缓缓停下，瓶口直直指向自己，抬手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打开，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请用一句话形容你喜欢的人”。 　　看到这句话，两个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剩下几个围观群众倒是闹了起来。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乔君影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像是月光，竹林里的月光。” 　　“哇哦，这种形容够浪漫的哦～” 　　“具体说说什么意思啊小影。” 　　不管他们如何起哄，乔君影只是温和地笑道：“说好了一句话形容的，我一句话已经说完了。” 　　除此之外，她不肯再开口多说一句。 　　很快朋友们的注意力就被下一个人打开的纸条吸引了，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闹着相互开着玩笑。 　　乔君影捧着手里的杯子看向周清晏，不出意料地对上一双缱绻的妖娆眼眸，她看着他笑弯了眼。 　　他们相识相知相伴多年，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从幼年相识到少年重逢，从平和安定的读书时光到跌跌撞撞的初入社会，从死里逃生的游戏初期到游刃有余的后期关卡。 　　由于一些过往经历的影响，起初周清晏的性子很冷淡，用一些人的话来说就是“见死不救的冷漠无情”。 　　但乔君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那些人描述的不是真正的他。 　　早期朋友们开玩笑有时会说他的异能应该跟程凤鸣换一换，因为程凤鸣是“面冷心热”，而他是“面冷心冷”。 　　她却一直觉得冰不适合他，冰太寒太冷太孤寂了，跟他一点也不一样。 　　但乔君影也一直没想到该怎么去描述他，直到在某场游戏的夜晚，她看见一片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竹林，心里恍然大悟——哦，他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竹叶婆娑，他只顾着洒下清冷的色彩，带着温柔而不过分刺眼的光芒。 　　乔君影看着他，你呀，是竹林深处最温柔的月光呢。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道具卡不是拿回来了吗？ 　　安旭时：……还能这样？！ 　　祁阳：你太年轻，从小影接话起你就该想到的。 　　陆筠箐：666。 　　顾知行：这波操（zhuang）作（bi）我给满分。 第111章 　　穿过竹林， 映入眼帘的一道铁栅栏，贴着栅栏的是几排沉睡在黑暗中的大楼。 　　整个研究所里没有一点光亮，沉寂得如同死了一般。 　　铁栅栏与其说是为了防护， 不如说是研究所整体设计的一部分， 十分低矮且带着花纹，他们很轻易就翻了进去。 　　大楼似乎是研究所的宿舍楼，很多阳台上晾着的衣物在夜风吹拂下打着卷，犹如暗夜里簌簌作响的招魂幡。 　　穿过宿舍楼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人工湖， 夜风吹皱湖面，在月色下泛起凌凌的水光。 　　人工湖旁边树影婆娑， 安静的道路上只能听见他们几人的脚步声。 　　远方突然有一阵扑棱声响起，似乎是受了惊的夜鸟从树林中钻出冲向夜空， 众人纷纷提高警惕。 　　周围又安静下来，直到他们沿着湖边石子小路快要走到尽头时， 变故突生。 　　“哗啦啦——” 　　伴随一阵巨大的水声，有几个黑影从湖中破水而出向岸边落下，带着腐臭腥气的水珠向他们飞溅。 　　“啊！” 　　苏芷葵惊叫一声跳起来，一溜烟跑到路边的大树后面。 　　藤蔓从旁边的土地里冲天而起， 护卫在众人身侧，它们扭成麻花冲着跃动的黑影跃跃欲试。 　　黑色的长刀在夜晚宛如隐形了似的，安旭时如同黑色幽灵窜进黑影的队伍里无情地收割生命。 　　意外发生时周清晏下意识将乔君影扯到身后，他手中那把名叫“非命”的武器幻化成一把巨大的镰刀，手一挥就将一个靠近的黑影脑袋削了下来。 　　看着向湖里飞去的脑袋，乔君影急急上前两步，一根藤条从她身后迅速向前飞去， 带起的微风撩起两人的碎发， “那个脑袋！” 　　“嗯？”周清晏微微偏头看她， 发出疑惑的鼻音，这时他飘起的碎发才垂回耳侧。 　　“不是要留给小安……”她突然止住口中的话看着前方。 　　此时那个藤条已经带着飞出的脑袋回来了，借着月光虽然看不真切，但那个脑袋尖尖的像个三角形，跟人类的头颅完全不一样。 　　这是丧尸的完全变异体，还是一种他们没见过的新生物？ 　　乔君影摸出手电，“啪”的一声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 　　“阿姐，这东西好奇怪，不像丧尸倒像是变异的大虾……”一旁的安旭时拖着长刀大大咧咧走过来，看着被几人围在中间的脑袋愣了一下，“还真是虾啊……” 　　说是虾但与虾又有所不同，但任何人看了第一眼都会下意识认为这是虾。 　　这个脑袋通体呈暗黑色，表皮滑腻腻带着恶心的黏液和暗绿色的液体，整体看起来是虾头的轮廓，头顶尖尖的，有着长长的触须。 　　整张脸被拉长，附上黑色的甲壳，眼睛通体漆黑，原本是嘴部的地方变成像昆虫一样的口器，口器上方垂下数条触手一样的须。 　　虽然脖子已经被彻底砍断，或许是局部神经还未死绝的缘故，那些触须还在轻微抽动着，从口器中淌出白灰色的黏液。 　　有小虫子循着光线飞来，停在脑袋上搓着前足，它复眼巨大，腹部狭小，身上的纤毛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纤细可见。 　　突然一根触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一甩，虫子来不及飞走就被触须拖着塞入口器中，众人能清楚地看见口器外那颤动的半透明薄翼。 　　赵丹衣见状出了一身冷汗，倒抽一口气后退几步，大口大口缓和着呼吸。 　　“好恶心。”安旭时嫌恶地皱皱鼻子，抬手一刀劈下将脑袋斩成两半。 　　随着他的动作，暗绿色液体飞溅出来，几人纷纷侧身躲避。 　　“你慢点。”祁阳看着溅到地面散发着恶臭气味的绿色液体说。 　　甲壳向两侧倾倒，露出脑部晶莹剔透的晶核，此时的大脑里已经没有任何脑浆存在的痕迹了。 　　看来眼前这个奇行种只是完全化的变异体，而不是什么新的怪异物种，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这些晶核的材质很奇特，不论是之前的脑浆，还是现在的黏液，都没能在它表面留下明显的痕迹。 　　但看着一旁的触须和那颗奇形怪状的脑袋，没有人愿意用手去拿，最后还是乔君影操控着藤蔓把它装进袋子里，由安旭时收进他的空间道具。 　　祁阳打开手电去看那个被削掉脑袋躺在一旁的躯体，脖子的断口处有暗绿色液体混着黏液流出，伴随着阵阵腐烂的恶臭，让人不禁想起那些富营养化的绿色水体。 　　眼前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人类的影子了，若不是它的胯间和肩膀挂着几条衣物的碎布，没人相信这竟然是由人体转化而成的。 　　它的胸部像是公螃蟹的腹部，只不过是黑色的，且更加坚硬，差不多人类肋骨以下的部分像是诞生时被神明紧紧握住一样，向里收束，外表看起来像是被硬壳包裹的脊椎骨。 　　大腿和上臂如同放大许多倍的螃蟹腿，边缘带着细小的倒钩，非常坚硬。 　　担心还会有变异体从湖中窜出，几人匆匆查看过这些躯体，帮着安旭时挖出晶核便关上手电，踩着月光匆匆离开人工湖的范围。 　　人工湖前面的大楼比宿舍楼要大很多，根据安长桂提供的手绘地图，那里就是研究所的中心，也即是抗体实验室所在地，如果左尧还活着，大概率被关押在那。 　　在湖面消失在大楼后面时，乔君影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为什么研究所外的变异体都被清理得差不多，而里面却有完全化的变异体呢？ 　　眼前的大楼没有一丝光亮，如同静静蛰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巨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几人吞噬。 　　此时他们已经能看见研究所的大门了，大门敞开，并不像祁阳猜测的那样有人看守。 　　楼前的台阶很长，爬到上面他们才发现，大楼的大门也是敞开的，不知是在顾池撤离时就没有关上，还是有人知道他们要来特地留的门。 　　众人各自警惕走了进去，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大楼内部似乎浮动着一阵淡淡的暗香。 　　仔细去闻，那香气就闻不到了，但不经意的时候，那香气就若隐若现勾着人的鼻尖。 　　寂静的黑暗中，隐隐约约有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声响从远方飘来，像是悠长的音乐，又像是人类的低语。 　　若不是场景不对，乔君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哪个正在举办宴会的古堡了。 　　她盯着那扇在几层台阶上的木质双开门，似乎那扇大门随时会打开，露出一个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华丽大厅。 　　墙壁和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水晶灯，拥有繁复花纹的柱子撑起同样绮丽的天花板，大厅两侧铺着碎花餐布的长桌上是精心烹制的美食饮品。 　　大厅中央一对对衣着华丽的男女随音乐起舞，女生华丽繁复的裙摆擦过光洁的地面，鞋跟在地砖上磕出动听清脆的声响。 　　乔君影猛地眨眼，眼前还是那片漆黑，鼻尖生冷的空气让她回过神来，那股暗香还在鼻尖浮动。 　　“这香气是不是有问题？”她小声地问。 　　“嗯。”周清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才缓缓放开，“戴面具吧。” 　　身边的苏芷葵和赵丹衣却没有反应，她们俩一个直勾勾盯着脚下的地毯，另一个则被前方的墙壁吸引了全部心神。 　　乔君影拍拍她们没有回应，只能先给她们带上面具隔绝香气，她的手里出现一张新的塔罗牌，是2号“女祭司”。 　　卡牌在她手指间虚化，她周身似乎浮出月晕一般的朦胧白光，背后一个巨大的银白色十字架若隐若现，脚下是如同镜子般平静的水面，远方似乎能听见间隔时间很长的水滴声。 　　她纤细的指尖抬起，隔着面具分别点上两人的眉心，室内有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众人的衣角，赵丹衣身后出现一弯新月的虚影。 　　对面两人的瞳孔同时睁大，瞬间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乔君影周身的光芒散去，一切虚景消失不见，她后退一步晃了晃稳住身子，卡牌脱手飘悠悠无声落在地毯上。 　　“乔乔！” 　　“阿姐！” 　　周清晏和安旭时抢上前扶住她，祁阳双手插兜越过三人看着她们，“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有点晕。”赵丹衣晃晃头，按着自己眉角说。 　　“我也晕……”苏芷葵音色柔柔，她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卡牌，“是乔夏帮了我们吗？” 　　她未等祁阳回答，快步越过他走到乔君影面前，弯起一双眼睛把卡牌递给她，声音低柔婉转，吐字清晰，“谢谢你，乔夏。” 　　“哦，谢……谢。” 　　乔君影说着抬手去接，在触碰牌面的一瞬间，指尖像是被细小电流电了似的抽搐一下，她面上不显，状如无事地将塔罗牌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大厅里的灯瞬间点亮，忍不住半眯眼抬手遮住灯光的同时，他们通过指缝看见一楼房间的门都被踹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那个木质双开门的房间里最后走出一个面容年轻的男子，他的脸仔细看去说不上有多好看，但气质却十分独特，让人总是忍不住忽视他的脸而被周身的气质吸引全部注意力。 　　他的皮肤很白，但不是乔君影那样带着一丝病气的苍白，而是一种健康的白皙，皮肤像是温润的暖玉一样。 　　他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里透着一股悲悯，却不让人觉得他高高在上。 　　比起拿强化者喂变异体的顾池，眼前这个人明显更适合被捧上神坛。 　　“你是……左尧？”乔君影问道。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苏芷葵身后没有新月！她TMD又装又装又装！我@》｝* 　　祁阳：小安不许说脏话，还有，你还没习惯吗？你看我们就毫不惊讶。 　　周清晏：有跟我回去找顾哥算账的吗？ 　　安旭时：我我我！顾哥接单也不挑选一下！ 　　祁阳：……+1。 　　顾知行：喂喂，你们之前不是也想看看她要干什么吗？怎么成我一个人的锅了？ 　　①女祭司：代表任何与神秘学相关的事物，或是秘密。女祭司也拥有丰富的知识，但是她的知识并不像教宗牌是由学校教育所获致，而是偏向神秘学的知识，以及每个人本有的直觉，甚至是通灵能力。《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12章 　　“我是左尧。” 　　男子痛快地承认了， 他微微一笑，音色沉稳悦耳，让人一听就如同泡在温泉中， 十分妥帖。 　　“几位就是长桂说的强化者吧？”左尧好奇地看着他们， 眼神却不让人感觉被冒犯，对着身后的房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进来说话吧，外面挺冷的。” 　　话音刚落， 就有人关上大门，围着他们的人正好把大门、窗户和楼梯挡了个严严实实， 看似把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祁阳看他一眼，率先越过他走进大门， 周清晏拉住乔君影，把她不自觉颤抖的右手握进掌心。 　　等六人鱼贯而入后， 左尧最后迈进房间，反手关上大门。 　　“不让那些人进来吗？”祁阳似笑非笑问道。 　　“不了，我相信长桂。”左尧走过来在他们对面落座，他行进之间透出的风韵又与初见的印象不同。 　　抬腿、迈步、落座， 这几个动作被他做得行云流水，有一种与众人都不同的气度，像是从水墨画走出来的一样。 　　“他跟你说过我们来找你的目的了？” 　　“是，”左尧微笑着点头，他坐在那里像一朵暂时停下的云，显得格外飘逸，“你们确定能杀死顾池？” 　　“如果他只是火系异能的话， 可以试试。”祁阳没有把话说满， “这里有抗体？” 　　“算是吧， 这边只有几支，不过仪器都还能用，但抗体资料被顾池带走了。” 　　“基地那边还有……”祁阳微不可察停顿一下，接上另一段话，“抗体资料？那顾池暂时不能杀。” 　　“啊，没关系，拿到资料再杀也不迟。”左尧搁在桌面上的双手交叉，坐得更加板正，“不过你们要小心他身上的吊坠，那个东西很厉害。” 　　“吊坠？什么样子的？” 　　“差不多这么大，”左尧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相碰比划了大小，“是石头雕刻的，有点像深海里的软体动物，有很多触须。” 　　“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明明是猜测的话，由他说出口就带着一股笃定，让人忍不住认同，“带上它顾池的异能就很强大，并且受了伤都感觉不到疼痛，据说还能出现幻觉，如果能抢过来研究就再好不过了。”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九。 　　“提示：仁慈的天父会为祂忠实的信徒降下福祉。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听到这乔君影忍不住挑眉，这种背景下出现的宗教听起来就好像邪/教，她瞥了一眼安旭时又收回视线。 　　顾池呆在大楼里离他们的小楼并不远，难道她和苏芷葵晚上遇见异象都是被那个吊坠影响了？ 　　她们俩都拥有或者拥有过精神系异能，在游戏中确实容易受到一些神秘力量的影响。 　　“嗯……”祁阳没有明确答应，他转而提出一个问题，“安长桂跟你一伙的？” 　　“嗯，我曾经帮过他，长桂很重情义。”左尧并不介意他的含糊，微笑着回答。 　　“可他说你被关在这里，守着研究所的人都是顾池的心腹。” 　　“是，原本是这样的，”被质疑了他也不生气，依旧好脾气地回答，“但顾池的一些行为着实太过分了些，外面的人虽说追随他，但他们也是人啊，也有感情，人心向背真的说不准的。”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你为什么不自己打回去呢？”窝在一边的乔君影突然开口。 　　“你们没见过他的异能吧，我们虽说是强化者，但对上他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各位那么笃定说要杀了他，我能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做吗？” 　　“那是我们的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左尧怔了怔，眉眼像是春花般舒展，渐渐笑开了。 　　“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等……”看她不打算再开口，祁阳接上。 　　“一起吧，”左尧的右手慢慢握紧，笑意褪去后的脸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像是俯视深渊的那种写在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我不是泥人，被好兄弟背叛囚禁也是会有脾气的。” 　　“现在走吗？”祁阳问道。 　　“现在？你们不累吗？况且晚上看不清路很容易遇见怪物的，在这休息一晚再走吧。”如同学过变脸一般，左尧瞬间挂上亲切的笑容，又恢复之前的慈悲像。 　　“你叫它们‘怪物’啊？”乔君影的声音有些低哑。 　　“是，刚开始大家都说‘丧尸’的，但它们变异后的样子跟电影里的丧尸差别太大了，反正无论什么奇怪的生物都能被叫做‘怪物’嘛，有什么问题吗？” 　　乔君影摇头示意没问题，“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那请各位留下来住一晚吧，”左尧笑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一定让我好好招待各位。” 　　“那，多谢了。”祁阳也想看看他执意留下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左尧带着他们出门，外面的人都恪尽职守地守在原地，甚至连动作都跟进去之前没有区别，像是雕塑一样。 　　一群人上了楼梯，端枪的走在后面，最后一位小心翼翼把楼梯门关闭，还用毛巾把缺口牢牢堵住了。 　　左尧走在最前面带路，他嗓音平和，“面具可以摘下来了，那股香气是我在仓库找到的致幻剂，地板装有感应系统，有人来了就会释放，面具很闷吧？真是不好意思。” 　　几人没想在小事上起冲突，闻言纷纷摘下面具拿在手里。 　　他们被带进一个大房间里，地上铺着六条厚毯，上面放着枕头和被子，一看就是新准备的。 　　“准备比较匆忙，要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左尧跟他们交代完这里的布局就离开了，似乎毫不担心他们会半夜逃跑。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角落被用帘子隔开一个小空间，一根水管被挂在架子上，这就是这里的简易浴室。 　　“啊、啊啾——” 　　盘腿坐在毯子上擦着自己湿头发的乔君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好冷啊。” 　　洗完澡的周清晏光着脚踩着毯子到她身边，略微有些不满，“冷你还洗头。” 　　“你不也洗了。”乔君影看向他，就短短几步路的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半干了。 　　“我又不冷，”他抬手摸上她的长发，“你别动！” 　　周清晏的手如同带有魔法，明明只是寻常的温度，长发间的水却如同遇见高温似的很快消失了。 　　他的手指在长发间穿梭，细心地把藏在发根的积水一并消去。 　　原本还有点毛糙的头发在他的抚弄下变得顺滑无比，像绸缎一样倾泻满肩，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看着她满意地撩动自己的长发，周清晏强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娇气。” 　　不知是不是在陌生环境不习惯，乔君影晚上睡得并不好，一晚上似乎总能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窃窃私语，鼻尖也缠绕着水汽，甚至半夜还因为感觉自己被水流淹没口鼻而惊醒数次。 　　就算她睡得再不好，再怎么没睡足，清晨也如约而至。 　　在水池子前漱完口，六人先窝在房间里啃了面包才下楼去找左尧。 　　“你们来啦，一起吃饭吗？”左尧正好在楼梯口，他还是如同昨晚那般，行动如同行云流水般富有韵味，“掌勺的大叔手艺不错。” 　　“不用，我们吃过了，”看着他略带疑惑的神情祁阳淡淡说道，“出门在外还是警惕些好。” 　　“你说的有理。”左尧认同地点头。 　　话虽如此，几人还是跟着他去了食堂，他们的伙食很简单，不过是白米稀饭配上几样小菜而已，但在这种环境里也不能奢求太多。 　　“你跟顾池关系很好？那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你要回去，是会到基地门口迎接呢，还是在大楼里等？”乔君影问道。 　　“曾经很好，他帮过我，我救……帮过他。” 　　“帮和救？你们相互间的付出听起来就很不匹配啊。”她状若无意地感慨。 　　“不能这么算，”左尧没说应该怎么算，只是摇头终止这个话题，“我猜他在大楼里。” 　　“那你猜他会不会放我……你们进基地呢？” 　　“会，”左尧微笑，怡怡然放下碗筷，动作优雅地擦净嘴唇和手指，“不要试探了，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乔君影有点好奇，“赌”这个字跟眼前如同水墨画一般的人一点也不搭。 　　“就赌他会不会放我进去，如果我输了，要求你随便提，如果你输了，我要……” 　　“抱歉，”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她微微一笑，“我也觉得他会放你进去。” 　　“啊，那真是可惜。”左尧没有纠缠，如同刚刚的赌约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他站起来向外走去，“出发吧。” 　　“进了大楼如果顾池直接用火，你们能第一时间保护自己吗？”几人远远缀在后面，祁阳小声地问他们，“尤其是小……小夏，木系对火有点棘手。” 　　“实在不行我就打碎玻璃跳下去，反正藤蔓出土不过几秒钟，”乔君影开着玩笑，“不用担心我，进来前桐姐塞给我好多冰系道具卡，到时候我直接召唤冰墙啦，或者可以试试塔罗牌，能成功的话他连异能都用不出来。” 　　“别，塔罗你这场用得太多，伤了身体就不好了。”祁阳一票否决她的提议，“还是按之前的计划，小安准备好。” 　　“没问题！”安旭时活力满满地笑道，“不过……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认为顾池会知道啊？这边的执行人不是左尧的人了吗？” 　　“……安长桂。” 　　“啊？！” 　　作者有话说： 　　祁阳：还是按之前的计划，小安准备好。 　　安旭时：没问题！ 　　乔君影：其实……我想知道之前的计划是什么。 　　周清晏：我也想。 　　安旭时：我们有计划？ 　　乔君影：那你答应的那么痛快，你想干嘛？ 　　安旭时：蛮干啊！我先这样再那样直接把他干掉，然后我们就能像阿姐说的那样找个地方游山玩水了。 　　乔君影：……我那只是开个玩笑。 第113章 　　“你看啊， 刚刚左尧说的那个赌，完全是以‘顾池知道他会回去’为前提的，知道我们来救左尧的是安长桂， 当然， 这里的执行人是左尧的人，可能被他授意给顾池泄密，但是……” 　　“但是什么？”安旭时急切地上前几步挤到乔君影身边，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以上都是我瞎编的。”她看了他一眼推开一楼的侧门， 一阵寒风裹着落叶袭来，乔君影裹紧外套， “好冷啊。” 　　“啊？” 　　“哎哟，”看着他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乔君影笑开了， “管他是谁说的呢，反正看左尧的反应顾池知道那是肯定的， 确定这一点就行，其余的都是细枝末节。” 　　“……可你刚刚那么确定！” 　　“是啊，我是很确定。”乔君影扭头与他对视，“有问题吗？” 　　“那你又说……” 　　“好了， 乔乔，别逗他了，”周清晏走在旁边替她挡掉些许寒风，“本来他就不爱动脑，你再逗就更傻了。” 　　“……好吧，”一大早就逗逗小孩让乔君影的心情舒畅许多，赶走了昨夜没睡好的疲惫， “我确定是安长桂因为我‘看见’了。” 　　“看见……”安旭时呢喃着这个词终于反应过来， “哦哦， 那些白絮！怪不得阿姐之前要进大楼呢，那顾池的地盘是不是也……” 　　“没有，他根本不出门，门窗紧闭不说，连门缝窗缝都堵死了，白絮根本进不去，我是‘看见’安长桂用通讯器跟他汇报的。” 　　“那安长桂是间谍？他是顾池的人？他骗了我们？！”安旭时又咋呼起来。 　　“……你为什么不想这是左尧授意他做的呢？又为什么不想他谁的人也不是，只是想挑起两方争端呢？或者是跟地下室的研究员是一伙的，挑起……哦，这跟上一个差别不大，又或者他们都是一伙的就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我……” 　　“所以我说，知道回去要直面顾池就行了，其他的不重要。”乔君影揉了把他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别想太多。” 　　“诶，任务七不用说就是杀死顾池，九是不是要我们拿到那个吊坠啊？还是要搞懂它背后的宗教？”安旭时没有继续纠结，思维突然跳到他们的支线任务上。 　　“吊坠吧？或许是要找到所谓的‘天父’和‘信徒’？”乔君影也没想明白这个任务要求是什么，不确定地说。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有些支线的提示这么玄乎啊，说清楚要求不好吗！”安旭时自己揉乱了那一头柔软的短发，烦躁地碎碎念。 　　“毕竟是支线，总不能太简单。”周清晏倒是安慰了他一句。 　　“还有任务二！那个老太太的囡囡是不是已经……”安旭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现在说着话脸上已经露出些许不忍的神情。 　　“……大概率被顾池喂变异体了吧。”乔君影沉默一下，说出那个让他不忍的猜想。 　　前方的左尧温和笑着在车旁等着他们，很难让人不想到他刚刚是故意走那么快，给他们私下讨论的空间的。 　　左尧一手扶着车门，微笑着目送他们上车，从他身前走过时，乔君影突然闻到一股潮湿的气息。 　　有水滴落在脸上，她条件反射地眯了下眼，抬头看向天空，“下雨了？” 　　“嗯，快上去吧，淋了寒雨生病就不好了。”左尧语气温和，如暖玉般温润的手指被迷彩车门上深色的部分衬托得格外白皙。 　　这一次左尧只带了几个人，算上他们六个也只坐满了两辆车，大部分执行人都被他留下看守研究所了。 　　特种车辆的性能确实比他们临时找的小面包车要好上许多，既平稳又快速，很快就把研究所的大楼甩在身后。 　　似乎想要感谢他们去解决顾池，又或许只是展现实力，一路上遇见的变异体没让他们动手，都是执行人直接用枪械解决了。 　　期间执行人也用他们之前看过的白色细线收走沿途的晶核，全部收到一个袋子里。 　　“出来一趟不容易，这些晶核你们自己分吧。”左尧说，他完全没有把晶核据为己有的意思，一副高风亮节的作派。 　　“是，谢谢老大！”车里的几个执行人对视一眼，语气里是隐藏不住的激动。 　　这就是他收买人心的手段吗？乔君影看向窗外，有晶核就意味着变强，在末世背景下有谁能拒绝变强呢？同样给人当手下谁不想跟一个大方的老大？ 　　不过，他自己就不想变强吗？ 　　她借着暗色玻璃打量着左尧映在上面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好像蝴蝶在微风中微颤的触须，顾池是靠自己的异能压人，那他又是凭借什么让执行人俯首称臣的呢？ 　　突然，玻璃里的那张脸微微侧头，温和的目光挪移，乔君影心里一惊，她似乎与那人借着玻璃对视了。 　　她缓缓回头，望进那双悲悯的眼睛里，仔细看才发觉他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蓝。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有几缕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里洒下，随着车辆行驶照进车内，映得他黑蓝色眼珠周围泛着一圈淡淡的蓝绿色，让人不由得想起大海里的蓝洞，生出一种无端的恐惧。 　　乔君影眨眨眼，那圈漂亮的蓝绿色光圈好似她的幻觉，仔细一瞧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包裹着她右手的那只大手微微用力，似乎在发泄手主人对于她盯着别人看的不满。 　　她完全没有偷看别人被抓包的窘迫，反而展露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请问那个白色细线是什么？我之前看见基地的人也在用。” 　　她不躲不闪地看着左尧，右手拇指却悄悄在那只手的手背上若即若离打着圈，无声地安抚身边人的情绪。 　　“哦，那个啊……”左尧好像对他们的私底下的小动作没有一丝察觉，“是顾池发现的，把由强化者变异成的怪物的血管剥离洗净再编到一起，平常看只是普通的白线，但一遇见晶核就像磁铁一样能把晶核吸过来，你要试试吗？” 　　他说着示意坐在窗边拿着白线的执行人，让他给她让座。 　　“不，不用了。”乔君影摇头，血管编织的听起来就很瘆人，她本来就比旁人容易接收乱七八糟的力量，她不想晚上再睡不好了。 　　“我能试试吗。”身边的周清晏突然放开她的手，坐直身体看向左尧，虽然说的是问句，但他的语调里没有一丝询问的意思。 　　“当然可以，请。”左尧脸上的笑容没用任何变化，他做了个手势让窗边的执行人让座。 　　试了几下果然能钓上晶核，周清晏把白线还给执行人说：“挺神奇的。” 　　“是，事物之间的联系真的很不可思议。”左尧点头赞成。 　　扶着椅背准备坐下的时候，周清晏看着他们微不可察地点头的同时，纤长浓密的睫毛下垂，在下眼睑打下一层阴影，默认了左尧的话。 　　不光是杀怪物取晶核配合得很好，开车的人明显对城市的情况非常熟悉，就算与大量变异体狭路相逢也总能找到小路突出重围，不像他们来时总要走回头路。 　　车辆行驶得非常平稳，乔君影靠在周清晏的肩膀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在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味道里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彻底闭合陷入睡梦中。 　　“滴答、滴答、滴答……”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她睡得并不安稳，朦胧中总能听见不知从哪传来的滴水声，让人想起幽深潮湿的洞穴。 　　潮湿的气息总让人觉得浑身黏腻，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扫动着，在微风中感到一丝凉意。 　　“乔乔，醒醒。” 　　有人轻轻推动她的肩膀，乔君影缓缓睁眼，身上黏腻潮湿的感觉瞬间不见，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似的。 　　“快到了。”她听见周清晏这样说。 　　已经是中午了，手中被放入面包和瓶装水，乔君影把它们草草塞进嘴里填饱肚子。 　　如同左尧之前说的那样，顾池没有等在大门口，也没有阻拦他们，两辆车就堂而皇之地在门卫的注视下驶入基地。 　　平时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一下子就过去了，看着平静的银色大楼和他们暂住的小楼，乔君影觉得顾池实在能沉得住气。 　　若不是坐车回来，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累魔怔了，眼前的一切与他们平日回来时没有一点区别。 　　顾池只是单纯的自信，认为强化者杀不掉异能者，还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底牌？ 　　下车前她突然瞄了一眼苏芷葵，她想到在最初登记的时候苏芷葵曾经口误问安长桂怎么知道他们有异能，虽然后来被她打了个补丁，但万一顾池从那时起就注意到他们了呢？ 　　虽然她每次使用异能的时候都确认周围没有外人，但如果有人用望远镜等工具远远观察他们也察觉不到。 　　乔君影可没忘记按照一些强化者和地下室老人的说法，顾池对末世的这一套熟悉得如同手握剧本一般，他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下了车的众人看见安长桂正站在小楼前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顾池让你们今天好好休息，他明天在楼里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他说。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哇，近乎黑色的蓝眼睛！ 　　左尧：喜欢吗？ 　　周清晏：乔乔你不要看他！看我啊！ 第114章 　　“那多谢了， ”左尧温和地笑着，近乎黑色的深蓝眼睛幽深得如同海洋里的漩涡，“替我谢谢他。” 　　安长桂略一点头， 完全没有之前逗弄他们的兴致， 抛过来一串钥匙就转身离开了。 　　左尧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只是把手中的钥匙分给自己带来的执行人，住进了小楼里。 　　原本以为一回来就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我们也进去吧。”祁阳扭头看了看那个银色高楼说。 　　“……不现在打进去吗？顾池肯定会在里面布置陷阱吧， 留给他这么多准备时间真的好吗？”安旭时一边往门内走一边问。 　　“又不是我们想报仇，看左尧的打算了。”乔君影紧跟着进入客厅打了个哈欠， 门里门外是一样的冰冷，小楼的玻璃门像是摆设一样。 　　“阿姐没休息好吗？”安旭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暗红色的硬壳塞给她， “你早上精神就不好，车上也在睡觉， 昨晚做噩梦了吗？” 　　硬壳大概有巴掌大小，带着顿顿的角，触感干燥粗糙。 　　“算是吧，梦见好多水， 还有触角。”暗红色硬壳散发着暖意，在寒冷的温度下让人感觉格外熨贴，她又偏头打了个哈欠，想到左尧说吊坠上雕刻着触须，“……那个宗教信奉的或许就是来自海洋的邪神。” 　　她哈欠不停，眼眶里溢着一层水汽，“……不行撑不住了， 我要去睡觉了。” 　　“去吧， 有事我们再喊你。”祁阳笑道， “小晏也去。” 　　周清晏懒得理会他话里的调笑，直接把闭着眼睛摇摇欲坠、差点栽进沙发里的乔君影抱起来送上楼。 　　乔君影眼睛闭合，仅凭着一点印象慢慢向着楼梯前进，当一双熟悉且有力的手从后方抱住她时，她放心地放松身子，闭着眼栽进他的胸膛，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把怀里人放到床上，周清晏轻手轻脚帮她脱掉外套和鞋袜，温暖的硬壳被好好置于她的手心，他脱掉鞋子坐在床头，替她掖好颈边的被子。 　　眼前有细碎的光线打下，耳边是很沉寂的气泡的“咕噜”声，好像还有水流静静流淌的声音，哪怕在睡梦中乔君影也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涌上的孤寂感，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忍不住要尖叫：为什么又是这样！ 　　眼前的景象很美，是一片静谧的海洋，如果她不是在水下的话。 　　虽然是在水下，但她却没有一点呛水的反应，可以在水里自由自在地呼吸。 　　水下的世界十分安静，阳光透过水面洒下来，形成一小束漂亮的光线，给人一种静谧安逸的感觉。 　　水面起伏不定产生的光斑零碎映在崎岖的石块上，在绿苔间形成光怪陆离的光影表演。 　　没有看见一条游鱼，乔君影试探地挪动身子，她好像真的变成一条鱼，能够自由游动而不受任何阻碍。 　　耳边不知从哪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刚开始只是窃窃私语，后来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听不懂是什么语言，只感觉那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与她的心跳形成共振，扰动得她心口隐隐作痛。 　　那声音乍一听似乎是一个人，但仔细分辨又如同成千上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念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慢慢爬上全身。 　　这时，上方有一片阴影遮盖住水面，乔君影抬头，她看见一片红色、绿色、黄色的浓稠液体飘在水面上方，中间夹杂着各色固体从她身边掠过沉入深海。 　　其中有一个类似半个桶的固体掠过她的眼前，桶身上只剩一半的标志正好对着她，周遭的一切仿佛被套上慢镜头。 　　她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在身侧随着水流波动，缓缓坠入海底的黑色标志，哪怕只剩下一半扇形，依旧熟悉得触目惊心，让人生出一股无端的恐惧。 　　头顶彩色的液体在水波的冲击下散开又聚拢，像是变化多端的油画，随着执笔人的心意被泼上浓墨重彩的色泽，最终汇聚成不详的黑色。 　　奇异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她如同被佛音笼罩的妖怪，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硬生生咽下一口腥甜。 　　“咚——咚——咚——” 　　好似震颤大地的钟鼓声，又像地球心脏的跳动，乔君影抓紧胸口的衣物，她心脏疼得厉害，大脑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不由自主蜷缩成一团。 　　她迷茫地环视四周，最后若有所感地缓缓低头，看向下方那片连绵不断的暗色礁石。 　　在嘈杂的吟诵声中，暗色礁石开始震荡，搅起海底的泥沙，朦胧的视线中，她似乎看见一座巨大且古朴的宫殿缓缓升起，好像有无数变异体那样的黑影站立其中…… 　　“咳、咳咳……” 　　乔君影猛地睁开眼，周身疼痛得厉害，尤其是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不知该如何缓解。 　　她咳嗽着，口中一股浓厚的腥甜味，鲜红的液体顺着唇角滑下，爬出一道蜿蜒绮丽的线条。 　　她的动静惊到靠在床头看书的周清晏，他一手把她抱进怀里，一手摸上耳钉，语气急促，“队长！快过来！” 　　几乎只过了几秒，他们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门随着惯性撞到墙上发出巨响，祁阳连带着安旭时冲进屋内。 　　祁阳急步迈向床边，后面的安旭时细心地关上房门，将空间卡贴在墙上。 　　带有治愈之力的白光将乔君影整个笼罩在内，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周清晏感觉这次治疗时间格外的长。 　　他怀抱着白光里的人，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指节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如同生生缠绕的藤蔓，不敢想象她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他甚至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白光终于散去，乔君影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快要比得上墙壁的颜色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弄的自己内脏破裂？” 　　“内脏破裂？我说怎么这么疼呢。”乔君影窝在周清晏怀里小口小口抿着温水，她腰间一紧，感觉身后人收紧了胳膊。 　　“小影，我在等你回答。”祁阳面色严肃，再没有那副温和好糊弄的样子。 　　捧着那块释放着热量的硬壳，她长发披散，舒舒服服靠着宽厚的胸膛，感受他沉稳的心跳，给他们说起自己的梦境。 　　“所以那些变异体是从海洋里爬上来的，”乔君影最后做了总结，“我原本以为是随着什么陨石一起来的外星生物呢。” 　　“那它为什么总是缠着阿姐啊！有什么招数正面来背地里耍阴招算什么！”看着她眼下的阴影，安旭时很焦躁，游戏时间只过去三分之一，若是每次睡觉都会这样，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没事，”一直被骚扰的人却表示淡定，从最初的水声到触须再到海底的吟诵和宫殿，背后人的目的渐渐展开，“说不定下一次我就能见到正主了。” 　　垂眸看着手里硬壳上的纹路，乔君影隐瞒了一点，她听着那些吟诵，总有种他们在呼唤她过去的感觉，那座宫殿也是，似乎在邀请她走进去。 　　她眨眨眼睛，压下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还是看看下一次的情况再说吧。 　　“……别用塔罗牌了。”周清晏的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他嗓音低哑，带着点哄骗的意味。 　　“对，”祁阳表示赞同，“你强行使用塔罗在精神方面确实容易被影响，之前不知道游戏里有神秘力量就算了，后面可不能再用了。” 　　“嗯。”乔君影点头，她看见窗外的灯已经亮起，太阳堪堪挂在地平线将要落下。 　　似乎想要缓解她在睡梦产生的孤寂感，祁阳和安旭时都没有立刻离开，四人围在一起说着闲话直到睡觉时间。 　　虽然在睡前他们都不太放心，祁阳反复强调，如果有事不管几点都一定要喊他，安旭时更是一步三回头，但乔君影这个夜晚确实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昨晚睡觉前她就去敲了赵丹衣和苏芷葵的门，跟她们分好面包，几人是早上在卧室吃过早饭才下的楼。 　　左尧似乎把小楼当作研究所了，他带来的人忙前忙后准备着早饭，被架起的铁锅咕噜咕噜响着，冒出一阵阵白米稀饭的清香。 　　“醒了？来吃饭吗？” 　　虽然左尧的话没有指向性，看似是对他们所有人说，但不知为什么，乔君影总觉得那双眼睛最终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了。”祁阳礼貌地微笑，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真可惜，这粥好香的。” 　　平静的一上午过去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安长桂敲响了他们的大门。 　　“他请你们过去。”他说。 　　执行人被左尧留在小楼里，其余人跟着安长桂走进那座熠熠生辉的大楼。 　　带着他们走进电梯，安长桂按下按钮，他嘴唇紧抿，如同河蚌一般不愿开口，再没有前几次见面的轻佻聊闲。 　　“叮咚。”清脆的提示音过后，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精致华丽的装饰。 　　拐过弯是一个大厅，窗帘全部拉开露出一面墙的落地窗，只可惜外面天气不好，只能看见厚厚的云层。 　　地面铺着厚实的暗红色地毯，空气中浮动着暗香，一条长桌尽头坐着一位身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子，乍一看如同邻家少年般天真美好，让人不敢相信他能做出用活人喂变异体的事。 　　“来了。”他微笑得如同看见多年不见的好友，亲切且熟稔。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又是我！又是这样！想在游戏里睡个好觉怎么这么难！ 　　安旭时：阿姐好像以前就容易受到影响，没想到就算不再是精神系也还会这样。 第115章 　　长桌上的食物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 这些放在以前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在末世后的现在真的算是奢侈了。 　　“嗯，你早该知道我会回来。”左尧笑意不减， 迈步缓缓走过去坐在长桌另一头， 与顾池遥遥相对。 　　“你们也坐。”顾池对着他们招手。 　　乔君影等人闻言都在左尧那一边坐下，但没有一个人拿起筷子。 　　顾池也不逼迫他们，只是垂眸自顾自吃起来。 　　“你做的？”左尧搭在筷子上的手指泛着白玉的温润，姿态优雅地尝了一口。 　　“是啊， 我忙了一上午呢，”顾池抬眸， 举起的右手上有几个明显的红印子，语气中带着熟稔的抱怨， “真是长时间不拿锅了，做这么几道菜还被油烫了， 你带来的人还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他们呢？” 　　乔君影的视线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反复横跳，她靠在椅背上不由得挑眉，左尧是在隐忍怒气吗？ 　　她仔细去看左尧的眉眼，只见他眉头微蹙， 眼神还算平静，不像之前那样让人看了生出没缘由的恐惧。 　　“杀了呀，”顾池笑意盈盈，似乎他杀的是什么不重要的小虫子，“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任他们那样。” 　　“哪样？”左尧语气褪去温和，像是带着冰渣， 他除了第一口外没有吃任何东西， “有异能吗？就为了一己私欲， 你连一路一起走来的兄弟都要杀？” 　　“我也没办法啊，但是……异能者，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就足够了。”顾池理直气壮地说，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那你最初就不该告诉别人晶核能升级！” 　　“我也不想说的，那么多人在，我怎么瞒着他们拿晶核啊？”他仔细擦了擦嘴，抬眸注视左尧，“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早说了不要管！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又不是不能自救！是你，左尧，是你——” 　　“是你偏要救他们！是你偏要跟他们组队！是你让我不得不暴露晶核的秘密！”顾池的话又急又快，像刀子一样砸在左尧身上，他的身子似乎僵住了，嘴唇紧抿，愈发像神龛里沉默不语的神佛。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左尧！” 　　“轰隆隆——” 　　远处阴沉沉的天空传来一声闷响，明明是中午，天却阴沉得如同傍晚。 　　“看来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顾池咧嘴一笑，神态平和得似乎刚刚怒吼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不下去你吧，你会下地狱的。”左尧搁在桌面上的右手握紧，用力得整只手都在微微颤抖，好像强行压制什么情绪。 　　乔君影听着他们说话，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抽了抽鼻子，一张背面是黄色的道具卡悄无声息出现在手里，卡片正面印着半透明的图案。 　　身边的周清晏察觉到她的不安，在桌布的遮掩下盖住她空着的手，十根手指严丝合缝地扣死，热意源源不断顺着他的手掌传来，直至两只手的温度趋于一致。 　　“无所谓啊，反正我本来就是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你最清楚了，”顾池语调愈发轻柔，似乎在耳畔呢喃，“不是吗？” 　　“你真是疯子。” 　　“彼此彼此。”顾池唇角挂着尖锐的笑意，起身的时候身上披着的外套顺着肩线滑落，他却没有给它一个眼神，好像摒弃了什么毫不相干的东西。 　　“我一闭眼就梦到从前的事，妹妹哭着喊我救她，我也想救她啊，我给那些人下跪，我给他们磕头，我求他们放了我妹妹……可惜没有，你知道我有多狠吗？” 　　“那个时候我看着那些异能者，我求他们救救我妹妹，她还那么小，她才十六岁！可那些异能者是怎么做的呢？！他们当没看见！他们……他们……”顾池情绪忽然平静下来，他笑着，“这样的异能者……留着有什么用？” 　　“你、你哪有妹妹？”左尧愣了愣反问。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重来一次我还是没能救她！她这次没被人糟蹋但被那些怪物撕成碎片！她那么怕痛那么胆小，临死看见怪物把她围起来恨不得每一个都要咬上一口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我看着其他人的时候就再想啊，为什么我的妹妹死了，他们还活着？为什么他们还活着？” 　　“啊，对了，你知道之前对我兄妹二人见死不救的异能者是谁吗？”说话间顾池已经走得越来越近，他在左尧面前停下，直勾勾看着他的双眼，“你知道是谁吗？” 　　“别……别说……”左尧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看他的样子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想，他的嗓子像是被胶水黏住了，吐字艰难，再没有之前行云流水般的淡然。 　　“是他们呀……你的‘好’兄弟们……”顾池弯腰贴着他的耳朵，语气轻柔得如同天使，但内容却是那么的残忍，“你的好兄弟们看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被糟蹋却无动于衷，只因为她不是强化者，她不能带来任何帮助，还不如送给那些人当‘礼物’换取物资呢。” 　　“当然，这是上辈子的事，我原本不想扯到现在，我本来只打算找那些罪魁祸首算账，但你偏要救他们，偏让他们在我眼前晃悠，是你，害死了他们。” 　　楼外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隐约传来人类的哭喊。 　　到现在乔君影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觉得顾池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了，因为他之前经历过一次同样的末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手握剧本。 　　顾池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随着他迈步的动作，那股味道越来越清晰，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声音，窗户外灰色的烟雾缓缓升起。 　　“你……”左尧猛地站起来，错愕地看向窗外。 　　“还不明白吗？楼下的就是那些人啊……”顾池笑开了，语气天真，“他们不该死吗？” 　　火苗在外舔舐着大门，似乎想要进入这个金碧辉煌的房间。 　　“那天晚上破坏‘献礼仪式’的就是你们吧？”顾池没有理会垂着头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的左尧，看向还在坐着的几人，眼里渐渐出现恨意，“上辈子、上辈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呢？！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妹妹？为什么？！” 　　“去死吧，”他说，“去陪我妹妹吧。” 　　随着他的情绪高涨，身后突然出现巨大的火焰，如同龙一般带着灼热的气息向几人冲来。 　　热浪出现的瞬间乔君影顿时感觉皮肤一干，表皮水分似乎被蒸干了，她挥手抛出卡片，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墙带着白色雾气将顾池和火焰拦在那边。 　　但在高温的烘烤下，厚重的冰墙迅速融化，流下的水被厚重的地毯迅速吸收。 　　他在其他楼层放的火焰也已经烧到这一层，浓烟在楼层间蔓延，满耳听见的都是火焰炸开的劈啪声。 　　“哗啦啦——” 　　伴随着冰墙倒塌，一面墙的落地窗碎成粉末向外坠落，火舌舔上桌布。 　　“走！”祁阳大喊。 　　“等、咳咳。”乔君影在烟雾中看见什么，她刚想说话就被浓烟呛了回去。 　　浓浓的烟雾中众人几乎看不见身边的人，地板开始震动，乔君影踉跄几步抓着周清晏稳住身子。 　　或许是下几层的钢筋被火焰烧得承受不住重量，这栋楼开始摇摇欲坠。 　　看着还在愣怔的左尧，乔君影一手拽住他，被周清晏带着冲向本应是落地窗所在的地方。 　　在跳下去之前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把左尧用力推向周清晏，左尧踉跄着把周清晏撞出大楼。 　　她自己则又甩出几张卡片，几道厚重且冒着白气的冰墙再次出现，暂时隔绝了火焰。 　　半弯着腰，乔君影奔向对面的角落，在浓浓烟雾中她终于找到抱头贴着墙角的苏芷葵。 　　“走啊！”她憋着一口气上前拖动她的胳膊。 　　不知为什么，苏芷葵闭着眼睛蹲在原地不肯挪动，似乎陷入什么不好的回忆中了。 　　“苏、咳咳、苏芷……苏芷葵！”乔君影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起来一点。 　　天花板上开始掉东西，漂亮的吊灯碎裂一地，木质的桌椅噼里啪啦跳着踢踏舞，她几乎闻见来自发梢的焦味。 　　拖到一半，烟雾中一只修长的大手准确无误地扣住她的胳膊，周清晏的脸随即出现，他眉头紧皱，但什么都没说，一手拎着苏芷葵的后领，一手护着她冲向破碎的落地窗。 　　在火焰燃烧的声音中，她隐约听见什么东西的嘶鸣声。 　　到了缺口处，周清晏毫不犹豫把苏芷葵丢了出去，然后把她抱在怀里一跃而下。 　　“轰——” 　　身后是如同大地轰鸣的声音，灰尘涌出彻底遮盖住众人的视线。 　　就算被周清晏护住，乔君影也感觉巨大的气流向他们扑来，随即她视线一黑，终于闻到一丝清新的植物香气，接下来如同被塞进滚筒洗衣机似的，翻天动地地一阵乱摇几乎要把人的早饭晃出来。 　　在这个黑暗让人不能视物的狭小空间里，在不知何时会停止的晃动中，扣在她背后的那双手始终坚定，自始至终没有放松一分。 　　钢筋终于支撑不住大楼的重量，一层一层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向下坍塌，白灰色灰尘混着黑色烟雾向四面炸开，惊天动地的声音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作者有话说： 　　顾池：……我重来一次…… 　　乔君影：这才是真·手握剧本吧。 　　顾池：……再来一次还是没能救我妹妹！ 　　安旭时：惨，不是主角剧本就真的惨。 　　祁阳：……主角是左尧？ 　　赵丹衣：他有什么异能吗？主角不可能没异能的…… 　　乔君影：也不一定是异能…… 　　周清晏：你是指……？要是真的我！%*《@ 第116章 　　不知过了多久， 剧烈的摇晃慢慢停止，头顶遮盖的花瓣一片片打开，灰尘被大风吹散， 银色大楼坍塌形成的废墟间还有余火在缓慢燃烧， 一缕缕细细的黑烟缓缓上飘。 　　“阿姐！晏哥！你们没事吧？” 　　身边一个震荡，乔君影看见安旭时落在他们所在的花朵里，其余人也在别的花朵里爬起来。 　　“……没……”乔君影试着张嘴，嗓子却像被火燎过一样， 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完全没有以前的清亮， “顾、顾池……” 　　“你问顾池？他好像躲起来了，我一直没看见。”安旭时伸手扶着她站起来， 感觉像摸着一块半灼的炭，触手滚烫， “你是不是有点脱水啊？” 　　他的话音未落，乔君影只感觉脸侧一阵清凉，一个瓶子被人递过来贴上她的脸颊。 　　顺着拿着半透明瓶子的那只手向上看，是周清晏的侧脸， 他扭着头，嘴唇紧抿，视线看向花朵外面。 　　微咸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滋润着缺水的身体，乔君影清了清嗓子，“苏芷葵没事吧？赵丹衣和左尧呢？” 　　“他们没事。”祁阳的声音响起，伴随一阵带着热流的风和翅膀挥动的声音， 他轻盈地落在三人身边。 　　那把雪白长剑上的翅膀形剑格真的幻化成巨大的天使羽翼把祁阳送了过来， 那翅膀化成无数细碎的光点重新恢复成普通剑格， 长剑带着凌厉的风下坠，刚巧落入他的掌心。 　　“那还是要找顾池。” 　　“他不会根本没出来吧？去陪妹妹什么的……”安旭时喃喃。 　　“不会，里面没人了。”乔君影说，她记得自己返回找苏芷葵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其他人存在的气息。 　　“不会，我看见他跳出来……”祁阳的话未说完，刺眼的光芒闪烁，几人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携着高温烈焰朝他们袭来。 　　几乎是原地升起巨风，花朵被吹动得摇头晃脑，眼前的世界突然一黑，有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印在地面的影子有着一双宽大的羽翼和庞大的身躯，像极了传说中的巨大怪物。 　　一面暗红色带着尖棘的墙壁突然在眼前显现，火球重重拍在上面，不仅没有让它损伤一点，火球似乎还被吸收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小火！” 　　安旭时挥手，那面暗红色的墙壁颤动一下让开空间。 　　顺着墙壁折叠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覆盖暗红色鳞甲的有力前爪，再往上是粗壮的长颈，最上方是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大脸。 　　“吼——” 　　它一张嘴就是一股灼热的龙息喷出，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 　　它长得太过巨大，若是银色的大楼还在也要比它矮上一截，因此它只能收起双翅，前爪收拢，只依靠一双粗壮有力的后足向他们靠近，显得格外憋屈。 　　暗红色的龙每迈出一步都在地面压出几道裂痕，它拖在身后的长尾一甩，周围的几栋小楼就化为废墟，真该庆幸那些楼里暂时没人。 　　“吼——” 　　热气带着几人的衣服头发翻滚，它把大大的脑袋搁到花朵旁边。 　　“好啦！我知道你出来一次很兴奋，淡定淡定哈。”安旭时抬手摸了摸它头上的凸出的鳞甲，捧着几颗晶核伸出手。 　　“吼——” 　　热浪掀起安旭时的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它舌头一舔就把那些晶核全部吞入腹中。 　　“嗨，那也不能怪我啊！我们是说好了带你出来玩，但你看看你的体型，吓坏小朋友怎么办啊？还有！你看你又弄塌了楼房吧？” 　　“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怪你，但你也不要一过来就火气那么大是不是？得亏我还给你弄了那么多晶核！好不好吃？嗯？好不好吃？”安旭时一边以揉狗头的方式摸着红龙的脑袋，一边给它喂着晶核。 　　“吼……” 　　“好吃不就行了！阿姐回来之后你还没见过她呢，来打个招呼！”安旭时最后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回头说，“阿姐快过来，咱家小火你还认不认识？” 　　随着他的话，火龙那双暗金色眼珠子盯住她，竖瞳微微一松。 　　“……小火？”乔君影试探着伸手抚摸上它头部的尖棘，火龙的长颈微微弯曲，眼睛眯起，显示出一副舒服的姿态。 　　暖暖的热气从它的身躯里散发出来，看着它身上令人眼熟的纹理，她终于明白安旭时之前给她的那个自动发热的硬甲，应该就是眼前这条龙身上蜕掉的鳞甲。 　　一旁的顾池似乎被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刺激到了，他站在自己的火焰之上，漫天的小火球如同流星雨向他们袭来。 　　火龙扭身喷出灼热的鼻息，翅膀张开盖住几人，他们只能看见翅膀外沿弹落的几颗火花。 　　漫天流星雨之下，乔君影终于找到弯腰扶着花瓣的左尧，她看见他身上有黑色的影子，那影子看起来似乎…… 　　“你们看左尧！”她说。 　　“嗯？怎么了？” 　　“他的影子……” 　　“是藤条的影子吧？”祁阳看了看说，“乍一看是挺奇怪的，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嗯……”乔君影眨眨眼仔细看了看，他的影子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或许真的是错觉吧，她的视线挪向火焰中的人，“他都不怕疼的吗。” 　　火焰伤不了顾池，几人的武器早就飞出在他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但看他的神情那些伤口似乎只是在给他挠痒痒，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吊坠。”听见她的疑问，一旁的周清晏终于愿意开口了。 　　“哦，是吊坠啊。”乔君影闻言看向他，映着火光的黑眼珠里满是笑意。 　　“……”周清晏明白过来她只是在逗他开口，轻哼一声又把头扭了回去，只把一个后脑勺对着她。 　　“小火！” 　　乔君影也看向顾池，嘴里呼唤着火龙的名字，既然左尧说那个吊坠能创造幻境，那她凭借塔罗牌的力量应该能够感应到…… 　　虽然只是一声没头没脑的呼唤，火龙好似明白她的意思，上前几步用力扇动翅膀。 　　围绕着顾池的火焰在大风中被吹得向一边飘，他横臂在前挡住灰尘。 　　除了被空间道具卡挡在后面的四人，其他人被迫抱着花瓣四处摇摆，再也没心思打量四周。 　　乔君影似乎在剧烈跳动的火苗间捕捉到一抹隐约的蓝色，带着潮湿的气息。 　　“找到了！”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浮在半空的飞刀在其他刀具的掩护下冲向顾池腹部，锋利的刀尖划开衣物直直捅了进去。 　　他们看见急速后退的刀锋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吊坠，在吊坠离体的那一瞬间，顾池的脸色蓦地一白，抬手捂住腹部。 　　抬手接住被抛下的吊坠来不及打量，乔君影盯着左尧顺手把它丢进空间。 　　在她的空间里，那块四处游走想要逃脱的吊坠被塔罗牌层层叠叠压在地上，最终不动了。 　　火龙停下翅膀，大风随即停止，左尧跪坐在花朵中央，来不及整理头发衣物，一身狼狈地看向天空，“顾池——” 　　“吼——” 　　火龙拖着有力的尾巴迈开后腿向前几步，长尾一甩，脖子一伸，张口就连人带火焰把顾池吞了下去。 　　“顾池！”左尧抱着花瓣目眦欲裂，再也没有原本淡然风度，声音大得几乎撕裂喉咙。 　　一口吞掉顾池的火龙转身向他们奔来，喷出灼热的鼻息，大脑袋在空中微微一晃，似乎打了个饱嗝。 　　乔君影抬了下手，花朵缓缓下降把众人送回地面。 　　站在地面看，火龙更加的魁梧像大山一样，他们踮起脚也就堪堪跟它的后脚差不多高。 　　“顾、顾池……”左尧跌跌撞撞跑到他们旁边，看着眼前散发着热量的庞然大物欲言又止。 　　“顾池不是你的敌人吗？”乔君影偏头看他，露出好奇的神色。 　　“是、是……但……我不知道他妹妹的事……要是早知道……我……”左尧深呼一口气，抬手整理了自己的头发，抬头看向火龙，火龙也弯下长长的脖子，暗金色的眼睛格外瘆人，“我……它……” 　　“不好意思啊，小火也是火属性的，它也喜欢吃晶核，”安旭时撸狗似的摸着火龙的脑袋，“顾池对于它来说就是散发着香气的炸鸡，它忍不住了。” 　　“没事，”左尧的表情已经看不出异样，他恢复那副悲悯的模样，眉头微蹙，“只可惜大楼毁了，抗体资料……” 　　“咳咳，咳咳，资料我们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回头，看见安长桂扶着一位老者慢慢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对年轻男女。 　　“你是……林教授？”左尧缓缓开口，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林教授没有顾得上跟他寒暄，满心满眼都是抗体，“研究所……” 　　“研究所很好，”没有计较他的急切，左尧微笑，“有人守着呢。” 　　“太好了！有救了！”跟在后面的女子开心地蹦了起来。 　　“你们先休息一下，明……” 　　“不，我们现在就要去。”老人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 　　“行，我让人护送你们。”左尧好脾气地点头，一抬手就有执行人小跑过来领着三人离开了。 　　“哇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话传说里才有的生物呢！”目送那三人离开，安长桂又挂上那副嬉笑的表情看向低着头的红龙，眼睛里满是好奇。 　　“那种从海洋里爬出来能够寄生人类，并且把人类变异成满是硬壳、流淌着暗绿色血液的生物不也存在吗？那不更像是小说中才有的生物？我们搞到一只火龙有什么奇怪的？”乔君影也抬手摸摸火龙的头，它用鼻尖顶了顶她的掌心，带来微痒的感觉，她忍不住笑开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安长桂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今天辛苦你们了，”左尧适时开口，“只是这个龙它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安旭时拍了拍龙的脑袋，红龙展开双翅卷起大风向天边飞去。 　　“我不是赶它走的意思……”左尧看起来有些抱歉。 　　“没事，反正它总是要走的。”安旭时叹气，语焉不详说了句。 　　身后的废墟动了动，几只还是“丧尸”形态的变异体摇摇晃晃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他们衣服破烂，头发如同鸟窝，一边走路一边向下掉着粉尘，由于还没异化，除了眼睛染着白翳，身上青筋暴起外，总体看还是人类的模样。 　　“囡、囡囡！囡囡……” 　　最初见到的那个老奶奶迈着小碎步奔向其中一个女性变异体，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抖。 　　“老太太！她已经变异了！她会伤害您的！”乔君影一把抓住老太太遍布老人斑的手，她的手很瘦弱，没有肉，几乎就是一层苍老的皮贴在骨头上，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年人独有的腐朽味道。 　　“囡囡！囡囡！”老太太在她手中用力挣扎着。 　　“长桂！”左尧开口。 　　安长桂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直接上前一脚踢飞了那个年轻变异体，变异体再度爬起来的时候右臂以奇怪的角度挂在身侧，但她摇摇晃晃走过来，似乎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安长桂！你干什么呢！你……嘶！”乔君影吃痛地松开手，老太太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挣开她向前跑去，她被推得向后倒，摔进一个人的怀里。 　　原本抓住老太太的那只手上的齿痕极深，像是人抱着极大的仇恨咬下去的，恨不得撕扯下一块肉才好。 　　“乔乔！”周清晏小心捧起她的手，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他的掌心，“你怎么又……” 　　“不要紧吧？要不要我让人……”左尧立刻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不用。”周清晏语气生冷，硬生生打断他的话。 　　几人围在一起直接遮挡住左尧的视线，祁阳食指凝聚一团小小的白光，还在流血的伤口渐渐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为了掩人耳目，周清晏拧开瓶盖，把她刚刚没喝完的水一股脑浇下洗去血迹，撕开一张方形创可贴盖住伤口原本存在的地方。 　　“砰、砰、砰……” 　　几声有节奏的枪响过后，所有的变异体栽倒在地，就连那个老太太也倒在她的囡囡身上，鲜红的液体从她花白的头发间缓缓流出。 　　“你……” 　　“别看我！”安长桂先发制人，“那个老太太我也想救的，但她自己跑过去被咬了，没办法啊，总不能留着她们祸害整个基地吧？前面还有那么多普通人呢！”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乔君影愣愣地抬头，天色阴沉沉的，她看见无数细小的白色物体随风飘落。 　　“下雪了……”身边的安旭时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六边形在体温的烘烤下慢慢化成一滴水珠。 　　“你们也累了吧，早点去休息，”左尧的目光停留在乔君影身上，“我替基地里的人谢谢你们。” 　　几人也没客气，在安长桂的带领下去了其他空着的小楼里。 　　“空着的楼还挺多？”乔君影问。 　　“嗯……你们知道的，毕竟强化者变异后的晶核更大，顾池更喜欢用强化者喂丧尸。” 　　“没人发现吗？”安旭时插了一嘴。 　　“如果不是一起的，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情况下谁会注意别人，更何况天天都有外出回不来的。”安长桂重新掏出钥匙分给他们，然后摆摆手离开了。 　　这个晚上过得格外平静，如同安长桂所说，左尧一露面就镇住那些执行人，没有任何波澜地接管了整个基地。 　　少数几个极度崇拜顾池的强化者被压下后，其他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都顺从了左尧的统治。 　　由于火场中返回去拽苏芷葵的缘故，乔君影的头发末梢被火燎过，变得毛糙分叉还打着不规则的卷，她只能忍痛把那一小段剪掉。 　　“只是燎到头发，没有受伤你就偷着乐吧！”看着她窝在沙发里哀悼自己失去的头发，祁阳哭笑不得说。 　　“可不是吗，连个人都半天拽不出来的也敢往火场里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命长主动要和阎王爷手牵手呢。”周清晏的脾气好像还没下去，顺着祁阳的话阴阳怪气道。 　　不想卷入两人的战场，祁阳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揪着还想说什么的安旭时一起上楼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呆在下面。 　　“……阿晏？”乔君影试探地喊了一声身边的人。 　　周清晏哼了一声没理她，自顾自起身准备上楼，但走路的速度比他平时要慢多了。 　　“阿晏？” 　　“阿晏，我好累。” 　　“阿晏！”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背影，乔君影咬咬下唇，喊出那个她成年后就再也没叫过的称呼，“……清晏哥哥……” 　　看见周清晏的背影明显一个停顿，她眼睛微闭，忍住羞耻，手背贴上脸颊企图降温，“……清晏哥哥，我腿疼……” 　　等了几秒钟，身体蓦地腾空被抱了起来，乔君影眯着眼睛看见他虽然嘴唇紧抿，但脸颊上是压不住的薄红，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清晨，看见乔君影和周清晏相偕下楼的祁阳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哟，醒了？把小晏哄好了？” 　　“胡说什么呢，”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乔君影说，“阿晏脾气那么好，哪里生气了。” 　　“噗——”安旭时一口水喷出来，握着杯子同情地看着她，“阿姐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你这个样子我害怕。” 　　“呵。”周清晏却是明显的好心情，懒得跟试图搞事情的两个人计较。 　　“对了，我刚刚听到消息，他们已经把阻断那种病毒的药物做出来让基地里的人排队去打了。”祁阳一击即停，说起了正事。 　　“一个晚上？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火龙：嗝～ 　　安旭时：晶核好吃吧？ 　　火龙：嗝～ 　　安旭时：肉比晶核好吃？ 　　火龙：吼—— 　　安旭时：你想吃烤过的顾池？！可他已经在你肚子里了诶！ 第117章 　　安旭时的手猛地一抖， 水洒了一桌子，“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一晚上能做出抗体……唔……特效药……好像也不太对， 那玩意儿是一个晚上能做出来的？！就他们三个人？” 　　“骗你干什么， 我刚刚转了一圈回来，他们已经在普通人居住区那边排长队了。”祁阳说，“先吃饭吧。” 　　“游戏时间一共才十五天，药物不可能做上一年半载的， 可能游戏在设定上缩短了制药时间。”乔君影坐到桌边微微一笑，“当然， 我个人倾向于他们当中有人说谎，说不定药物是现成的呢， 不过……” 　　她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的废墟，不过那些大概跟他们没关系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 普通人都能抵抗感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游山玩水了？”安旭时眼睛亮亮的，“小火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是吧。”乔君影赶紧低头吃饭，她没想到只是自己脑子不清楚时随口一提的话能被他一直记到现在。 　　“先去外面看看再说吧， ”祁阳放下筷子，筷子与碗沿轻触发出清脆的声音，“小影，吊坠在你那吧？” 　　“嗯。”她应了一声，但没有立刻把它拿出来。 　　“那你先收着，等离开基地再看。”祁阳跟她想到一块去了，淡淡叮嘱了一句。 　　吃完早饭的几人顺着大路朝着基地大门的方向前进， 昨天下午天色过于阴沉他们没有注意到， 除了银色大楼和几栋无人小楼坍塌外， 还有很多大棚的塑料顶受到无妄之灾被整个掀飞，下面的庄稼菜苗也东倒西歪，蔫在地上。 　　看见几个执行人爬上爬下修复大棚时，乔君影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地上的菜苗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抽出叶片。 　　前方果然排起长队，队伍间普通人和强化者交错着，一些普通人原本混沌的眼睛好像有了点光亮。 　　几个执行人绕着长队巡逻，有一个试图欺负普通人插队的大汉被执行人一脚踹开，他拍着身上的灰尘，嘴里小声骂着脏话，灰溜溜跑到队伍最后站好。 　　队伍最前方是一张简陋的桌子，那对年轻男女坐在后面，动作略有生疏地给他们接种。 　　林教授不见踪影，或许是因为年纪大被两位学生赶回去休息了。 　　在他们后面亮着灯的屋子里，一口高压锅咕噜噜冒着热气，几人走近看见旁边是一些刚刚捞出来的针头。 　　在怪病爆发前夕，医院会是最先沦陷的地方，也难为这些人还能找出这么多针头。 　　看见他们过来，左尧轻轻叹了口气，主动解释说：“医院里的情况太糟糕了，一次性针头不够用，也只能这样高温消毒了。” 　　他的袖口挽起，露出从外表看完全想象不到的有力小臂，整个人好像褪去仙气，多了一点人味儿。 　　“辛苦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乔君影问。 　　“林教授说疫苗打了一周后能渐渐产生抗体，虽说打两针的防护率高，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够不够给他们补第二针的……基地外还有活人呢……”左尧眉毛低垂，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暂时还是打算像以前那样，强化者出去杀怪物，普通人在基地种植，长桂他们把顾池收集的晶核都转移出来了，到时候分给强化者，希望能多催生几个异能者吧……” 　　“不过有了疫苗以后一定会慢慢变好的，”他重新微笑着看向他们，似乎又披上那层云淡风轻的皮，“你们……打算走了吗？” 　　“没啊！谁说的？”乔君影也在笑，“我们还没想好，不过我倒觉得呆在基地里的感觉还不错，有点舍不得了呢。” 　　“要是你们愿意留下来那就太好了，就算走了我也欢迎你们随时回来。”左尧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毕竟你的异能真的不错。” 　　“其实我觉得你的愿望很快就能成真的！” 　　“嗯？”他怔了怔。 　　“异能者啊！”乔君影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怪物变异得越完全，晶核越大，催生异能的效果越好，我们一路走来斩杀的大多都是明显变异过的怪物，拿到的晶核也大，现在外面的怪物中这样的应该越来越多了才对。” 　　“啊……你说的对，希望如此吧。” 　　“那我们出去拿晶核了。”乔君影摆摆手，跟在队友后面走出房间。 　　阴沉的云朵中，有几缕倔强的阳光挣脱束缚把光明和温暖洒向大地，似乎连天色都在暗示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在无人注意的房间里，灯光照在左尧身上，在他脚边形成一个黑灰色的影子。 　　他没有动作，但脚下的影子却在缓慢扭曲蠕动着，渐渐变大变长变细，脱离了人类的形态。 　　那影子慢慢向外延伸，几乎占据了全部地面，它探出一个小角试探地摸上墙壁。 　　左尧站立在原地几乎僵成一个人形雕塑，他的头很重，只能被迫低头看着影子延伸，呼吸清浅得几乎听不到，按在桌面上蜷缩的手用力抵着桌面，汗水顺着指节滑落在玻璃上。 　　只有随着心跳节奏一下一下痉挛的小拇指昭示他还活着。 　　走出屋子的乔君影突然感觉到一股没由来的惊悚，心脏不由自主地在胸腔里跳动得飞快，她轻轻打了个哆嗦。 　　在她空间里的地面上，被塔罗牌层层叠叠压在下面的吊坠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似乎要挣脱束缚。 　　她没有停顿，脚步一转三步作两步奔回室内，把安旭时疑惑的呼喊抛在身后。 　　“……怎么了吗？”听见她的动静，低着头站在桌边的左尧抬起头温和地看向她，露出与之前并无二致的笑容。 　　“你没事吧？”乔君影步伐不停，直接走到他身前围着他转了两圈，仔细打量着这个人。 　　他的发丝微微凌乱，有几缕贴在侧脸上，之前在车上看见的蓝色似乎消失了，眼瞳又像是纯粹的黑色，眼下淡淡的青影彰显他昨晚的忙碌。 　　他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整个人呈现较为放松的状态，但她还是觉得…… 　　“喂喂，离左尧这么近干嘛？当着男朋友的面注意点形象啊。”安长桂玩世不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经过周清晏的时候甚至嘴欠地去挑拨他，“你也不管管她，任由她趴到别的男人身上，头上有点绿啊兄弟。” 　　看着自己和左尧之间一臂宽的距离，乔君影不知道他那个“趴到别人身上”的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长桂。”左尧的语气平淡但带着明显的制止，他重新垂眸看向她，“我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吗？” 　　视线扫过玻璃桌面上白气的形状，乔君影后退摇头，“抱歉，大概是昨天太累产生错觉了。” 　　她重新走回同伴身边，任由后面两人的视线落在后背，这时她空间里的吊坠重新平静下来。 　　“阿姐？” 　　对着同伴们摇头，乔君影故作轻松，“我想等他们都接种完疫苗再走。” 　　“好。”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握住她，周清晏语气平静地说。 　　“可以。”祁阳也同意了。 　　安旭时更不会反对她的意见，赵丹衣跟着点头，自从去研究所到现在，虽然苏芷葵一直跟着他们但不会表达任何看法，沉默得如同一只幽灵。 　　那两个年轻人加上中午加入的林教授，三人直到半下午才把基地里的人都接种完，到最后他们几乎是脚步虚浮地被执行人扶回房间的。 　　几人在这里盯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少数几个普通人表现出的头痛低烧也是疫苗常见的不良反应。 　　“今天不早了，明天再出去看看吧。”祁阳看了看天色，温和地对几人说。 　　“是哦，走吧走吧回去了！阿姐我好饿！我要吃好吃的！”安旭时伸了一个懒腰凑到她身侧。 　　因为她的没有任何解释的想法几乎浪费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但没有一个人因此责怪她，连赵丹衣都笑着开玩笑说要她拿好吃的犒劳大家，把这一页轻轻翻了过去。 　　乔君影眨眨眼，把酸涩的液体憋回去，跟他们一起走回小楼，路灯把他们并肩嬉笑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迷迷糊糊之中隐约听到熟悉的水流声，乔君影见怪不怪地睁开眼，白天那块吊坠闹得那么凶，今天晚上没有异样她才会觉得奇怪。 　　她再次浮在一片深海里自由呼吸，这次的海底与之前截然不同，海水泛着一层黑色，带着粘腻的感觉，鼻尖闻不到海里那股淡淡的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恶臭。 　　乔君影摸出一个手电筒，值得庆幸的是她在海底能自由呼吸游动，手电筒也能正常使用。 　　光芒穿透淡黑色的海水，为她照亮一小块空间，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下沉。 　　在下潜的过程中，之前听到的奇异的吟唱再度响起，只是比起上一次的虔诚，这次交叠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愤怒和恨意。 　　终于沉到底的乔君影看见海底植物上挂着恶心的黑色油污，海底零落地沉着一些鱼类的尸体，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下潜的过程中没有看见一条活着的鱼。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左尧真的好奇怪啊…… 　　安长桂：喂喂，不要趴在别的男人身上啊。 　　乔君影：……这一臂的距离是被你吃了吗？ 　　周清晏：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第118章 　　或许不是同一片海域， 又或许是被掩埋在石头之下，之前看见的那座宫殿不见踪影。 　　乔君影轻轻落在表面附着黑色污渍的石头上，一不小心就要打滑摔倒。 　　黑色的海底除了她没有一个活物， 满目都是鱼类的尸体和随海水漂浮的植物残枝。 　　耳畔的吟诵声复又加快， 声音也愈发加大，胸口传来熟悉的疼痛，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伸手扯了扯领口， 这次的结局又是内脏破裂被震醒吗？ 　　没有顾及身上的疼痛，乔君影听从直觉随意选了个方向奔跑起来， 披散的头发在水中漂动着如同挣扎的海草，如果能看到更多讯息的话…… 　　“呼……呼……” 　　她半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嗓子眼里传来隐约的血腥味，胸口疼得好像要爆炸， 如同有人用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心脏似的，耳鸣声甚至一度压过万人同音的吟诵声。 　　没有想到海底竟也有高度落差如此之大的高山和深谷，淡黑色的海水按理说会阻挡视野，但深谷似乎发出一种淡淡的幽光， 如同风雪中的暖黄灯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乔君影不由得感谢父母让她从小养成良好的用眼习惯，可以凭借5.2的好视力勉强看清谷底的全貌。 　　下面有一点像古代的城池，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在外围绕出一个不标准的圆形，圆圈里面的小方块星罗棋布，簇拥着一个类似祭坛的近圆形平台。 　　平台之上零落着几根高高的柱子，柱子摆放的位置玄而又玄， 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 再一看就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似乎那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东西，任谁都无法将注意力轻易移开。 　　一直盯着那几根柱子看，乔君影似乎看见有泛着白光的细线将他们连接，构成一个像是触角的奇怪图案，让人一看就生出一种未知的恐惧，好像站在高处低头俯视近在咫尺的无望深渊似的。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好轻，不由自主向那些立柱飘去，一些看似熟悉的图片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她看见，少年少女在街边的树荫下展露灿烂的笑颜，金色的阳光给他们镀上好看的金光。 　　她看见，白色的无影灯下，带着口罩身穿手术服的医生稳稳握着手术刀的手和平静笃定的眼眸。 　　她看见，残破的大街上满是黑烟，有一个年轻女孩踩着残渣面色匆匆地走过。 　　她看见，华丽的大厅里，伙伴们围坐在一起开心地笑闹着，桌上彩色的起泡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各种场景在眼前飞快地切换，电光石火之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 　　“你们去报仇吧！我要好好陪姐姐玩了！” 　　“游戏失败了但人却还活着，论坛上的卡厄斯大佬发过帖子，说这种情况是被困在游戏里了。” 　　“晏哥回来的时候，姐姐的身体消散了，账号清空了，属于她的道具都变成了无主之物，就像死亡一样。” 　　“摩罗斯游戏其实挺鼓励玩家自行创造的——比如说我们的团队驻地。” 　　“我就装傻说我不知道，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什么，阿姐回来不就行了么，卡厄斯是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保护你……可以一直保护你的……” 　　“……瞒不住了。” 　　“啊……这也正常，毕竟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家’么，而且这种情况不是早有预案了吗。” 　　…… 　　“呕——咳、咳咳……” 　　感觉整个身体都在痛，乔君影忍不住呕出几口鲜血，血液混进黑色的海水中转瞬看不见了。 　　她趴伏在石头上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疼痛占去她部分注意力，使她脱离了立柱群的吸引。 　　想着刚刚听见的那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音色说出的话，她觉得结束这场游戏后有必要跟周清晏好好谈一谈了。 　　下方的深谷中有黑色的小点从方块中倾斜而出，如同捅了蚁穴，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黑色小点很快就汇集在一起，严严实实盖住方块间的通道，方块好像没有边界似的，还在源源不断输送着黑点。 　　密集的黑点如同黑色墨水一般涌向祭坛，然后像是坐上无形电梯涌上上方，在淡黑色的海水中形成一道笔直上升的深黑色直线。 　　在直线升到与她齐高时，乔君影赫然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黑色墨水，每一个黑点都是一个变异体“大虾”！ 　　她忍着身体内部的剧痛，与黑色直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缓缓上浮，越往上那些变异体越小，到最后几乎小得看不清，她只能看清它们汇集在一起形成的细线。 　　此时她已经能隐约看见泛着水光的海平面了，上方的海水虽然也不干净，但比海底要好太多，恶臭味淡了许多不说，海水也只是变成蓝绿色，浅水区甚至还有鱼！ 　　乔君影眼睁睁看着鱼群吞食黑线，她隐约明白了这些东西是怎么寄生到人类身上的。 　　在幽深的海底里呆久了她迫不及待想要上去沐浴着阳光呼吸新鲜空气，虽说在水下也能自由呼吸，但跟在陆地上的感觉差别大了。 　　她咬紧牙关努力上游，所到之处散开淡红色液体。 　　努力破开水面的乔君影没有看见期待已久的阳光，天空一片白茫茫的，刺激性的气体逼得她眼睛刺痛忍不住落下泪来。 　　“咳、咳咳。” 　　一口口鲜血呕出，其中似乎夹杂着什么杂质。 　　吟诵声里的怒意和怨恨几乎凝成实质，她分不清是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更强些，还是来自外部的恶意让她更痛苦。 　　神情恍惚之际，她看见自己周身升起熟悉的温和白光，眼皮终于支撑不住闭合了。 　　还没睁眼只是有点意识的时候，乔君影就感觉疼痛如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嗓子干痛得要冒出火。 　　“唔……”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最终只是手指挪动几寸，发出意味不明的微弱哼声。 　　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微热的液体被喂入口中，很好地抚慰了干渴的嗓子。 　　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她一眼就从窗帘缝中看见如同蒙着一层厚重阴霾的天空，视线下移才看见一只端着碗的手。 　　“醒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周清晏略显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乔君影默默摇头，一口闷掉碗中带着点苦味的液体，摇摇晃晃被他搀扶着进入洗手间，反手把他关在门外。 　　站在镜子前她看着眼前爬上锈痕的水龙头，不由得庆幸空间里的水足够多，他们早晨都是用她的水洗漱的。 　　只是洗澡……她的视线挪向一边，不入口应该没问题的吧，更何况生活用水一般来自河流湖泊，谁会用海水呢？ 　　一手抓着周清晏，一手扶着墙壁，乔君影迈开两条发抖的腿颤巍巍地下楼，一步步迈得很艰辛，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 　　周清晏倒是很有耐心，跟在她身边一步一顿，空着的手在她身后虚环着，眼眸低垂看着她的双腿，耷拉的长睫掩住眼中的神色。 　　“阿姐！你还很难受吗？”安旭时听见动静小心翼翼跟在一边，看着是想伸手扶她但又怕弄疼她，只能无助地围着他们俩团团转。 　　“……还好。”不知道之前周清晏喂她的水是不是针对喉咙的，虽然她说话还是有些疼，但至少能发出声音了。 　　楼梯走到尽头，乔君影冲着安旭时招招手，被他一把扶住另一边，能感觉他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被扶着坐下的时候，她看见眼前这个小少年低垂的眉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的。” 　　“嗯……”安旭时轻声应着去摆放她拿出来的碗筷，嘴角下垂似乎一点精神都没有。 　　“……阿姐，你别再离开我们了……”在碗筷的碰撞声中她隐约听见身边一声嘟囔，仔细去看时他却好像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听到这话握着她一直没放的那只手猛地一颤，然后慢慢放开她，身旁人却神色如常好像颤抖的不是他的手一样。 　　“……不会了。”乔君影反手握住他，明明痛的是她，周清晏的手却抖得比她还厉害。 　　轻微的回答好似神丹妙药，与她交握的手立刻止住颤抖，好像连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能驱散恐惧似的。 　　“……我刚刚睡着了？你怎么样了？”对面一直合着眼眸的祁阳突然睁开眼睛。 　　“没事了。”乔君影看着祁阳布满血丝的眼睛扬起一抹灿烂笑容，知道自己昨晚的情况一定让他费了很大精力，她现在表现得越有活力，他们才越能安心，“饿死我了，吃完饭大概就能活蹦乱跳了。” 　　这时赵丹衣和苏芷葵先后下楼，苏芷葵还是一副沉默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要惹事，他们把她平安带回去，离开游戏就两清了。 　　“你还好吧乔夏？”赵丹衣关切的神情不似作假，“我昨夜听到好大的动静。” 　　“没事，昨晚打扰你们了真抱歉。”乔君影回答道，看着这一屋精神萎靡的人她心里很内疚。 　　“别这么说。”赵丹衣摇摇头安静下来。 　　“……大概就是这样了。”吃饭间隙她大概给他们说了自己的梦境，但隐去了在看立柱时产生的幻觉，“吃完饭就走吧，离开后我们再看看那个吊坠到底是什么东西。” 　　祁阳本想拒绝让她好好休息，但一想到可能是那个吊坠导致她问题严重的便同意了，“行。” 　　“要是身体坚持不住就说啊，别忍着。”出发前他又忍不住叮嘱道。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这大概就是精神系都要面临的问题吧，动不动就陷入梦境幻境什么的。 　　叶菲菲：不，我们不一样。 　　叶沐桐：不，精神系的分支也很多的，大概跟你以前是“预言”有关。 第119章 　　集中打完疫苗的基地重新恢复平静， 普通人负责打扫和种植，他们的眼中似乎隐约出现最初没有的光亮，强化者则外出杀变异体收集晶核。 　　现在大部分变异体至少是有部分肢体已经异化了， 开始逼近基地， 并且相互之间明显有配合地袭击人类，同时咬伤了不少人，这让刚打过疫苗就兴奋不已的强化者稍微冷静下来。 　　被咬之后感染的人大概只有一半，按理说疫苗不可能见效这么快， 想不出原因的几人只能把这归于游戏设定疫苗起效快。 　　人类不会坐以待毙，强化者们也集结起来， 从之前三五人的小队组成十几人的大队，并且队伍和队伍之间保持联系相互支援。 　　他们收缩了外出的范围， 排班巡逻，每一队只负责基地外的一个小扇形区域， 确保变异体不会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突破封锁线袭击基地。 　　左尧只收物资而不收缴任何晶核，无论是普通强化者还是执行人拿到的晶核都属于本人，这更是大大激发了他们的归属感和守卫基地的决心。 　　部分执行人被打乱编进巡逻队伍，部分被留在基地内维持秩序， 左尧则带着剩下的执行人和林教授及两个学生前往其他基地。 　　躲在暗处目送他们的车队驶离基地，乔君影突然后退把自己的身影藏进阴影，避开左尧似乎感受到什么而投射过来的探究视线。 　　“走吗？”周清晏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指腹轻轻停在颈侧，感受皮下动脉的跳动，“左尧有问题？” 　　“我怀疑他有……”乔君影裹紧衣服，因为疼痛她出了些汗， 冷风吹过越发觉得寒冷， “我第一次梦见水， 就是在研究所的那个晚上，而且他给我的感觉……昨天见他的时候也是吊坠闹得最凶的时候。” 　　“嗯。”周清晏走在一边替她挡住一点风，把她微凉的手裹在掌心塞进自己的口袋，配合着她的速度放慢脚步。 　　一路上祁阳反复尝试对她使用异能，但疼痛没有一点缓解的意思，他也确实检查不出她身上有伤，只能作罢。 　　“阿姐，晏哥，快走啦！”安旭时在前方冲着他们挥手，“小火要等急了！” 　　祁阳开着之前藏起来的面包车，在安旭时的指挥下在崎岖的道路上前行。 　　因为大概率不会再回基地了，再加上跟顾池一战已经闹出的动静，他们没有再掩饰什么，几把刀剑在车外飞驰着护卫。 　　粗壮的藤蔓更是在前方开路，把所有挡路的不管是车辆还是不知从哪掉落的石头卷起推向一边。 　　全身放松坐在椅子上，将散发着热气的甲壳放在腿上，乔君影随着疼痛控制呼吸节奏，摸出那个吊坠仔细打量。 　　吊坠不大，差不多有她小拇指三分之二那么长，整体像是椭圆形，材质好像一种带着点点白纹的黑色石头。 　　石头触手微凉，带着一股淡淡的好像来自大海的腥味，让人想到海滩上搁浅死去的鱼。 　　刚摸上去的时候乔君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跟在上个梦境中感受的如出一辙的恨意和愤怒的情绪扑面而来，心脏似乎猛地一滞，又剧烈跳动起来，震得人心里发慌。 　　用手电筒照射，石头漆黑的底色中又透着奇异的蓝绿色，乍一看让她想起在车上看见的左尧的眼睛，石头内部结构模糊不清，有点像糯米种的翡翠，但从外表又看不出来。 　　吊坠整体的造型很像章鱼，但它的触角明显不只八只，每次乔君影数到十一时，视线都会突然变得模糊，好像一瞬间睡着了似的，再一睁眼就不知道刚刚数到哪里了。 　　雕刻的笔触很细腻，连触角上的吸盘都很清晰，翻过来看吸盘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重新回到深海，耳边是静谧的水声，每一个吸盘都幻化成一只眼睛，成千上万只眼珠转动着对着她眨呀眨，一瞬间让人生出无尽的恶心感。 　　此时车身越过减速带一个震荡，吊坠从她的指缝间滑落，乔君影猛地回神拾起它，再也不去看它腕足上的吸盘。 　　紧贴着章鱼头两侧雕刻出一层薄薄的东西，有点像蝙蝠破损的翅膀，但她又想不明白为什么海里的章鱼会需要翅膀。 　　随着车辆一个急刹，他们停在一个学校的大门外，她认出这是他们遇见那群老师和学生的学校。 　　只不过原本被好好关上门的教室的门窗全部被粗暴地打烂，里面的“丧尸”不见踪影，而操场上垒着众多变异体被烧焦的尸体。 　　在操场正中央卧着小山丘一样的火龙，一个人影被它的尾巴圈住，离开不得。 　　“小火！” 　　“吼！” 　　火龙似乎在回应安旭时的呼喊，它站起身来，翅膀微微扇动带来热量，它长尾一甩，把那个人影卷到他们面前。 　　赫然出现在面前的是在基地里被火龙一口吞下的顾池！ 　　“真乖。”乔君影抬手摸摸火龙的爪子，索性靠在上面汲取热量。 　　“吼！” 　　火龙低下头，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灼热的鼻息几乎把她的冷汗全部蒸干，巨大的翅膀垂下挡住凛冽的寒风。 　　“你们、咳、想干什么？”顾池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还沾着一点血迹，脸色有些苍白。 　　祁阳弹弹手指，一点白色光球从他指尖弹出撞到顾池腹部，在顾池惊奇的目光中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你们有什么目的？”顾池重复问道，“救我干嘛？” 　　“这个哪来的？”乔君影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个吊坠。 　　“……你们没给左尧？”他说着突然大笑出声，“他也有今天！” 　　“是左尧的？” 　　“对啊，我从他身上偷的。”顾池好不容易止住笑，抬手擦了擦眼泪，“不然想把他关起来还挺难的。” 　　“他跟你说过来历吗？”吊坠是左尧的并不能让她过于惊讶，毕竟她已经隐隐感觉自己的梦跟左尧、跟吊坠脱不开干系。 　　但这个吊坠上的异样太多，如果左尧是它的力量源泉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弱，只可能是他通过某种途径得到的。 　　而顾池……她用一种正大光明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衣着狼狈但依然带着邻家少年般单纯气质的人，他是怎么知道吊坠的用处的呢，只可能是左尧主动跟他说的。 　　听见她的问话，顾池的目光散了一下，似乎想到谁而失了神，“他……他的家乡来自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落，据说早年是从海边迁徙过去的。” 　　“他们村落信奉一个沉眠于深海的神明，这个吊坠是迁徙时就存在的，祖先在一次出海时目睹了神明降下的神迹，石头据说是在那次神明短暂清醒来到海面卷起的宫殿碎石，他的祖先找了当时的一个工匠，用无数来自海洋的珍珠请他雕刻，历时多年最终形成……” 　　听着他的讲述，乔君影脑海里突然出现那个从海底石头间缓缓上升的古朴宫殿。 　　“但没过几年那个工匠就疯掉了，最后用一根麻绳把自己吊死在海边突出的岩石上，出海并且回忆神明形象的祖先也接续死在海里，在后来的战乱中他们带着吊坠迁徙到深山老林里，并修建神庙把吊坠供奉起来，又过了很久，到末日前的时间他的族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他带着吊坠离开。” 　　“他跟你说的还挺多的。”乔君影挑眉探究地看向他，她原本以为左尧之前慌乱只是因为吊坠不见了，现在看来他是为了什么还真不一定。 　　顾池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摆摆手说：“还有问题吗？” 　　“他老家在哪个深山里？或者祖先来自哪片海域？” 　　“这我倒真不知道了。” 　　“附近有海吗？” 　　“邻市临海，朝着东边走。”顾池抬手指向东边，“你这都不知道？” 　　“我地理学渣，从小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记不住祖国地图有问题吗？”她装模作样翻了个白眼。 　　“有道理。”谁料他竟然信服地点头，他没有任何讽刺意味的笑容更显天真稚气，“我也记不住那些省市的简称和行政规划。” 　　顾池突然低下头身子晃了晃，整个人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相撞的声音让她听了都觉得疼。 　　“顾池？你怎么了？顾池？”乔君影跟着蹲在他身边，犹豫地抬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唔……”他发出轻微的哼声，再次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眸中含着点点泪光，眼神脆弱。 　　“……我们打算去海边，你要一起……你往后打算怎么办？”乔君影看着他濒临破碎的神情问道，这么个少年被他们强行带离基地，一个人该怎么活？ 　　“……你说什么？”他喃喃。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虽然是火系异能，但……” 　　“……好啊。”他声音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诶？”乔君影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好啊。”顾池冲着她露出一个眼含泪水的笑容，“你叫什么啊？” 　　“……乔夏，我叫乔夏。”她看着眼前少年，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你好啊，乔夏姐姐。”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们打算去海边，你要一起……你打算往后怎么办？ 　　顾池：你说什么？ 　　乔君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顾池：好啊，乔夏姐姐。 　　安旭时：又来了又来了，我说过什么来着，阿姐对好看脆弱的小少年没有抵抗力的。 　　周清晏：我感觉…… 　　祁阳：我也…… 第120章 　　“……你好。”乔君影塞给顾池几张纸擦眼泪， 压下心中的异样，扭头看向同伴，“那……我们现在就走？” 　　“嗯。”周清晏收回放在顾池身上探究的视线， 对着她轻轻一笑。 　　“那让小火带我们过去吧， 反正都暴露了。”安旭时走过来摸摸火龙耷拉下来的翅膀尖，“要是开车的话……结束之前都不一定能到海边。” 　　他看了眼还跪在地上，小心抓着乔君影衣角的顾池，默默隐去“游戏”两个字。 　　火龙顺从地低头， 任由他们一个接一个踩着它的头，爬过长长的脖颈， 到达宽阔的背部。 　　几人小心坐在火龙的背棘间，热量顺着身下坚硬的皮肤源源不断传来， 乔君影靠在一块背棘上，疼痛似乎都被缓解了， 她看见火龙扇动翅膀带起巨大的气流。 　　厚重的灰色雾霾被气流吹散，火龙冲天而起，高处的温度很低，再加上大风， 它放慢了飞翔速度，越过几乎成为死城的城市和无人的山林，带着他们飞向东边的海域。 　　一路上除了解决私人问题外，火龙没有带他们落过地，吃在龙背上，睡也在龙背上，远离变异体的时光分外安稳。 　　跟队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即使大家都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乔君影的视线忍不住落在顾池身上。 　　自从在学校操场上摔倒之后， 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小心起来，眉眼间带着没有被隐藏好的丝丝惶恐，哪怕现在靠在火龙背棘上睡觉都小心翼翼拽着她外套一角，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孩子。 　　…… 　　“谢谢你救了我……” 　　“你好啊，乔夏姐姐。” 　　“姐姐，我害怕……” 　　“姐姐小心！” 　　“出什么事了吗？我没看见呀。” 　　“姐姐，我没看见……” 　　“……是我做的。” 　　“骗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啦，作为补偿，把你们的命留下给我吧。” 　　“我……我不知道……” 　　“……不！不要——” 　　…… 　　你好啊，乔夏姐姐。 　　你好啊，乔夏姐姐…… 　　乔君影的心脏猛地一滞，她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飞快。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太阳早早落山，夜空看不见一颗星星，那层灰色的烟尘遮住天空，夜空并不是纯粹的黑色。 　　“做噩梦了吗？”身边的人动了动直起身子，周清晏压低的声音在气流中听不真切，而其他队友都各自缩在龙背上睡得香甜。 　　“……没。”乔君影任由他把自己一同裹进外套，身体放松靠在他的胸膛，“我只是想起失败的那场游戏，真像啊……” 　　虽说她回来队友们都帮忙刷了道具，但按照安旭时的说法最后程序好像是周清晏去做的？ 　　她这么想着微微侧头瞄了一眼周清晏，那他会不会也见过……那个孩子？ 　　“……是很像。”周清晏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朵传来，混乱的气流中他的气息依然清晰，细密地将她包围，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似的。 　　“但这可能吗？”乔君影喃喃。 　　如果真的像他们猜测的那样，那整个摩罗斯游戏真的让人仔细想想就头皮发麻，到底是谁设计建造出这样缜密且复杂的世界，又是谁在维持它的运转？ 　　“在我恢复记忆的那个梦里，我梦见有个神秘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但小安却说是你们按照卡厄斯的帖子刷的道具，最后再由你去开了最后那场游戏。”乔君影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她靠在周清晏的肩头，问出自己的疑问，“到底哪个说法才是对的？” 　　“头还会像之前那样刺痛吗？”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声音低柔地问起另一个问题。 　　“暂时没有。”她说，她能明显感到自己现在的疼痛是由于那些梦境，而之前的刺痛倒没有再出现了。 　　“其实都不算错。”周清晏听了她的回答轻轻一笑，双手好好地环住她，手指勾弄着她的发梢，“主要是根据卡厄斯的帖子行动的，但我……见到了卡厄斯，只有我。你的耳钉也是我托他带给你的。” 　　“那个神秘人？” 　　“嗯。”她的长发随着气流扫着他的下巴，带来微痒的感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让她一人听见，“神话里卡厄斯是创世前的混沌，放在游戏中大概算是游戏管理员或者控制者，我们的游戏场次都是他随机抽取的，各项数据记录归他管理，包括基础科普帖和集结游戏等信息发布也属于他的职责范围。” 　　“听起来是个要保持绝对客观的角色，在游戏里死掉的人数不胜数，他为什么会特意插手我们的事？” 　　“不算特意插手。”周清晏轻轻笑了笑，胸膛轻微震动，“关于失败后重回游戏的帖子就在公众科普区，只不过条件太过苛刻很难达到罢了，我们符合条件他自然就出现了，或者说，只要有符合条件的他都会插手。” 　　“那他……”乔君影突然想到什么，她咽下将要说出口的话，决定等结束这场游戏回到白玉京驻地再谈，“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个孩子的？重开游戏的时候吗？” 　　“什么孩子啊，他差点害死你诶。”周清晏小声抱怨道，手臂微微收紧，“不是，我那不算重开游戏，那场游戏一直没关，见到他是后来……” 　　“嗯？” 　　“他……他是像穆妩眸那样能够带着记忆穿越不同游戏的NPC，我本来查到他的所在想替你报仇来着，但……”周清晏沉默了一下，不情愿地缓缓开口，“要不是他，你也回不来……” 　　“……是吗？” 　　“普通的死亡是不可能救回来的，你那场情况特殊，你知道的，游戏场在没有开启时是定格住的，只有在玩家进入后时间才会走动，在游戏结束时一切会再次定格，他……他作为最后的隐藏boss，付出很大代价针对你拿到的线索临时发布了一条支线任务，你那时没有意识，也没法拒绝，虽然主线任务时间结束，但支线未关闭所以游戏场一直没关，直到我和卡厄斯去带你……离开。” 　　“这样啊……” 　　“嗯，我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 　　“在报仇的时候知道的？你不是要杀了他吗？”乔君影声线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刻意去逗他。 　　“……他跟穆妩眸一样，就算死亡结束后也能脱离游戏，他们那种NPC跟玩家的准则不一样的。” 　　“那这孩子真的是他？”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是那也太巧了点，更何况他要当隐藏boss应该在游戏一开始就扮演顾池的角色，怎么可能半途附身还不小心被他们看见了呢？ 　　要是像第二次见穆妩眸那样在度假就更不对了，他们怎么可能用关键NPC的身份去度假。 　　“像，但不一定，说不定是游戏的恶趣味，故意假装他来扰乱你的心神呢。”周清晏淡淡的声音传进耳朵。 　　“不过他居然能临时发布支线任务啊，看来所谓‘摩罗斯游戏鼓励自行创造’这一点不仅仅适用玩家。” 　　“嗯，没问题了？快睡吧。”周清晏的手轻轻拍着她，“明天还不知道会在海边见到什么呢。” 　　“……晚安。”乔君影动了动，在他肩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晚安，好梦。” 　　“我突然想到，你在知更鸟那一场跟我说‘开支线一般会提高游戏难度，游戏节奏加快，简单点说就是人死得更多更快’，是胡诌的吧？明明boss杀人跟支线没有直接联系的，你又骗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要听不见了。 　　“……嗯，因为不想你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再次……”轻柔的回应被气流声吞噬，未被听清的话语只有夜风知晓。 　　“我没恢复记忆时，你是不是说要保护我来着？一直保护我？但被我拒绝了？” 　　“……嗯。” 　　“那，这句话现在还算数吗？” 　　“嗯。” 　　“那请你以后，一直陪在我身边……” 　　“……好，荣幸至极啊，乔乔。” 　　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静舒缓下来，周清晏伸手抚过她耳边的碎发，视线落在另一边顾池的方向，眸色沉沉好像在夜色中也能看清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合了眼。 　　等到乔君影再次睁眼时，天空已经亮了，还是一样的阴沉沉，太阳依旧躲在厚重的云层后不见踪影。 　　火龙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刀削般的悬崖绝壁之下是像黑墨一般的海水。 　　海水冲击着崖壁和沙滩，在海边形成一道垃圾线，偶有几只翻着白眼的死鱼被冲到岸边。 　　按理说他们见多了初期的“丧尸”和后来的变异体，应该早已习惯腐烂的味道，但被海风吹来的恶臭却依旧逼得他们几乎吃不下饭。 　　顺着火龙的脖子落地，乔君影一个踉跄砸进等在下方的周清晏的怀里。 　　“乔乔？”他担忧地扶住她。 　　“阿姐！你又不舒服了吗？！又做噩梦了还是吊坠又闹了？那个吊坠不然让我们来保管，反正我们都不是精神系的，应该不会受太多影响！”原本站在崖边一颗颗喂火龙吃晶核的安旭时直接把晶核全部塞进火龙嘴里，一扭身挤过顾池钻到她身边。 　　“你是能梦见海底啊还是能听见他们的吟诵？”乔君影捂着心口摇头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她望向黑色的大海，虽然听不到梦境中的吟诵，但她感受到与梦境中相同的恨意和愤怒。 　　甚至现在感受到的比梦境中的更加强大且明显，深刻的绝望几乎要化成实质深深划破她的皮肤，她似乎听见来自海洋的哭泣。 　　眼前又出现虚化的塔罗牌，一个人双手捂着脸坐在床上，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九把出鞘的宝剑并列横在一边，整张图片的背景是全黑的，让人一看就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深切绝望和悲凄。 　　“宝剑九……”乔君影喃喃，她好像在图画中看见被噩梦惊醒、被疼痛纠缠的自己，她突然觉得一阵窒息，似乎被黑色的海水彻底淹没了。 　　“乔乔！乔乔！” 　　“阿姐！” 　　“……乔夏姐姐！” 　　“大海……”乔君影的意识被同伴的呼喊唤回，她愈发觉得身体疼痛，好像来自骨头深处无法缓解的疼让她忍不住蜷缩身子，“大海在怨恨我们……” 　　“乔乔！”周清晏神情焦急地把蜷缩成一团的乔君影抱在怀里，看着祁阳手中的白光把她笼罩。 　　“……大海在怨恨人类……它们在恨我们……”她的眼角积聚了泪水，顺着惨白的脸庞滑落，像是感受到巨大的、来自灵魂的痛苦似的，一声接着一声，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被她缠在手腕上的吊坠也在疯狂抖动着，明明只是缠了几圈的绳子却怎么也拿不下来，甚至用刀都割不断看似普通的细线。 　　“阿姐！可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安旭时的额头急得挂上汗珠，却怎么也没法从她手腕上取下那个神秘的吊坠。 　　祁阳眉头紧皱，原本柔和的白光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你过来！你把那个吊坠拿下来！你拿下来！”安旭时眯着眼睛把顾池一把扯过来，动作粗暴得让他直接摔倒在地。 　　“我、我没办法……”顾池顾不上被岩石磨破渗出血液的手掌，手足无措地看着蜷成一团不住哭泣的乔君影。 　　她双眼紧闭，泪水像泉水般源源不断的涌出，湿漉漉的睫毛贴在下眼睑，整个人都在无助地颤抖着，让人担心她是不是要把身体里的全部水分都榨干才算完。 　　“咳、咳咳！”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奇怪的情绪和吊坠都平息下来，乔君影挣扎地睁开眼，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单手撑着身子干呕几下，终于清醒过来，她眨眨眼，望入几双担忧的眼眸中。 　　眼前视线一暗，一张湿纸巾被搭到脸上，周清晏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起落在花朵上的蝴蝶。 　　纸巾被移开，还没等她睁眼，杯子被人捧到她唇边，微热的清水缓和了因大哭急剧缺水的身体。 　　“大海在怨恨人类，我感受到了它的愤怒。”乔君影清清嗓子，声音沙哑地说。 　　她被周清晏抱在怀里，手腕上的吊坠贴着杯壁，在水中倒映出遍布吸盘的腕足。 　　“小……夏，你还痛吗？”蹲在旁边的祁阳面色严肃地看着她，“怎么个痛法？” 　　“嗯。”乔君影点了下头，声音微弱，“就……全身痛啊，腰痛、背痛、骨头痛，哪里都痛。”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清晏揽着她后背的手稳稳当当地支撑起她。 　　“之前小夏说痛的时候我以为是内脏出血的后遗症，因为那时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但刚刚……”祁阳顿了顿与周清晏对视，“刚刚我看见她骨骼软化，骨质疏松，甚至大哭咳嗽的时候咳断了一根肋骨……” 　　“怎么会这样……”安旭时倒抽一口凉气，“骨头不行？是缺钙了吗？还是缺少维生素D？但阿姐跟我们吃的一样怎么会突然……吊坠？” 　　“现在情况很明确了，这场游戏的背景是污染，那些变异体是被污染赶上陆地的，小夏说‘海洋在怨恨人类’，还有她梦里海底的变化……”祁阳没有理会一旁喃喃的安旭时，只是看着周清晏，“小夏一开始关节痛，到现在骨骼软化……你想到了什么？” 　　“……你在她身体里检测出了某种重金属？”周清晏的另一只手安抚地握着她的双手，看向祁阳，想到现实里的某种公害病，“钙流失，关节痛……是镉？” 　　“那倒没有，她身体不缺钙，也没有镉，况且要真的是那种病从疼痛到骨折少说也要好几年，所以我想这应该只是吊坠附加的影响。”祁阳说着视线落在乔君影惨白的面庞，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以后每天都要让我给你检查身体哦小夏，省得你一不小心又把肋骨咳断了。” 　　“那、那顾池……他怎么不痛？！”安旭时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痛的？一开始可能是被吊坠屏蔽掉了，我在学校治疗他时，他的骨头比小夏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我顺手治好了。” 　　“那它怎么不屏蔽阿姐的痛觉啊……” 　　“顾池不是说雕刻它的人在海边上吊自尽、那些祖先都死在海里吗？可能它的作用因人而异？”祁阳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感叹道，“大多数时候，能感受疼痛比感觉不到要好太多了。” 　　“……那支线九是不是也完成了？天父是深海里沉睡的那个神明，信徒是左尧的家族，但福祉是指……死在水里？”安旭时看见乔君影情况稳定，放下心去分析任务，他困惑地挠头，“死亡算什么福祉？如果信徒是那些‘大虾’……从海底走向陆地是福祉？” 　　“信徒应该是左尧的家族，毕竟吊坠是被他们供奉的，咳，”乔君影还是气息不足，“如果他们的死亡不是死亡，而是入水化作‘大虾’在海底继续存活……甚至永生呢？毕竟你也看见了，人类可以异化成‘大虾’。” 　　“这么刺激的吗……”安旭时骂了句脏话，“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永远不见天日，活得再久有什么意思！” 　　“但他们现在能上岸……”乔君影突然变了脸色，挣扎着站起来，“左尧作为他们家族唯一的后人，会不会……他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还是……” 　　“就算他要把所有人类都变成‘大虾’也无所谓吧？又不是他把‘大虾’逼上岸的，更不是他让这里的人肆意污染环境的。”安旭时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说，“不是还有疫苗吗？林教授他们总是人类这边的吧？” 　　突然想起疫苗的部分来自顾池，乔君影视线偏转发现他正跪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她去拉他起来才发现那双手在地上狠狠蹭过，红色的血液几乎沾满整个掌心。 　　“队长……”她求助地看向祁阳，祁阳配合地弹指，白色光球划过，顾池的双手重新恢复光洁白皙。 　　“顾池，顾池？”乔君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回他涣散的注意力，“你那部分疫苗是怎么得到的？” 　　“……是，是上辈子我从研究所抢来的。”顾池愣了一会儿，好不容易从脑海深处挖出一段记忆，“妹妹被……后我带着她投奔了原来研究院的老师，但那些研究员……他、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妹妹最后从楼顶坠落，他们说她是自杀……” 　　“但怎么可能呢，她那么听话，我让她不要乱跑在房间里等我，她就乖乖地等我，怎么可能突然跑到楼顶？”顾池的话越来越流畅，再没刚刚说一句想一句的凝涩，“我复制了一份资料，后来我也死了，再次醒来时我以为之前的只是噩梦，但我的衣服很破烂，我还在内衬里找到那个存放资料的U盘。” 　　“你上辈子认不认识左尧？在研究所见过他吗？” 　　“不认识，没见过。” 　　“……你先遇见的左尧？还是先做的疫苗？基地是什么时候建成的？”乔君影皱眉，“时间线怎么这么怪，左尧认识林教授，总不会是被你关在研究所看见了林教授的资料才知道他的吧？还有，你把林教授三人关在基地地下，是执行人动的手？他们不知道疫苗存在吗？知道的话怎么会不反抗？” 　　“我……我……”顾池闻言露出困惑的神情，他抬手敲敲脑壳，“我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那请你以后，一直陪在我身边…… 　　周·表面淡定·清晏：……好，荣幸至极啊，乔乔。 　　周·内心澎湃·清晏：啊啊啊啊啊啊啊乔乔要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啊啊啊啊啊我要下楼跑圈！啊啊啊啊啊——[炸成天边一朵烟花.jpg] 　　①宝剑九：表达人世间最深的恐惧。《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②症状参考痛痛病：病症表现为腰、手、脚等关节疼痛。病症持续几年后，患者全身各部位会发生神经痛、骨痛现象，行动困难，甚至呼吸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到了患病后期，患者骨骼软化、萎缩，四肢弯曲，脊柱变形，骨质松脆，就连咳嗽都能引起骨折。百度百科 第121章 　　手指无意识拨弄着腕间的吊坠， 乔君影闻言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吊坠产生的幻觉或许可以人为控制？” 　　“是左尧？他混淆了顾池的记忆？如果疫苗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安旭时皱眉，“那也不对啊， 如果吊坠的功能那么强大他为什么会被关在研究所？而且执行人都听他的……因为顾池的火系异能而不敢动手吗？” 　　那他们带走顾池岂不是…… 　　“唔……”面前的顾池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捂住心口跌在地上，眼睛紧闭，额头很快积了一层细汗。 　　“顾池？顾池？睁眼看我。”乔君影拍拍他的脸，焦急呼唤他的名字。 　　“……姐、姐姐。”顾池像猫似的蹭了下她的掌心， 他眼睛微睁，眼神涣散落不到实处， “痛……好痛！” 　　“……他被感染了。”祁阳收回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淡淡地说。 　　“怎么会？！他不是没被咬过吗？”乔君影睁大眼睛， 回想他们遇见顾池之后的事。 　　在基地里他没有被咬，被火龙带走后更不可能了， 被他们找到后基本没落过地，他是在什么时候感染的？ 　　风裹挟着黑色海浪冲击海边的礁石，带来潮湿的气息，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怪异的恶臭。 　　乔君影的视线怔怔落在墨水般的海面， 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是……水有问题？” 　　“坏了，忘记问寄生体怕不怕水了，万一感染水体……” 　　“刚来的时候我就看见水里有丧尸，要感染早就感染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和周清晏在前往研究所路上的对话重新浮现脑海，她看着蜷在地上的少年， 指尖松松垂落， 在他的挣扎中与他的发丝轻轻相触。 　　“是的吧， 毕竟在水里被稀释变异缓慢也是可能的。”祁阳的手挨个拂过他们几人的额头，“幸好……看来这个世界的水不入口、不碰伤口就没问题。” 　　“那所谓的‘疫苗’只是幌子？！怪不得一个晚上就能搞定呢！但也不对啊……左尧没能拿到吊坠……”安旭时突然敲了敲脑壳，“对了！左尧之前一直呆在研究所，提前就做了假也说不定！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回去找他吗？” 　　“去了有什么用？你是懂疫苗啊还是能逆转他们的感染？题目的‘活死人逃亡’我原以为是指普通人逃离活死人，现在看来主语就是活死人，不过他们从海底到达陆地为什么用‘逃亡’呢……” 　　祁阳沉吟着瞄了一眼墨汁一样的海水，硬生生把头扭过来，打消了去海底的念头，“……反正存活对我们来说不难，你们俩不是想游山玩水吗？” 　　“安长桂说‘左尧’也算基地的创立者，再加上他的威望明显比顾池大，支线七的杀死前任老大不会指的就是他吧？”乔君影突然说。 　　“两个都算，”周清晏的目光扫过顾池紧紧扣住她手腕的泛着青筋的手，语气平静地回答，“看玩家怎么选择了。” 　　“要是顾池变异了，不杀不行吧。”安旭时看了看蜷在地上身体颤抖的顾池。 　　“那就去研究所看看？能被全部研究员认可的疫苗也不一定是幻觉，那些疫苗不一定都被销毁了。”乔君影也看了眼黑色的海水，既然带着吊坠那就在睡梦中调查海底吧，她可不想醒着跳进散发着恶臭的大海。 　　“可以，祈祷研发疫苗的时候左尧不在研究所吧。”祁阳点头，招呼着众人吃了点东西垫肚子重新回到火龙背上。 　　在这个过程中顾池好像缓过劲来了，虽然眼下、脖子和手腕处出现紫色的毛细血管，但他的眼睛依然清澈，看上去湿漉漉的没有任何威胁。 　　上了龙背没多久他就发起了低烧，整个人昏沉沉的，时不时用带着哭腔的嗓子喊疼，像只跋山涉水又淋了雨的小猫，筋疲力尽地蜷缩在乔君影旁边，她大衣的一角被他压在微红的脸颊下。 　　“发烧了啊……”乔君影的手背轻轻触碰顾池的额头，只能在他身上盖上一件外套抵挡高处的风。 　　病毒主要是蛋白质和核酸构成的，如果……她视线微移，在祁阳身上停留几秒后落在周清晏身上。 　　“不知道结构的话，我也没办法。”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周清晏突然开口，抬手覆盖住她搁在龙背上的手，严丝合缝地扣入指缝。 　　“林教授不是说先是病毒破坏神经系统吗，低热在某种程度上能抑制病毒，发烧也是身体的一种自保方式，起码他的免疫系统还在起作用。”祁阳安慰道，“只要在他失去理智前找到疫苗就还有希望。” 　　“嗯……” 　　一旁的安旭时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身边的背棘，火龙低吼一声加快了速度。 　　天空依然暗得很早，彻底天黑前的雾霾被后面的夕阳光线染上一层昏黄色，让人感觉心里不安。 　　祁阳在火龙的背棘挂上一个散发着柔光的光球，照亮龙背上一小片地方。 　　“顾池，顾池，醒醒，吃点东西吧。”在几人吃完饭后乔君影轻轻推了推缩成一团的人，“实在吃不下喝点水也好啊。” 　　顾池动了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眼眶烧得发红，眼神茫然但眼睛依旧清澈，没有一丝白翳的影子。 　　他没有一点胃口，只是半撑起身子就着乔君影手中的瓶子喝了几口水，就摇摇头重新窝回去闭上了眼睛。 　　“顾池……”轻轻叹了口气，她拍了拍他潮湿的头发，喃喃道，“……加油。” 　　这个晚上乔君影基本没怎么睡着，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把顾池哄起来给他喂一点添加了摩罗斯商城通用药粉的水，希望商城出品的药粉能对NPC起作用。 　　但等火龙踩着夜色降落在研究所外围时，顾池的嘴唇还是起了白皮，他昏昏沉沉的被祁阳扛下来。 　　以防万一乔君影还是用宽大的树叶把他的嘴部裹了起来，以免他突然变异咬伤别人。 　　一离开火龙的身体，顶着寒风的身体上的疼痛愈发明显，尤其是迈步时的膝盖像是要断了似的，她把颤抖的手缩进衣袖，看向黑暗中的研究所。 　　没走几步她突然感觉腰部扶上一双手，接着脚底一空就被抱了起来。 　　“阿晏？”乔君影一愣，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怎么了？” 　　“……不知道顾池还能再等多久，你自己走太慢了。”向前走了几步周清晏才吐出一句话来，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 　　“……那，辛苦你了。”她小幅度动了动，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就是说啊，阿姐你安心休息这里还有我们呢！”安旭时打了个响指，火龙在一阵光中消失不见了，他小声嘟囔着，“希望里面已经没人了，虽说他们大概率也被感染了但没变异的时候跟人没什么两样，我可不想……” 　　几人接近黑暗中的实验大楼，如安旭时期望的那样，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个人。 　　“幸好幸好……”安旭时口中不住念叨着。 　　不知道疫苗可能在哪，他们原本想进入实验大楼，但实验室和办公区已经被左尧等人改造成宿舍住人了。 　　“会不会是边上那个圈？”乔君影借着安旭时手中举着的灯光打量那张手绘地图，在实验大楼和宿舍楼之间有一大片突兀的空地，除了被人潦草地画了个圈外没有任何标记。 　　“走吧。”祁阳扛着昏睡中的顾池率先走向那个方向。 　　等走近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层方形建筑，大门敞开，几人对视一眼，安旭时举着小灯最先走了进去。 　　乔君影从周清晏臂弯跳了下来，反正接下来要搜查她能跟上众人的速度，况且一旦遇见危险抱着她也会影响他的反应。 　　周清晏这次没有反对，只是拉住她的手，向前一步半挡在她前方。 　　一进去里面又是一扇白色的门，门上贴着黄底黑图的生物危害标志，门的上方标着“生物安全实验室”几个楷体字。 　　“看来就是这了……”安旭时自言自语道，他没有理会旁边还在闪着光点的门禁，一张黄色穿墙卡向上一贴几人就走了进去。 　　门内的灯光竟然还未熄灭，冷白的灯光照着通体雪白的房间，让人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墙上挂着各项规定和警告事项的告示牌，旁边的钩子上挂着几件白大褂。 　　他们小心换上摩罗斯商城出品的隔离服，顺着门上的标识依次穿过两件更衣室、气闸，在下一个房间被喷了一身不知是水还是消毒剂或是其他物质的液体，又穿过几个房间来到一个宽大的白色房间。 　　这里跟乔君影想象中的实验室不太一样，里面是一个个连着管子的长方形罩子，罩子旁边的大桌上摆着很多她不认识的仪器，靠墙的是一排柜子。 　　顾池被放下靠着墙壁，靠墙的柜子上了锁，害怕强行打开会损伤里面的东西，几人纷纷散开试图找到钥匙。 　　靠着另一面墙的是一排小桌子，摆放着一些杂物和小盒子，乔君影弯着腰依次打开盒子翻看。 　　没过几分钟她的腰就用浓烈的酸痛感惩罚她，乔君影一手扶腰一手扶桌艰难地直起身子，跟对面一张脸打了个照面。 　　她呼吸一滞后退几步，不小心撞到后面的推车发出“哗啦”的声响，惊到了同伴。 　　“乔乔！”周清晏几步跨过来拉住她冰凉的手。 　　乔君影看着墙上那张脸，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水有问题！我还以为只有吞噬了那种东西的鱼才会…… 　　安旭时：……没救了，毁灭吧。 　　周清晏：自作自受。 第122章 　　“怎么……”周清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顿时停住口中的问话。 　　“出什么事了？”祁阳的声音随着他的步伐渐渐靠近。 　　“林教授，林百川，曾用名左南平……”乔君影看着墙上挂着的人物介绍牌， 与林教授的照片四目相对喃喃道。 　　“哈？林、林教授也姓左？！那岂不是……但疫苗应该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吧……他……”安旭时几步冲过来盯住墙上的牌子。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同一个姓氏的人不一定出自同一个家族， 但在游戏中重要NPC的姓名设定不可能无的放矢，林教授绝对来自那个神秘的家族！ 　　“叮——咔。” 　　只能听见几人呼吸声的房间里柜门被打开的声音格外明显，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顾池什么醒了过来爬到柜子前， 打开的柜门里透出冷淡的蓝光，白色雾气向外逸散。 　　只见他从里面摸出一个银色圆管， 手指颤抖地将圆管的一头贴上自己的上臂，随即松手， 圆管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滴溜溜地滚到一边。 　　“你醒了？”乔君影说着话向他走去， 顾池能醒过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个研究所的情况他最熟悉了，“注射好了？” 　　冷白的灯光下，他艰难地翻了个身， 向后重重靠在柜门上，湿润的额发贴住额头，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脆弱和难过。 　　“轰隆隆——” 　　远方传来阵阵闷响，像是暴雨来临前的闷雷，不知是不是错觉，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眨眼间的功夫震感突然变得剧烈，实验室里的小推车在地板上来回滑动着， 上面的试管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快走！”祁阳一把捞起顾池， 顾不得实验室防止污染外溢的规定， 他手中的卡片弹出，从他们所在地直接开了一条直线通路指向室外。 　　临走前乔君影只来得及把顾池开的那个柜子丢进空间，用冰系道具卡将它冻在冰层里，就被周清晏抱起追着队友的脚步远离实验室了。 　　房间的冷白灯光依次熄灭，在闷响声中天花板有沙尘簌簌掉落，迷得人睁不开眼。 　　乔君影第一反应就是手掌摊开遮挡在周清晏半阖的眼睛上方，在奔跑中他还有功夫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好看的笑容，过了几秒她才想起催生宽大的树叶挡在两人和前方队友的头顶。 　　在他们踏出外墙的一瞬间，身后的建筑轰然倒塌，扬起重重的灰尘。 　　“……不是巧合吧。”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顾池，又看了眼成为废墟的实验室，乔君影站在地面举起手中的灯说道。 　　“嗯，只是可惜了那些药剂啦。”安旭时伸了个懒腰，有些无所谓地感叹一句。 　　“不可惜。”一个大冰块被乔君影砸到地上，她的指尖冻得通红，敲了敲冰面，“我带出来了。” 　　“……挺好的，但这一箱放不了几支吧。” 　　周清晏在旁边打着光，闻言说道：“顾池都被感染了，你不如猜猜在左尧他们的设计下基地还能剩下几个人。” 　　“真的会……”赵丹衣顿了顿，“不是说打了他们疫苗的强化者被咬后的感染率降低了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结合那些异样，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已经被感染只是暂时无症状，被咬了一口后有些人被激发有些人没有而已。”乔君影说着看了看扒着祁阳一边肩膀的顾池，“疫苗怎么保存？这么冻着可以吗？” 　　“咳咳……现在这么冷，常温也可以的。”顾池咳嗽了几下，红着眼眶点头，他眼下突显的青色毛细血管已经看不见了，看样子是在好转。 　　“那现在回基地看看？”安旭时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就是实验室坍塌得好奇怪，像是在掩盖什么……对了！里面不会存放着什么病毒吧，万一……” 　　“回去看看，能救一个是一个。”乔君影点头，“病毒泄漏不至于吧，不过再怎么泄露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不会。”半挂着的顾池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虚弱，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句就没气了，“存放病毒的那种……呃……冰箱很结实，这种程度的坍塌不会导致泄漏的。” 　　“那我们就相信你了哦小朋友。”乔君影把冻成一坨的冰柜重新收起来，毕竟空间里的温度没这么低，还是需要冰块在外降温的，“回去看看吧。” 　　她话音刚落，庞大的影子伴随着暖风出现众人头顶，他们收起隔离服爬上龙背，很快就到了基地外围。 　　基地外整条街道都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他们走之前强化者们组队外出的热闹。 　　火龙降低高度几乎是贴着老旧帐篷飞行，翅膀扇动带来的热风鼓动着帐篷呼呼作响，但没有一个人影，借着灯光他们看见帐篷中间的道路上歪歪扭扭倒着未变态的早期变异体的尸体。 　　“卧！槽！”安旭时扒着龙脊探出半个身子，暖风吹得他的头发根根上飘，“我们这才走了几天！变异得这么快的吗？！他给他们打的疫苗到底是什么啊！” 　　风中乔君影手腕上的小坠子又开始不住地摆动，她捻起它，垂眸一看愣了一下，“……它的触角是不是变了位置？” 　　在她的记忆中，外围的触角是排成一圈向下展开末端翘起的，乍一看像一朵倒着的盛开的多瓣百合花，而现在有几根触角高高翘起几乎比头还要高。 　　原本贴着脑袋的残破翅膀也展开了，看起来更像蝙蝠翅膀，只不过中间烂着几个破洞，让人不禁想起影视作品中古老幽灵船破烂的风帆。 　　耳边的风声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水声，不是之前那种静谧安静的流动声，而是一种猛烈的巨浪翻滚的声音，似有点点水意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乔君影又闻到了海边的那种腥臭味，黑色的海水从天边像是一条黑线一般逼近。 　　五指猛地收拢扣紧，吊坠被她紧紧握在掌心，视线脱离后幻象随即消失。 　　感觉到异样的周清晏担忧地看过来，撑在龙背上的手悄悄挪过来握住她，“怎么了？” 　　“我说它是不是变……”摊开掌心的乔君影挑了下眉，触角如同之前一样像百合花瓣般展开，破损的翅膀紧贴着头部，她一松手吊坠垂落，在惯性的作用下轻轻敲打她的手腕，“没，没什么。” 　　“有问题要说啊阿姐！我们不像你那样对它有感应，可能没法及时发觉，觉得不对一定要说！说了大家才能一起想办法！”一旁的安旭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抢先开口，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瞄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笑，她晃晃手腕上的吊坠，“我刚刚先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它变了样，后来看到海水化作天边的细线，脱离幻境后发现它没有变化。” 　　“诶？可是我们刚刚没听见你说话啊！”安旭时惊讶地瞪大眼睛，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无辜。 　　“……那可能我看见它变样时就在幻觉里了吧。” 　　火龙已经飞到了强化者居住的小楼区，几人下了龙背步行前进，火龙一声低吼拉起高度，贴着地面慢慢飞行确实委屈它了。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太阳升起了，在白灰色的烟尘中像一个橙红色的圆盘形状的灯似的挂在东边，地面还是像晚上一样冷，感觉不到一点来自太阳的温度。 　　乔君影看见那个左尧用来煮针头的小楼，她拉着周清晏走过去，客厅角落的箱子里是一堆被丢弃的玻璃小瓶，跟他们之前看见的用来装疫苗的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沟通，他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拿起一个玻璃瓶敲开，周清晏的食指轻轻触碰内壁，随即冷声道，“生理盐水。” 　　“呵，果然。”身后的祁阳缓步跟来。 　　“我去！用生理盐水骗人还能再恶心一点吗！他们一晚上不会光忙着往小瓶子里灌盐水了吧！好过分啊啊啊啊！”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走路声，周清晏把手中的玻璃碎片丢回箱子里，上前一步挡在乔君影面前。 　　“果然是你们。” 　　随着走廊昏黄的灯光闪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楼梯转角，是安长桂。 　　他脸上带着擦伤，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几个口子，嘴唇冻得发紫，唇瓣开合间呼出阵阵白气，嘴角的笑容倒还是那么的玩世不恭。 　　“这里只有你了？”乔君影从周清晏身后探出一个头来。 　　“可能吧，我不清楚。”他迈着漫不经心的步伐走下台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交叉着架在茶几上，抬头睃视几人，“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发现左尧有问题。”暗中咬了下嘴唇，她说，“看基地的情况，他把你们抛下了？” 　　“是吧，或许他去的那些小基地也成这样了呢。”安长桂斜眼看见后面的顾池，笑眯眯地抬手挥了挥，“哟，这不是顾老大吗，你们果然没杀他。” 　　“这里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感觉有人在后面拽住自己的衣角，乔君影侧身挡住安长桂看过来的视线。 　　“就左尧走的那天下午吧，很多人都开始发烧，后来就这样了。”他满不在乎地耸肩，向后靠在沙发上。 　　扭头跟队友们交换眼神后，乔君影从空间里摸出一个疫苗注射器放到茶几上，“从研究所找到的，不知管不管用，要是真的感染了……就赌一把吧。” 　　听着圆管和茶几碰撞的清脆声音，安长桂拿起圆管自嘲一笑，“我的运气向来不太好啊，那可怎么办。” 　　“你们要去找左尧？带我一个吧。”他说。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万一其他病毒也跑出来…… 　　乔君影：你搁着叠buff呢，那直接快进到世界毁灭好吧。 　　安旭时：……现在跟世界毁灭有什么区别？ 　　①银色注射管参考无针头注射器：不用针头，采用超级强力特殊弹簧将药液通过安瓿瓶形成极细的液束压入皮肤，注射用持续时间短，无痛，无声，安全，快捷。 第123章 　　“你……” 　　“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安排， 你们知道他去的那些小基地在哪吗？”安长桂抬眸看向他们。 　　“吼——”外面传来火龙的吼声，像是在提醒他们它已经落地了。 　　“可我们有顾池了啊，他不会不知道吧？”安旭时从后面挤过来， “是吧顾池？你认识路的吧？顾池？顾池， 顾池！” 　　“……啊？我可能没法……”回过神来的顾池咽了咽唾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嗤——”安长桂把笑声憋了回去，“那恐怕不行，让路痴带路不怕被引到沟里去吗？” 　　“你不是跟顾池有仇？你的父母……”乔君影挑眉看他， 就知道这个人嘴里真真假假的没个实话！ 　　“这也是我想找左尧的原因。”或许是担心他们不带他走，安长桂收回两条架在茶几上的腿， 老老实实地坐正，“好像一直没告诉你们， 我的父母也在那个研究所任职，我之前确实一直认为顾池冷眼看着我父母感染却没有拿出抗体。” 　　“但就在感染在基地大规模爆发时，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那样的感觉，那个梦真实到我总感觉那才是现实， 让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才是虚假的。 　　“在那个梦里，我父母和林教授都在研究所任职，顾池是林教授带的学生，疫苗的一半资料虽说是顾池带来的，但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却是刚刚加入项目组的左尧，在一次实验体暴/乱中我父母被感染死去，研发出疫苗后左尧就消失了。但是现实却是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他都没有在研究所出现过， 项目负责人也变成了林教授。”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不知道你梦没梦见。”乔君影一边消化着他一大段话， 一边问道，“建立基地和研发出疫苗，到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呵，巧了，我刚想说这个。”安长桂灿烂一笑，一口白牙格外显眼，“顾池左尧相识，顾池激发火系异能身边聚集了一大群强化者，建立基地，我加入基地成为最普通的成员，我从父母那得知疫苗出现但顾池宣称研究失败，实验体暴/乱导致除了具有火系异能的顾池和当时跟他在一起的三个人外，全员死亡，左尧被囚禁，我记忆中的时间线是这样的，但梦里却不一样。” 　　“在梦里，左尧是林教授介绍过来给研究所当个后勤打杂人员的，这是在感染爆发之前的事，但只做研究的顾池并不知道他，感染爆发后，顾池拿出资料，左尧空降，基地建立在研发出疫苗前几天，然后左尧放出实验体，只有顾池护着林教授逃走，最后左尧带着一群心腹驻守研究所，给他们每个人都打了疫苗。” 　　“林教授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没活……不存在？” 　　“对，我梦中的研究所里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这两人的面孔。” 　　“编出这么个大骗局还真是辛苦他了啊……”安旭时喃喃道，“这么多人的记忆修改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乔君影看了看一脸茫然眼神放空的顾池，小声呢喃：“这孩子不会跟吊坠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变傻了吧……” 　　“看你说了这么多，赠送你一个消息，林教授原名左南平。”她重新看向面色平静，但下意识握拳的安长桂，“据我们猜测，林教授的‘左’跟左尧是同一个‘左’。” 　　“他们是一伙的？！”安长桂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难掩震惊，视线落在手中的金属管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乔君影平静地点头，“这个疫苗就是他们一起弄出来的那款，所以不保证一定有用。” 　　“呵呵，我会争取不用它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小心翼翼把银色金属管妥帖收好，“那……” 　　还没等他说话，几件衣服就劈头盖脸砸在身上，安长桂拿起衣物看了看，又看向动手的祁阳，“呃，你是打算……” 　　“新的，没穿过，不过你想被冻死我也没意见。”祁阳懒得跟他多说，扭头走向屋外，“走了！” 　　“吼——”外面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吼，热流顺着敞开的大门扑进室内。 　　“哈！你看着挺冷漠看不出来还很热情啊！”安长桂的话伴随着脱穿衣物的窸窸窣窣声从身后传来。 　　“那我们就这样走了吗？”坐在龙背上等安长桂换好衣服，安旭时看着周围的小楼眉头蹙起，“这么大个基地不可能只活了安长桂一个人啊……” 　　“可能是逃出去了，当然也可能还留在这里。”乔君影拍拍他的头，“留在这里的人不可能听不见小火在外面闹出的动静，既然没有出来，就是不想跟我们一起的意思，别想了。” 　　她说着话从空间里抬出几箱包装食物、罐头和瓶装水垒在龙背上，“这几天要吃这些喽，小安吃不吃得惯？” 　　“当然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娇惯了！”安旭时嘟囔着，“……阿姐我要吃肉罐头！” 　　“放心。”乔君影微笑着眨眼，“我拿的都是你喜欢的。” 　　看看抱膝靠在一边望着天边的顾池，安旭时压低声音问：“之前也没见你们瞒着顾池啊？不能让安长桂知道，但可以让他知道吗……” 　　周清晏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是安抚的意思，“顾池不一样。” 　　“他第一次看见我从空间里拿烹饪的食物都没有一点惊讶的……” 　　“哦哦，也就是说他不一般喽？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啊？”安长桂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正扒着火龙的脖子向上爬。 　　“跟你有关吗……”安旭时翻个白眼不想理他。 　　“哇哦，这么刺激！”安长桂爬上龙背，用一种夸张的方式感叹，眉毛上挑快要飞到发际线上了，他稀罕地抚摸着龙背上粗糙的硬壳和挺立的背棘，“嚯！居然还会发热！这么炫酷的宠物到底是从哪里搞的啊！太酷了！” 　　“呵呵，你是找不到了，等下辈子吧。”安旭时毫不客气地说。 　　在安长桂的指点中，他们剩下的时间几乎统统花费在从一个小基地飞到另一个小基地的路上了。 　　小基地的布局各有不同，却是同样的残败，只有早期变异体和正常人的尸体像枯黄飘落的树叶散落在地，其中还有少许穿着执行人服装的人。 　　他们注意到在这个旅程中，那些早期变异已经化为“大虾”模样的变异体通通不见踪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这里就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小基地了。” 　　这个小基地是在一个中学校园里，内外都是同样的尸体堆积，看不出有活人的迹象。 　　安长桂带着他们走下去，站在校门口出神地看着操场主席台前方的三个旗杆，只是现在旗杆上方空荡荡的，国旗、校旗通通不见踪影。 　　安长桂看了一会儿快走上前去，没有给地上的尸体任何一个眼神，到最后几乎是跑着穿越操场。 　　他在主席台前毫不犹豫地蹲下，从地上捧起一堆污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块。 　　“你指路的时候绕道了。”他们跟过去，祁阳开口道，“这个基地不应该是最后一个。” 　　“是啊，我故意的，走回头路就是为了把这里放在最后。”安旭时一点也不嫌脏地把那团灰色布料抱进怀里，慢慢地说，“我的家乡在这，这里是我以前读书的地方，当时建立这个基地的人里面就有我曾经的老师和回校执教的同学，我……” 　　“我……在最初曾经陪着左尧和顾池来过一次，他们……我……” 　　“你不会认为是因为你带着左尧来过一次，所以你的老师和同学信了左尧，轻易打了假疫苗才导致全灭的吧？”乔君影毫不客气地说，“别傻了，就算没有疫苗他们也会变异的。” 　　“你是在安慰我吗？”安长桂苦笑了一下，抱着乌漆麻黑的旗子站了起来，已经干透的布料上滑落一阵泥沙，像是谁破碎的心。 　　“我在说实话，谁会安慰……你不跟我们走了吗？” 　　“我到家了。” 　　安长桂轻笑着抱着旗帜转身走向校园内部，抬起右手背着他们挥了几下，用背影与他们告别。 　　“安长……”安旭时想要迈开步伐却被祁阳一把拽住了。 　　“那是他的选择，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找到左尧吧，他应该就是想来这里的。”祁阳说。 　　“等……等等！安长桂！等一下！”乔君影却喊着他的名字追了上去。 　　“怎么了？不用劝我了，我已经……”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停下脚步，侧头看过来的神情有些无奈。 　　“不、不是……”跑过来的乔君影喘着气，在地上放下几个箱子，“你……你总是要吃饭喝水的吧……” 　　“你……”安旭时眸子一眯，看了眼箱子又看向她。 　　“嗯？”乔君影毫不惧怕地顶着他颇具压迫力的眼神与他对视。 　　“……算了，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与你们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他眼中的压迫散开，又恢复笑眯眯的神情，“多谢。” 　　把旗帜搭在臂弯，安长桂弯腰抱起箱子，微笑着走远。 　　“再见了。” 　　轻柔的声音似乎只是她的错觉，但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清楚地知道一点，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安长桂：让路痴带路不怕被引到沟里去吗？ 　　安旭时：嗯？！你在说谁？ 　　顾池：……我确实不认路。 　　安旭时：那你怎么邀请其他基地的大佬过来的？他们总应该要你亲自出面吧。 　　顾池：当老大又不需要领路，你们这些连邻市临海都不知道的人就没必要笑话我了吧？ 　　安旭时：我们明明是——好吧，我们不认路。 第124章 　　“呼……左尧到底躲在哪里啊？他不会是死了吧？”安旭时趴在龙背上， 无聊地撑着下巴，“这附近的几个城市我们都看过了……” 　　“那就去海边。”乔君影把水杯搁在顾池嘴边说道。 　　不知是疫苗真的没用，还是顾池接种疫苗的时间太晚， 他在最后一天还是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地蜷缩在她身边，像是几天前那样。 　　但这次，他可能不会再好起来了…… 　　“海边……”安旭时欲言又止，视线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落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坠子上。 　　在这几天里， 乔君影经常陷入同样的幻觉中，未知来源的吟诵充满郑重期待的情绪， 城市变成死城，遥远的天边一条长长的黑线若隐若现。 　　她现在也不知道骨头深处传来的疼痛到底是真实的， 还是只是幻觉，她好像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况， 总觉得与周围的一切像是隔了一层似的，看不真切。 　　像是在奇异的梦境中，有时她的手不小心触碰到自己的其他部位，会突然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的身体， 大脑好像突然失去对肢体的控制。 　　在她眼里，脚下的城市有时候会变成墨水一般的海洋，微微波澜的水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映不出任何影子。 　　她知道这几天的巡视路线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海岸线，看来上一次她在海边的反应吓到他们了。 　　“去海边吧，没事的。”乔君影把裹着冰块的毛巾搭在顾池的额头上，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可……” 　　周清晏把她微潮的双手合在掌心， 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让人感觉十分熨贴。 　　他的眼眸低垂， 小刷子一样的睫毛掩住眼中的情绪，轻轻地说：“去吧。” 　　离海边越近，乔君影陷入幻觉的时间越长，次数越频繁，那段奇异的祷文几乎一直在耳边回响。 　　她似乎看见了左家在深林中的祭祀仪式，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是一个高高的杆子，上面倒吊着两位浑身赤/裸的男女，他们眼睛紧闭，看不出是死是活。 　　他们下垂的手被绳子和小木棍缠成奇异的手势，中间浮着那个小小的雕塑。 　　雕塑的触角向上举起，几根腕足像是活了一般缠着两人的手指，下方吸盘间黑色的眼睛鼓溜溜地转动着，有时黑色的部位会彻底转到后面，露出惨白的、断裂的血管。 　　一群人虔诚地围着火焰，嘴里念叨着那些用听不懂的语言组成的祷词，他们眼睛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同在跪拜世界上最伟大的神明。 　　明明是在密林中的火焰，乔君影却闻到一股来自海洋的腥味，不是被污染后腥臭，而是海水中自然的味道，让人突然想到暴风雨来临前，阴云密布之下浑浊咆哮的大海。 　　似乎有眼睛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瞬间腕足上所有的眼睛都直勾勾转向她，一股寒意从脚底快速爬遍全身，像是被什么阴暗的东西锁定了一样。 　　背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带来略微刺痛的感觉，她打了个寒颤，瞬间睁开眼睛。 　　心脏砰砰砰敲打着胸腔，一瞬间有些呼吸困难的感觉，她猛地坐起，身上盖着的衣物顺势滑落。 　　“还好吗？”周清晏好像一直没睡，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腕间的脉搏在手下疯狂跳动。 　　“醒了？”一旁的祁阳见怪不怪地与她打招呼，“你说的那条黑线，我还是很在意。” 　　“嗯，我觉得……是海啸？”顺势靠进周清晏怀里，她打了个哈欠，“满是污染的世界被海水吞噬，陆地重回海底彻底洗牌什么的……一听就很像这种故事的大结局。” 　　这个夜晚是他们在游戏中的最后一个晚上，天空的雾霾被不知从哪里打来的光染成暗淡的昏黄色，一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景象，远方隐约传来轰鸣的水声。 　　“我想也就这个可能性最大……”祁阳突然眯起眼睛，“小火！去前面那座山上！” 　　“怎么了？”经过几天赵丹衣跟他们也混熟了，她好奇地看向那座在她眼里平平无奇的高山。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是左尧吗？！”安旭时猛地从龙背上站起来，踮起脚打量着高山，“小火！快一点！” 　　“你们都没睡啊……”乔君影也扶着背棘站起来。 　　“这种情况也睡不踏实，索性醒着了，反正再熬几个小时就结束了。”旁边的赵丹衣回答她。 　　等到火龙飞近一些，他们终于看见在山崖上站着一个人，狂风吹得他衣袂飘飘，若不是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乍一看倒像是马上要乘风归去的仙人。 　　“你们来了。”左尧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丝毫不意外的样子，白净的脸庞染上一层昏黄色。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谁能在最后与我共同见证神迹降临，也就只有你们了。” 　　“林教授呢？他原来叫左南平是吧，他不是跟你一家的吗？” 　　“唔，他不配，他不过是随着母亲远嫁而离开并且改名的叛徒，只是我进入研究所的工具而已，抛弃姓氏……他怎么配亲眼见证神迹？” 　　左尧唇角勾起悲悯的弧度，语气柔和，他看过来的瞳仁边缘泛着一圈深邃漂亮的幽蓝色。 　　他的视线下移，一股由衷的欣喜从他眼角泛开，“我早已为你们奉上这次盛大演出的邀请门票。” 　　“你是故意的？顾池拿到吊坠也是你……”乔君影感觉到熟悉的疼痛，寒意顺着手腕爬上心头，她身体晃了晃呕出一口鲜血。 　　“是啊……我原本想邀请他的，可他却背叛了我，真让我痛心。” 　　话虽这么说，左尧的神情里却看不见一点难过的影子，他看见躺在龙背上的顾池，轻轻地念叨一句，“小叛徒。” 　　“你……唔！”乔君影感觉身体里的血管激动地跳动着，胃部上下翻滚，逼着她呕出一口接一口的鲜血。 　　“乔乔！” 　　周清晏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祁阳顾不得掩饰，白色的光芒乍起，抚平她缩成一团的血管神经。 　　“哇哦。”左尧眉眼平静，“顾池千算万算，不知道算没算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出现了异能者。” 　　“吊坠很适合你呢。”他又开口说道。 　　“你……” 　　“来了！”左尧突然难掩兴奋地看向一边，他的语气终于有了剧烈波动。 　　那股轰声愈发强烈，伴随着猛烈的、如同千万个下水道一齐炸开的恶臭，黑色海水翻滚着从远处扑来。 　　像一头凶恶的怪兽，吞噬一切能看见的东西，所到之处皆化为泽国。 　　“吼——” 　　火龙吼叫着上拉高度，它鼻息滚烫，粗壮的尾巴不住地左右甩动，表现出一种带着狂躁的不安。 　　左尧没有继续搭理他们的意思，他虔诚地跪下，双手贴着额头深深地拜倒在地。 　　黑色海水卷携着沿途破烂的木头垃圾和尸体越过他们，水面几乎与山崖同高，左尧神情狂热地看着黑色的海水，双手高举像在期待什么，嘴里念叨着发音奇特的祷告词。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奇怪的吼叫，那声音像是叫在人的心底，让人不由得想起来自内心深处最幽深、最真切的恐惧。 　　脚下的黑色海水像是来自幽冥的无底深渊，数不清的恶意、愤怒、怨恨……一切负面情绪从下方翻滚上来扑了众人一脸。 　　龙背上的人皆是面色一白，纷纷跪坐在龙背上，扶着龙背棘艰难地喘息，乔君影手腕上的吊坠晃动着正欢，似乎在迎接谁的到来。 　　昏黄幽暗的光线下，她远远看见一个脑袋两边长着破烂蝙蝠翅膀的怪物向他们渐渐逼近，蝙蝠翅膀半张开拖在水里，搅动着黑水。 　　火龙猛烈扇动着翅膀再次提升高度，尾巴甩动得更加频繁且快速。 　　“天父！伟大的主……”左尧难掩激动地膝行至山崖边，又是一串让人听不懂的话语脱口而出。 　　等那个怪物游荡到面前，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怪物的脸是难以用语气去形容的恶心和丑陋，让人看了忍不住怀疑这是在噩梦中，真的有生物能长得如此可怖怪异吗？ 　　它脸上遍布着巨大的瘤子，瘤子一下一下鼓动着像是有生命，表面分布着红色的血管，能透过白色的外壁看见下方黄色的脂肪层和暗红色的肌肉，像是一个个怪异的畸胎瘤。 　　瘤子最中央是一双闪着诡谲光芒的小眼睛，眼睛周围长着一串串像葡萄似的小瘤子。 　　左尧丝毫不觉得那个怪物面容恶心可怖，他脸颊上带着奇异病态的嫣红，似乎进入了另一种境地。 　　怪物在水中缓缓浮过，巨大的脑袋周围漂浮着同样巨大的触须，它的一个腕足不经意地扫过山崖，待到腕足远去，左尧以及身下的小块山石已经不见踪影。 　　这时他们才敢指挥着火龙下降，他们刚刚几乎是在不经意间就屏住呼吸，像是怕惊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或许是担心昏黄的光线看不清，安旭时打开手电筒在山石上寻找着，没有左尧的任何踪迹，他们只看见一滩鲜血挂在崖壁上缓缓滴落在翻滚的海水中。 　　那滩鲜血很多，如果出自同一个人，那个人必然命不久矣。 　　“是左尧吧？在腕足落下时与岩壁挤压摩擦……”安旭时张了张嘴，说不下去了，“我的天…………他信奉的天父……他……” 　　“你会在意一粒灰尘的悲欢或者死亡吗？”祁阳问，“你会因为一颗沙砾的呼喊或是欣喜驻足吗？” 　　“我……” 　　“对于祂来说，就像是从身上拂去一粒微尘，人类根本微不足道。”看着崖壁上缓缓滴落又被海水瞬间吞噬的血滴，乔君影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左尧：天父！伟大的主…… 　　吧唧—— 　　[祂]：……………外面真无趣。 第125章 　　随着那个怪物的远去， 这个世界如同真的被重启了一般，一直弥漫在半空的雾霾消失，天空重新恢复湛蓝色， 太阳久违地跳出云层， 洒下带着温暖的金色阳光。 　　除了下方还在翻滚地黑色海水外，一切都是污染前的美丽景象。 　　残存的山崖被海水吞没，吊坠重新恢复平静，乔君影身上的疼痛似乎也随着祂的离开而消失不见了。 　　她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快到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了，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顾池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回头看， 她发现顾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脸色惨白地靠着龙背棘， 正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与她对上视线的顾池愣了愣缓缓低头，后退一步避开她想要上前的步伐， 姿态冷漠又生疏，完全没有他生病时的信任和依赖。 　　“……顾池？” 　　“……别过来。”他又挪了挪，正好站在龙背边缘，“你别过来。” 　　“好好， 我不过去。”乔君影缓缓后退，语气轻柔得像是怕吓到他，“你往里来点，别掉下去了。” 　　“……我该走了。”他没有动，只是轻轻地说。 　　“这里都是海，你能走到哪里去？起码让我们找到一个幸存的山头再放你下去啊，你往里走走啊！”安旭时嚷嚷着。 　　“你……你要去海里了吗？”乔君影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也、也……” 　　“啊， 我本来不想让你……们知道的。”顾池突然绽开一个笑容， 如果忽略苍白的脸色，那笑容充满属于少年人的生机与灿烂。 　　“我原本是想好好送你们离开的，乔夏姐姐。”他加重念她名字时的语气，拎起一边的裤脚，露出已经变异到膝盖的腿，无奈地笑了，“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 　　“所以说……再见啦！”他在他们上前阻拦之前笑着转身跃入黑暗的海中，瞬间被浪花席卷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句话飘散在空中。 　　“乔夏姐姐，我很抱歉。” 　　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乔君影还有一些晃神，她坐起身看见虚空中浮现的字迹才有一点自己已经回来的真实感。 　　“恭喜完成摩罗斯游戏-17224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二、七、九，总地图探索度百分之五十三，关键地图探索度百分之八十六，剧情线探索度百分之七十一，奖励积分110000，积分总计468782。” 　　靠在躺椅边缘双手交叠上举伸了个懒腰，她听见自己的关节在嘎吱作响。 　　“诶，这个坠子被带出来了呀。”安旭时凑过来用手指拨弄着她腕间垂落的类章鱼形吊坠。 　　“这个东西在游戏中就有特殊功能，带不出来才有问题吧。”乔君影放下双手站了起来。 　　正当她想离开时，周清晏突然快步走过来，在众人的视线中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你干嘛？放我下来啊。”乔君影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习惯了。”周清晏停顿一下，还是没放她下来，神色自若地抱着她往外走，“你不是骨头疼吗？我带你去休息吧。” 　　看着他好看的下颌线，她没了继续推拒的心思，默默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身后传来祁阳带着笑意的声音，“游戏中小夏替我们所、有、人、承担了病痛的效果，小晏很心疼呢。” 　　“哦……哦哦，那谢谢你们把小葵平安带回来，我们现在就回去了。”李长乐的声线紧绷，似乎带着一丝尴尬。 　　回到房间洗去一身疲惫，乔君影刚刚顶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浴室，雪白的猫团子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 　　不过是一小会儿没见，它却表现得像是久别重逢，围着她的小腿喵喵直叫，柔软的毛发蹭过光滑的小腿，带来酥痒的感觉。 　　在她盘腿坐在床沿吹头发时，猫咪就团在她的腿弯，任由水珠滴落在身上、毛发被暖风吹得掀起也不挪窝。 　　周清晏出来的时候看见她披着外衫抱着猫，是要出门的架势，“怎么了？”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她说着打开房门。 　　“现在出去不累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慢悠悠跟在她后面。 　　两人走到别墅附近几棵枝干格外粗壮的大树旁，乔君影走过去挨个打量着树干，抬手摸上其中一个把它移栽到空间里，反手把一棵品种相同的树挪到空地上。 　　“好了，回去吧。”她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任由周清晏牵住她的手，两人相携往回走。 　　“那块地什么时候弄的？我都没注意。”他慢慢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能催生整个植株之后吧，不然你以为游戏后期的洗澡水哪来的？虽然比不上自来水，但聊胜于无了。” 　　“怪不得那个水里面好像有很多泥和杂质呢。” 　　“所以说你的异能就派上用场了啊！我储存水，你净化水，我们真搭！” 　　“嗯。”周清晏的声音含着浓浓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重复，“我们真搭。” 　　“……我说的是异能！” 　　“我说的也是异能，你想哪里去了？”他脸上是止不住的浓厚笑意，眉眼弯弯地倒打一耙，“想不到我们乔乔……” 　　话说到一半被她跳到背上，猫咪攀在她的肩头，她一手带有威胁性地从后方揽过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准你再说话！” 　　周清晏配合地举了下双手示意投降，然后下滑扶住她的双腿，“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顺从地趴在他的背上，乔君影单手拨弄着他的碎发，眼里看着跳动的电梯数字，心里却想着刚刚他脸上压不住的灿烂笑容。 　　“叮——” 　　电梯门打开，周清晏背着她走出去，步子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 　　“……我觉得我们是挺搭的。” 　　“……你说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怀疑刚刚如同蚊蚋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 　　“……” 　　“乔乔……”他低低地喊她的名字，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脆弱。 　　“我说！我觉得我们很搭！超级般配的！”乔君影把通红的脸埋进他的后背，虚张声势地凶他，“行了吧？！快点回屋！” 　　让乔君影庆幸的是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她从他的后背跳下，反手关上房门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刚刚没人看见吧？”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一句，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 　　“你也不怕闷死自己。”从另一边上床的周清晏强行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微妙地停顿一下，“怎么了？我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 　　“那是什么？” 　　乔君影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说道：“我人设包袱很重的！要是被他们看见我刚刚……我、我……” 　　“咳，你有什么人设？” 　　“高冷啊！”她一直想着刚刚的事，没有注意他诡异的语调。 　　“嗤——”周清晏终于绷不住笑出声，在她威胁的眼神下才勉强止住笑容，“但是……高冷？你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如果你不说话也不笑的话，还有一点点可能吧。” 　　“……你好烦！” 　　“好了好了。”周清晏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抬手揉乱她刚吹好的头发，“没人看见，绝对没人。” 　　笑闹过后两人平静下来，乔君影提起一个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那个孩子，就顾池……不对，是那个小boss，你们见面的时候说了什么？我死……” 　　周清晏好像听不得她把“死”这个字安在自己身上，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唇前，另一只手摸出一个录音笔，“我早知道你会好奇。” 　　按下录音笔开关，在一阵沙沙声后，一个带着变声期沙哑的少年声音响起，一下子就让她回想到那场游戏。 　　“扮演boss时的关键行为是被控制的，我不想那样……真的不想……” 　　“我后悔了，我很快就后悔了，我想放回她可我办不到，她身上有能起死回生的道具，我知道那个方法，它很难办到，但既然有道具就有可能，我愿意为她努力一把……” 　　“我想办法给她发了一个支线任务，既然她没法拒绝也没法完成，游戏场就永远不会关闭。” 　　“但同时我也受到了摩罗斯给我的惩罚，它让我成为一个普通的外来者，但没有给我一具普通的身体，我不能自杀、其他boss也不会杀我、摩罗斯死亡的规则对我不起作用。” 　　“而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们了……你们知道的吧？‘杀死关卡boss’也是那个方法里关键的一环。” 　　“来吧，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乔夏姐姐，对不起……如果能重来，我只当你的弟弟好不好……” 　　“杀死你，你会怎么样？”这是周清晏的声音。 　　“不知道啊，最差不过是回归……我本来就是……来吧，快去把乔夏姐姐带回来。” 　　听了录音笔的内容，乔君影沉默了好久最后只是说道：“那只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罢了。” 　　她侧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彻底放松下来的身体里睡意几乎是一瞬间涌上。 　　“醒来后记得提醒我……要谈正事……跟你……和……” 　　最后的词语几乎化成一个嘴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但周清晏依然如同听见她在说什么似的在她额头发间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好。”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好了好了，没人看见。 　　乔君影：那就好。 　　陆筠箐：我们只是听见后怕你不好意思没出来而已。 　　乔君影：？ 　　顾知行：我作证。 　　乔君影：？ 　　周清晏：你们干嘛要说出来。 　　乔君影：？ 　　乔君影：……再见吧，我要筹钱坐火箭离开了。 第126章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漫天了， 躺在床上能透过未拉紧的窗帘看见火红色的天空，幽深处像血一般。 　　身边的被窝还带着余温，周清晏却不见踪影， 只有猫咪团在她枕边睡得正香。 　　起身去卫生间整理好自己， 乔君影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挠门声，推门只见竹月蹲在门口歪头看着她。 　　“喵呜～” 　　猫咪蓬松的尾巴扫过脚背，她弯腰把它抱起，推门走出房间。 　　“小影！” 　　抱着猫咪走向队友， 乔君影被陆筠箐一把拉到沙发边坐下，她和叶菲菲的眼睛亮亮的， 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跟她们说笑时，她不经意地透过玻璃窗看见周清晏和顾知行正站在外面， 面色严肃地说着些什么。 　　指尖一阵湿润，她低头一看， 猫咪舔了舔她的手指，大尾巴轻轻晃动着，发出撒娇的甜软叫声。 　　虽然说休息前乔君影曾经跟周清晏说过有事要谈，但回来之后她只顾着跟叶沐桐、陆筠箐和叶菲菲等人在望舒岛上四处玩闹， 甚至跑到外面几天都不回来，完全没有要谈“正事”的紧迫感。 　　既然她不说，周清晏也不主动提起，甚至不像之前那样亦步亦趋紧跟着她，只是每天晚上坐在一楼等她回来，等不到也不多问，只是在天将亮未亮时熄了灯独自回房。 　　每到这时竹月都会跳到他的掌心， 一双幽暗的蓝眼睛里似乎带着宽慰， 他也只是摸摸猫咪瘦小的背脊， 把叹息压回腹中。 　　连着熬了几天夜，周清晏有些撑不住了，这天他还未守到零点便眯着眼睛回了房间，只是在睡前给她留了一盏小灯。 　　这次竹月倒是没有跟上去，它默默趴伏在沙发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门口，尾巴向一边耷拉着垂在沙发外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黑暗中小猫的瞳孔变得又大又圆，它立起前半身，身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甩着。 　　“啪。” 　　客厅的灯被按亮了，女生们也很惊讶它还蹲在楼下。 　　“竹月——”叶沐桐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程凤鸣手中，大步上前捧起小猫把脸埋进它的肚子上的长毛里，不住地磨蹭着，“竹月宝贝是在等我们嘛～你好甜啊～” 　　“喵——！” 　　猫团子发出抗拒的叫声，两只前爪抵住她的脸颊，猫眼瞪得圆溜溜的，用力把头扭向一边。 　　虽然表现得不太乐意，但看它没有亮爪子，乔君影便没有在意，它下垂的尾巴如同投降的白旗，整只猫像失去了灵魂似的被叶沐桐带回房间。 　　蹑手蹑脚打开门，先是被照出的光芒吓了一跳，看见床上安静隆起的一团时她才松了口气，垫着脚溜进卫生间，最后才带着一身水气钻进被窝。 　　身边人的呼吸平稳缓慢，他似乎在睡梦中不经意地翻了个身，胳膊横过来像过山车的安全压杠似的直接把她扣住了。 　　“……我吵醒你了？”乔君影声音轻柔，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滑动。 　　“没有，我都睡醒一觉了。”周清晏嗓音低哑，他侧着身子睁开眼，一向闪着波光的眼睛在昏暗灯光的衬托下也变得晦涩朦胧，“……你好几天没回来了。” 　　“他们带我在外面转了转，没想到像黛丝孤儿院那样脱离游戏场的地点居然有那么多！”她眼睛亮亮的，明显是玩得很开心。 　　“嗯。”他应了一声，架在她身上的胳膊缓缓下滑。 　　“不过像孤儿院里那样能脱离游戏的NPC确实少见啊，我听说除了图书馆的温妮还有几个躲起来很少露面的外就没有了？” 　　“嗯。” 　　“桐姐邀请我们去青鸟玩诶，你要不要一起去？我上一次去青鸟真的在好久好久之前了……”乔君影抬头看着天花板，语含期待，“我记得以前青鸟在天空岛上来着，也不知道变没变样……” 　　“嗯。” 　　“对了，之前我看见……”嘴里的话突然卡壳了，她感觉到一只手探到睡衣下覆在平坦的腹部打着圈，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清、清晏？” 　　“……嗯。” 　　周清晏侧着身子看着她，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快要趋于同一的心跳，窗外被饲养的鸟像是受惊了似的，唳叫声划破天际。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按着她的双手吻了下来，这个吻不同于他平日里对她的温柔体贴，而是充满暴戾情绪，恶狠狠地似乎要撕下一块肉吞入腹中才能安心满足。 　　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乔君影不躲不避，只是挣扎着环过他的脖子，安抚地揉着他的后颈，膝盖轻轻划过腰际，卷起衣衫下摆。 　　“清晏……” 　　“嗯。” 　　她眨眨眼，悄悄憋回酸涩的液体，只是借着昏黄的床头灯看着上方的人，“你……” 　　“喵呜～” 　　一声猫叫彻底惊到两人，阳台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口子，一只雪白的猫脑袋探进来冲着他们喵喵直叫。 　　周清晏暗骂一声挫败地翻下来躺在床上，猫咪钻进来灵巧地跃上床头柜，蹲坐在上面用一双漂亮的眼睛俯视他们。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接着是叶沐桐的声音，“你们睡了吗？竹月好像跑进你们屋了，小影小晏都醒醒！睡了吗！” 　　不知哪里戳了她的笑点，乔君影突然忍不住笑起来，眼角的泪痣都变得生动许多。 　　深深呼出一口气，周清晏翻身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拎着竹月的后颈肉走向门口。 　　“诶，已经睡了吗？”门外的叶沐桐自言自语道，在她想转身回去时眼前的房门突然拉开一条缝。 　　缝内是单手拎猫的周清晏，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在他脸上看出了层层黑气。 　　“管好这只猫。” 　　手忙脚乱地接住被丢出来的猫咪，叶沐桐与它面面相觑，猫咪蓝色的眼睛中写满无辜。 　　在她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房门已经在她面前紧紧关闭了，要不是微微晃动的门牌，她一准要怀疑这扇门根本没打开过。 　　盯了一会门牌上Q版小人之间的爱心，叶沐桐揉着猫咪的后颈带它回房，嘴里念念叨叨着：“小晏真凶对吧，咱们不理他，今晚跟你叶姐姐睡好不好呀？嗯？小、可、爱～” 　　门内的乔君影好像被点了笑穴似的，一直笑个没完，直到看见周清晏不光锁了房门还锁上了阳台门才堪堪停止。 　　“很好笑，是吗？” 　　站在床边垂眸看她，背着光的脸让人看不清神色，周清晏语气平淡。 　　看他这样，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笑容的乔君影又笑出声来，“哈……不，不好笑……但我……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看着她被解开几个扣子的睡衣下随着笑声起伏的胸口，他眸色加深。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房间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的凶兽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随着突然轰鸣的雷声，倾盆大雨掩盖住黑暗中的一切声音，包括那些喘息、求饶和窃窃私语。 　　“乔乔……” 　　早晨乔君影是被阳光唤醒的，天空早已放晴，阳台门半开着，晨风卷着花香送入屋内，驱散了暴雨带来的潮湿。 　　床上又只剩她一个人，她从被窝里坐起，身上干爽舒适，连睡衣都被人换过了。 　　她左手挡在唇前打了哈欠，一道银光在眼前闪过，垂眸一看左手无名指突然多了一个银白色的指环。 　　一想到有人趁她睡着后偷偷摸摸给她带上戒指，乔君影就忍不住想要微笑，连刷牙的时候都把左手举在身前，眼里含笑地看了戒指一眼又一眼。 　　等她洗漱完毕出来时，周清晏已经回来了，他站在桌前把一束还带着露水的白玫瑰插进花瓶里，修长的指尖被花瓣衬得格外好看，跟她同样位置上戴着的指环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清晏！”她脚步轻快地上前，从后方环住他的腰，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有露水顺着半开的花瓣滚落。 　　沾着露水的白玫瑰总让人想起年少盛夏里的初恋，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聒噪的蝉鸣，潮湿闷热的空气，行道树下的阴影，沾湿的白衬衣下透出的肤色，吊带背心半裹着的蝴蝶骨，橘子味的汽水和急切害羞的轻吻。 　　指尖划过白玫瑰柔顺的花瓣，乔君影贴着他的后背轻笑：“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雨，它们今天还愿意开花啊？费了不少心思吧？” 　　“还好。”周清晏转身把她搂进怀中，左手握住她的左手，两个指环轻轻相碰，“它们原本就喜欢你，你换了异能后更是，一听说我要给你送花都迫不及待盛开了呢，心思主要费在选择什么花上面了。” 　　两人亲昵一会后下楼，在楼梯口遇见了叶沐桐，竹月炸起一身毛窜进乔君影怀里，喵喵直叫似乎在告状。 　　叶沐桐一眼看见两人手指上的银环，眼睛一转想起昨晚的经历，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拉长了语调幽幽地说：“竹月，我昨晚救了你啊……” 　　“咳、咳咳。” 　　乔君影像是被什么呛住似的，发出一连串咳嗽，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呛的还是害羞了。 　　“啊——不要——！” 　　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几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顺着楼梯奔向二楼。 　　作者有话说： 　　叶沐桐：竹月，昨晚我救了你啊…… 　　竹月：喵呜？ 　　乔君影：别听她瞎说。 　　竹月：喵呜～ 　　周清晏：你是该谢谢她啊……竹、月。 　　竹月：喵——！ 第127章 　　二楼的组队室房门大开， 里面传出叶菲菲撕心裂肺的哭声，乔君影的手不自觉抽搐一下，她看见其他队友从不同地方跑过来， 心里升起一个令她害怕的念头。 　　组队室还是一样的纯白， 窗户敞开，阳光携着花香照亮屋内。 　　只见叶菲菲半伏在一张躺椅上，瘦弱的蝴蝶骨高高耸起，随着哭泣不住地颤抖， 鲜血从她腹部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光洁的地板流淌。 　　躺椅上是一把沾血的巨斧， 缠在握把上的粗壮锁链垂落在地上，上面沾染的血液顺着锁链滴落， 一滴滴砸进地板上蜿蜒的血液中，乍一看像是巨斧流出的血泪。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物品， 一堆沾血的道具卡整齐地摞在躺椅边缘，一颗耳钉在杂物之间闪闪发亮。 　　“……傅哥？”乔君影小声呢喃着，想起那个面容坚毅的男人。 　　傅深寒由于年纪最长，平日说话不多， 在队友之间的存在感并不高，但负责情报的他一直是队友们最坚实的后盾。 　　他也一直因为自己最大而把他们看作需要照顾的后辈，在白玉京建立初期没有那么多道具的时候，拥有“巨人血统”异能的他始终用自己的身躯扛下所有伤害，把队友们好好地护在身下。 　　她已经数不清游戏前期他们有多少次被他护在身后的阴影中，或是有多少次被他小心翼翼放在肩头日夜兼程地四处奔袭。 　　他曾用宽大的手掌替他们挡住炎炎烈日，曾经捧着他们蹚过冰冷湍急的河流， 也曾把他们护在胸前滚过嶙峋的山崖……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祁阳去了哪里， 乔君影拿着治疗卡快步走向跪在躺椅旁的叶菲菲， 再不管的话她迟早要死于大出血，他们已经失去一位队友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 　　柔和的白光覆盖住她的腹部，乔君影的手犹豫地按在她的肩膀上，“菲菲……” 　　叶菲菲像是突然被惊醒似的，她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侧，眼睛里爆发出热切的光芒。 　　被她反手拽住的乔君影只感觉一股大力传来，她被拽得向前踉跄，膝盖重重撞在躺椅上又摔跪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痛得她眼前发黑。 　　躺椅边缘摞着的道具卡被她挥出的手打散，纷纷扬扬掉落一地。 　　“影影，影影……”叶菲菲苍白如同墙壁的嘴唇张张合合，带着一种诡异的热切，“你是怎么回来的？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能救他了，你说，你快说啊。” 　　“菲菲……”乔君影倒抽一口凉气，手被她掐得生疼。 　　“你说啊……”整个人都快要贴到她身上，叶菲菲的头发凌乱地散开，血珠顺着打着卷的头发滴落，“影影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求求你告诉我……影影，影影……你说啊……” 　　血珠一滴滴落在她的锁骨上方，在锁骨窝里积聚成一湾浅浅的血池，乔君影顶着她期待的目光张了张嘴，不忍心地艰难开口：“菲菲，你别这样，你……” 　　“我怎么样？我很好啊，我只是想知道……”叶菲菲突然一个停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力道突然放松，把她被掐得红肿的双手捧在掌心放到嘴前吹了又吹，“对不起啊影影，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你生气才不告诉我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告诉我好不好啊？” 　　“……菲菲，傅哥已经……”看着她充满讨好的目光，感觉她拂过手背的呼气，乔君影狠了狠心说，“傅哥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再……” 　　“我不信！”叶菲菲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推开她，目光无助地四下扫视，在场的人纷纷偏头避开她求助的目光。 　　视线定格在散落在血泊中的道具卡上，叶菲菲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去，她张开双臂把卡片拢至身前，小心翼翼地把卡片一张张叠好，想要用衣服擦去上面的血迹却越擦越多。 　　“他才不会走呢！”叶菲菲自言自语着，不知是在说服他们，还是在说服自己，“他说过会保护我的！他说过他说过的！他从来没说话不算话过……他说过的！” 　　“菲菲……”乔君影抬手抚在她瘦弱颤抖的背脊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他说过的……他说过要保护我的……”大大的泪珠从叶菲菲眼睛中涌出，落在手中的卡片上，砸开一朵朵血花，顺着牌面滚落时冲淡了上面的红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手上的力道一松，道具卡重新散落在血泊中，她把脸埋进乔君影的衣服里，发出闷闷的哭喊。 　　不知她哭了多久，乔君影跪坐着的腿脚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被血液浸湿的长裙也已经结块，一大早就外出的祁阳、顾知行和宁望匆匆赶了回来，直奔二楼组队室。 　　此时叶菲菲已经止住哭泣，慢慢抬起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肿胀得连双眼皮都没有了。 　　“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她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两条腿打着颤。 　　“……你没事就太好了！”陆筠箐上前扶住她，声音刻意上扬打破沉闷的气氛。 　　边上的乔君影终于放松一直挺直的腰背，在周清晏的帮助下抽出被压在身下没有知觉的双腿，她给自己的腿换位置时，腿部没有丝毫感觉，像是在抬一块与她毫不相干的死肉。 　　不知道周清晏按了哪里，一阵酸爽顺着神经传遍全身，腿脚像有数万只蚂蚁啃食一样，酸麻胀一起涌上，她把嘶声压回嗓子，抬手遮住自己呲牙咧嘴的狰狞表情。 　　“忍忍吧。”周清晏低声道，手上动作不停，在她小腿上游移按摩。 　　“怎么回事？”等叶菲菲情绪稳定，祁阳柔声问道，“是游戏太难了吗？” 　　屋内众人的目光瞬间汇集到她身上，甚至有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等待她的答案。 　　游戏太难当然是有可能的，毕竟每次进入游戏时他们都没有把握一定能活着回来，但…… 　　乔君影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的，而看祁阳的神情，他似乎也不认为全是游戏的原因。 　　叶菲菲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指眷恋地划过冰冷的斧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不是，在离开游戏前有人偷袭。” 　　“你看见是谁了吗？” 　　“……是日光石的人。”她嗓音嘶哑，声音轻飘飘的，“脱离游戏前，我看见……一直跟在贾林胜身边的那个瘦高个。” 　　“任常昌？”从进门就很安静的叶沐桐突然开口，“我记得他的异能是‘咒杀’。” 　　“咒杀？是那个知道真名就可以给人下咒的异能吗？”顾知行问。 　　“就是那个，能否成功要看摩罗斯评判的实力对比和当时双方的状态。”叶沐桐拉了长音，“不过，傅深寒的真名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桐姐，白玉京不可能出现叛徒。”祁阳语气坚定，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当中要是有人想害死队友完全不用泄露真名这么复杂。” 　　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白玉京的这群人对自己的队友是绝对信任的，要是想弄死队友在游戏中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事后甩锅给游戏更是易如反掌。 　　就算是之前觉得顾知行态度不对的安旭时，也只是认为他暗中打探消息的样子很奇怪，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言语诱导乔君影是想伤害她。 　　“我没说有叛徒，是让你们想想是不是什么时候说漏嘴了，以后别再犯了。” 　　“你们早上急匆匆地出门是为了什么？”手里按摩的动作没停，周清晏抬眼问道。 　　“哦，我刚想说来着。”祁阳走至众人旁边的一张躺椅边坐下，“说来也巧，跟这事也有关，李长乐论坛联系小宁说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我们。” 　　“她说日光石的贾林胜要求队员在游戏里面狙击我们，目标是让摩罗斯游戏里再无白玉京。”一向温文尔雅的宁望声音里像含着冰一样冷硬。 　　“就这些吗？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见面啊？她能知道日光石的消息一定是在日光石里有自己人，她那里说不定也有日光石的人啊，见面不是多此一举吗？被贾林胜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安旭时抛出一大段话。 　　“确实只有这一个信息。” 　　“我想知道李长乐为什么要给宁哥发消息，她图什么呢。”乔君影屈起一条腿提出另一个问题。 　　祁阳是白玉京的队长，顾知行负责对外事务，她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很正常，但找宁望就说不通了。 　　“或许是看我的异能是治疗想让小宁当保镖吧？”祁阳看见大家都很严肃，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所以我让小宁最近多注意着论坛私信，有必要就把联系方式给她，她既然主动找上门来给我们示警，总会有所图谋的，看她什么时候忍不住说吧。”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叶沐桐看看眼前白玉京的人，又看看身边的程凤鸣，决定在白玉京多住一些日子。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李长乐为什么要联系宁哥呢？奇奇怪怪的。 　　陆筠箐：……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安旭时：什么什么？ 　　陆筠箐：没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和。 　　祁阳：如果你是指…… 　　宁望：呵呵。 第128章 　　“很晚了， 进来睡吧。” 　　披着薄毯趴伏在阳台栏杆上的乔君影循声回头，看见周清晏单手撩开窗帘，温暖的光线从屋内照到黑暗的阳台上， 他站在光线之中用温暖的目光将她包围。 　　“来了。”嘴里虽然答应着， 她还是没有动作，回身看向栏杆外面。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别墅前面的台阶上，被拭去血迹的斧头靠在她身侧，旁边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拖了很长很长。 　　“乔乔？”周清晏走过来单手拢住她的肩膀， 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感觉到她的犹豫， 他开口说：“这种时候让她一个人呆着可能会更好哦。” 　　“嗯……”眨眨有些酸痛的眼睛，乔君影的嗓子有些沙哑， 她看着独自坐在风中衣衫单薄的叶菲菲，“会不会生病啊……” 　　犹豫再三她还是让攀在墙壁上的藤条把一件外套轻轻搭在叶菲菲身上， 只是那个时候她和周清晏已经回到房间里了，放任她独自一人默默地舔舐伤口。 　　躺在黑暗中乔君影单手摸了摸自己略微红肿的眼睛，人的情绪真的是奇怪啊，刚刚进入组队室的他们震惊之余忙着安抚叶菲菲、讨论日光石相关的事情， 悲恸的情绪并不强烈，眼睛干涩得没有一滴泪水。 　　清闲下来之后看着望舒岛上熟悉的风景却不由自主落下泪来，这样好的景色有人再也看不见了。 　　旁边的周清晏伸出一只手拉了拉她这边的被角，把她抱进怀里，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压下心里的情绪，乔君影清了清嗓子问：“我记得那孩子在录音里说杀死关卡boss也是那个方法中关键的一环？但小安跟我说你去找他是在陪我进行‘谁杀死了知更鸟’之后，那时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而且他那时已经不是boss了吧？” 　　“是这样的没错， 准确来说我们是在你回归后才得到他的行踪信息的， 具体原理我也不明白， 但论坛帖的步骤是这样写的。” 　　“他的行踪也是卡厄斯告诉你的？” 　　“算是吧，行踪信息是你回来后出现在那个帖子的最新回复里的。” 　　“你说的帖子，关键词是什么？”乔君影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我试了好几个都没搜到。” 　　“那个帖子现在已经没了，在我们处理他之后就没了。” 　　“诶？！”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游戏里的任务线索，只有触发了特定任务的人才能看到，任务结束后线索自然就消失了。”周清晏的指尖把玩着她的发尾，“以你当时的意外和他强行发布支线任务维持游戏场为契机，我们……我是指白玉京里的人被动触发了带你回归的隐藏任务，后来又共享给桐姐和程凤鸣，所以那个帖子自始至终只有我们这些人看过。” 　　“我说呢……如果所有玩家都能看到怎么可能一个讨论的帖子都没有。”乔君影往他那边靠了靠，困倦地闭上眼，“但这个任务的起点应该是他说的起死回生的道具？那是指什么？我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道具。” 　　“……才不是起死回生！”提到这个周清晏的语气中带上一点愤怒，手上的动作一重扯到了她的头发。 　　“嘶——”她痛得抽了一口气。 　　“啊，对不起。”他抬手揉一揉她被扯到的头皮，手指在发丝间穿梭轻柔地按摩，“要是真的能起死回生你当时就该醒过来，而不是绕了这么大一圈才能回来！” 　　“所以真的有？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记得了，还是一直没反应过来？”周清晏的声音含了丝丝笑意，“给你一个小提示——马戏团。” 　　说到马戏团，乔君影在游戏里遇见的虽然不算多，但五六七八个还是有的，既然他刻意用“马戏团”做提示，那她只能想起一个，因为在那里面确实发生了她当时无法理解的事情。 　　虽说摩罗斯游戏参考了现实网游的很多内容，但它并不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功能健全的，它背后似乎有开发者在根据玩家的反馈不断调整完善，最终才形成现在的摩罗斯游戏。 　　他们用来沟通联系确认位置的耳钉本质上跟现实生活中的聊天软件区别不大，在游戏中可以很快联系上队友。 　　但在这种道具出现之前确认队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那些降生点不同的游戏，就算降生点一样可以一起进入游戏，也没人保证在游戏中不会走散。 　　走散后留下记号想办法跟队友汇合是一回事，见面时能不能确认身份是另一回事。 　　毕竟在聊天软件出现之前他们不是没遇见假扮队友的NPC，况且有时候玩家进入游戏可能会被套上新的身份或者换上新的脸，这种时候设置暗号就很必要了。 　　除了指向符号外，白玉京有一套综合了时间地点等信息的复杂暗号，每个人都将那套暗号背得滚瓜烂熟，生怕在游戏中无法确认队友。 　　而乔君影想到的那个马戏团游戏是周清晏跟她一起参加的，但直到游戏最后她才跟他接上号，而且他当时并不承认她前期怀疑的那个人是他。 　　如今看来……那个人就是他。 　　乔君影睁开眼对着面前熟悉的点着微光的昏暗走廊苦笑，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临睡前想着那个马戏团，半夜里果然梦见了那个游戏场。 　　这种感觉很神奇，她的脑子知道这是梦境、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但身体做出来的动作却依稀是记忆里的样子，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是附在过去的自己身上，以第一视角重温这次游戏。 　　浓郁的血腥味涌上鼻尖，乔君影低头看见脚下躺着一个踩高跷的小矮人，小矮人的脖子处破了个大口子，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她后退几步躲开血液，小心翼翼把手中的刀子收起，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小矮人在她借着起夜的借口出门探查时躲在暗处企图杀死她，没成想最后却被她反杀。 　　抬手把脖子上的绳子扯下来，乔君影摸摸疼痛的脖颈，不用看她也知道上面一定留下了一圈青紫色的勒痕，嗓子现在火辣辣的说不出话来。 　　她喘着粗气看向地上的矮人尸体，现在是该毁尸灭迹吗？ 　　不，不对，她明明记得…… 　　如她记忆中的一样，走廊转角很快传来细碎的声音，一个高高的影子从转角转出。 　　是一个踩着大圆球的小丑！ 　　他的头上戴着马戏团里的那种小丑帽子，四个角垂下，角尖缀着的小圆球随着动作上下晃动。 　　面孔涂得惨白，他双眼周围涂着方块和红桃的花色，嘴唇上的红颜料一直画到耳下。 　　他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可笑地膨起，上衣是黑桃图案，裤子则是梅花，短靴的鞋尖高高翘起。 　　他从圆球上轻巧地跳下，像猫一样无声地走到她身边，歪头看着她和脚下矮人的尸体，右手抬起慢慢伸向她的脖子。 　　虽然现在的乔君影知道小丑对她没有恶意，但当时的她却不知道，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刚刚被她收起的刀。 　　远处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她眉头一皱，小丑的右手一顿，疾如闪电伸向下方。 　　安静中液体滴落的声音竟然如同惊雷般砸在她的心头，小丑抓住她手腕的那只胳膊上的衣袖被划破了，露出下面深深的伤口，血液立刻洇湿了衣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小丑没有出声，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那双眼睛中看出了无辜和错愕。 　　随着踢踏声渐渐逼近，他一把打开墙壁下部的一个方形铁盖子，把她连人带刀一起推了进去，然后关上盖子，把球挡在铁盖前面。 　　“你怎么在这？”远方传来一个优雅华丽的男音，是马戏团团长的声音，乔君影记得他是一个头戴黑色礼帽，身着华丽长袍，脚踏长靴，手握绅士杖的优雅男人。 　　铁盖很矮，她趴在里面透过缝隙只能看见小丑的腿和对面墙上的影子，小丑没有说话，只是做了几个手势。 　　“好浓厚的血腥味，真香啊……”团长的长靴也出现在她眼前，“啧，你们打架了？” 　　“哦？是吗？”团长看着小丑的手势，声音拖长，不知有没有相信。 　　“不过无所谓了。”通过墙上的影子，她看见团长用绅士杖在小丑的上臂轻轻敲打几下，语带警告，“私底下你们之间，或是跟客人怎么闹我都不管，但是若有人胆敢坏了我的演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未竟的言语似乎比说出口的警告还要可怕，小丑似乎抖了抖，深深弯下腰，臣服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踢踏声开始远去，在完全听不到之后小丑才打开铁盖拉她出去。 　　“……抱歉，还有，谢谢你。”乔君影爬起来摸出一瓶药物塞到小丑手中。 　　小丑眉眼弯弯，配上脸上的油彩显得十分怪异，他摇摇手好像在告诉她不用在意，但右手还是握紧了药瓶，在上面留下红色的指痕。 　　他眼睛里面含着笑意，这次抬起左手向她伸来，动作比之前还要慢，似乎是在给她躲避的时间。 　　犹豫了一下她没有动作，而是站在原地等着看小丑想要干什么。 　　那只手像蝴蝶翅膀般轻柔地落在她脖颈的凹痕上，然后顺着脆弱易断的脖子向上停留在脸侧。 　　看着他的眼睛和完全陌生的面容，乔君影眼睫轻颤，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嗓子痛得如同刀割。 　　“……阿晏？”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清晏，那个人是你吗？ 　　周清晏：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第129章 　　“阿晏， 是你吗？” 　　小丑的手还停留在她脸侧，眼神平静，对她刚刚呼唤出的名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乔君影想了想说出事先约定的暗号他也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 后退一步让开道路，做了一个夸张的“请”的动作。 　　想到刚刚马戏团团长的话，她看向小丑还在流血的右臂，抿着嘴唇拉过他的手， 重新掏出药瓶和纱布将伤口包好，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对不起啊……”乔君影再次道歉， “明天晚上，再来这个地方我帮你换药吧？” 　　别说小丑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但已经说出口的话她也不打算反悔。 　　对面的小丑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动作轻巧地跳上大球，踩着球消失在走廊深处。 　　走廊重回安静，乔君影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准备蹲下检查小矮人的尸体。 　　眼前蓦地一花， 等她的视线再次清晰时面前还是熟悉的昏暗走廊，只不过脚下的尸体不见踪影，只剩早已干了的暗色血迹。 　　乔君影想了一下，在划伤小丑后的好几天她都没有再见过他，而在这天晚上……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如她所想的那般在暗处响起，她扭头看见一双幽绿色的眼眸在暗处闪着光。 　　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咪从角落跳出，如同黑色的幽灵顺着走廊奔向远方。 　　没有任何犹豫， 她追着黑猫在蜿蜒曲折的走廊中穿梭。 　　黑猫最后窜进一扇半开的门里， 但乔君影没有贸然进入， 而是踮起脚尖扒着旁边的窗户朝里看。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演出厅，光线暗淡，只有前方的舞台上打着一束明亮的光线，在地板上映出一个光圈。 　　衣着华丽的团长站在光圈边缘，黑猫灵巧地越过密密麻麻的观众，从最后一排几下就跳到舞台落在团长的高帽上。 　　没有停顿的黑猫跳入光圈，一团烟雾突然在它身上炸开，烟雾散去，一位金发碧眼、穿着红色蓬蓬裙的小女孩轻盈地落在光圈中央，她绾好的金色发髻中戴着一个大大的红桃花样的红宝石，宝石在光线下反射出好看的色泽。 　　“啪啪啪——” 　　密集的敲击声响起，乔君影定睛一看才发现台下坐着的不是人，甚至不能算是活物，一个个面容夸张、唇色血红的木偶坐在台下，举起僵硬的木头手臂相互拍打着。 　　他们下巴处的机关上下移动，嘴巴随之一开一合，做出大笑的样子。 　　另一盏聚光灯在此时打开，照亮舞台另一边的黑暗处，一个蒙着眼睛的小丑呈大字被绑在木头圆盘上，圆盘上有众多凹陷的缺口，甚至有浅红色的血痕在圆盘上蜿蜒。 　　团长姿态优雅地用黑布将小女孩的眼睛蒙住，平摊的左手上出现一个放着一堆飞刀的铁盘。 　　他微微鞠躬，右手拿起一把飞刀放在小女孩稚嫩的掌心里，女孩露在黑布外的红唇微微一勾，握着飞刀的手举起做出投掷的动作。 　　“哇哦——” 　　台下的木偶发出统一的惊叹声，甚至有胆小的抬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悄悄地看。 　　闪着寒光的飞刀擦着小丑的耳朵钉在圆盘上，在木偶们接连不断地赞叹声中，女孩很快就把飞刀投掷完毕了，没有伤到小丑分毫，用飞刀在圆盘上刻下一个人形。 　　很快小丑被抬入后台，女孩也谢场离开，几个高高低低的火圈被抬上，穿着礼服打着领结的兔子先生赶着几只狮子上了台。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慢慢靠近，乔君影想了一遍马戏团的参观准则，毫不心虚地等在原地，但右手还是握住短刀以防万一。 　　除了参观准则，她留在原地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几乎出自内心的直觉让她无法挪动脚步。 　　游戏中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告诉她，大多时候来自精神系异能者的直觉简直精准到如同看了剧本似的。 　　“……我帮你把人引过来了，也不知道你到底……”红色蓬蓬裙小女孩率先出现在乔君影的视野里，她正侧着脸用稚嫩的声音跟身后的人说话。 　　紧跟着她出现的就是眼睛上还蒙着白布的小丑，小丑打了几个手势回应她。 　　“……算了，随你吧，团长那里你小心，被抓到了我可不会替你出面求情的。”女孩幽绿色的眼睛扫过窗户前的乔君影，在一阵白烟中重新变成黑猫的模样，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 　　小丑走上前先对着她摊开双手，似乎在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然后左手食指竖起在猩红的嘴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乔君影注意到小丑的这只手上贴着好多片膏药。 　　他又指了指正在表演着的大厅，试探地伸出右手拉住她。 　　顺从地跟着他的力道前进，乔君影猜测小丑刚刚的意思是不要吵到正在表演的团长，他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穿过曲折的走廊，她被蒙着眼也好像能正常视物的小丑带到一个无人的小厅里，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红色的圆月。 　　这个马戏团所在的地方从外面看是正常的五层小楼，但走进才发现里面的走廊弯弯曲曲上下不定，好像整栋楼被做成了迷宫的样子。 　　“有事吗？”她停下脚步。 　　小丑回过头，哪怕他眼睛上还蒙着一层白布，乔君影也恍惚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出手快如闪电把她的右手连带手中的刀把握在掌心，小丑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以为小丑误会了的乔君影手上用力想把刀子收起来，却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怎么了？”她开口问，倒没怀疑小丑会伤害她。 　　小丑微微歪头，蒙住眼睛的布条散开，轻飘飘挂在领口，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小厅里似乎弥漫起淡红色雾气，恍惚间让人辨别不清咧到耳下的到底是红色颜料还是他的嘴角。 　　乔君影现在就像提线木偶似的，身体好像僵住了，眼睁睁看着小丑慢慢举起她握着刀的手。 　　他握紧的手拳心向上，将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慢慢推进，鲜红的血液沾湿了他的上衣。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关注手中的刀子，一双明亮的眼眸紧盯着她的双眼，脸上大大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 　　动弹不得的乔君影只能任由小丑握着她的手把刀尖送进胸膛，空气中散出腥甜味，温热的血液顺着刀身上的花纹涌出，染红了两人交叠的手，又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只把刀子捅进去还不够，小丑眉头一皱，手部施加一个横向的力道，在自己胸口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液源源不断从伤口中涌出。 　　他猛地把刀子拔出，失去了他手部施加的压力，乔君影右手一松，满是血迹的刀子滑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随着他的动作，挂在领口的白布条悠悠飘落，贴在浸透鲜血的地毯上也慢慢洇出红色。 　　“你……”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小丑的右手指甲突然伸长，呈爪状探入胸口的伤口里，随着他握住什么向外拽的动作，温热的液体喷出溅了她一头一脸。 　　乔君影浓密的睫毛像是厚厚的帘布，血液在眼前形成了红色的瀑布，顺着眼下皮肤滑落。 　　小丑满是血红的双手捧着什么凑到她眼前，那是一颗心脏！ 　　一颗脱离了身体，血管全部断开却仍在跳动的心脏！ 　　尖叫声被锁在嗓子眼，乔君影稳住晃动的身体强装镇定，“你……要干嘛？” 　　他嗓子里发出无意义的颤音，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眨了眨，竟然带上一丝羞涩的意味，捧着心脏的手向前送了送。 　　“你别这样……我不能要……” 　　小丑眉头一皱，不赞同地看着她，好像她辜负了他的好意似的，他没有了耐心，直接拽起她的双手，不管不顾地把心脏放在她掌心就松开了手。 　　好像整个人都僵掉了，乔君影的手僵硬地捧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温热、滑腻，让人想到屠宰场刚被宰杀的牲畜。 　　手里心脏的跳动顺着神经末梢传遍全身，她突然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脏也在跟它同步跳动。 　　“嘶——” 　　右手传来的剧痛唤回她的意识，只见小丑一手托住她捧着心脏的手，另一只手握刀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右手掌心划了个十字。 　　他握住她的手腕抖了抖，从十字伤口流出的液体和之前从他胸口中涌出的血液混在一起从指尖坠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小丑咧开嘴满意地笑了，他带着她的手顺着心脏上方的主动脉探入，跳动的心脏内壁一下下挤压着他们的手指，在温热的液体中他们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血液从光滑的外壁滑落，那是一个水滴形状的半透明晶体，在昏暗的小厅里散发着微光。 　　把水滴晶体放在她的掌心，小丑心满意足地把心脏塞回胸腔，然后甩甩手上的血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小厅。 　　被留在原地的乔君影不知道这个晶体有什么用，只能把它丢在空间角落。 　　几天后她离开马戏团，在其他地方与周清晏重逢，由于他一口咬定自己没去过马戏团也不知道什么小丑，晶体的事情就渐渐被她抛到脑后，离开游戏的时候她甚至没注意到这个晶体是先天道具，没有被游戏系统清除。 　　睁开眼睛的乔君影躺在床上，窗帘外透着天亮前幽蓝色的光，周清晏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地躺在旁边，一只手横跨过她的腰际。 　　把手平贴在他的胸膛，她感受到他的心脏在手下平稳地跳动着。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有事吗？ 　　小丑：（ ` ▽ ` ） 　　乔君影：你……要干嘛？ 　　小丑：/（/ω/）/ 　　乔君影：你别这样……我不能要…… 　　小丑：（#‘∧`） 　　马戏团的灵感来源《捉迷藏》歌词，主要是“蒙眼小丑笑着献上心脏”这一句。 第130章 　　“醒了就睁眼吧， 装睡干什么。”感受着手下心脏的跳动，乔君影声音中含着笑意。 　　周清晏睁开眼，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 横跨过她腰间的手向上把她挪开的手重新按回心口， 他眉眼舒展轻轻地说：“被你发现了。”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承认？还说没去过马戏团……”她另一只手去摸他的右手小臂，“当时疼不疼？” 　　“就你那点力气能有多疼？”周清晏笑着反问，避开第一个问题。 　　就算他不说，乔君影也是明白的， 这种能起死回生的道具极其罕见，得到的方法必然很苛刻， 起码她走了这么多场游戏连听都没听说过类似的东西，周清晏绝对是费了一番功夫， 或许还是死里逃生才拿到的。 　　如果他承认自己是小丑，那么她肯定会关注他给出的道具， 晶体的功能就瞒不住了。 　　平心而论，如同他会选择将唯一的起死回生道具给她一样，要是换作是她，在两人之间她也会选择让他活。 　　所以， 只有让她觉得小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NPC，晶体只是他随手给出的东西，才能让乔君影一无所知地把晶体丢在空间角落，毫无察觉地带着它——周清晏为她存活费尽心机设下的保险措施——走过一场场游戏。 　　毕竟游戏中喜欢掏玩家心肺的NPC很多，爱掏自己的也不再少数，他们还曾见过每天晚上把内脏掏出来晒月亮，早上再塞回去的奇葩， 爱给玩家丢奇奇怪怪东西的更是一大把。 　　所以只要乔君影认为小丑是NPC， 他的一切奇怪的行为都能被认为是正常的。 　　玩游戏那么多年了， 谁还没被个把NPC当作垃圾桶呢。 　　乔君影收过的最让人哭笑不得的东西是某场游戏中房东奶奶丢弃的假牙，论坛上还有玩家说在某个古代宫廷背景下收过公主贴身侍女的秘密情人的一缕断发。 　　仙侠背景下被神兽灵宠啃了一半丢弃的果核更是常见，没收过的玩家都不好意思宣称自己玩过仙侠游戏场。 　　“那个晶体，到底是什么啊？” 　　“是甘露水凝结而成的。” 　　“甘露水？”她想了想问，“就是神话中观音娘娘玉净瓶中装着的水吗？” 　　“嗯。” 　　“摩罗斯游戏……摩罗斯是神的/名字吧，卡厄斯也是，还有你们给我的斩仙飞刀也是神话传说里的法宝，它是把各国神话传说大杂烩了么……”乔君影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嗯。”周清晏漂亮的眼睛微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是我吵醒你了吗？”她压低声音问。 　　“没有。” 　　“你……现在还睡不好吗？”乔君影反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触碰他眼下的青黑，“我已经回来了呀，我就在这里。” 　　“……已经好很多了。”周清晏把她揽进怀里，闭着眼睛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还没天亮呢，再陪我睡会儿吧。” 　　“好啊。”她往他怀里凑了凑闭上双眼，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等两人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当他们洗漱完毕坐在一楼吃早饭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竹月从门外窜进来跳进乔君影的怀里。 　　她轻挠着猫咪的下巴突然问道：“竹月……是什么品种的猫啊？” 　　“它是你带出来的，你不知道那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对面的陆筠箐抹抹嘴说。 　　“也不一定是猫吧？”安旭时瞄了一眼趴伏在她腿上的猫团子，“总感觉普通的猫咪带不出来，除了竹月外，我知道的能被带出游戏场的活物就只有各种契约兽了，说不定它也是什么猛兽的幼崽呢！” 　　看了一眼垂眸专心致志喝粥的周清晏，乔君影发现话题没有向她预想的方向走，她捏了捏猫咪的肉垫说：“它来了这么长时间身体也不见长大，而且居然不会掉毛，我记得以前家里养的那只猫咪掉毛掉得我和清晏都不敢买黑色的衣服，是吧，清晏？” 　　“……” 　　“……清晏？清晏？是不是啊？”她小声唤道。 　　“啊……是。”周清晏猛地回过神来，不为人注意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脸上扯出一抹笑容，“黑衣服遇见白毛猫简直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或许因为是幼猫吧，还没开始换毛？而且现实里大多数猫都是季节性脱毛，这里的季节变化又没什么规律。”顾知行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抬头的一瞬间眼镜片反射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是吗……”乔君影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可不想以后家里到处都浮动着猫毛，尤其别在我说了以后出现。” 　　“喵～呜～”猫咪发出甜腻的叫声，两只前爪在她的腿上踩来踩去，大尾巴缓缓摆动，轻轻扫过她的手腕。 　　“哈哈，你的猫，你说了算。”对面的顾知行发出爽朗的笑声，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我怎么听不懂了呢，猫掉不掉毛还能人为控制吗？它现在不掉毛只是因为太小吧，可能这种生物的生长周期就是很长呢。”安旭时迷惑地眨眨眼睛，“我们家小火长大还要换鳞甲呢。” 　　“或许吧。”任由猫咪天真地在她腿上踩来踩去，乔君影一只手轻轻搭在它瘦弱的身躯上，另一只翻动着面前的一本书，“昨天还看见了，今天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周清晏凑近帮她把书翻好，随口问道：“怎么？昨天不是看过了吗？” 　　“嗯……我想再看看。” 　　“好，我知道了。”顾知行突然站起身来，他的脸上褪去笑容，抬起的手握了下拳，似乎有看不见的力量向四周扩散，撩起几人的头发。 　　“怎么了？”陆筠箐也站了起来。 　　顾知行面色严肃对着几人说：“菲菲要出去，队长让我把岛暂时封闭以防万一。” 　　平日里白玉京的管理并不算严格，起码成员随意外出是没问题的。 　　但在刚刚知道傅深寒的死亡可能与日光石有关的现在，任谁都不会天真地以为叶菲菲出岛只是为了散心。 　　“那菲菲现在人在哪？！”乔君影也蹭地站起来，竹月敏捷地跳到她的肩膀上。 　　顾知行刚刚摇头，众人就听见电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们纷纷迎了过去。 　　顶着一头如同鸡窝一般的头发，祁阳一边系着衣服上的扣子，腹肌在白衬衣下若隐若现，一边步伐匆匆走过来，他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率先冲出大门。 　　被留在桌子上的书因为没有人压着，慢慢翻过被打开的那一页，书眉上小小的“……规则”渐渐看不见了。 　　一出门，乔君影就看见一个浅蓝色闪着流光的罩子如同碗一般罩在半空，他们跟在祁阳身后赶向海边，各式道具发出的不同光芒匆匆划过。 　　远远地，她就看见海滩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吃力地握住手上的斧头不停地坎向闪着流光的光罩。 　　光罩却纹丝不动，完好无损地化解了她每一次攻击。 　　那把斧头对于她瘦小的身躯还是过大了一些，或许是劈砍次数太多，斧头突然从她手中滑落，重重砸下。 　　叶菲菲顿时像炸了毛的猫咪一样跳起来，一只脚向后勾起，单手向后费力地摸着脚尖，单脚立在那里跳来跳去。 　　“菲菲！” 　　“菲菲！” 　　她闻声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看向他们，拼命挤出一抹笑容说：“斧头砸人可真疼啊……” 　　“……菲菲，我们回去吧？”乔君影试探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其余人也围了上来。 　　叶菲菲沉默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不。” 　　“菲菲……” 　　“我想不明白，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她说着露出困惑的神情，“大家不是队友吗？你们不是一直说白玉京是家吗？那你们为什么不为他报仇？你们不恨日光石吗？为什么不为他报仇？就算你们不愿意去，那为什么不让我去？” 　　“……” 　　在海浪的冲击声中，陆筠箐艰难地回答：“你一个人……会死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上一次他们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上一次是在白玉京，我们是主场作战，在不在驻地区别很大的。”祁阳说，作为与驻地联系最为紧密的队长，这里也只有他最了解这些。 　　“可我看上次你们也没怎么依靠驻地啊，用的不都是能在游戏里轻松使出的招数吗？”叶菲菲仔细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知行的领域，说白了就是用异能构造不同的空间，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在人类的身体里构造空间壁不难吧？一个人的躯体被切分在不同空间里根本活不了，你都用这一招杀过魔兽，那为什么不能对他们用呢？ 　　“安安，跟你签订契约的也不只是那只火龙吧？比火龙强大的不是没有，为什么不能用呢？ 　　“阿左是言灵，我知道成功使用言灵要能压制对方的精神力，但阿左，你在精神系异能者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你真的压制不了他们吗？ 　　“晏晏的异能使用条件很苛刻，但、但是……晏晏你对人体那么了解，只要被你触碰到他们就不可能有活路了对不对？ 　　“影影的木，箐箐的火，宁宁的雷电，不问的水……你们自然系用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限制，为什么不能用植物、用火、用电、用水直接覆盖他们的全部驻地呢？那对你们来说根本不难不是吗？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愿替他报仇呢？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竹月居然不掉毛？好神奇。 　　顾知行：幼猫吧，而且岛上季节不定，它也没法形成稳定的换毛期。 　　乔君影：我喜欢猫，但讨厌掉落的猫毛，要是它一直不掉毛就好了。 　　顾知行：哈哈，你的猫，你说了算。 　　周清晏：……又暴露一个，你少说两句吧。 　　顾知行：反正迟早要知道的，无所谓了。 　　其实白玉京众人的异能在前面基本上都写过了，这次借着菲菲的嘴再盘点一次。 第131章 　　“……不是我们不想替他报仇， 而是……而是……”陆筠箐的表情很纠结，不太想说出口。 　　“而是什么？”叶菲菲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期盼地问。 　　“……菲菲， 不是我们不信任你， 你……你真的确定是日光石的人动的手吗？”看了眼纠结的陆筠箐，乔君影代替她问。 　　“你什么意思？”叶菲菲眸光一闪，定定地看着她，“我看见了任常昌， 他的异能是‘咒杀’，日光石放话说‘让摩罗斯游戏里再无白玉京’……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问题就在这， 跟日光石有仇的是李长乐，日光石要对我们动手的消息也是她传过来的， 只是她这么说而已，外面都没有这些信息。”加重了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 乔君影回答道，“而且日光石刚刚来试探过，怎么可能轻易与我们为敌？贾林胜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不傻。” 　　叶菲菲迷茫地看过来， 喃喃道：“她说还不够吗？外面没有消息可能是他们只在组织内部提过？而且只有一天时间你们能排查完所有信息吗？或许外面也有消息只是你们不知道……” 　　“不是这样的，菲菲你仔细听我说。”乔君影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被泪水洗过的澄澈的眼眸，“游戏里任何一个组织都不敢说自己内部是铁板一片，更别说像日光石猫眼石这样成员众多又刚刚经历分裂的组织。” 　　“很多人加入组织是像玩现实游戏加入工会一样享受一些组队的便利，或是为了用积分兑换道具，大部分玩家不可能真情实感地去完成一些很可能危及生命的任务， 毕竟这里的生命只有一次。对于玩家来说， 只要能组队、有道具就够了， 大部人并不在意自己在哪个组织里。 　　“而且像他们这种人员众多的组织，你以为只有李长乐会安排人进去吗？何况很多时候不需要他们真的做什么，只是传递一些消息而已，一点点消息就可能与其他组织的人结个善缘，谁会拒绝呢？谁知道自己下一场会在游戏里遇见什么人。 　　“而白玉京对外向来与人为善，我们曾经在金耀石分裂时帮过李长乐，这或许会得罪贾林胜，你知道就因为这个‘可能’，在贾林胜派小喽啰试探之前就有人通风报信提醒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了吗？ 　　“所以……李长乐的说法大概率是假的，是想让我们替她对付贾林胜。”乔君影循循善诱道。 　　关于日光石入侵那次，她也是事后才听周清晏说他们事先就得到消息了，亏得她当时还担心了那么久。 　　吸吸鼻子，叶菲菲的眼睛眨啊眨，“那……那我看见任常昌只是巧合？” 　　“不知道。”乔君影老老实实地承认，“如果真的跟他有关，他是怎么知道傅哥真名的？如果不是……游戏里的脸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了。” 　　“……‘咒杀’一定要知道真名才能用吗？如果他能力的等级比较高，会不会不需要真名就……” 　　“不可能。”顾知行插进话来，“‘咒杀’一定要知道真名，不光是读音，还要具体明确到是哪一个字。” 　　乔君影对着她点头，赞同道：“对，我们昨天特地去翻了书，真名是‘咒杀’的规则之一，受系统限制的那种，玩家不可能凭借等级提升去突破的。” 　　“那……那如果他知道真名，就可能……”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祁阳看着她问。 　　叶菲菲怔怔地摇头，大大的泪水滚出眼眶，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脸愈发苍白，眼下的青黑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 　　“回去歇歇吧，菲菲。”乔君影撑着她站起来，“到底是不是任常昌我们会去查证的，我保证我们不会放过杀害傅哥的人，回去休息吧？傅哥不会愿意看见你因为他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就是说啊，菲菲，你看你现在苍白得跟刚从地下爬上来一样，去休息吧，这些事有我们呢。”陆筠箐也凑过来安慰她，抬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 　　她配合地迈开步子，小步小步地蹭过去，在沙滩上留下两道连续的脚印。 　　走着走着，叶菲菲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身扑到乔君影身上，指尖深深陷入她胳膊上的皮肤里，掐得她生疼。 　　“影影！我记得你用塔罗牌是不是可以看见别人的过往？！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查看任常昌的记忆？那样……那样就可以……可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然在发抖，手也在剧烈颤动，哆嗦得不能自已。 　　忍着疼痛的乔君影目光躲闪，最终还是看着她明亮的眼眸艰难地回答：“……对不起啊，菲菲，现在的我做不到。真的对不起。” 　　“……这、这样啊，那……那算了。”那双眼睛中的火苗终于熄灭了，叶菲菲慢慢松开她的手，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卷翘的睫毛下滚出，她倒是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菲菲……”乔君影咬着下唇，眼泪再也忍不住从酸胀的眼睛里流出，她抬手试图抹去叶菲菲的泪水，最后只是弄得自己一手酸涩的液体，“你别哭，别哭了……” 　　“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叶菲菲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挣开她们的搀扶，嘴里喃喃，摇摇晃晃向回走，瘦小的身躯在沙滩上留下歪歪扭扭的脚印。 　　看着她晃动的、让人生怕她下一步就会摔倒的背影，乔君影反手隔着一层薄纱去摸自己的肩胛骨，含着眼泪默默叹了口气。 　　“你也别着急，大家都明白的。”看见她的动作，陆筠箐把她的手拿下来。 　　虽说岛上天气的变化不可预测，但特殊天气很少见，大多时候都是适合草木生长的暖和晴天。 　　今天乔君影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后背有几根细带交错露出大片肌肤，外面套着一件薄纱罩衫。 　　抬手把她的罩衫拉下一点，陆筠箐看见交错的细带下的黑色印记，她的指尖停留在印记之上，“我说真的，小影，你别着急，窥探记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知道了。”乔君影把罩衫拉好，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我不会冲动的。” 　　“那就好。”陆筠箐挽住她的胳膊，安旭时抱着猫咪跟在她们旁边。 　　刚刚祁阳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急匆匆地扯着顾知行和还想留下的周清晏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三个远远缀在叶菲菲后面。 　　“阿姐，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背后那个纹路完全形成之后是钟表和魔法阵的结合体？”安旭时摸着手中的猫，歪过头好奇地问她。 　　“差不多吧，魔法阵中心有好几个指针。”乔君影说着话渐渐出了神，声音变低，“我对塔罗牌的掌控力越强，纹路越完整，但那个图案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 　　“这不就是另类的经验条吗！”安旭时猛地合掌，把怀里的猫咪惊得尾巴一甩抽到他脸上。 　　“……算是吧。” 　　在三人闲聊中他们很快跟在叶菲菲身后回到别墅，叶沐桐正戴着眼镜，抱着手柄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翘在茶几上。 　　“回来了？叶菲菲刚刚上楼了。”她推推眼镜瞄了三人一眼，又沉浸在游戏里，眼下红痕似乎泛着光亮。 　　“……他的死，或许跟叶菲菲有关。”一直沉默的程凤鸣突然开口。 　　“……啊，我们会注意的。”乔君影愣了愣回答道。 　　虽然他们坚信白玉京内部不会有叛徒，但叶菲菲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被傅深寒保护得太好了。 　　她主观意愿上不会想伤害傅深寒，他们现在就是担心她会把自己无意中犯下错当作他的致死因素，然后把他的死亡背负在自己身上。 　　“不是她。”或许因为三人面色严肃，程凤鸣又赶紧加了一句。 　　看起来相互矛盾的两句话让他罕见地露出犹豫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们知道的。”陆筠箐笑了笑让他不要担心。 　　“不过你们一直呆在这里，青鸟没问题吗？”乔君影问道。 　　程凤鸣没有开口，视线循着声音落在她身上，目光专注地摇摇头。 　　“青鸟啊，不用担心。”似乎是打完一把游戏，叶沐桐把眼镜和手柄搁下，收回长腿坐正了一点，把安旭时手里的猫抱进怀里。 　　“我掐着驻地和道具仓库，他们根本不可能越过游戏规则怎么样的，乱着乱着就习惯了。”她四肢舒展靠在沙发背上，一副闲适的姿态，“下面势力错综复杂也是稳定的一种形式嘛。” 　　晚上的时候那三人才堪堪踩着饭点赶了回来，满脸厌倦地快步进门。 　　“清晏！”乔君影起身迎了过去。 　　握住她伸出的手，周清晏眉头舒展开来，表情变得柔和。 　　“你们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叶沐桐端着碗，口齿不清地问。 　　“别提了，一堆破事，我都不想提。”祁阳一屁股坐下，端起水杯灌完了一杯水，“还是回来好啊……” 　　“哦～是李长乐找你们去了？”叶沐桐闻言露出了然的神情。 　　刚刚灌了两杯水的顾知行松了松衣服领子，迎着一桌人的目光说：“是啊，李长乐不知道从哪找来所谓的人证物证，说李长铭是被贾林胜害死的，让我们去做个见证。” 　　“那贾林胜……” 　　“他怎么可能承认！这不掰扯了一天嘛。”祁阳叹气。 　　“你们心里要有数，李长铭帮你们那次的情分值不值得你们帮助猫眼石独立后再牵扯进去。”叶沐桐语带告诫，“毕竟……据我所知，李长乐也不清白啊……”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我真傻，真的，我以前跟塔罗牌配合得很好，再加上这次是它们主动跟我的，我就天真地以为它们会乖乖听话了，我真傻，控制不了本命道具除了我还有谁？差点被本命道具影响神智的除了我还有谁？ 　　塔罗牌：呵呵。 第132章 　　“就是说啊， 是真的烦。” 　　“队长你就是太心软啦，管他们干什么呢，不去就好了！”安旭时嘟囔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祁阳顺手揉了一把他柔软的短发， 扫视全场， “菲菲还在房间里没下来？” 　　闻言陆筠箐笑着调侃：“对啊，你们当队长的不是一直说对驻地有绝对掌控力的吗，这还要问？” 　　“有掌控力我也不会去偷窥队友的卧室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祁阳无奈地觑了她一眼， “那菲菲的晚饭……” 　　“送上去了，还保着温呢， 她想什么时候吃都行。”乔君影回答说。 　　“嗯，小影你下一场游戏是不是快到了？” 　　“是， 再过几天吧。怎么了？” 　　还没等祁阳开口，身边的周清晏放下碗筷说：“我陪她就行了， 你们忙吧。” 　　“你一个人？”顾知行突然发问，语调上扬带着不赞同的意味，一双眼睛暗沉沉地看过来。 　　“我自己可以的，你们都留下就是了。”这段时间白玉京面临的事情很多， 不然叶沐桐也不会寸步不离守在这，乔君影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他们。 　　“我去吧。”叶沐桐说。 　　“我可以陪阿姐啊。”安旭时举手。 　　“那还是我……” 　　“我也……” 　　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似的，周清晏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我陪乔乔，就这么定了。” 　　“……行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顾知行盯了他一会儿，像是妥协似的慢悠悠收回目光。 　　“就这么办吧， 小晏去。”祁阳一锤定音结束了这场讨论， 他有些抱歉地看向乔君影， “对不起啊小影，大家不能陪你一起了。” 　　“不用为这种事情道歉，真的，其实我自己可……”垂下的手被人捏了一下，乔君影吞下没说完的话。 　　她看着眼前这群人，这世上也只有他们会因为不能陪她共赴危险而感到抱歉了，“真的没关系的。” 　　过了几天，与队友在午饭时告别的乔君影和周清晏进入组队室，在面板上确认组队的两人没有注意到有个白色团子从半开的窗户钻进室内。 　　穿过没有变化的黑暗，乔君影踏入一片白光之中，光线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她的脚下也看不见影子。 　　直到那个诡异的声音响起，她都没有等到周清晏或者别的玩家。 　　“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195400。 　　“题目：虚假的现实。 　　“背景：未知。 　　“任务：h……未知。 　　“提示：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从未遇到的奇怪的播报内容，再加上一片白光的背景让乔君影突然有了种不安的感觉。 　　假的？什么是假的？ 　　这场游戏不会又是要寻找所谓的真实吧？ 　　三十秒过后，周围的白光乍起，激得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在白光中失去了意识。 　　“影影！影影！快下来！你看谁来了！” 　　“影儿！快来喽！” 　　乔君影猛地惊醒，她听见父母在楼下叫她，而她自己则靠在卧室里的飘窗上睡着了。 　　“来了！”她随手把手里的书放下，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飘着雪花，踩着毛绒绒的拖鞋下楼。 　　“爸妈你们回来啦！我一个人在家这么长时间想死你们……” 　　迈着欢快的步伐跑到楼下，乔君影看见从门口进来的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削瘦的少年，她犹豫地停住脚步。 　　那个少年抬头，眼尾上挑的好看的眼眸冷冷扫她一眼，好像她跟屋子里的沙发、茶几没有什么区别。 　　“影影，来，过来。”一只手搭在少年肩上的母亲冲着她招手，“这是你周家哥哥，周清晏，你们小时候见过的，以后他就住在咱们家了。” 　　“……”乔君影小步蹭过去，拉住站在一边的父亲的衣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呀，这孩子，不记得了吗？”乔母摸过她的头顶，“喊哥哥啊。” 　　“……” 　　“影影！喊哥哥！” 　　“算了，你也别急，等两个孩子熟悉了就好了。”比起乔母的急切，乔父倒是豁达，他揉揉女儿的头发，“进去吧。” 　　看着那个冷漠的少年对着自己父亲颔首，乔君影眨眨眼睛，“……周、周哥哥。” 　　“你好啊，乔妹妹。”少年循声回头，眉眼弯弯如同春花绽开，只可惜那双眼睛里是比窗外雪花还要冰冷的淡漠。 　　“这才对嘛，影影和小晏以后要好好相处哦。”乔母满意地微笑，推着两个孩子进屋，“今年冬天可真冷啊。” 　　她领着周清晏走到一楼客房，身后的乔父拖着一个行李箱紧随其后，乔君影也探头探脑跟在最后。 　　房门打开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客房，床上铺着蓝色调的被褥，空荡荡的转角书桌和衣柜似乎在等着人去把他们填满。 　　“小晏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有不喜欢的就跟阿姨说哦。”乔母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没有，谢谢阿姨。”周清晏微笑着偏头，看见乔君影与乔母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没有隐藏好的敌意。 　　“那你歇歇，我和你叔叔收拾一下待会儿带你去逛街买点东西哈。”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不缺的。” 　　“哎哟，前段时间影影正好想去买衣服，你就当陪妹妹了，帮她参谋参谋啊。”乔妈妈笑着退出房门，“影影你在这陪陪他。” 　　“哦——”乔君影靠在门框上懒懒地拖长音调。 　　大人一离开，周清晏脸上挂着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他弯下腰拉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喂，周清晏，你以后就住在我、家、里了？”靠在门框上的乔君影开口问，声音又轻又脆，带着股无忧无虑的天真。 　　虽然听出她在刻意强调他不属于这个家，但周清晏没有反应，只是垂眸静静地收拾东西。 　　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而已。 　　他想起在路上乔母是用多么宠溺的语气提起家里这个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的女儿，而一旁专注地看着妻子没有说话的乔父眼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和暖笑意。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 　　女孩清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的手微微收拢，闭了闭眼睛，只要……只要忍到大学就可以了。 　　等他报考一所远方的大学，就可以把户口迁出去，然后兼职、实习，尽可能早地还钱给这对夫妻，也算感谢他们把他捞出泥沼，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地住在外面了。 　　只是一年半而已……周清晏扶在行李箱上的手紧了紧，不会比在福利院更难熬了。 　　福利院里虽然不缺吃不缺穿，像他这样健全的小孩也能出去上学，但…… 　　“周清晏！你是聋……”话还没说完，乔君影就看见那个少年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啊，小乔妹妹，我以后就住在这里……请多关照了。” 　　“你……”看着说完话就扭头整理衣柜的人，她突然说不出话了。 　　看了看他因为抬手而露出来的胳膊上的伤痕和冬天/衣物都遮不住的瘦弱，乔君影垂眸又看了看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和摊开在地上没有填满的行李箱，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 　　如果她刚刚…… 　　她的眉头皱了皱，如果她刚刚什么呢？她说不清楚，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觉，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影影！小晏！走了哦！” 　　听见母亲温和的声音远远传来，乔君影回应着窜了出去，看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乔父握着钥匙含笑等待妻子和两个孩子出门，眸光突然有些湿润，在他锁好门再转身时眼睛里的水光就看不见了，他看见自己的女儿已经按好了电梯，站在那里俏生生地冲着他笑。 　　出了小区没一会儿，汽车路过挂着“春明大学附属中学”金色牌子的学校大门，乔母笑着看了一眼后视镜，“小晏，看看你以后的学校，寒假过完你就去那读高二。” 　　“这学校离家近，开学了让影儿带你过去。”乔父说道。 　　“这还是叔叔阿姨的母校呢。”乔母顿了顿，犹豫地说，“你母亲……也在这里读的高中。” 　　原本还无所谓地靠在椅背上的周清晏挺直腰板坐起来，“叔叔阿姨跟我妈是高中同学？” 　　“是校友，我们不同届。”乔母温和地回答，她像是来了兴致，跟两个孩子絮叨起以前的事情，“你父亲是我们在大学认识的，后来你父母去选择其他城市深造，我和你叔叔留在本地，最后是你七八岁的时候吧……他们才回来，不过呆了没两年又调走了。” 　　“可是周哥哥来我们学校跟得上课程吗？”等乔母说完，乔君影才开口，一副担忧的模样。 　　“有什么跟不上的，你周哥哥的成绩在他们那也是数一数二哦。”乔母看了后方的两个人，“小晏啊，我给你借了高二的课本和笔记，高一的你看影影的就行，她虽然平时没个正形，成绩还算拿得出手哦，一会儿再去书店买几本教辅看看，寒假先适应一下。” 　　“好的，谢谢阿姨。”周清晏摆出个完美的笑容。 　　“哎呀，妈——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乔君影软软地撒娇，“我哪里没个正形了？” 　　“回去把你高一的书和笔记拿给小晏，别忘了哦。”乔母宠溺地笑，“还有你的寒假作……” 　　“知道啦——” 　　作者有话说： 　　高中·周：等上了大学就可以独立了，就可以远离这里了，一年半很快就过去了，一个骄纵的小丫头而已，我能忍的。 　　乔君影：呵呵，等你真的上大学了再说这话啊。 　　大学·周：哎呀，真香。 　　乔父乔母：孩子们的感情可真好啊——[欣慰.jpg] 　　网上关于福利院的说法不一，文中设定如果没有被领养，福利院会供养孩子们到十八周岁，可以自理的孩子出去上普通学校或聋哑学校等特殊学校，无法自理的由福利院的老师私下教导，福利院的条件很好，一般不存在吃不饱或是冬天挨冻的现象。 第133章 　　两人第一次独处时乔君影的敌意和提到成绩时她做作的担忧并不让周清晏感到意外。 　　很多孩子都对父母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尤其是她这种从小被宠爱的孩子，生活中突然出现一个可能会分走父母关注的人，会让她因危机感而竖起尖刺是非常正常的。 　　他原本以为在服装店乔母围着他团团转会让她的敌意加深， 但坐在椅子上的乔君影非但没有不满， 看过来的眼神里竟然带着些许同情。 　　为什么会是同情呢？ 　　被乔母指使着换上一件件衣服的周清晏在微笑之余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想过她可能会生气会愤怒，但从没想过她会露出同情的神色。 　　甚至乔父在收银台掏手机付钱时，她眼睛里的同情都没有褪去， 周身带着点点愉悦的情绪。 　　等乔父和他守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看着乔君影被她母亲一次次推进更衣室的时候，周清晏才咂摸出她刚刚的同情是因为什么。 　　因为从小被母亲当作洋娃娃一样打扮， 所以看见讨厌的人和自己同病相怜而产生了同情吗？ 　　真是个天真的小孩啊……周清晏垂眸露出一个的笑容。 　　以后的日子会很有趣吧。 　　夜晚也遮不住市中心的灯火辉煌，带着满满一后背箱的战利品回去时， 周清晏撑着下巴放空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蓦地感觉肩头一重。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砸到他肩上， 脑袋的主人双眸闭合，呼吸清浅，路灯在他们身上洒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对不起啊小晏，逛了一下午影影怕是累坏了。”乔母通过后视镜看见后排的两人， 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来。 　　周清晏的半边身子都僵住了，他小幅度地摇头，声音很轻，“没事。” 　　“虽然她没说，但影影蛮喜欢你的，好久没见她逛街这么开心了。”乔母说，“你不知道吧， 你屋里的书桌还有床单被罩都是她挑的。” 　　“……啊。”他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 　　喜欢他？不见得吧， 或许她只是为了在父母面前表示友好罢了。 　　他的目光游移， 落在乔父握在方向盘的那双手上，“叔叔……还在手动驾驶吗？感觉现在大部分人都选择自动驾驶了。” 　　“……是，比起机器，我更相信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清晏敏锐地察觉乔父从后视镜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但在他回视的时候乔父早已移开目光专心开车了。 　　回到乔家，周清晏把买来的教辅和一些课外书一本本摆进书柜里，少年修长的手指抵在书背上不知在想什么，离得近了好像能闻见油墨的气味。 　　“咚、咚。” 　　身后的敲门声打断了沉思，他回头看见乔母站在门口拿着一个抽杆夹对着他笑。 　　“阿姨。” 　　“小晏，你的学籍已经在系统里转过了，这是纸质资料，要存档的，你开学别忘交给老师哦。”乔母看着他接过资料退出房间，“不早了，洗漱完早点休息。” 　　“好的，阿姨。”周清晏乖巧地应声。 　　等乔母离开后他随手把抽杆夹放在桌面上，转身进入卫生间。 　　夜风从窗外吹进，哗啦啦掀起桌面上的纸张，露出里面或遒劲或娟秀的字迹。 　　——监护人：乔明川。 　　——监护人：安方瑜。 　　寒假像指缝中的细沙，飞一般地流逝。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周清晏和乔君影在长辈面前扮演着兄妹和爱的假象，无人之时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冷漠擦肩。 　　不，准确来说一开始还不是这样的，乔君影是在一个下午之后才把他当作透明人的。 　　那是一个这座城市冬天里罕见的晴朗天气，乔君影约着闺蜜出去玩，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周清晏孤身来到这座城市，除了她和她父母外没有认识的人。 　　十几天了也只是把自己关在客房里，安静得如同角落里的枯木，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怜悯。 　　“周清晏！”乔君影打开大门，拎着个小小的蛋糕盒脚步欢快地穿过客厅，她站在半掩的门外，“喂！我回来的时候蛋糕买多了，你要不要尝一尝？” 　　“……”门内一片寂静。 　　“周清晏？周清晏！”她喊了几声没有耐性地推开房门，只见那个少年蜷缩在墙边，垂落的窗帘遮住他大半身形。 　　“周清晏你在干什么啊？！”不耐烦地上前一把拉开窗帘，她看见他双眼紧闭，额头上积聚了细密的汗珠，身子微不可查地颤抖。 　　“……周清晏？”乔君影试探地摸上他额头，触手滚烫，她像是被烧到一般瞬间松手，转而去推他的肩膀，“醒醒！周清晏！你醒醒！” 　　过了一会儿，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原本澄澈的眼眸像是火焰烧灼般明亮，一双眼睛定定地对着她的方向，视线却好像越过她落在虚空。 　　“你醒啦？哪里不舒服？”她松了一口气，手腕却被人一扯，天旋地转之后巨大的疼痛从后背传来。 　　手中的蛋糕盒甩了出去，乔君影被人按倒，后背重重砸在墙上，痛得她眼睛不由自主浸了泪水。 　　周清晏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桎梏住她的双手，双腿也被他压制，整个人如同被蛛网缠住的蝴蝶动弹不得。 　　“唔！唔唔！”她的眼睛很亮，挂着泪水愤愤地瞪着他，眼下聚起生气的薄红，衬得泪痣愈发显眼。 　　两人对视良久，周清晏垂眸微微晃了晃头，目光惺忪地看着她，慢慢松开手，语气茫然，“是你啊……” 　　“不然呢！”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乔君影揉着酸痛发红的手腕，语气不善，“周清晏，你有病吧？！” 　　他眼眸闪了闪，恢复清明，随意坐在地板上曲起一条长腿，漫不经心地看过来，“是啊，你才知道？” 　　“你！”她气冲冲站起来向外走，“……我真是疯了才会担心你会出事！” 　　“……所以你记住，以后离我远一点。” 　　反手甩上房门，一股脑冲上楼的乔君影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母亲发了条信息。 　　总不能让他病死在我家吧！她按下发送键，愤愤地想。 　　报道当天周清晏看见乔明川没等乔君影下来就直接开车，没有忍住眼中的讶异，“她……不一起走吗？” 　　“不，影儿跟她同学约好了一起走着去，那孩子也在咱们小区。”乔明川回答道。 　　“……哦。”他的额发垂下挡住眼神，她寒假一直往外跑都是跟同学约着玩了吗？ 　　“本来是打算让影影领你去学校的，但我们想了想报道还是我们陪你吧，办完手续顺便认认校园，影影没那个耐性的。”安方瑜笑着说，“不过等正式开学你就要自己走着去了哦。” 　　“好的，谢谢叔叔阿姨。”周清晏抬眸微笑，忍不住好奇她是一直没有耐性，还是只是对他没有。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应该能记得要离他远一点了。 　　“小晏呀，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头还疼吗？”安方瑜回过头小心地问。 　　“已经好了。” 　　“那就好，你吓死阿姨了，这次幸好是影影发现了告诉我们，万一她没发现可要怎么办呢！以后不舒服要主动说啊，千万不要觉得会麻烦我们。” 　　“……嗯，谢谢阿姨。” 　　车辆驶进停车位，这时校门口还没有太多学生。 　　“哟，这不是乔同学、安同学吗，你们这是……”门卫室里探出一个头发半白、精神抖擞的老人，探究地视线落在周清晏身上，“这是……” 　　“好久不见了叔。”乔明川笑着寒暄，“朋友家的小孩，今天刚转过来，我们陪他办个手续。” 　　“好、好……”他笑着接过他们俩的身份证进行登记，“你们家小乔在读高一哈。” 　　“对，叔您还记得啊。” 　　“挺好挺好，再送走她那一届我也该退休了……” 　　领着周清晏走进学校，安方瑜低声跟他解释：“我和你叔叔读书时他就在这当保安了。” 　　办完入学手续，把他送到教室门口，安方瑜犹豫半晌问道：“小晏啊，跟阿姨说实话，你以前……也会经常头疼吗？” 　　看着她柔软温和的眼眸，周清晏不知怎么的突然不想撒谎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砖，好像那里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似的，最终沉默地、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苦了你了，以后再疼记得跟阿姨说啊，告诉你叔也行。”安方瑜没再多说什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另一边的乔君影正和闺蜜莫慧琪手挽着手向学校走去。 　　“……你之前说你妈妈同事的儿子住到你们家了？还转来咱们学校读书？” 　　“是啊。” 　　莫慧琪兴奋地晃着她的手，“那他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乔君影想想他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不情愿地点点头，“还行吧。” 　　“那你有照片吗？有吗有吗？” 　　“谁会闲得无聊去拍他啊……”乔君影拖了长调，“琪琪，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寒假过得特别快？” 　　“我觉得每个假期过得很快！好像昨天才刚刚放假今天就开学了！” 　　“哎呀，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我真的觉得每个假期都过得很快……” 　　“可是……”乔君影仔细回想着过去的大半个月，乃至过去的十五年，“感觉……除了跟他见面的时间外，其余的时候都被人按了快进键似的……就好像……” 　　就好像小说漫画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把无关紧要的时间段抹去，只留下关键情节一样。 　　“沙……沙沙……” 　　“跟谁？你在说什么啊影影？” 　　“沙沙……沙沙……” 　　眼前一阵恍惚，有人猛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角，乔君影回头望进莫慧琪兴奋的眼睛里。 　　“你之前说你妈妈同事的儿子住到你们家了？还转来咱们学校读书？” 　　“……是、是啊。” 　　“那他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还行吧。”话虽这么说，乔君影看着她和街边熟悉的小店，心里生出一股无端的恐惧来。 　　作者有话说： 　　#论人的本质是真香怪# 　　高二·周：所以你记住，以后离我远一点。 　　大学·周：乔乔我们明天去哪啊？ 　　游戏·周：就算是死，你也得跟我死在一起。 第134章 　　“那你有照片吗？有吗有吗？” 　　“谁会闲得无聊去拍他啊……”乔君影撇撇嘴， 没由来的恐惧让她不禁打了哆嗦。 　　身边莫慧琪挽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又头疼了吗？” 　　“没有，快走吧。”她把似曾相识的感觉和恐惧甩到脑后， 挽着莫慧琪的手走进校园。 　　“沙……沙沙……” 　　“嘶……” 　　踩在楼梯上的乔君影眼前一阵模糊， 疼痛从右脚踝和臀部传来，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正歪在台阶上，撑着身体的手掌火辣辣的。 　　“影影！” 　　单脚站立起来，她把大半身体都压在栏杆上， 循声抬头看见莫慧琪急匆匆从楼梯上跑下来，周清晏单手插在校服口袋里闲闲地跟在后面。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 有穿着校服拿着拖把扫帚或是拎着水桶的同学好奇地看她一眼快步走过。 　　乔君影晃晃头反应过来，现在是周一下午学校例行的大扫除时间， 她好像……没站稳在楼梯上滑了一跤？ 　　“你头疼了？”莫慧琪抓住栏杆，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 “怎么个疼法？针扎？还是……头晕吗？能看清我的手吗？” 　　“我没事。”拉下她在眼前晃动的手掌，乔君影笑道，“不疼也不晕，不过你要是再晃我可能就要被你晃晕了。” 　　“人家是担心你诶！你知不知道你有次出去玩先是说头疼， 说疼得受不了，在我给阿姨打电话的时候就直接晕过去了！叫都叫不醒！那次我心脏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有吗？”她歪歪头，“我不记得了。” 　　“完了完了完了，你怕不是磕到脑子了。”莫慧琪柔软的手摸上她的额头，“真不疼啊？也不晕？” 　　说着话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一边的周清晏眉头动了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是……你叫来的？”乔君影的视线终于落在站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的少年身上。 　　“不然呢？你想一路跳着上楼， 穿过悬廊， 再下楼？”莫慧琪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坏笑着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他看着不好相处，没想到人还不错嘛！我一说你崴了脚他二话不说就跟过来了，反正他现在住在你家，近水楼台先得……嗷——！” 　　“你瞎说什么！”乔君影收回手嗔怪道，没忘记压低声音。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莫慧琪一边揉着自己被捏了一把的腰，一边对着路过盯着她的同学讪笑。 　　看着她瞪过来的眼神，乔君影笑着竖起食指，“学校对面你喜欢的提拉米苏？” 　　“……我要两份！”故作凶狠地把她的手按下来，莫慧琪提高了声音。 　　“成交！”说着话，乔君影的视线落在看起来很有耐心等她们闹完的周清晏身上。 　　她恍惚间怀疑那个眼神凶恶按着她的少年和眼前这个带着淡淡笑容站在光线下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啊，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莫慧琪拍了下脑袋，“她就麻烦你了！” 　　周清晏看了她一眼摇头，沉默地走到乔君影下方两级台阶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弯下了腰。 　　她犹豫一下，试探地伏上他略显单薄的后背，双臂半撑在他背上艰难地挺起上半身，感觉到一双手扶上腿弯，少年背着她转身走上楼梯。 　　…… 　　“哟，乔君影怎么了？” 　　“崴到脚了。” 　　…… 　　“对对，我们正要去医务室。” 　　…… 　　“哈哈，我不清楚啊……” 　　…… 　　她们的班级正好与悬廊在同一层，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恰是对似是而非的桃色信息最敏感的时候，周清晏沉默地背着她走在前面，莫慧琪尬笑着应付玩得好的同学。 　　踏上连接教学楼和综合楼的空无一人的悬廊，喧闹的声音被甩在后面，乔君影撑着上身偏头，看见外面有学生正绕着操场跑步。 　　“……你这样我很累啊。”周清晏突然说。 　　“周清晏，原来你能跟我好好说话啊？我还以为你……” 　　隔着冬天的衣物也能感觉到有热气顺着他的领口蒸腾而出，抬头看了看他黑色的发尾，乔君影咽下没说完的话放松力度，“……抱歉。” 　　她双臂松松环过他的脖子在身前交叉，下巴试探地搁在他的肩上，终于顺服地软软贴上他的后背。 　　“……谢谢你。” 　　感觉到她垂下的发丝轻轻蹭着他的耳侧，呼出的热气扑上脖颈，周清晏心里升腾起一股荒唐的熨贴感，似乎这样就对了。 　　……哪样？ 　　沉思中的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他……想要哪样？ 　　进入医务室的时候，里面的女医生看了他们一眼，见怪不怪地拖过一个小板凳，“乔君影，又是你，头疼？头晕？” 　　“对啊李老师，又是我。”她单脚撑着自己坐上小板凳，松开抓着周清晏肩膀的手，“都不是，这次是崴着脚了。” 　　捏捏看看她肿起的脚踝，李医生松了口气，“没事的啊，没伤着骨头，你也太不小心了。” 　　她手里写着单子，瞄了一眼周清晏，下巴指了指窗边的检查床，“同学，你把她扶过去。” 　　撑着周清晏的手跳到床边，乔君影坐了上去，看着李医生拿着冰袋走过来，“老师，我要呆多久啊？” 　　“十几分钟？半小时也行，你们接下来不是自习课吗，不想回去就在这呆着。”李医生一眼就看出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让她躺下，把她右腿垫高，冰袋敷上肿起的脚踝。 　　乔君影被冻得一个哆嗦，还是满足地眯起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老师！” 　　“24小时以后才能热敷，这几天少走路啊，记得让你爸妈接送。”李医生看了下时间，把一管药放在她身边，“我去开个会，你冰敷完喷一下，走的时候不要锁门，带上就行。” 　　李医生拿着文件夹临走前看见还杵在旁边的周清晏说：“哦，同学，你没事可以走了。” 　　医务室的门被带上了，周清晏却没有走的意思，他倚在床尾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走乔君影也懒得管他，自顾自摸出手机不知在做些什么，熟练得如同惯犯一般。 　　“叮铃铃——” 　　听见下课铃的乔君影拿下冰袋，给自己喷了药剂，穿鞋的时候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时大门被撞开，气喘吁吁的莫慧琪挤了进来，握着门把大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才来啊，我一直在等你！”乔君影以熟稔的语气似真似假地抱怨，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消息也不回！” 　　“别提了！”莫慧琪摆摆手，“郭叔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他以前都是转两圈就走的，今天居然守了一整节自习课！还时不时下来转转，我根本不敢摸手机！” 　　“……是不是早上说的，过几天市里要来检查？”想了想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她试探着站起来，右脚虚虚点着地砖，“走吗？” 　　“你作业写完了吧，还回去拿书包吗？” 　　一想到拖着这条腿还要回教学楼乔君影就觉得头疼，她摇摇头回答：“算了吧。” 　　“不提前做题了？”莫慧琪笑眯眯地说，“你的进度要被我甩掉了哦。” 　　“饶了我吧，我都受伤了，今天休息！”乔君影也笑，“还要请你吃蛋糕呢。” 　　“行，那我们……” 　　一直没有吭声沉默得如同雕塑一般的周清晏突然跨进她们中间，背对着检查床弯下了腰。 　　“你……你不要回去收拾书包？作业写完了？” 　　“嗯。” 　　“……哦对，我妈妈说过你成绩很好来着……那麻烦你了。”这次乔君影没有用那种他们俩都累的方式撑起上身，而是直接趴了上去。 　　学校对面的蛋糕店浮动着熟悉的香甜气息，两个女生对着橱窗里好看精致的点心犹豫不决。 　　“你不是要两个提拉米苏的吗？还纠结什么啊？” 　　“可其他的也好好吃！还有蛋挞，还有小饼干，我……” 　　“那就买，反正今天我请客喽。”看着任劳任怨扶着她的人，乔君影随口问道，“周清晏，你有想吃的吗？” 　　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玻璃橱窗，最终停在一款蛋糕上面，“这个。” 　　“姐姐！我们选好了！”莫慧琪冲着柜台里面喊着，没想到出来的却不是她们熟悉的那个店主姐姐。 　　“乖乖，你们要什么？”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慈祥地笑着问。 　　乔君影的手指在橱窗里点了好几下，“对了，提拉米苏两份，还有这个饼干也包起来。” 　　老太太笑着动作麻利地包起他们的蛋糕，喃喃着没人注意的话语，“原来是你喜欢……” 　　跟莫慧琪告别后，回到家的乔君影被周清晏背到卧室门口，不等她回应，他就拎着自己那份蛋糕顺着楼梯下楼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发现他选的正是那天下午她带回来，却被甩在一旁无人在意的那块蛋糕的同款。 　　在崴脚事件之后的两人没有商量，又默契地恢复了父母面前言笑晏晏，父母看不见时如同陌生人的相处方式。 　　这天乔君影握着手机走在前面，周清晏则拎着个购物袋跟在身后，平静的面容让人辨别不出他的情绪。 　　“爸爸妈妈要在家里打扫卫生，购物的事情就麻烦影影和小晏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哦，不准不说话，也不准自顾自地分开走，你们看哪家人一起逛超市不是有商有量的？” 　　想到出门前母亲的话，乔君影就忍不住一阵烦躁。 　　妈妈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那她不就是白跟周清晏装友好了吗？！ 　　“……喵～喵～” 　　这时，一个虚弱的猫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论人的本质是真香怪# 　　莫慧琪：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要抓住机会！ 　　乔君影：谁会看上那个奇葩啊！ 　　…… 　　乔君影：那个……琪、琪琪，我和他……在一起了。 　　莫慧琪：！我就知道！ 　　不知道大家的高中是什么样的，我的高中老师上完课就会布置好作业，所以文中也是采取这种设定，再加上开学不久，利用课间、午休和副课的时间是完全可以在自习课前完成作业的，自习课一般就是自己预习或者复习了。 第135章 　　“喵呜～喵呜……” 　　沙……沙沙…… 　　“喵……喵……” 　　乔君影在附近几棵松树下走了几圈， 终于在一棵树木的枝叶间看见一个小小的白色毛团。 　　初春的风拂动枝叶，毛团在常绿的枝叶间若隐若现。 　　这时身后的周清晏也走了过来，他没有离开， 站在树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被风吹成蒲公英一样的毛团。 　　两人对视一眼， 周清晏面无表情放下购物袋背对着她蹲了下去。 　　乔君影看着他的后脑，抬起膝盖越过耳廓，跪伏在他的肩背上，一手松松按着他的头顶， 另一只手扶着树干借力，“你……不要把我摔下去了。” 　　他嗓中发出一声嗤笑， 稳稳地站起身。 　　树枝上的小猫不知是不是注意到她逐渐靠近的手，发出颤抖的叫声， 蜷缩在枝桠上偏过脑袋，像是在求饶更像是在求助。 　　猫咪身形瘦小， 她一只手就能环过它的腰背，乔君影慢慢增大力度，总有种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它的感觉。 　　他们先是带小猫去宠物店洗澡，顺便购买猫粮之类的物品， 然后又把它带到宠物医院做检查。 　　在这个过程中乔君影额外跑去复印店打印了几份启事贴在拾猫的附近地点，以防猫咪有主人。 　　等着小猫检查的时候她顺便给安方瑜打电话报备，另一边的母亲似乎很开心，告诉她不用着急，再晚一点也没关系。 　　终于处理好一切，她背着装有小猫的猫包，跟周清晏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周清晏，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周清晏闻言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嘴里却说：“阿姨不是说我们小时候见过吗？你真不记得了？” 　　“不……我不是指小时候。”乔君影咬着下唇， 不知该怎么形容，“就……那里的环境好像不是现代城市，不对，环境变化很奇怪，我们也不是小孩的模样，嗯……我是指……” 　　“看不出来啊，你也……说不定是上辈子呢。”周清晏目不斜视开了个玩笑。 　　“周清晏你认真点！我没跟你开玩笑！”她皱眉，“你有没有觉得时间流逝不对劲？” 　　周清晏这才认真看她一眼，语气平静地问：“你是说除了我们俩相处之外的时间都被快进了吗？像是被人为剪去一样？” 　　“对，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沙、沙沙……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话未说完，他却感觉有人拽上他的衣袖，身边少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周、周清晏，街对面的人是不是都在看我们？” 　　“真当自己是主角……”周清晏随意看过去，突兀地停下未说完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路上就没有一辆汽车开过了，这对于繁华的市中心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 　　而马路对面正如乔君影所说，无论是走着的行人还是店里的人员统统转过头看着他们，还能远远看见那些走远了的行人的脸也是直直对着他们的方向的。 　　“周清晏……” 　　听着少女颤抖地呼唤声，周清晏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他们才发现，那些行人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两人有惊无险地回到家里，把购物袋放到茶几上喘了口气，无论外面发生了多么诡异的事情，呆在家里总会给人一种没缘由的安慰感。 　　打开猫包，乔君影抱出里面的白色小猫，顺了顺它的背毛。 　　“爸，妈，我们回来了！” 　　“回来啦！桌子上洗了草莓，洗完手记得来吃哦。” 　　安方瑜从厨房探出头，只一个动作就吓得乔君影浑身冒冷汗。 　　只见母亲双手还按在砧板上背对着他们切菜，头部却转了180度对着他们露出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灿烂笑容。 　　一旁系着围裙的乔明川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儒雅的笑容配上扭成麻花的脖子显得格外诡异。 　　“爸……妈……”她声线颤抖，“不，不是……” 　　“叔叔阿姨，我们少买东西了，再出去一趟。”周清晏见状立刻拉起还在呆愣的乔君影转身开门。 　　“好好好，不急哦，你们慢慢买，再晚一点也不急的。”安方瑜的声音被他们抛在身后。 　　跟着出门的乔君影没有注意，一头撞到周清晏的后背上，她揉着鼻子探头，“又怎么……” 　　这个小区一层只有两户人家，相对的两扇门之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邻居家的年轻夫妻和家里刚上小学的小女孩手拉手站在家门口直勾勾看着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天暗了下来，染上一层昏黄的色调，长长的走廊尽头光线并不强烈，三个人的身影都半藏在阴影中，在他们脚下一个小小的皮球慢悠悠滚过长廊。 　　“走电梯吗？”乔君影几乎在用气音询问。 　　周清晏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松开手，“嗯。”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她小跑过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苦笑，“电梯里，全是……人？” 　　“人？” 　　“我不知道，就全是这种头向着电梯门，但身体扭向不同方向的东西。” 　　沙沙……沙沙…… 　　看着逐渐逼近的皮球，周清晏当机立断拉起她的手跑向半掩着的楼梯间，身后传来鞋跟与地面相撞的哒哒声，也有布料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是邻居们追上来了吗？ 　　乔君影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后有十几张挂着奇异笑容的熟悉的脸正对着他们追在后面，而邻居们的身体却没有方向上的变化。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或是已经疯了，不然她为什么会在仓促逃跑的过程中思考起那些侧着的，甚至是后背朝前的邻居是如何跑得那么快而不掉队的呢，跟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几乎没有变化。 　　等等，没有变化？ 　　她又回头看了几眼，惊奇地发现邻居迈步的频率与他们基本一致，那么…… 　　“周、周清晏！”乔君影喘着粗气开口，“先等一等！他们……他们不太对劲！” 　　周清晏放慢脚步回头看了几眼就发现了端倪，他停下脚步，空着的那只手撑在腰部，不出意料地看见跟在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 　　同样是跑着下了这么多层，后面的人却十分安静，安静得如同没有生命的蜡像一样，弯折的楼梯间内只能听见他们两人的喘息声。 　　“他们……他们都不会累的吗？”乔君影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手在领口扇动着试图降温，“都听不见喘气声。” 　　“谁告诉你他们一定会喘气了？”看着女生睁大眼睛看过来，周清晏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作势向楼梯上走，“我去试试鼻息。” 　　“你疯了？！”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乔君影语气急促，“万一他们会伤人……而且万一你过去的时候他们没有后退，把那时的距离当成最小距离怎么……”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她才明白过来，松开手冷冷道：“周清晏，你可真无聊。” 　　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松开，擦过衣角垂落，周清晏突然有种莫名的不爽涌上心头。 　　沙沙…… 　　“喵呜～” 　　他循声看去才发现她一只手正搭在腹部，小心翼翼护着那只白色的猫咪，他弯腰低头与猫咪赭黄色的眼睛对视，“你居然把它带出来了？” 　　“不然呢？它还这么小，况且走得太急来不及把它放进窝里。” 　　“不怕它与他们一样吗？” 　　“……猫不至于吧？而且它的脖子很正常啊。” 　　“哇，它尾巴下面有一撮黄毛！”周清晏像是看见新大陆似的，提起猫咪尾巴大惊小怪道。 　　“喵——！” 　　“你干什么！”拍开他的手，乔君影叹了口气靠在栏杆上，“现在打算怎么办？下楼吗？家里是回不去了。” 　　别说家里还有冒充她父母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诡异生物，就算没有，她也绝对不会从这些生物当中走过去。 　　“先下楼吧，万一下方又出现这种东西把我们包了饺子就不好了。”周清晏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走前面，“要是我被抓了，你别回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你……你别乌鸦嘴啊。”乔君影皱起眉头，她停顿一下说，“如果真的那样，我不会管你的，更不会感谢你。” 　　她的话里满是赌气的意味，细听之下还有丝丝颤抖。 　　周清晏轻笑出声，未完全长成的眼睛已经有了勾人的意味，他轻推了她一下说：“不用你谢我，快走吧。” 　　幸运的是那些伪装成邻居的生物暂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只是保持固定距离跟着他们走出楼道。 　　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把脖子扭成诡异的形状看过来，随着他们的走动而走动。 　　最让人惊恐的就是那些店铺里的人，除了脖子和腿外，他们其他部分好像都不会动了。 　　他们看见两人以后，是硬生生用额头砸碎玻璃走出来的。 　　鲜血顺着头皮划过眼睛落到嘴角，里面甚至混着白花花的脑浆，他们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血液衬着梦幻般的笑容让人见了头皮发麻。 　　两人一边避开行人，一边尽量往宽阔的地方走，绕着圈子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对面。 　　“叮当——” 　　路边的一扇玻璃门突然打开，带着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快进来！” 　　是那个蛋糕店的老太太！ 　　两人直接冲了进去，老太太以不符合她年龄的灵活身手和力量刷一下拉下卷帘门，隔绝了外部视线。 　　“好了，孩子们，现在还没有想起来吗？”她微笑道。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被全世界的向日葵注视着的太阳是不是跟我现在一样感到惊悚？ 第136章 　　乔君影对上她那双几乎映着满天星河的璀璨眼眸， 突然被地上乍起的白光吞噬，受不了闭眼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一条闪着金光的鱼向上甩起华丽漂亮的长尾。 　　白光之中两人的身姿渐渐抽长， 光芒褪去后出现在原地的是成人姿态的两人。 　　“喵呜～”手中的白猫变换了瞳色， 露出幽暗清冷的蓝眸。 　　“你又跟来了。”她揉揉猫咪小巧的耳朵，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喵呜～”竹月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身姿灵巧地卧在右肩，尾巴上的软毛拂过她的后颈。 　　“你……是你？”乔君影抬头看着对面熟悉的那张脸， “美梦成真里也是你？” 　　“我一直在等你们。”老太太笑得很慈祥，她拉开椅子， 自己坐到桌子另一边，推过两个还在冒热气的杯子， “暖一暖吧。” 　　“不用麻烦了。”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作，乔君影倚在桌边平静地问：“你也什么都不能说？” 　　“不是都不能说， 但我想我能说的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影倒映在老太太璀璨的眼眸中，她又将杯子推近了一点，“我准备了好久的，建议你们多少喝一点哦。” 　　在乔君影伸手拿杯子的同时， 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抢先端起茶杯，周清晏好看的喉结上下滑动，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看着被他们放回桌面上的空杯子，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站起来领着两人走到柜台后面，指指垂落到地面的门帘，“去吧， 相信你们的疑问都会在后面的路程里得到解答。” 　　“包括你们不能说的？” 　　“对， 包括我们不能说的。”老太太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为什么……” 　　“嘘——”老太太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指竖在两片干瘪的唇瓣前， 目带警告地说，“你们该走了。” 　　周清晏牵起不再说话的乔君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漆黑的甬道，在帘子落下严严实实遮住来自外界的光线时，两人都听到熟悉的诡异播报。 　　“叮咚！恭喜玩家获得“孟婆的馈赠”。” 　　“她是孟婆？那刚刚的液体不会是孟婆汤吧。”乔君影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眼前的甬道笔直向前看不到尽头，她嗓子里还残留着液体略带苦涩的味道。 　　“或许吧。” 　　此时两边的墙壁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电影院的幕布一样映出清晰的图像。 　　“这是……”乔君影愣了愣，情不自禁上前两步，摸上屏幕中映出的自己年幼的脸。 　　指尖上传来的触感不是略显粗糙的幕布，而像是冰冷的镜面，但她点下的地方却泛开如同水面的涟漪。 　　墙壁上映出的赫然是他们过往的一些片段！ 　　看了眼屏幕中还是孩童模样的两人，乔君影看向周清晏，他的面容在屏幕映出的光线下看不分明。 　　“走吧。”周清晏突然说，冲着她伸出一只手。 　　看着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乔君影将手递过去就立刻被握住了，“我们的初遇真的在父母所在的研究所啊。” 　　“嗯，你不记得了？” 　　她抬腿向前走，把男孩女孩在研究所草坪上玩耍的图像抛在身后，“我那时才六七岁吧，小孩子健忘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一直记得？” 　　周清晏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向前走。 　　听着身边人“你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也不记得了”的念叨声，他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 　　不，我记得。 　　我大概永远不会告诉你，那两年是我幼年时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也是后来支持我撑下去的力量。他想。 　　“又是这样！看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啊。”乔君影发出一声轻哼，墙上的图像直接切换到她父母领周清晏回家的场景，“孟婆？她怕不是媒婆吧。” 　　不为人知地松了口气，周清晏步伐不停笑问：“那你想看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哦。” 　　虽然这样说，但他知道对于那些事情她是不会问出口的。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过去的黑暗经历已经不算什么了，那些残留的伤痛和戾气也被后来的生活抹平。 　　他已经可以用一种心平气和的态度回想，但……能借此获得她的怜惜心疼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没什么。”乔君影继续向前走看着墙上的图像，声调明显上扬，似乎有些刻意，“哇，原来你刚来的时候这么凶的吗，在我爸妈面前还装出一副好学生、好兄长的模样来。” 　　“你不也是？人前‘周哥哥’，人后‘周清晏’，夏季的天都没你变脸快。” 　　“……那你想听什么？”她调笑着，踮起脚刻意靠近他的耳朵，“清、晏、哥、哥？” 　　嗓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周清晏一步步把她逼到墙角，脸贴得极近，盯着她上下飘忽的长睫半晌才缓缓退出一点距离。 　　他从脖子上取下什么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借着墙壁发出的微光，乔君影辨别出那是一个白玉鱼形吊坠。 　　鱼似乎是金鱼，长且飘逸的大尾巴向上甩起，像是盛开的重瓣花。 　　“这是……” 　　“我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也不记得了吗？”周清晏的声音很低柔，像傍晚的微风。 　　“不是，我之前……” 　　他动作轻柔地替她戴上，温和的白玉熨帖地垂在胸口上，指尖和红绳一起轻搭在她颈部动脉上，“这是他们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乔君影闻言一怔，“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是……是爸妈留下来的？早知道我就天……” 　　“告诉你然后让你天天戴吗？这个场景结束后它就要消失了吧……”周清晏松开手，将她垂落的发丝轻拨到耳后，“我们乔乔脖颈好看，我喜欢看你戴不同的饰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样子。” 　　墙上的图像也像应景似的，映出在遥远的十八岁，那个少年眉眼温柔替少女戴上玉坠的样子。 　　“你……”乔君影张张嘴不知要如何回应，她想了想从空间中掏出孟婆之前赠予她的那个玉佩，与玉坠一样捧在手心比较。 　　除了大小不一样外，两个玉饰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美梦那个支线里孟婆给的？”周清晏拿起玉佩仔细端详。 　　“你也见过她？” 　　“嗯，在美梦里见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走吧。” 　　前方墙壁上的图像是他们大学时的部分过往，乔君影有些怀念地看着那些画面。 　　那真的是她人生中非常充实满足且愉悦的几年时光，后来这段回忆和父母几乎是她在游戏中的半个支柱，而另一半…… 　　她瞄了眼专注看着画面的周清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这时画面已经走到他们被送进研究所的时候了。 　　“这是……”乔君影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真的是好巧啊，我们都从年幼时就经常头疼，父母还都在一个研究院工作，就连手术都是在研究院而不是医院做的。” 　　“你觉得是……”他没有把话说完。 　　“我不知道。”歪头蹭蹭竹月柔软的背毛，她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爸妈不会害我。” 　　听出她的迟疑退缩，周清晏没有强求，只是捏了捏她的手，“那就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 　　就像上一场游戏回来之后一样，她先是说着有正事要谈，但后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借着出门的机会躲着了。 　　他这样想着看向前方，眸光幽深，不过按照这个图像的内容发展下去，或许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乔君影拉着他的手紧了紧，想起小时候一次剧烈的头痛发作后跟母亲的一段对话。 　　“妈妈，我刚刚好疼，好疼好疼好疼，为什么我会这样疼？琪琪说她就不会头疼。”年幼的乔君影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因为影影生病了呀，琪琪没有得这种病，所以她不疼。”安方瑜用独属于母亲的温柔的姿态抚着女儿的头发，温柔地回应。 　　“那、那只有我生病了？其他人会不会也得这种病呢？” 　　“可能吧，在遥远的其他地方，或许有其他人跟我们影宝同病相怜呢。”母亲脸上的怀念和感伤是那时的乔君影完全不能理解的。 　　“那……”年幼的女孩突然从母亲膝头爬起，噔噔噔地跑到一边把自己最喜欢的、几乎与她同高的玩具熊艰难地抱上了床。 　　“影影你在干什么呀？” 　　“爸爸说要是头疼就抱一抱熊熊！要是能遇见跟我一样生病的小朋友我也要把熊熊分享给他！” 　　“我们影影真是个好孩子呀。” 　　“可是妈妈，为什么我不要去医院呢？琪琪说她生病的时候去医院打了一针就好了！我也想打一针！” 　　“……不是所有病都是可以治疗的，你的病比较严重，现在还治不了，而且影宝现在年纪太小，身体也承受不住那些治疗手段。” 　　“那……那什么时候我才能承受呢？我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我会不会头发也都掉光光？”小女孩似懂非懂，比划着她从电视上看见的病人形象，在她简单的认知里严重的病都会掉光头发。 　　“不会的，妈妈保证你不会掉光头发……再忍一忍吧影影，等你成年……妈妈保证你会痊愈的，一切……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段对话像长大后被丢进垃圾桶的玩具熊一样被她渐渐遗忘，成为童年的幻影。 　　但在看见被推出手术室、头上缠着纱布的她和周清晏时，这段记忆又奇异地蹦了出来。 　　“你知道吗？”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我曾经想送给你一个玩具熊。”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孟婆？难道给我们喝的是孟婆汤？ 　　周清晏：或许吧。 　　孟婆：给你们喝的才不是孟婆汤呢！是将孟婆汤的材料反着顺序加入熬成的汤，嘿嘿。 　　①孟婆，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常驻在奈何桥边。她为所有前往投胎的灵体提供孟婆汤，以消除鬼魂的记忆。百度百科 第137章 　　“嗯？” 　　“我说， 我曾经想送给你一个玩具熊。” 　　“那熊呢？” 　　“丢了。” 　　“啊？” 　　乔君影忍不住笑了，她复述了自己刚刚突然想起的对话，喃喃道：“好奇怪啊， 怎么突然想起来了……不会因为孟婆给的水吧……清晏，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确实想起一件事。”周清晏迎着她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我啊，想起你在婚礼前跑路了来着。” 　　“那怎么能算？！明明是你提出来的！”乔君影也笑， 她的视线落在墙壁上，“看吧， 是你拉我去收拾行李的。” 　　“累了吧？喝点水歇一歇。”周清晏把手中微温的杯子贴上乔君影的脸颊。 　　她放下手中的笔，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眼神放空地落在散开在桌面的大红请帖上，揉揉酸痛的手腕随口抱怨道：“怎么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 请帖还要手写啊。” 　　“有打印的啊，现在打印也可以模仿手写体，不是你一定要手写，说这样更有仪式感吗？”周清晏帮她按摩着手腕， 视线却一直飘向桌子边缘交叠的两个红本本上。 　　“……你包完红包了？”乔君影眨眨眼换了个话题，“我的小姐妹们可不好打发。” 　　“嗯，包了一百十几个，主要是六块十块二十的，还有几个是五十一百的，这样行吧，会显得少吗？” 　　一向显得游刃有余的他因为没有长辈帮衬提醒， 终于露出些许不安， 害怕她的姐妹团会因此感到不满。 　　“足够了， 反正你也知道她们的性格，你这样她们肯定要到处宣扬我找了个出手大方的好老公了。”乔君影玩笑似的安慰他，“堵门红包倒不算什么，单独给伴郎伴娘的红包可不能少，尤其是你那边的伴郎，除了我们结婚，他们在其他地方也帮衬你了好多。” 　　“我知道，伴娘红包是不是要多一点？感觉伴娘更辛苦一点。” 　　“别吧，妈妈说红包最好一样，反正最后还要送伴手礼呢，我给她们添一点就是了。”她想起他包红包时那一叠叠崭新的纸币，“现在的纸币是不是只有包红包才用得着了？” 　　“大概吧，反正我去取钱时柜员还问我是不是要结婚了。” 　　乔君影拿起笔继续写着请帖，“你那边的写完了？” 　　“嗯，要我帮你吗？” 　　想起他的家庭情况，乔君影手上动作不停，下巴指向一旁椅子上高高堆起的册子上，“妈妈送来的，你帮我看看哪件礼服好看，挑几件出来咱们再去店里试。” 　　把厚厚的宣传册搬到桌子上，周清晏翻开感觉眼睛都要挑花了，“挑几件啊，要什么样的？” 　　“出门纱是及地小婚纱就行，主婚纱要大裙摆的，敬酒服方便行动就好，还有迎宾送客……你先看着选呗，对了，你也要搭配我的礼服选三四套正装哦。” 　　“这么复杂……结婚好累啊。” 　　“这就复杂了？”乔君影好笑地看着他少见的孩子气表情，“还有相配的首饰和鞋子，你的领带或是领结，伴郎伴娘服，试妆……就这还是把大部分事情交给婚庆剩下来的呢。”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她写请帖之余瞄了他一眼，看见他目光明显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上的册子半天都没有向后翻一页。 　　“我们私奔吧！” 　　他兴奋满满的声音突然撞进耳朵，乔君影抬头看他一眼，甩着酸痛的手腕示意他看桌角的红本，“私奔？” 　　“你说的对，不是私奔，我们去度蜜月！”周清晏眸光明亮地拉起她的手，想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你疯了？”她抬手搭上他的额头，假意试体温，示意他看乱七八糟的桌面，“我们只订好了酒店，其他的还都没怎么弄呢，婚礼不办啦？” 　　“反正还有大半年呢，走吧走吧。”周清晏强行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一手拉着她，一手拎着行李箱风一样刮进卧室。 　　看着他张扬的眉眼，乔君影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没缘由的期待，明显感觉到心脏在胸膛中一下一下地跳动。 　　拉着行李箱坐上班车的时候心脏还跳得厉害，她握着手机刷新机场余票信息问道：“想好去哪了吗？” 　　“你决定吧，我都可以。”窗外微风吹起他的发丝，周清晏潋滟的眼睛弯了起来，“……去哪都可以。” 　　乔君影坐在飞机上，用手机敲下“我们去蜜月旅行啦”几个字，与身边微笑着的人对视一眼同时按下发送键，随即将手机关机。 　　快四个小时的旅程后，飞机载着他们降落在地处南方的雀宁市国际机场。 　　这座城市是有名的花园城市，由于地理气候的影响几乎全年都是绿树成荫，也经常举办一些花草博览会，对于常年呆在北方的两人来说十分新奇。 　　12月的春明市已经需要穿袄了，雀宁市却还是满街的薄外套，一下飞机他们就热出了一身汗。 　　打开手机不出意外地收到父母发来的信息，父亲倒还好，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但看着母亲发来的长长的语音信息乔君影有点不敢点开，“妈妈给我发了语音。” 　　周清晏正按着手机跟酒店的工作人员联系，闻言抬头瞄了她一眼，声音含笑说：“听听看啊，妈哪有那么吓人。” 　　“那是对你！她那么喜欢你，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你才是亲生的吧。”乔君影开着玩笑点开语音。 　　“影影！手机怎么关机啦？爸爸妈妈打不通电话很担心的知不知道呀？你们去哪个城市啦？定好酒店了吗？路上注意安全，下飞机记得给妈妈打个电话。这孩子……” 　　“车还没到吗？”躲在一边跟母亲通完电话的乔君影走过来，把肩上的包往行李箱上一放，“果然被妈妈说了……她居然不相信是你先提出要来玩的！还跟我说不要欺负你？我是真的冤啊……” 　　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周清晏揉揉她的长发，把下巴搁了上去，“车马上就到了，想好明天去哪玩了吗？” 　　“有个茶产业博览会好像还不错，正好爸爸爱喝茶，还有你那些朋友……” 　　坐上车的他们还在讨论，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的小哥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他听见两人的对话从前方递过一个宣传册，并且告诉他们在博览会期间酒店可以代为购票，同时每天都会有好几趟班车接送。 　　“……除了各种享誉全国乃至世界的名茶外，几款当地比较出名的特色茶也是值得一品的，还有各式的茶具、茶点心和有关茶文化的文创产品，用来送人是很合适的。”提到当地的特色茶，小哥的脸上满是骄傲。 　　周清晏漫不经心地点头，他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雀宁市这边已经全面普及自动驾驶了？” 　　“啊？”小哥一愣，“差不多吧，自己开车可能还有手动的，像我们这种接待基本都……” 　　“您放心！我们使用的自动驾驶系统绝对安全！一定把您平安送到！”像是怕他们担心安全问题，小哥又急急补充了一句。 　　“嗯。”周清晏把这个话题放下，扭头看着窗外的成片的树木，注意到小哥的紧张情绪随口一说，“你们这的环境挺好的。” 　　“对对，绿色是我们这的标志嘛，常年平均气温二十出头，冬天也是绿树成荫的，还有……”小哥蓦地松了口气，滔滔不绝起来。 　　动作很小地将右手覆上他的手背，又被反握在掌心，他力度很大，握得她有点疼，乔君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她也是在周清晏来到她家很久以后才听父母说他的父母是因为车祸意外身亡的，那辆车正好安装了自动驾驶系统，而且车祸发生时的自动系统确实处于使用状态。 　　虽然当时是下着暴雨的夜晚，虽然车辆行驶的路况并不好，虽然她父母已经托人反复确认了当时自动驾驶没有失控，它已经做了当时能做出的最优解，但活着的人总归还是……会心有不甘吧。 　　等到达酒店办理完入住手续天已经半黑了，行李交由工作人员送进房间，乔君影就拉着周清晏出去觅食了。 　　雀宁市是个夜生活很丰富的城市，五彩的霓虹灯在夜晚闪耀，路边的大排档传来阵阵香气。 　　湖泊中点起花灯，一艘艘游船顺着湖水荡漾，在花灯中来回穿梭。 　　终于回到酒店清洗完的乔君影趴在大床上借着浴室哗啦啦流水的背景音玩着手机，有一缕不听话的黑发从毛巾中垂落，滴下的水珠在被子上留下一个颜色较深的圆印子。 　　“怎么不吹头发？” 　　浴室里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周清晏拿着吹风机走过来，把她抓到自己膝盖上。 　　“我跟琪琪聊天呢，哎呀头发挡着视线了！”趴在他膝上，乔君影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大喊。 　　手指在长发中穿梭，指腹抚过头皮，他假装听不到似的勾起一点笑容，任由她的发丝从膝头垂落。 　　“琪琪这个臭妮子就会压榨我！”乔君影在手机上按动着随口笑道。 　　周清晏将被子拉到两人胸口，“嗯？” 　　“让我给她带一套茶具回去，她要送她对象家的长辈。”乔君影挑眉轻笑，语带调侃，“还‘不考虑价格’？这么财大气粗是等着我敲竹杠呢。” 　　“送长辈？那得帮她好好挑挑。” 　　“嗯哼。”乔君影窝在他肩上抓紧时间按下最后几个字点了发送，“快关灯睡觉了！” 　　看见她聊天界面的周清晏轻轻一笑，按下开关，只有卫生间里的灯光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空地。 　　被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亮了一下，蹦出两条来信。 　　“是琪琪吖：等你回来请你吃大餐！喊你们家那位一起！” 　　“是琪琪吖：猫猫笔芯.jpg” 　　没有人触碰的屏幕重新暗淡，没人想到这场约定的大餐最终没能成行。 　　作者有话说： 　　#关于自动驾驶系统# 　　乔明川：比起机器，我更相信自己。 　　酒店小哥：您放心！我们使用的自动驾驶系统绝对安全！一定把您平安送到！ 　　周清晏：……算了，反正也不是驾驶系统导致…… 第138章 　　随着手机屏幕的熄灭， 这块墙壁也暗了下来，长廊里的两人同时看着手机消失前所在的位置，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等暗淡的墙壁再次亮起微光重新播放刚刚的画面时， 周清晏拉着她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声音发涩，“……走吧。” 　　“嗯。”乔君影偷瞄了一眼他的侧脸，锋利的下颌线在光影中看不真切。 　　接下来会是什么场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她张张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步伐放缓竟然又有了逃避的想法。 　　她自暴自弃地无声叹气，如果……如果她之前没有逃避， 而是在这场游戏开始前就跟他谈了所谓的“正事”会不会更好一点？ 　　至少……他们都不用在猜测对方想法的惴惴不安中直面这惨痛的真相。 　　但真的……说不出口啊……她再次无声叹气。 　　走了几步两边的墙壁却一直没有亮起，身后点点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弱小， 好像会被立刻熄灭似的，又像是黑暗中的烛火， 即便很弱小也要努力发光。 　　而前方像是黑洞一般吞噬了所有光线，看不清去路。 　　“咔哒、咔哒、咔哒……” 　　反复推动手电筒的开关，安静的环境里开关的声音格外清晰，眼前却没有出现应有的光亮， 她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又把手电丢回空间里。 　　两人只能试探地向前走，沉默的气氛缓缓将他们笼罩。 　　除了拉着她的手和蹭着她脖子的温热毛皮外，黑暗中的乔君影感觉不到其他任何存在，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黑暗似乎放大了她的心跳声，她空着的手按住颈动脉数着脉搏，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清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已——啊啊啊啊啊啊啊！” 　　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 没有心理防备的两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逼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一股巨大的力量霎时从腕间传来，一双手如同铁链把她锢在一个微凉的怀抱里，在护住她后脑的同时也护住伏在肩头的猫咪。 　　乔君影动了动手，几粒种子从她指缝间漏出，几乎是下一秒，一种如同被千百根针扎的疼痛从脑海深处传来，毫无生长痕迹的种子消失在黑暗中。 　　她的脸色痛到惨白，嘴唇没了血色，甩出的道具卡也只是飘飘摇摇如同最普通的卡片一般坠落。 　　用力到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她挣扎地伸出一只手还想再尝试，却被人压回怀里。 　　“……乔乔，乔乔，别试了……别试了，没用的。” 　　在向下坠落的风声中，他低哑的声音差点被风吞噬。 　　“清晏？”心里升起恐慌的情绪，乔君影在黑暗中想要抬手去摸他，却被他用更大的力度压制住。 　　“没用的……别动，我们说会话吧，你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笑意，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摩擦，“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很是慌乱，“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嗯。别担心，我说过的吧，摩罗斯游戏不会设置必死局。”声音虽然很低，但周清晏语气笃定，在黑暗中很好地安抚了她的情绪。 　　颈侧传来一阵潮湿的触觉，连小猫都在安慰她吗？ 　　乔君影露出一个苦笑来，“嗯，可是……” 　　可是就算游戏不设置必死局，玩家也要自己努力啊，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下坠，等待他们的结局难道不是被摔成肉泥吗？ 　　“嘘……不要总是用理性分析，有时也要用心去感受，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的直觉就是现在什么都不要做。”浓浓的笑意顺着他呼出的气息传来，“这还是以前你教我的呢，现在自己却不记得了吗？” 　　“可……” 　　话未说完，在自由落体带来的失重感中，那片熟悉的星空再度拱着一幅画在她眼前展开。 　　那是坐落在高山之巅的一座高塔，闪电划破虚空劈向塔尖燃起熊熊大火，分不清是乌云还是浓烟的深灰色块遍布黑暗的天空，火焰之上精美华贵的王冠即将倾覆。 　　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大头朝下向山底坠落，他们身侧是燃烧着的二十二朵明艳的火花。 　　这是塔罗牌中的16号“塔”牌，象征巨变，乔君影一看见这张牌就变了脸色，黑色的背景代表一段黑暗时光，是一张寓意不好的牌。 　　但是……她沉吟着，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机缘，倾覆同时代表新生，关键在于他们要怎么面对。 　　“清晏，我刚刚看见了‘塔’，或许……”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上面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伴随巨响的是簌簌落下的细沙碎石。 　　“怎么……是上面塌了吗？”她艰难地眯着眼睛仰起头，上方还是那片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一已开启！” 　　“……乔乔，我爱你。” 　　“嗯？你在说什么啊……”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乔君影还是尽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握住一样，来自心底的恐慌逼得她好似不会呼吸了，“刚刚的支线……是有别的玩家……” 　　“说真的，乔乔，我爱你，好爱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愈发得虚无缥缈起来，轻飘飘得好似落不了地、随风飘逝的羽毛，“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只有你……欺瞒你的那些……我不想的……” 　　“清晏……” 　　他好像听不见她的呼唤，终于哽咽起来，声线抖得如同寒风里的枯叶，残败又破碎，“我不想瞒你的……我不想的……原谅我乔乔，原谅我……我不想的……” 　　“你怎么了？”种子还时不时从她指缝中滑落，结果却是来自大脑的一次又一次刺痛，在这个不知是什么的黑暗中，他们的异能和道具似乎真的被封印了。 　　“对不起……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别走……” 　　颤抖的嘴唇印上她的额头，破碎的声音在大风中根本听不清楚，在上方落下的细沙碎石带来尘土的气息中，湿润的液体顺着锁骨滚落。 　　“你到底怎么了？！清晏！”乔君影试着抬手摸上他的脸，满手湿润。 　　他双眼紧闭，湿透的睫毛像蝴蝶被暴雨打湿的翅膀，无力地贴在她的指腹上，他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 　　“清晏！你醒醒啊！清……” 　　身体猛地一滞，猛烈撞击带来的巨大疼痛让她瞬间没了意识。 　　“喵呜～” 　　“喵～喵～” 　　“喵——喵——” 　　…… 　　“喵……” 　　“喵……” 　　沙哑的猫叫在耳边回荡，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下舔着她的脸颊，湿润中带着微微刺痛的感觉。 　　“唔……”乔君影闭着眼睛动了动，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全身上下似乎每个器官都在喊痛。 　　她的手按在湿润的沙土里撑起上身，颤抖的胳膊突然失力，整个人重重跌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清……清晏！清晏！” 　　黑暗中乔君影什么也看不见，她猛地从周清晏身上翻下来，左手一甩带来钻心的疼，她右手摸上感觉小臂有一处明显不正常的弯曲，似乎是骨折了。 　　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又被浓密的睫毛挡住，最后顺着睫毛滴下落在唇角，漫开微弱的铁锈味。 　　她跪在湿润粘稠的泥土里，摸索着握住周清晏的手腕，两人的皮肤都滑溜溜的，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摸不清脉搏。 　　“喵……”小猫原本又奶又清的叫声变得沙哑，它颤巍巍凑过来爬上她的膝盖，身上的毛湿漉漉的，一簇一簇黏在一起。 　　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乔君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出右手去试他的鼻息。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拂上手指，猛地松了一口气，她大口喘息着，不知道刚刚什么时候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这个空间对他们的限制仍然存在，她把小猫放在他手边，拖着疼痛的身躯去其他地方寻找出路，没走两步就听见上方的闷响再次出现。 　　但这次掉下的却不仅仅是碎石，一个巨雷在身边炸响，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间竟听不见其他声音。 　　虽然看不清巨石有多大，但崩开的碎块砸得她生疼。 　　“清、清晏……” 　　像瞎子一样急匆匆地转身，慌乱中乔君影不知被石块绊倒了多少次，身上更是不知添了多少伤口和青痕。 　　“喵——喵——” 　　猫咪突然凄厉地叫起来，犹如长指甲刮过黑板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踉跄地扑到周清晏身上，把小猫一把捞到身下，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已经感觉到重物砸下的压力，她只能用身体护住身下人的头部和胸口，紧紧闭上了眼睛。 　　上方巨物挟着厉风卷起她的长发，疼痛袭来的那一瞬间，来自头顶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啾——啾啾——” 　　耳边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微风似乎将血腥味都吹淡了一些，送来阵阵花香。 　　乔君影愣愣地抬头，顾不得被阳光刺得发疼流泪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 　　这是——？！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这是——？！ 　　*：看见我开心吗？ 　　①塔牌：塔对应具有破坏力的火星，首要意义是遽变，通常是外在突如其来的改变，经常是当事人无法控制的，而且冲击可能深入内心，影响当事人的整体价值观与信仰，而失去安全感。但是塔也带来天启，这可能是极为难得的机缘。《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39章 　　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子和街道以及头顶漂浮的卡片， 乔君影来不及多想，低头去摸周清晏的脉搏。 　　“喵呜～” 　　确认他的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她松了口气看见身上沾满血迹的小猫踩着两张道具卡冲她晃尾巴。 　　原本雪白蓬松的毛被鲜血染红， 整只猫小了一圈， 湿漉漉的毛划过道具卡的表面，留下一道道红色细纹。 　　道具卡的正面印着一对张开的白色羽翼，几根白色羽毛飘落，这是祁阳为他们准备的治疗类道具卡。 　　竹月叼着道具卡身姿轻巧地跳到周清晏身上， 把卡片丢到他胸口，一阵柔和的白光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白光的存续时间与伤口的严重程度是成正比的， 以他的伤势估计白光不会在短时间内褪去。 　　手下脉搏立竿见影地变快，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撞击她的指腹， 乔君影心下一松，被紧张情绪屏蔽的疼痛顺着四肢百骸爬上， 浑身像被卡车碾过一般，她浑身卸力向后仰躺在被太阳照耀得微微发热的道路上，眯起眼睛看向湛蓝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鸟叫虫鸣声不绝于耳， 远方隐隐传来牲畜的鸣叫和机器运作的声音。 　　小猫叼着另一张卡片丢到她的左臂上，乍起的白光很快消失，别说是骨折的胳膊，就连摔倒撞出的擦伤和青紫痕迹一并被抹去，若不是左臂还在隐隐作痛，她或许会以为所有的伤口只是幻觉呢。 　　路边是一栋富丽堂皇的大别墅，虽然没真正见过， 但乔君影却对它的构造烂熟于心。 　　在现实生活中她玩的那个农场游戏里， 这栋属于农场主的别墅和里面的家具， 甚至连墙壁上的挂饰都是她用工厂物资一点点兑换的。 　　所以说他们现在正处于她的空间里吗？ 　　“等级：A级。” 　　“功能：储存、制作、……待升级。” 　　“描述：你觉得安全屋还可以干什么？” 　　乔君影想起卡厄斯手环对这个空间的描述，它把它叫做“安全屋”，但在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她就实验过了，空间里的生物可以拿出来，但外界的动物是不能被放进去的，不然在“陪我玩”中她就把猫咪放进去了。 　　想着介绍里“待升级”三个字，或许这就是它升级完的结果？她摩挲着手腕上的银环，等游戏结束再查看吧。 　　“喵呜。” 　　猫咪蹲坐在她腹部，歪歪头用那双蓝色的眼睛望着她，像一个椭圆体的红色毛线团。 　　挣扎地坐起来，乔君影身上沾染的血迹也在阳光烤炙下干透了，衣服硬梆梆地结了块，皮肤上的血迹干了后随着关节弯曲开裂，落下小小薄薄的血片。 　　抱起猫咪看了眼仍然被白光笼罩的周清晏，她控制着藤蔓将他抬起来，穿过雕花大道进入空无一人的别墅。 　　将周清晏放在沙发上，她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拎着猫咪直奔浴室。 　　与现实大部分抗拒洗澡的猫咪不同，竹月洗澡时就像玩偶一样乖巧，无论是浸水、打泡沫还是吹毛都没有任何抗拒。 　　终于把猫咪伺候好，乔君影把它放出去关上门，打开淋浴自己走了进去。 　　置身于自己的空间中，她终于明白祁阳所说的“队长对驻地有绝对的掌控”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站在狭小的淋浴间里，但她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已经超脱了躯体的限制，只要她愿意，空间里的一切都会在眼前无所遁形。 　　与之前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很好用的储物空间不同，现在的她似乎感受到来自脚底的震颤，就好像触摸到这方天地的生命一般。 　　她能看见大厅沙发上的白光，院子里扑蝴蝶的竹月，远处山脚下高耸入云的书架，树上幼鸟在风中微微晃动的细小绒毛。 　　她能听见窗外聒噪的蝉鸣，海浪拍打岩石溅起的水声，工厂机器运作的嗡嗡声。 　　她能感觉到花朵绽开那一瞬间的轻颤，湖水轻漾的清凉，机器金属表面的光滑冰冷。 　　她好像变得很大很大，又好像变得很小很小，这个空间似乎现在才真正属于她，像是孩童掌心的橡皮泥，可以随她的心意肆意搓圆捏扁，甚至连毁灭它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工夫。 　　乔君影眨了下眼睛，眼前是弥漫着白色雾气的浴室，温热的水从花洒中扑头浇下，她低头看看那双依旧纤细、稍显瘦弱的手。 　　被手掌阻拦的水流溅起水珠，她的眼睛没有躲闪，任凭细小的水珠顺着脸庞滑落。 　　原本略显苍白的皮肤在热水的洗礼下浮现出淡淡的粉色，看似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她心里却笃定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裹着浴袍的乔君影心神一动，走到镜子前抬手擦掉白雾，她侧身坐在洗手池上，白色浴袍滑下，露出后背大片光滑的肌肤。 　　原本只是寥寥几笔的图案已经快要完成，圆形的魔法阵内部是线条连成的各种几何图形，紧贴着内环的是一圈几乎没有间断的不知是文字还是图案的奇诡纹路。 　　钉在圆心的几根指针重叠着指向上方，这个完成度与她重来之前差不了多少，但花费的时间却少了许多。 　　虽然至今她仍然不确定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但如果像安旭时所说的那样是某种进度条的话，那这次进度条的推进大部分要归功于安全屋的升级。 　　她以前认为这个图案与塔罗牌，或者说她的精神系异能有关，毕竟重来一次在“活死人逃亡”中她主动使用塔罗的力量也确实让它多添了几笔。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安全屋”怎么看都是空间系道具，跟精神系关系不大，那这个图案的显现到底是为什么呢？ 　　换好衣服走出浴室，乔君影心念一动，像是现实里人类幻想的魔法世界一般，之前堆在外面的猫粮猫砂猫爬架就自行飞了进来，猫爬架自动组装，猫粮猫砂也主动倾倒进不同容器里。 　　沙发上的白光依然没有消失，但已经变小变浅了许多，剩余的部分主要聚集于心口。 　　没有等他醒来，乔君影直接离开空间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 　　但现在那里不是纯粹的黑暗了，不知道从哪里透出来的一点点光亮让她能勉强看见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圆形空地，向上看不清顶，周围的墙壁浑然一体没有拼接的痕迹，摸上去和上方的走廊一样，摸上去像是镜面，但触碰的地方却泛起圈圈涟漪。 　　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头似乎比他们离开前要多，诡异的是下方的细沙碎石是干的，动作大一点就能扬起灰尘，没有一点点大量血液存在过的迹象。 　　“滴、滴、滴……” 　　周围突然响起类似医院监护仪的滴答声，乔君影默默数着数，飞刀悄无声息地滑进右手里。 　　滴答声在响了十八下之后戛然而止，环形墙壁亮了起来，无声地播放起一段画面。 　　看见画面的第一眼，她下意识庆幸周清晏不在，她其实不太能够想象如果他在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倚坐在大石头上，乔君影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得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又有种回到死亡博物馆内部的感觉。 　　这里承接上方走廊的后续情景，第二天乔君影和周清晏吃过早饭开开心心乘坐酒店班车来到雀宁市茶产业博览会的现场。 　　如同司机小哥所说，博览会十分热闹，各种茶叶、茶具、包装工艺、茶工艺品包括延伸出来的家具字画看得人眼花缭乱。 　　更别说还有衣着古典的工作人员进行相关介绍，斗茶、茶舞茶艺表演、设计大赛等等不一而足，堪称茶界盛会。 　　给父母亲友挑好礼物后，作为外行的乔君影自然被各种精巧的茶制点心吸引了目光，她不仅自己排在长队里等着结账，还指使周清晏去对面的商家购买她感兴趣的点心。 　　看着影像里周清晏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开合的嘴唇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好”字，画面外的乔君影竟然有点不敢看下去，她好想冲进去对着他们大喊“快跑”，可惜无能为力。 　　或许是幻觉，画面外的她似乎听见了频率很快的滴答声，像是影视作品中定时炸/弹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几乎悬挂在她的心口，心跳似乎与它发生了共振跳得飞快，她按住心口企图缓解不适。 　　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环形墙壁上爆开巨大的火光，黑色的烟雾袅袅升腾，数不清的人被气流掀飞，断肢残躯散落一地。 　　很多人在哭喊，伤得轻一点的人跑来跑去救助被埋起来的人或是寻找亲友，有的人则站不起身爬着爬着就不动了，在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 　　乔君影看见有一根手臂孤零零躺在碎石间，无力耷拉着满是灰尘的无名指上戴着暗淡无光的戒指，断口处未立刻死亡的肌肉还在一下下颤动。 　　一种不适感从胃部升起，她赶忙移开视线，盯着边上一个屏幕如蛛网般裂开的手机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安全屋：我要悄悄升级然后惊艳所有人！ 　　摩罗斯游戏：不能进人还能叫“安全屋”？埋汰谁呢。 第140章 　　没过多久救援人员就到了， 乔君影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容还带着点稚气的女子扶起画面中的她，似乎说了些什么。 　　她抬起被腹部鲜血染红的右手扣住女子的胳膊，身上的剧痛似乎被缓解了， 她感觉不到腹部的存在， 嘴唇颤抖地艰难吐字。 　　女子面带关切地回应，扭头大喊着，似乎在叫担架，然后她把她暂时留在原地， 转身去看其他的伤员。 　　那个女子突然间抬头看向某个角落，抬手招呼几个武装人员跟着她跑了过去。 　　乔君影好像疼得麻木了， 她努力把自己撑起来，捂着腹部焦急地看着街对岸。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脖颈滚落， 她站不起来，只能右手撑着地面一点点拖着沉重的身子移动。 　　“哎！你别动！你别动！” 　　一个女子的声音伴随各种警报声突然响起， 同时群众的哭喊声、火焰熊熊燃烧的爆裂声、救援人员的喊声和消防车的水声响成一片。 　　混乱的声音惊得观看的乔君影猛地一颤，她看见急救人员冲上来按住还想要向前挪动的自己，有担架被放置在身边，几个人七手八脚给她包扎伤口， 还有人扶着她的胳膊要给她输液。 　　“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乔君影。”她脸色苍白，呼吸又浅又快，挣扎着执意要抬起身子，“放……放开我……清晏！清晏！” 　　“请您冷静一点！请您冷静一点！” 　　“不要……清晏！” 　　“你不能再动了！不准动！你别动！” 　　上方有不知名的机器飞过，她紧紧盯住街对面的眼睛蓦地一亮，强撑着伸出一只沾满血液的手。 　　周清晏灰头土脸地从对面小跑过来，在担架旁边绊了一下直接跪在她身侧， 指甲崩裂布满灰尘的手与她紧紧相扣。 　　急救人员把乔君影抬上担架， 让她双腿屈膝抬高下肢， 看了一眼周清晏，“你是家属？” 　　盯着脸色惨白的乔君影沉默地点头，他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披散凌乱的长发，阳光下他的脸竟然也有些发白。 　　“那一起上车吧。” 　　急救车鸣叫着驶离事故现场，因为大量失血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呼吸急促，她握紧掌心的手，惨白开裂的嘴唇小幅度开合，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 　　周清晏没有开口，他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弯下腰，将她的手带到唇边轻吻一下，然后贴在脸侧不动了。 　　“你也在现场？身上有不舒服的吗？我给你查……” 　　他默默摇头躲开急救员的手，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脸侧的温度，又长又密的睫毛下垂显出一种疲惫的姿态。 　　画面外的乔君影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颊微微阖目，分神去关注还在她空间里的人。 　　他身上的白光已经消失，但或许是损伤太过的原因至今未醒，哪怕在外面她也能察觉到他的呼吸，清浅悠长且平稳。 　　在外面玩累了的猫咪无声地窜进门，轻巧落在沙发上，在他脸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成一团，它的身形似乎变大了些，连身上的毛都长长了。 　　既然她已经完全成为这个空间的主宰，或许…… 　　看着浑身是血的人，乔君影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努力控制自己的精神，她似乎真的可以…… 　　只见周清晏皮肤上、衣服上干透的血片慢慢脱离向上浮起，某一瞬间在空气中突然碎成粉末，引得猫咪伸出爪子去挠，最后却扑了个空。 　　“……病人腹部外伤，血压70/40，心率140，呼吸微弱。” 　　医生的说话声勾回她的注意，乔君影睁开眼睛重新注视着墙壁。 　　“这位是……” 　　“他是家属，病人一直拉着他不肯松开。”急救员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周清晏，压低声音对接诊护士说，“爆炸的时候他也在现场，路上他不让人碰，你们注意一下哈。” 　　“好，抢救二室！” 　　护送乔君影进了手术室，周清晏在门口踉跄一下松开了她的手，喉结明显地滑动，暗色的血液顺着唇角滑落。 　　“抽血配血查血型凝血全套！” 　　“快！把他扶过来！” 　　“室颤了！快！准备除颤！” 　　躺在抢救床上的周清晏侧头看着她因强脉冲电流而弹起抽搐的身体，无力地冲她伸出一只手，“乔乔……” 　　…… 　　“两个病人转入EICU，这是他们的身份证，让护士长去联系家属。” 　　…… 　　“主任，7、8号床的病人都签署了沃野志愿同意书，您来看一下吧。” 　　“嗯。”穿白大褂的男人确认了两人的身份，在平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准备提取。” 　　…… 　　“7号病人血压开始下降！” 　　…… 　　“8号病人室颤了！” 　　…… 　　“血压维持不住了！” 　　…… 　　“酸中毒还没有纠正！” 　　…… 　　“滴——” 　　…… 　　“滴——” 　　…… 　　“死亡时间，下午五点十二分。” 　　…… 　　“死亡时间，下午五点十七分。” 　　…… 　　“去联系科学院的人吧，把……把东西送过去。” 　　“好的，主任。” 　　……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怎、怎么会……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呢……影影还说要给我带礼物呢，怎么就……” 　　“病人临终前希望两人可以合葬，嗯，他们希望用一个骨灰盒合葬。” 　　“影影……小晏……” 　　“阿瑜！” 　　“瑜姨！瑜姨！” 　　“快！抢救一室！” 　　…… 　　“阿瑜，你醒了。” 　　“嗯，琪琪那孩子呢？” 　　“说是出去给你买粥了。” 　　“嗯。” 　　“小影和小晏……他们确实签署了志愿书。” 　　“我猜到了……幸好我们……咳咳咳！”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明白的。” 　　看着暗淡下来的墙壁，乔君影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蜡像一般，半晌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环形墙壁下方突然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扇小门，白色的光线照了进来。 　　像是被光线突然惊醒似的，乔君影的睫毛猛地一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幸好周清晏不在，她不由得再次庆幸。 　　虽然看他的表现应该也是早知道他们已经死亡的事实，但她觉得如果两个人一起围观他们的临终情景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现在这样也好，只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 　　她又想到自己在死亡博物馆里面看见的场景，虽然那里没有直接让她看见死亡场面，但出现的事物无不在暗示“死亡”。 　　乔君影起身走向那个打开的小门，在接触到门口光线的一瞬间，他们坠落过程中未说完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嗯。别担心，我说过的吧，摩罗斯游戏不会设置必死局。”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已经死了？ 　　——嗯。 　　还真是隐晦啊，还有……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队友们呢？ 　　她一边走进白光一边思考着，在她穿过小门的刹那，出现在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大广场上。 　　“这里……”乔君影愣了愣，循着记忆穿过各种店铺，她在一个小店面前停下脚步，“果然。” 　　暗淡的“美梦成真”招牌如记忆中一般挂在窗口上方，这里正是“198100-眼见为实”的支线场景。 　　所以“00”结尾的游戏不常见，是因为它们在暗示真正的游戏背景吗？ 　　现在想来，她在支线里扮演的测试员所做的任务和玩家进入摩罗斯游戏何其相似！ 　　虽然玩家不会因为通关游戏被删除记忆而疯掉，但游戏中不低的死亡率和消耗极快的测试员也能对上。 　　黑袍子的经营者不就是游戏之外那些店铺场景里的NPC吗，而灰袍子的维修家…… 　　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摩罗斯众多游戏的运作总是需要人员掌握的，或许周清晏口中负责抽取游戏场次记录数据的卡厄斯和那些能跨越不同游戏的NPC都属于这一类。 　　在那个支线任务里，三种身份的人都需要通过不同的工作来赚取积分维持日常生活。 　　玩家通关游戏获得积分，消耗积分购买物品自然不必多说，她想起那个在她通关失败时给她发支线任务维持游戏场运转的NPC的话。 　　“但同时我也受到了摩罗斯给我的惩罚，它让我成为一个普通的外来者，但没有给我一具普通的身体，我不能自杀、其他boss也不会杀我、摩罗斯死亡的规则对我不起作用。” 　　再加上在“陪我玩”中姐妹花关于“规则”的话和穆妩眸强调“扮演boss不能OOC”，就算NPC不用积分，他们也是遵守某种规则来维持自己的生活的。 　　不过既然“00”不常见，为什么她会在短时间内遇见两个？ 　　是真的是巧合，还是抽取游戏的卡厄斯在作怪？ 　　如果是卡厄斯，那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转身看见空荡荡的猫咖，乔君影推门而入，橱柜里精致的甜点似乎还在等人品尝。 　　她绕过柜台走到里面，一扇小门在冰柜后面露出一条缝，被勾起好奇心的她控制着藤蔓移开冰柜，就在她握上门把准备开门时，空间里的周清晏终于悠悠转醒。 　　顾不上小门的乔君影进入空间出现在沙发旁边，“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周清晏晃晃头站起身，看见周围的环境没有一丝奇怪的样子，“我要去洗个澡。” 　　等他清清爽爽出现在面前后，两人一猫瞬间离开空间，出现在那扇小门前面。 　　“这里是……等……”周清晏明显被所处的位置惊了一下，“等等！先别开门！” 　　听到声音时乔君影已经看见了门内的东西，她僵住身子，手无力地从门把上滑落，吐字艰难，“清晏你……你……” 　　“我……我不是……” 　　作者有话说： 　　安方瑜：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①急救部分参考《腹部外科实践》，吴咸中、王鹏志；《实用院前急救手册》，涂汉军，刘菊英，肖敏 　　②EICU：急诊重症监护室（Emergency Intensive Care Unit） 第141章 　　“你……” 　　“我……我可以解释的……” 　　“……” 　　“我不是……我只是……我……” 　　“不要解释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乔君影语调生硬，背过身强忍着脸上的笑意，这种语无伦次的他真的好久没见了。 　　面前的房间没有任何窗户或通风口， 只有这扇小门与外间相连。 　　她“咔哒”一声按下墙上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洒下，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占据大半个房间的金色笼子，婴儿手臂一般粗的杆子看起来就很结实，几根精致的铁链从上垂落到下方的大床上。 　　她走进笼子里俯身拿起一根铁链打量， 铁链尽头的手铐上裹着软绵的布料，不仅不会伤到被禁锢的手腕， 同时也隔绝了来自金属的冰冷。 　　“你刚刚……是在笑吗？” 　　一个轻柔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惊得她后颈寒毛猛地竖起。 　　一只手从后面环过来， 她右手一抖，手铐悄无声息地落到柔软的被子上， 带动上方的锁链相互碰撞发出沉重的声音。 　　“清、清晏？” 　　“……嗯。” 　　“……好了，别闹了。”她抬手挡在他面前，轻柔的吻落在掌心，“这就是你之前躲着我的原因吗？所谓‘会伤了我’也是这个？” 　　“……不是早告诉你了吗。”他看向一边， 少有地躲开她的视线。 　　“听说和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的。”指尖顺着他手臂滑至掌心，十指严丝合缝地扣紧，乔君影晃晃手：“走吧，先想办法出去。” 　　“好。” 　　“对了，你的关卡也是‘虚假的现实’，背景任务都是未知吗？” 　　周清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推开玻璃门说：“嗯， ‘未知’大概是因为这个关卡是围绕玩家的过去进行的， 不同玩家进来遇见的不一样。” 　　“那如果这次他们跟过来……”乔君影的尾音拉长。 　　“如果这次他们跟过来……”学着她那样拉长尾音， 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那当然就不是这场游戏了。” 　　“这场游戏是根据玩家的过去形成的，我们的过去大量重叠才能……所以如果以前不认识只要组队就一定不会抽到这场，那如果单人进行呢，你也说过有单人场的吧？是指这个？” 　　“是，这场是我所知道的游戏世界唯一一场单人也满足开启条件的。”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 　　幽深的目光将她笼罩，周清晏似乎叹了口气，“你明明猜到了的。” 　　“……因为我们？这场游戏只是为了我们开的？”乔君影倒抽一口凉气，把心里的猜疑说出来，“卡厄斯……是不是跟我们有关？” 　　“算是吧。” 　　乔君影看出他一瞬间的躲闪，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你上次是怎么离开的？也是从高处跳下去的？” 　　“你是？”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美梦成真”的招牌上，“我……在我真正承认那不是真的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以后，整个空间就像镜子一样碎开，然后我就出现在那个平台上了。” 　　“……孟婆好像确实没有直接承认要从高处……”乔君影一愣，“我被耍了？” 　　周清晏发出一声轻笑，“也不能说被耍了，有时睡觉不是会被突如其来的下坠感惊醒吗，美梦也是梦，需要的是高处跳下形成的下坠感吧。” 　　“那你怎么不需要营造下坠感，我也承认那是梦了呀。”乔君影带着他向广场边缘走去，“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外面有好多测试舱和监控屏幕。” 　　“大概是因为孟婆喜欢你吧。”两人站在广场边缘，他掏出一张颜色艳丽、充满异域风情的飞毯，拉着她坐了上去。 　　飞毯载着他们在四通八达的通道中穿梭，很快就来到那个满是测试舱的大厅。 　　“停不下来了？”飞毯没有听从指挥，乔君影一惊，想要抬起的手被周清晏按住了。 　　“别急，等等看。” 　　飞毯载着他们上升，以很快的速度冲向上方那个巨大的卵形容器，乔君影顺手把猫咪塞回空间里。 　　“上次里面是淡粉色的膏体！”她在疾风中说。 　　卵形容器里淡淡的微光似乎是从内部传出来的，类似水银般的液体泛着晶莹的光泽。 　　在即将相撞的瞬间，飞毯一个急刹停住了，而坐着的两人身体放松地顺着惯性向前扑，想要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们如同撞入一个巨大的水球一般，穿过软软的外壁扑了进去。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二。 　　“提示：全世界都爱你。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哗——” 　　乔君影刚一站稳就听见耳边哗哗的水声，倾盆大雨如同天空泄洪一般，眼前的世界笼罩在雨幕之中。 　　怔怔地抬起头，上方像是有无形的罩子一般，在她周身划出一圈干燥地带，没有一滴雨能够落在她身上。 　　她正身处于一条曲折的山间公路上，一边是高耸崎岖的山壁，另一边是隐藏在黑暗中深不见底的悬崖，脚下的公路如同挂在绝壁上的细带摇摇欲坠。 　　正前方一辆翻倒轿车的车灯穿过雨幕将她周身照亮，看着眼前的场景，乔君影心中升起一个不敢相信的猜想。 　　她小跑过去，鲜红的液体被稀释，将车辆周围的积水染成浅红色。 　　前座是一对双眼紧闭的男女，面部几乎被鲜血全部覆盖，那后座…… 　　就在乔君影想去查看后座时，雨声中隐隐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远方的灯光渐渐逼近。 　　她转身向来路跑去，身体躲在缓冲坡的一边，催生种子将自己紧紧挡住。 　　几辆黑色的车子将翻倒的小汽车围起来，下来几位全副武装的人，他们用电锯切开已经变形卡死的车门，从后座抱出一个小男孩。 　　脸上蜿蜒的血液被雨水冲开，他的脸在车灯下熟悉得让她心惊。 　　车队上统一的标志也很眼熟，她从小到大用来当草稿纸的单线本上方也印着这个标记。 　　由六个晶体组成的正六边形中间是类似六角雪花的图案，外圆正上方是五个字——启国科学院。 　　男孩被一辆车带走，剩下的人留在路上处理事故现场，乔君影用道具定位黑车，在耳钉里的地图上留下弯曲的路线。 　　在他们的国家监控已经很完备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索性借着黑夜和暴雨的遮掩直穿浓密的树林，等到白天在高速服务站找了辆顺路的大巴进入市区。 　　她先去早餐店买了个加两个蛋的煎饼和一杯粥，卖饼大爷一边动作熟练地把面团摊开，一边看了她一眼说：“姑娘看着面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啊。” 　　“是，我……”乔君影看着大爷口罩上方充满善意和阅历的眼睛笑了笑，“我来找人。” 　　“哟！双黄的！”大爷磕下一个鸡蛋扬了扬眉，紧接着拿起第二个，“又是双黄！真巧！姑娘你一定能找到想找的人！” 　　“谢谢您，借您吉言。”虽然她早就用道具把黑车的路线记录下来，也知道双黄蛋只是巧合，但连着两个还是让她心情很好地弯起了眼睛。 　　“老杨可是这里出名的嘴灵，‘铁口老杨’嘛，丫头你走运喽！”另一个穿着练功服拿着太极剑的老大爷背着手从摊位旁边慢悠悠晃过，红色的剑穗像尾巴似的一晃一晃。 　　“也谢谢您。”她翘起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哪怕在游戏中她也很享受这种百姓之间淳朴的善意。 　　在这个国家没有身份证基本是寸步难行，这对普通居民来说当然很好很安全，但对她这样的外来人员就很麻烦了。 　　她只能利用月亮牌迷惑工作人员加急办了张身份证，反正这只是游戏不会对现实产生实际影响，用卡牌应该没问题的吧？她有些心虚地捏着身份证走出服务大厅。 　　按照耳钉显示那辆黑车已经在隔壁小城市的一家福利院停了很久了，那大概就是他小时候呆过的那家。 　　刚刚服务大厅显示的日期是新历240年4月4日，这时候的周清晏也才12岁，距离他被带回乔家还有四年的时间。 　　在网吧里用电脑完全查不到有关昨晚车祸事故的任何消息，乔君影有些不安。 　　没有过多停留，她买了去隔壁小城的汽车票，虽然不知道这个支线任务要怎么完成，但先去到他身边总不会有错的。 　　她的位置刚好靠窗，邻座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胖乎乎的老太太。 　　汽车驶上公路，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到三层小楼再到大片农田，在汽车的摇晃中乔君影终于沉入梦乡。 　　朦朦胧胧中，最后留在她视网膜上的就是汽车前方显示屏上的红字：新历240年4月4日13：21。 　　“喂，喂，姑娘，醒醒了，快到站了。” 　　乔君影从睡梦中惊醒，看见邻座笑容慈祥的老太太，汽车已经进入车站准备停靠。 　　“姑娘？” 　　“谢谢您。”她眨眨眼清醒过来看向前方，还未完全展开的笑容僵在脸上，“您、您好，请问现在是哪一年了？” 　　“新历242年，姑娘你没事吧？”老太太奇怪地看着她。 　　抬手揉揉太阳穴，乔君影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可能是刚刚睡迷糊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她混在人群中排队下车，手心里洇出冷汗，坐她旁边的这位老人又瘦又小，完全不是打盹前在她邻座的那位！ 　　“新历242年4月4日15：37” 　　汽车前方的显示屏明明白白彰显著现在的日期，乔君影缓缓展开手里潮湿发软的车票，乘车日期后面赫然印着240-4-4！ 　　所以她只是打了个盹，时间就跳跃到了两年后？！ 　　作者有话说： 　　卡厄斯：全世界都爱你。 第142章 　　乔君影赶忙点开虚拟地图， 黑车的定位突兀地中断在某条高速路的半途，看来是在时间切换的时候定位道具就失效了。 　　不过那只是个小玩意儿，丢了也不值得心疼， 让她庆幸的是那个福利院在这两年内没有搬家。 　　害怕触及周清晏的伤痛， 父母基本不怎么提起福利院的事情，她只隐约知晓在那四年间他并没有被领养，而且过得不太如意。 　　他的爷爷和外公外婆似乎早已去世，母亲是独生女， 父亲那边倒是有兄弟，但也没人愿意接手一个拖油瓶。 　　还记得他们准备结婚写请帖的时候， 周清晏邀请的都是师友同事，没有一份请帖是留给他家亲戚的。 　　不过他也隐隐提过， 当年他父母工作调动去春明市时，把他寄养在爷爷奶奶家一段时间， 好像从那时开始他父亲的那些兄弟就跟他们生了嫌隙。 　　“嫌隙早就有了，你周叔叔家庭条件不太好，五个兄弟之间只有他成绩好愿意读书，其他几个完成义务教育就匆匆学了门手艺打工去了， 那些年看着你周叔来首都读书恋爱，去其他大城市就业定居，最后又回首都工作，他们心里不是不羡慕嫉妒的。”母亲的话重新浮上脑海。 　　“五个兄弟？全是男孩？那么巧的！”乔君影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毕竟她的社交圈里包括很多长辈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有两个小孩都算顶天了。 　　“对啊，五个兄弟， 巧合么……算是吧，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了。他们街上的人都沾亲带故的， 一家发生什么事第二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你周叔叔也孝顺，逢年过节就给家里打钱，他说他工作在外不能在身边照顾就只能多打点钱。但他忘了，兄弟间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外工作，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给父母打钱的。” 　　“……啊？这也值得计较？” 　　“人言可畏呀宝贝，人家会说他争气赚大钱知道孝顺父母，这让其他在外打工的兄弟怎么想？他爸妈一把年纪了还在家乡做零工，身边也有儿子在老家，人家会说老两口从周叔叔那拿的钱都补贴给身边这些没出息的儿子了，这让在家的兄弟怎么想？你周叔叔脾气又直又拗，说话还不好听……他们一出事没人愿意接手小晏也是没办法的事。” 　　“妈，那叔叔阿姨工作调动离开直到你们接回清晏的四年里，你们……就没跟他们联系过吗？四年……都没联系过的好友？” 　　“……我们确实是四年都没联系。那时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我们不方便私下联系。” 　　当时的乔君影只是以为母亲沉默是在回忆过去，现在联想到送走周清晏的、隶属于科学院的车队，这沉默看起来倒十分可疑。 　　她到租车行租了辆车，找到典当行用空间里的黄金珠宝兑换了现金，毕竟用积分通过系统兑换是一百比一，现在的她可不像队友那样财大气粗，有大把的积分可以造作。 　　用空间产出的衣物日用品堆满后备箱，乔君影先在附近订了宾馆，然后驱车去福利院。 　　小城市福利院的规模不大，她去送物资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跑到院子里围观。 　　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周清晏，她压下心里的焦急，在院长陪同下参观福利院。 　　虽然规模不太，但福利院该有的活动室、食堂、特殊教育都不缺。 　　“我看院子里有不少孩子都十几岁了吧，一直没有人来领养吗？”乔君影走在院长身边若无其事地问。 　　“这个……留下来的大孩子们大多从小身体残疾，再加上年龄又大……来领养的家长总归是想要一个健康又贴心的孩子嘛。” 　　“这样啊，那你们这还缺什么东西吗？我这边倒打算捐赠一些呢，资金也可以。” 　　“有财政拨款，附近的企业也会定期捐赠，倒没有特别缺的……”院长沉吟一会儿说，“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常来看看，正常的孩子可以出去上学，聋哑小孩也有聋哑学校，但那些身体残缺的孩子只能困在福利院里，看见新面孔他们会很开心的。” 　　乔君影闻言轻轻一笑说：“我以前听说有些福利院不太建议外人常去，因为一旦孩子们对他们产生依赖，他们又不能常来的话会让小孩伤心的。” 　　“我并不认同这种说法。”院长挥挥手，像是拂去什么灰尘，“依赖他人和与他人分离本来就是人生不可避免的，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是孤儿就极力避免，他们以后总是要离开这里步入社会，早点接触陌生人，学会如何与人交往、与人离别总不是坏事，哪怕是一同长大的他们最后也会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何况你们临走前好歹会与他们告别，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来不及告别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她眉毛一挑没想到院长会说出这样的话，便笑着回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院长可别嫌我烦。” 　　看着这样通透和蔼的院长，她心里越发疑虑，如果真的如此周清晏也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 　　这时乔君影敏锐地听见前方隐隐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声闷响。 　　身边的院长神色自若，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前面是什么地方？”她加快脚步问道。 　　院长一愣，赶忙说：“没什么，就是安全通道，那边离大门远，大家都走这边的楼梯，那边没人走的。” 　　“没人？”乔君影猛地停下，脸上的笑意褪去，幽深的目光锁定院长的双眼。 　　“呃……是、是没人的啊。”院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喉咙动了动，想要移开视线却像突遇猛兽的猎物一般小心翼翼僵住了。 　　她收回视线小跑过去，声音愈发清晰，闷响分明是拳脚落在躯体上的声音！ 　　“让你再看！你再动手啊！我艹你……” 　　“哥！张哥！他不动了！” 　　“哼！装的吧！他来的时候不也老喊着头疼吗，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就是啊，还他妈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呢。” 　　几个男生的声音毫无顾忌地大骂着，似乎毫不担心会引来别人。 　　“你，就是你，去把他脖子上那个坠子拿过来，说不定能换两个小钱花花。” 　　“张、张哥，好多血，我不敢……” 　　“让你去你就去！哪他妈那么多废话！” 　　短短的走道像是跑了一个世纪，乔君影猛地推门发出沉重的响声，原本不该上锁的防火门却被锁住了。 　　她右手按在连接处，细小坚韧的藤苗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哥！有、有人来了！” 　　“你他妈怕什么？院长妈妈又不管，上次把他推水塘里，小林老师看见了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可可可可她们都不会来这个地方啊！” 　　“你结巴什么？怂逼——” 　　“门！门！大哥门锁在动！” 　　“嘁——便宜他了，我们走。” 　　“咣——” 　　大门向后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乔君影三两步冲过去只能看见几个下楼的背影。 　　没有心思过多纠缠，一张塔罗牌出现在指间，她转身在墙角的杂物堆旁边找到双目紧闭的周清晏，浓稠的血液在他额角凝结，双手满是灰尘，指关节发青发紫。 　　“这……我们也……”院长这才从后面追上来，一脸尴尬地想要解释什么。 　　一对上乔君影的视线，院长瞬间顿住了，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黏稠，眼前的女人好像坐在王座之上，占据她全部心神的是一顶镶满宝石的黄金王冠。 　　“站住，闭眼。” 　　院长的眼睛慢慢变得茫然，她站在原地，眼皮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随手把卡牌放在地面，乔君影摸出治疗卡，所幸他受的伤并不严重，白光只是闪烁几下就熄灭了，但治疗前他胳膊和腰腹上大片的青紫还是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这些伤并不足以让他昏迷，会是头疼引起的吗？ 　　她的视线落在地面的皇帝牌上，一位头戴王冠，身披红袍，脚踩盔甲的威严国王端坐在装饰着四个牡羊头的王座之上。 　　他身后是红橙色天空照耀下的巍峨山脉，右手权杖、左手宝球象征着无上权力。 　　除了还未被拭去的血迹，周清晏身上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乔君影拿起皇帝牌将它与月亮牌相叠，墙壁上出现那张带着人脸的明月。 　　“睁眼。” 　　听到声音的院长眼皮抖了抖，她的眼睛不像是自己主动睁开那样自然，倒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强行拎起眼皮似的。 　　她无神的眼睛怔怔与墙上月亮睁开的眼睛对视，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球，若不是有肌肉相连，她的眼球非得飞出去不可。 　　等她清醒，已经恢复的周清晏在她眼里还会是刚刚那种浑身青紫的样子。 　　“你为什么放任欺凌事件在这发生？” 　　“我……我没有！” 　　“没有？”乔君影的声音阴森森的，像是从幽冥吹来的阴风，“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我把每个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小孩，怎么可能让他们互相伤害！”说到这院长的身子一颤，像是想起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但……那、那个孩子是不同的……他……他……” 　　作者有话说： 　　院长：那、那个孩子是不同的……他……他…… 　　乔君影：……不要告诉我这里也兴什么“天煞孤星”、“恶魔之子”的鬼话。 　　院长：怎么可能？！我们无神论者不搞神神鬼鬼的那一套！ 　　①皇帝牌：包含广义的世间“父亲形象”，可以代表任何有权力、克己严谨、但缺乏情感交流的领导人物或权威人士。偏好秩序、规范与稳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43章 　　“嗯？”乔君影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整个身体倚靠在墙面，鞋尖在地面一下下敲出不爽的节奏。 　　投影的月亮恰好在她脑后，光芒在她脸上投下奇异的色彩。 　　“他……他……那些人送他过来的时候说不要管的……”院长呢喃着双臂交叉抱住自己， 看起来有点神神叨叨， “那个雨夜……两年……对！就是两年前的今天，一群人在雨夜敲响大门把他送了过来……他们说！他们说他是特别的……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是科学院的人？” 　　“科学院……对、对……科学院……我不是不想管的……”院长打了哆嗦，迈着小碎步蹭到她面前，食指竖在嘴前， 像地下室的小老鼠一样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脸上挂着讨好怯懦的笑容贴近， “嘘——他们能看见的、他们能听见的！他们在看着我们！他们在听着我们！他们无所不在，他们无所不知！” 　　看着她神神叨叨的害怕模样， 乔君影是不相信什么“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她拍拍院长的肩膀， 试图换回她的注意力继续问道：“他有什么特殊的值得科学院这样对待？” 　　虽然这么问，但她不指望院长能知道什么内幕消息，指望院长还不如指望远在春明市的父母能认出她这个女儿从而全盘托出呢。 　　本来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乔君影却越来越觉得可行， 且不说她现在的长相与小时候变化不大，实在不行验DNA也可以的。 　　不过看院长这幅表现，除了把人送过来以外，科学院还对她做了什么吗？ 　　“无所不在……无所不知……”院长突然坐到地上，神经质地扯着衣角的拉链，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院长？院长？”她弯下腰试探地喊着院长，按理说皇帝牌只是暂时控制心神， 不会把人变傻啊。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哒哒哒， 指针在转， 在转……”院长的情绪突然高昂又突然低沉，“哒、哒、哒……” 　　她嘴里模拟指针转动的声音，像无聊的小姑娘一样玩弄着衣服上的配饰，看来是说不出什么东西了。 　　解除了效果，乔君影把两张卡片收进空间，转身假装查看周清晏的伤口，指尖状若无意从他面孔上方拂过。 　　在她身后，院长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院长您醒啦？头还晕吗？”她扭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我是怎么了？” 　　“您刚刚一看见这孩子头上的血迹就说眼前发晕，是晕血吗？还是累到低血糖了？” 　　“我……”院长看着眼前女子黑色眼睛里真诚的担忧不似作伪，“……可能是我还没来得及吃饭吧，现在没事了。” 　　“都怪我不好，还麻烦您陪我参观。您是这里的顶梁柱，可不能倒下。”乔君影把周清晏的一只胳膊环过自己的肩颈，揽着他的腰半搂半抱把人撑起来，“您去吃饭吧，我送这孩子去医院看……” 　　“不！不能去医院！”对上女子疑惑的表情，院长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是说，院里也有医务室，只是孩子们间的一点矛盾而已，不至于闹到医院去的。” 　　“也是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弯起的眉眼冲淡了五官的冷漠，乔君影语调愈发轻柔，“这孩子的宿舍在哪，一点擦伤我也可以处理呢，就不要去医务室了。” 　　“医务室有……”对上那双弯弯的眼睛，院长的话突然卡在嗓子眼说不下去了，“宿舍在、在这边……” 　　一迈出防火门，乔君影突然抬头与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对上了视线，探头红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的，像是暗地里窥探的眼睛。 　　“这、这位女士？” 　　她收回视线冲着院长微微一笑说：“没事，走吧。” 　　“谢谢您，接下来我来就行了，您赶紧去吃饭吧。”站在宿舍门口，乔君影笑盈盈地跟院长说完，不等她回应就直接把门甩上了。 　　宿舍门差点撞到院长的脸，她在门外焦虑地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 　　“院长——” 　　走廊尽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院长向她走去，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转角。 　　“院长，那个女的是冲小周来的？她会不会……” 　　“不管她，他们说无论小周身上发生什么、遇见什么都不要管。”院长面上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有她知道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凉凉地贴着皮肤，“你找我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 　　宿舍里乔君影拿着湿巾为躺在床上的周清晏擦拭血迹的手顿了顿，眸光流转，既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管的话…… 　　算了，他还是在这更安全一点。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随着血迹被擦掉，渐渐露出额角白皙的皮肤。 　　不光是额角，连带他发丝上的血迹也一并拭去，把用过的丢进垃圾桶，放出空间里焦躁的猫咪，她又摸出一张湿巾细细擦拭手指，漫不经心地开口说：“我们聊聊？” 　　躺在床上的周清晏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露出那双还没有像后来那么潋滟的眼眸，小少年还不会完全掩饰自己的表情，正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 　　乔君影撩起眼帘瞥了他一眼，随即打量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看似漫不经心，但床上的少年却被她好好置于自己的余光里。 　　她看见他拉起衣角露出光洁的小腹，少年腹部较为单薄的肌肉随着压抑的呼吸轻微起伏，“伤痕都……没有了。” 　　“嗯哼。”有一下没一下给趴伏在怀里的猫咪顺毛，手指在雪白的毛发间穿梭，她懒得开口，黏糊的鼻音像怀里的白猫一样慵懒。 　　“你……”周清晏欲言又止，似乎有太多疑问又不知从何处问起。 　　“这样吧，我们相互提问。”看着他踌躇不安的神色，乔君影坐正身子接过话题，“轮流一人一个，遇到不想说的就拒绝回答，但不准撒谎。” 　　“……好。” 　　就算撒谎你也不知道吧，他在心里暗想。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她从空间里摸出一个水晶球置于两人中间，示意他像自己一样把手伸过去，“你可以把它当作测谎仪，不要耍小心思哦，说谎它会变色的。” 　　水晶球正中间漂浮着一朵冰蓝色的雪花，雪花散发着浅蓝色微光，雪花周围有细小的白色絮状物上下翻飞。 　　“测谎仪也不全准啊，根据对不同问题的生理反应来判断……”他小声反驳着，右手却还是学着她的样子贴在水晶球外壁。 　　“所以说是让你把它当作测谎仪，这样更好理解不是吗？”竹月从她怀中跳出，乔君影微微一笑，“那开始吧，你的名字？” 　　“周清晏，你呢？” 　　“乔夏。你父母的死因？” 　　“车祸，你认识我？” 　　“现在吗？不认识，我们不是刚刚见面吗。”乔君影轻轻一笑，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水晶球上，内里的雪花依旧呈现冰蓝色。 　　她确实从始至终都不认识福利院里的周清晏，这算不上谎言，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而已，况且他不也是吗。 　　揉着小猫柔软的肚子，她心情很好地继续提问：“你是怎么被送过来的？” 　　“我……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冰蓝色的雪花立刻染上一层不祥的血红，把周围的白絮都映红了。 　　“哇哦～”不带任何情绪色彩地感叹一声，乔君影的视线落在对面低着头不愿与她对视的少年身上，“不想说可以拒绝的，没必要对我撒谎。” 　　“……其实你都知道的吧？”周清晏不肯抬头闷闷地反问，“你给我治伤……你套院长的话…… 你用的方法……根本不是现代科技能达到的……” 　　水晶球果然对谎言有反应，但是……垂下的额发挡住他阴沉的眼眸。 　　“终于承认你一直在偷听了吗？小骗子。”乔君影把水晶球直接收进空间，没有任何掩饰的动作。 　　她抱起竹月站起来，迈步向外走去，“行啦，不跟你闹了。” 　　既然这场游戏是摩罗斯根据他们的过去生成的，那这里也可以说就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虽然她还没弄懂这个支线的完成方法，但既然暂时没法用耳钉联络到真正的周清晏，她不如去首都科学院查查他们两人大学时的手术到底是为了什么，医护口中的“沃野志愿同意书”又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相关信息？ 　　按母亲所说，大学的手术是为了治疗头痛，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但周清晏现在已经有了症状，细数他们的过去，也只有两三年前共同呆在春明市的时候有可能患上某种会导致头痛的“病”。 　　现在想来，周家夫妇工作调动、两家人这么多年没有私下联络或许都与此有关。 　　乔君影抬手按上门把手，怀里的竹月挣扎着想要落地。 　　“嘶——” 　　自从进入这场游戏后猫咪的身形就开始生长，有力的后脚在她手上踹出一片红印，幸好它没有亮爪子，不然就是几条血淋淋的伤口了。 　　“竹月——” 　　不知道它发了什么疯，乔君影急急地转身去找，刚一转身就愣在原地。 　　对面的少年双手握住白猫的身体把它抱起来冲着她灿烂地笑，窗外并不刺眼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光，不算太贴身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上缩，露出腕间嶙峋凸起的骨头。 　　——你带我走吧。他说。 　　作者有话说： 　　#关于“欺骗”# 　　乔君影：骗子！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周清晏：……那是游戏中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顾知行：热知识：游戏中的你会完全模拟你的思维模式、你的言行举止，总而言之，你会那么做，那是你。 　　乔君影：哼！ 　　周清晏：……讲讲道理，一个貌似有魔法的怪人突然出现任谁都会有戒心的。 　　乔君影：……[猫猫落泪.jpg] 　　周清晏：……好吧，我错了。 第144章 　　“你带我走吧。” 　　看她没有反应， 少年单手抱着猫咪上前，把一个硬卡片塞进她手里。 　　乔君影低头一看，“居民身份证”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卡片背面的照片也不能遮挡他精致的面容。 　　像是怕她不愿意似的， 周清晏还在往外掏东西，他把一小叠皱巴巴还带着体温的纸币小心翼翼捋平递到她面前，“我知道这不够，但我会赚钱的， 请让我跟着你吧？我不会惹事的。” 　　“喵呜～喵呜～”趴在他肩头的竹月用那双蓝色看过来，喵喵直叫似乎在求情。 　　把他的身份证收起， 乔君影把他收起的衣物装进空间，心里带着一股愉悦， 声音都轻快了些许，“只要院长同意就随便你吧。” 　　“她才不会管我呢。”周清晏平静地回应， 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管你吗？” 　　“不知道，可能就是看我不顺眼吧。”他语气故作寻常，被大半个身体挡住的手轻微抽搐一下。 　　跟在后面只能看见女子的背影，周清晏看不见她的表情， 也无从判断她刚刚是随口提问还是刻意为之。 　　“什么？你要带小周外出？这……”面前年轻的女老师一脸惊讶，“这不合规定。” 　　“只是一小会也不可以吗？我想给这孩子买点衣物，总要本人亲自去试才能知道合不合适呀。” 　　站在她身后的周清晏看见女子背在身后的手中露出一角的卡片开始虚化，他沉默地抿抿嘴垂下眼眸。 　　“可以的。” 　　“欸？院长？” 　　“可以的，让他去吧，小林老师。” 　　卡片从手中消失，乔君影牵起周清晏微笑着欠身， “那谢谢您了。” 　　在场几人心知肚明的是她不会只带他离开一小会， 他这一走或许就是永生不见了。 　　没想到计划变得这么快， 她把竹月重新放回空间，带着少年退了酒店房间，还了租来的汽车后直奔火车站。 　　直到坐上开往春明市的高铁，看着亮着灯的站台渐渐远去，周清晏还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扒着车窗贪婪地看着外面夕阳下宽广的土地，胃里充足的食物让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呃……” 　　伴随身边一声强忍着的闷哼，乔君影感觉肩头蓦地一重。 　　她扭头看见少年眉头紧皱，头部无助地在她肩头碾动，发出痛苦的呓语，似乎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痛……好痛……” 　　在乔君影握住他的那一瞬他反手死死抓住她，另一只手也缠上来，未及时修剪的指甲深深陷入小臂的皮肤。 　　“……忍一忍。”她眉头蹙起，声音柔和，“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们已经验证过游戏产出的道具和治疗卡对这种头痛没用，不解决“病”的源头，医院也拿头痛没有办法。 　　现阶段除了强忍没有其他更好的处理措施，冷汗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在她的锁骨上，乔君影唯一庆幸的是这趟高铁上的乘客并不多，周清晏的异样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误解。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疼痛似乎已经消失了，手上的力度放松，平稳的呼吸扑上脖颈，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周清晏低垂的湿漉漉的睫毛。 　　天已经完全黑了，车内明亮的灯光让车窗变成一面映出车厢百态的镜子。 　　一只手架在扶手上撑着下巴，乔君影看着车窗里两人倚靠在一起的身影渐渐失了神。 　　“……春明东站，请做好下车准备。” 　　“各位旅客，列车前方到站春明东站，请做好下车准备。” 　　乔君影被高铁报站声惊醒，颈侧一阵被发丝扰动的微痒，周清晏揉着眼睛从她肩上起来，未清醒的眼睛里带着少年气的茫然。 　　“醒了？走吧。”她率先起身，少年打着哈欠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向车厢连接处。 　　手腕突然被拉住，乔君影回头，“怎么了？” 　　“……没、没事。”周清晏像是被烫到一般突然松手，“下车吧。” 　　奇怪地看他几眼，她扭过头继续向前走，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的视线一直落在她小臂泛红到发青发紫的月牙印上，有几个严重的甚至凝聚了暗红色的血。 　　到达春明市已经是深夜了，乔君影先在市区找了家宾馆带领他办理入住，无论什么事都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只有一间了？”她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我们只剩一间标间了。”前台小姐露出不露齿的标准笑容，“最近市里有展会，现在又是半夜，附近宾馆都很紧张呢。” 　　瞄了一眼周清晏困倦的面容，乔君影在心里感叹这是多么俗套的偶像剧套路，她把两人的身份证和押金推过去说：“那麻烦你了。” 　　在电脑上敲打一番，前台把身份证连带房卡交过来，“请收好房卡和餐券，电梯右手边左转，祝您居住愉快。” 　　等她洗澡出来少年已经窝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睛，猫咪在他枕边团成一个球，尾巴在床沿垂落。 　　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管未拆的药膏，说明书被人展开压在药膏下。 　　虽然觉得一点瘀伤没有处理的必要，但毕竟是他的好意，乔君影还是戳开药膏封口把微凉的膏体点在淤血处。 　　空调运转发出轻嗡声，空气一阵凉意 ，轻手轻脚替少年拉了拉垂落的被子，她安静地爬上另一张空床，关上了床头灯。 　　“所以……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吃早饭？” 　　周清晏啜着豆浆，好奇地看向对面一直盯着窗外的女子，她一到这里就显得心事重重。 　　“你知道对面是什么地方吗？”乔君影没有回答反问道。 　　眯起眼睛看向对面的金色大字，周清晏神色不变慢慢地说：“启国……科学院？” 　　虽然对面就是科学院，但幸好隔壁就是高校，远几步还有居民区，他们在这并不显得扎眼。 　　“你应该很熟悉吧？”她收回视线问道。 　　“……嗯。” 　　“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过来。” 　　“……知道，为了我的头疼。”周清晏刚开始低头看着自己的豆浆杯，又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你不怕我把你送进去吗？” 　　从初见开始乔君影就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的特异之处，一方面是相信他会为她保密，另一方面自然是就算他泄密了，她也有自信能够自保。 　　当然，除了对能力的自信外，她更相信自己的国家，不会违背居民个人意愿搞丧心病狂的研究。 　　“你会吗？”她笑问。 　　面对那熟悉的笑容，周清晏突然扭头看向外面，只拿侧脸对着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就算知道这是科学院也没用，你进得去吗？” 　　“……可能？等等看吧。” 　　蹲在大树边上看着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把大半张脸遮住的乔君影，他忍了又忍说：“你是寻人……还是寻仇啊？科学院的门卫可……欸你……” 　　紧忙跟在女子后面蹿到路边，周清晏亦步亦趋跟着她缀在一位女人身后，时而向前跟紧又时而犹豫地放慢脚步，他搞不懂她到底在纠结什么，“怎么了？是你认识的人？” 　　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母亲的背影在她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眨眨眼把酸涩的液体逼回去，她再次向前看时前方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耳畔传来少年疑问的声音。 　　“人呢？她刚刚还在呢！” 　　“你好，是找我有事吗？” 　　心底升起不妙的感觉，乔君影刚想迈步，就被身后温柔的女声镇住了，慌乱之中她只来得及把周清晏一把推到树后。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的视线中，她听见自己强行稳住却仍然在颤抖的声音，“不、不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影影？” 　　扭头要走的脚步被试探的呼唤停止，她僵在原地，任凭女人的手落在肩上将她身子转过来，温暖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影影？” 　　“……妈妈。” 　　“是这样啊。”坐在包间里抿了一口茶水，听完她解释的安方瑜神情平静，除了最初那一点惊诧外，没有丝毫怀疑她话中的真假。 　　而坐在一边的周清晏一副世界观被颠覆的样子，捧着一杯热茶不知在想些什么，袅袅上升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所以你把小晏从福利院带出来，是想知道头疼的原因？还有你说的那个世界……”安方瑜目光沉静，像在思索什么。 　　“是……您相信这些？”乔君影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会毫不犹豫把她扭送精神病院吧。 　　“我的女儿我自然……” 　　“滴滴滴——” 　　安方瑜摸出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说：“哦宝贝，我该走了。” 　　“妈？” 　　走上前再次摸上她的脸颊，安方瑜的声音第一次染上一层悲伤，眼神又难过又欣慰，“你还这么小……” 　　慌乱地站起来，乔君影在游戏中磨练出来的沉稳冷静都被丢在脑后，一遇见母亲她好像重新变成那个窝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除了依赖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记住，新历242年8月30日。”安方瑜说着后退一步，恋恋不舍地收回抚在她脸上的手。 　　“……妈？” 　　严密的包间里突然起了大风，这阵风很奇怪，除了乔君影飞扬的头发和衣角以外周围都很平静，就连窗户前垂落的薄纱都没有一丝飘动。 　　“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她站在风中，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留在视网膜上的最后一个影像就是少年时期的周清晏向她扑来时焦急的面容。 　　“……我的影影，我的女儿……你还这么小……” 　　“……这么小就永远离开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知道对面是什么地方吗？ 　　周清晏：……你不怕我把你送进去吗？ 　　乔君影：你会吗？ 　　周清晏：……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 　　顾知行：她都这么说了自然照办啊！ 　　陆筠箐：来人啊——这人有特异功能—— 　　安旭时：快来人啊—— 　　乔君影：？ 　　周清晏：？ 　　①高铁播报词参考现实 第145章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乔君影发现自己仍然在包间里，周清晏惊魂未定地抓着她的手腕，对面的母亲和桌面的茶水不见踪影， 包间的灯也是关闭的。 　　两人推开虚掩的包间门， 在一楼大厅看见“242年8月30日”的周清晏倒吸一口凉气，右手下意识抓紧她的手腕，像是抓住洪水中最后一块浮木。 　　“走吧。”乔君影拉拉他，“不出意外的话……” 　　话未说完， 走出茶馆的两人一眼就看见安方瑜站在一辆汽车旁冲他们挥手，在她身边是微笑着的乔明川。 　　乔君影睁大眼睛， 拔腿向他们跑去，一直没有松手的少年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看着眼前笑着的父母，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身上带着潮意的乔明川双手一张把他们俩一起揽进怀里，宽阔温暖的手掌揉着他们的后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悄悄把脸贴在乔明川的肩上， 乔君影的泪水终于决堤，给父亲平整板正的西装染上深色色块。 　　“好了好了，别哭，别怕，爸爸妈妈在呢，一直都在呢。” 　　“小晏也别怕，别怕啊。” 　　好不容易从父亲肩上抬起头， 她看见父母也都红了眼眶， 而周清晏将头转向一边躲开她的视线， 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坐上汽车的乔君影抱着小时候父母用来哄她的玩偶抱枕平复了情绪问：“之前妈妈说让我记住242年8月30日，今天会发生什么？” 　　“别急。”打开车载收音机的乔明川目光慈爱地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马上你就知道了。” 　　“……243年4月19日经中枢院批准建设的‘沃野计划’已于日前结束实验，虚拟空间正式命名‘沃野’，预计于明年年底正式投入使用，现向全社会征集临终志愿者……” 　　“所以……我们……”乔君影艰难吐字，她想到临终前医护口中的“沃野志愿书”。 　　“对，你们，包括那边的所有人在生前都自愿签署了志愿书。”安方瑜接下她未完的话。 　　“但是……沃野跟摩罗斯游戏……” 　　前座的两人对视一眼，安方瑜回答她说：“你说的游戏我们并不清楚，至少现在科学院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沃野内的空间是模拟现实城市乡村打造的，跟死亡游戏没有任何关系。” 　　“那‘卡厄斯’是不是哪个计划的名称？” 　　“卡厄斯？指代混沌吗？”安方瑜沉思一会儿摇头说，“我们没听过……回头打听一下吧，不过按照你的说法，卡厄斯是摩罗斯游戏的管理者，这个研究现在应该还没开始。” 　　“沃野计划……是意识上传？” 　　“对，只是这项技术现在还不成熟，所以需要志愿者。” 　　“可我们在那边并没有死亡的记忆。” 　　“嗯，意识上传是否成功除了跟技术有关外，与实验者的状态也息息相关。最初的志愿者都是院里的老教授，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这个计划的全部内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最终还是有人受不了自己已死的事实而导致意识崩溃，最严重的那次甚至差点毁灭整个虚拟空间，所以后来的志愿者关于死亡的记忆都会被弱化甚至清除。” 　　“好了，上去再聊吧。”乔明川把汽车停下笑着说。 　　望着记忆中熟悉的车库，乔君影有点犹豫，“现在上去？我……我是说这里的我……她还小吧……” 　　“哦，别担心。”绕到后面拉开她身边的车门，乔明川温暖的大手摸摸她的头发，“小家伙还没开学，跟琪琪在外地玩呢，这两天还回不来。” 　　“我们影宝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呀？”安方瑜轻轻关上房门问。 　　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屋子她只觉得恍如隔世，她经常躺在上面玩手机看电视的沙发，她每天爬上爬下好几次的楼梯，她精心照顾浇水驱虫的绿植，就连被她放出来到处跑的竹月都好像当年他们救助的那只猫咪。 　　乔君影回过神来，不舍地唤她，“妈……” 　　“这里不是真实。”安方瑜从后面把她揽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柔软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不属于这里，孩子，那边……还有人在等你。” 　　“妈……妈妈……” 　　“妈妈在呢好孩子，我的宝宝……” 　　…… 　　“‘全世界都爱你’？”乔明川踩着拖鞋走过来把手中的果盘放在茶几上，“这指代什么任务？我们该怎么帮你？” 　　“我也没想明白，支线任务的提示有时候就会语焉不详的，我原本以为这次支线是要揭示游戏背后的秘密来着，但沃野明显与摩罗斯游戏不同，游戏间隔中间我们呆的地方更像是所谓的‘沃野’。”她说。 　　“影影这是第二次时间跳跃了？”安方瑜握着她的手问。 　　“对，第一次是在我去找……”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单人沙发里低头撸猫的少年，乔君影接着说，“找……找他的路上。” 　　“嗯，你刚来看见了小晏一家发生的车祸，第一次跳跃时间找到小晏同时来找阿瑜，第二次跳跃知道沃野……”乔明川坐到她身边，任由她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头，“全世界都爱你……或许世界会在一次次时间跳跃中将真相展现在你面前。” 　　“爸，妈，我在之前的任务里看见……看见……”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嗯？看见什么？”乔明川拍拍她的手背，“跟爸爸妈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真的是好巧啊，我们都从年幼时就经常头疼，父母还都在一个研究院工作，就连手术都是在研究院而不是医院做的。” 　　“你觉得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爸妈不会害我。” 　　“……我和清晏的头疼，研究院的那场手术，还有你们说早就猜到我们签署了沃野志愿书，还为此做了准备……” 　　身边的父母突然沉默下来，她惴惴不安等待着，心里反复播放刚刚的对话，生怕哪里说得不对伤了父母的心，“……算、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知道……”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安方瑜搂紧她打断她的话，如果是在现实，他们还要考虑知道这些信息对女儿的影响，但现在…… 　　这里是虚假的世界，女儿早已离开他们的庇护，与沃野深度绑定在一起，相关信息知道得越多对她越有利。 　　“234年，科学院提出‘沃野计划’，235年……”安方瑜说着看了一眼看似专心致志撸猫的周清晏，“你周姨来到我们项目组，同年启动‘智脑计划’，从原理来说只要有大脑的详细数据，就能模拟大脑，或许能做出我们想要的强人工智能。” 　　“学界关于模拟大脑的方法观点不一，我们采取扫描人脑为模型的方法，原本是想要扫描成人大脑来直接获得成熟的语言行为模式，但是……”乔明川看着茶几上的果盘出了神，“后来我们决定长期多次扫描孩童的大脑来让模拟大脑具备学习能力，但这个方法需要的无损伤扫描技术还不成熟……” 　　“所以……我们的头疼是因为……”声线颤抖，乔君影抬手捂住了眼睛，“是因为还不成熟的扫描技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爸妈不会害我。” 　　“嗯，新历236年4月14日，我和你阿姨递交在你和小晏头皮下植入扫描芯片的申请。” 　　“……”她听着母亲平静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新历236年5月9日，科学院批准申请。 　　“新历236年5月27日，你们被带到科学院进行芯片植入手术，这也是你们初遇的那一天。 　　“新历238年7月3日，为了远离派系斗争，同时为了让你与小晏成长环境不同，他们主动带着小晏离开春明市。” 　　像是没有感情的播报机器一般，安方瑜一口气说完这些关键节点，中间没有一丝丝停顿，好像这些时间点已经深深刻入她的骨髓一般。 　　“新历240年4月4日，山道车祸，科学院把我送进福利院。”沙发上的少年没有抬头，幽幽地说。 　　“小晏……”突然起身走过去，安方瑜坐在沙发扶手上把少年搂进怀里，“对不起小晏，我们一直不知道，不然……不然说什么也会把你接过来抚养……” 　　她抱住少年单薄的身躯，抚着他柔软的头发，声音终于哽咽，“这两年苦了你了……” 　　…… 　　知道头疼的原因后时间跳跃没有立即开始，乔君影和周清晏为了即将到来的午餐外出买菜，原本想陪他们出门的安方瑜被乔明川阻拦下来。 　　“让孩子们静静吧。”他说。 　　“滴滴，滴——” 　　“啊——” 　　“滴滴——” 　　一辆大卡车像是喝醉了一般歪歪扭扭地撞飞几辆小汽车，引来路人的尖叫，控制不住地冲向走在路边的两人。 　　在空间道具卡即将出手的一瞬间，两人明显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面前拦了一下，大卡车错开一个角度，擦着她的衣角撞破路边建筑的围墙才堪堪停下，撞击面升起灰色的烟雾。 　　“清晏……”伸出的手捞了个空，只有微风穿过指缝，乔君影看着空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少年用晦涩不明的目光看着她，虽然不太明白，但他直觉般地察觉她呼唤的人不是自己。 　　“愣着干嘛！快离开！这里危险！” 　　两人被跑来的交警赶到一边，瞄了几眼大卡车变形的驾驶室，乔君影回眸看向少年晦暗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走吧。” 　　“……哦。” 　　作者有话说： 　　少年·周：你透过我的眼睛在看谁？ 　　①沃野：诸沃之野，沃民是处，鸾鸟自歌，凤鸟自舞。凤皇卵，民食之；甘露，民饮之，所欲自从也。百兽相与群居。《山海经·海外西经》 　　沃之野，凤鸟之卵是食，甘露是饮。凡其所欲，其味尽存。爰有甘华、甘柤、白柳、视肉、三骓、璇瑰、瑶碧、白木、琅玕、白丹、青丹，多银、铁。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是处，是谓沃之野。《山海经·大荒西经》 　　②意识上传：使人们超越当前人类生理形态，将人类大脑意识上传至计算机，实现人类数字化永生，将某人的大脑意识转变成为数字化数据，并且“上传”至无限强大的计算机系统的技术。百度百科 　　③智脑计划：准确模拟人脑是构建数码大脑的方法之一。《人工智能的未来》，[美]雷·库兹韦尔；盛杨燕译 　　④模拟大脑的方法：第一种，让模拟大脑像人脑那样学习。第二种是以一个或多个人脑为模型，因为人脑已经拥有充足的知识，可以进行有意义的语言交谈以及表现成熟的行为，然后将人脑的新皮质模式复制到模拟大脑中。它要求掌握能够处理这个任务、具备足够的时空分辨率的无损伤扫描技术。《人工智能的未来》，[美]雷·库兹韦尔；盛杨燕译 　　关于模拟大脑的内容根据已查资料编写，如有错误请指正，或者当作私设。 第146章 　　“你喜欢他？” 　　“嗯？” 　　“你喜欢周清晏？”少年问道， 嘴里的名字明显不是指代他自己。 　　眼前的人行道已经变成绿灯，但他站定没有要走的意思。 　　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乔君影配合着停下脚步， 没想到他的思维那么跳脱， “小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与她熟悉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崩得那么紧，脸上显出一点属于少年的执拗不爽，“我刚刚明明听见你在喊他！” 　　“……你一直在看他。”他喃喃。 　　透过我。 　　“……”乔君影一怔， 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少年匆匆打断。 　　“我不是他！”他抛下这句话，赶在红灯亮起的前几秒冲向斑马线。 　　“滴滴——滴滴——” 　　“你……”没拽住他的手落回身侧， 她想追过去的步伐被车笛声阻拦，只能看着少年灵活地穿过车流抵达对岸。 　　“我一直知道， 你不是他呀。” 　　你不是他，但你终究会变成他， 抹去尖刺，抚平伤口，你终究会成为他。 　　乔君影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对街，无奈地深深叹气， 希望他能记得回家的路。 　　她一边慢悠悠地将路边的街景与记忆中的对比，一边步伐闲适地踏上回家的路。 　　等她进入单元楼，才发现那个少年百无聊赖地靠在电梯间的窗户边看着外面像是被水洗过的湛蓝天空。 　　见她进来，他也没有说话，像是没看见她似的自顾自走到电梯前按亮了按钮。 　　“叮——咚。” 　　伴随清脆的提示音，电梯停在他们的目标楼层，银色大门缓缓打开。 　　在她向前走想要出去的时候， 少年突然一步挤过她身边， 直接按下了关门键。 　　看着银色大门又一寸寸缓缓关闭， 乔君影平静温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等待解释，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为飘忽的视线找了个聚焦点。 　　周清晏不闪不躲与她对视，企图在她眼中找出些许讶异、不解，甚至是生气的情感，可惜都没有。 　　她的目光温和且平静，看他如同在看不懂事的孩童那样宽广包容。 　　“往后我会一直跟着你，我会抓着你一起时间跳跃，你别想摆脱我！”他恶狠狠地喊。 　　乔君影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轻轻一笑，明明在街上是他自己主动跑开的，现在倒摆出一副被抛弃的受害者模样。 　　小时候的他这么口是心非的吗，她这样想着微微出了神。 　　“你又在把我跟他比较！”看着她微微放空的目光，他不耐烦地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狭小的电梯厢内凭空起了大风，两人立刻明白马上就要转换时间了。 　　“……又来！”周清晏只能压下不满，愤愤地上前想要抓住她却捞了个空。 　　少年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穿透她的胳膊，好像她只是一个投影而已。 　　“你……”他怔怔地抬头，对上她依旧平和的视线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早就知道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哪怕只是这一场游戏。 　　眼前的人眼睛瞪得很大，明亮的眸子像是火烧的琉璃，乔君影只能勾起唇角，努力在离别前留给他一个好看的笑容。 　　起初在福利院带他走的时候虽然隐隐不安，但她还是开心。 　　在知道“沃野计划”后她就立刻明白他们分离在即了，从第二次跳跃后父母来接就可以知道母亲保留了上一次与他们相见的记忆，也就是说她的行为是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进程的。 　　那么合理推断在她带走福利院的周清晏后，那里不会刷新出一个新的他，父母也不能在两年后把他从那带回来。 　　在244年的寒假15岁的乔君影遇不到16岁的周清晏，两人不会相识，自然也不会相知相爱，更不会在雀宁市遭遇爆炸双双离世。 　　如果这场游戏真的会为她揭开关于摩罗斯游戏的真相，那它必然会清除意外因素使这个世界的走向重回正轨，回到那个他们相爱却最终意外死亡的正轨。 　　这其中最大的意外因素就是被她从福利院带出来的周清晏和父母关于她的记忆，她早就想到他们会分离，他们也会失去与她相处的记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说话啊！” 　　“好了好了，冷静点，冷静点。”下意识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看见自己已经变得半透明乔君影才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我也刚刚想明白。” 　　“……我骗了你。”他低下头闷闷地说。 　　“嗯。”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少年后颈的凸起。 　　第七颈椎棘突很长且近似水平，末端不分叉，形成结节……乔君影渐渐走了神，她当然知道关于“他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送到福利院”的问题他撒了谎。 　　自然不是依靠水晶球的变色判断，那只是用来安抚他的小玩意而已。 　　他们相伴那么多年，她熟悉他脸上每一个表情，不拆穿只是她不想而已，根本不存在能不能的问题。 　　而且她也知道他的谎言不仅仅是…… 　　“我骗了你！我……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福利院的……不是在你询问院长时偷听到的，而是……”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似乎在做心理建设，“是……是我自己看见了！他们给我做完检查我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敢睁眼……” 　　“哇哦。”乔君影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她把惊讶压在心底，虽然早就猜到了，但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我看见他们跟院长谈话，有人拿出一个金色怀表在院长的面前晃，嘴里还在小声说着什么，还有人一直在摆弄院长的电脑，他们还去了保安室。” 　　“催眠和监控吗，果然好用……”这个答案也没有超出她之前的猜想。 　　“我……我还听见……”他咬着牙红了眼眶，“他们……他们说……说‘车祸来得真巧，封锁记录，不要让老乔搅事’。” 　　虽然之前就知道科学院封锁了他父母的车祸信息，但她没想到这居然让还是孩子的周清晏听到了。 　　算一算车祸发生时他不过才12岁，深知语言的苍白无力，乔君影只觉得嗓子像被胶水粘住一样说不出话来，“……都、都过去了。” 　　“你要走了。”他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是。” 　　“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是。” 　　“我会忘记你？” 　　“……是吧。” 　　“……你撒谎。” 　　“……”乔君影不知道该怎么说，作为玩家的她会离开这场游戏，见到真正的周清晏，而眼前这个人，他只是…… 　　“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少年突然问，他的眼神脆弱得如同在桌沿摇摇欲坠的精美瓷器，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成一地碎片，“只是我。” 　　“我……” 　　“我不是他！”像是害怕听见她的回答，他突然又大喊了一句。 　　“我知道。”温和地看着颓废靠在电梯厢壁的人，乔君影默默叹了口气。 　　“我……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很眼熟……”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一直……一直记得……记得科学院里的见面……我、我……” 　　她终于讶异地抬眼，她是真的没想到他还记得。 　　既然他还记得，那外面那个成年的周清晏是不是也一直记得？ 　　“我没有时间了……”他抬起那双被泪水洗得愈发澄澈的眼睛悲伤地看着她，“我没有时间了……我只是游戏做出的……做出的……数据……” 　　“在你说的那个现实里，现在根本没有人去福利院救我对不对？你一走这里就会被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对不对？那我……我…… 　　“……我会消失对不对？没了这段记忆……我……我……被你带出来的我跟死亡有什么区别？ 　　“我甚至不是真实的存在……只是那个周清晏的人生片段！你去找我、你对我好、你包容我都是因为他！” 　　“可……可我……我喜欢你也是因为他？”他说着说着自己也陷入迷茫，“这种……这种让人难受的情感到底是……是出于我自身意愿还是出自他？” 　　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乔君影只能安静地听他说。 　　“全、全世界都爱你……我也不能避免……可你……你心里只有他……你甚至不愿叫我的名字！你唯二两次说出‘清晏’两个字指的都是他！” 　　“……你说的对，你没撒谎。”少年目光直直盯着对面的广告牌，泪水止不住地在脸上流淌，“你不认识我，你认识的不是现在的我……你不认识我啊……” 　　“你不认识我……我却要喜欢你……”他呜咽着突然感觉大风骤止，如同它来时那般突兀地消失了。 　　少年的身子一僵，几乎是一寸一寸把视线从对面的广告牌处挪开，电梯厢内除了他空无一人。 　　喉结上下滑动着，他犹豫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喊出那个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总是想要脱口而出却被他死死压抑的称呼。 　　“……乔乔？” 　　作者有话说： 　　少年·周：我不是他！ 　　乔君影：我知道。 　　少年·周：？ 　　乔·笑容阴森·君影：起码他不会赶在红灯亮起把别人甩在对岸叫人担心。 　　①第七颈椎棘突介绍来自百度百科 第147章 　　“喵呜～喵呜～” 　　等乔君影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时， 电梯里只剩她和脚边围着她喵喵叫的小猫。 　　弯腰把小猫抱到怀里，她挠了挠猫咪的颈部，声音发哑， “你居然从屋子里跟出来了呀。” 　　竹月眯起幽蓝的眼睛， 抬起柔软的肉垫在她脸上轻轻拍打，“喵～” 　　“竹月？”乔君影一愣，她摸上自己的脸颊，一手湿润。 　　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她吸吸鼻子轻咳一声，按下电梯开门键， 抱着猫走向自己家，“我们走吧， 小竹月。” 　　“叮咚——” 　　“叮咚——叮咚——” 　　“没有人吗？”乔君影站在自家门前，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摸出一张牌决定强行进屋看一看。 　　卡牌上有一只巨大的手从云层中伸出，掌心握着一根长着绿叶的权杖，八片绿叶在空中飞舞，远方山峰上的白色城堡若隐若现。 　　在权杖一的卡片虚化后， 那根长着绿叶的权杖像是仙女棒一样出现她手中，在门锁上轻轻一点就听见咔哒的机械声，大门向外缓缓打开一条缝。 　　乔君影小心翼翼拉开房门反手关上，一室冷清的空气彰显著房主人的多日不归，她有些不安，在看见钟表上的日期瞬间僵住了身子。 　　“新历250年12月12日。” 　　“喵呜～” 　　感觉到摸着背毛的手没了动作，竹月不满地叫了一声， 自己把脊骨送到她的掌下。 　　柔软的长毛扫过掌心带来的微痒唤回她的意识， 乔君影死死盯住那个日期。 　　在她的印象中， 他们当年在12月6日从春明市出发，第二天就遇到爆炸，12月12日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 　　难道说今天是遗体告别式？！ 　　春明市作为人口大市，殡仪馆基本是一区一个，乔君影想了想在家里换上暗色衣服，又用道具改变了面容。 　　她把猫放进空间，锁上房门直奔最近的那家殡仪馆。 　　殡仪馆前面牌坊造型的大门通体雪白，给人一种肃穆静谧的感觉，似乎将内外分割成完全不同的世界。 　　顺着笔直的马路向里走，时不时有装饰着黄白花的黑色汽车从她身侧驶过。 　　在内部的广场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容，乔君影远远缀在后面，看见他们抱着粉色的花束进入侧边的告别厅。 　　走廊两侧摆放着两排花圈，间或点缀着黄白花篮，一迈入告别厅她蓦然停下脚步，满室通红与外走廊冰冷凄清的转变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告别厅上方挂着层层大红纱幔，两侧的花篮里是各色的玫瑰和热烈的火百合。 　　乔君影发现来宾手中的花大多色彩斑斓明媚灿烂，唯二的白色花朵是玫瑰和百合。 　　除了来宾身上暗色的衣服外，整个大厅的装饰都是喜庆热闹的，让人产生一种浓浓的分裂感。 　　遗照上方垂落的红纱在微风吹动下拂过照片里两人上扬的嘴角，给黑白遗照染上热切的色彩。 　　两个棺材并排摆在大厅里，里面的人身着大红婚服被红玫瑰簇拥着，裙摆上的金凤展翅欲飞，衣袍上的金龙腾云驾雾，明艳得几乎要戳痛人的眼。 　　棺材里的两个人面容平静，能看出来工作人员努力把妆容化得喜庆，但再浓重的化妆品也遮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死气。 　　参加自己的遗体告别式也真是奇怪的体验，除了她也没谁了吧。 　　深深地呼吸，乔君影被满室的花香扑了一脸，后退几步无奈地自嘲。 　　在众人纷纷献上手中的花束后，几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上前准备将尸体送去火化。 　　“等、等等！” 　　乔君影只觉得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她一个踉跄，看见一位年轻女子扑向棺材。 　　“抱歉。” 　　感到胳膊被人扶了一下，她抬头撞入一双温和的眼眸中，眼睛的主人冲她抱歉一笑，快步走上前去。 　　“影影……影影……”年轻女子伏在棺盖上哭得凄惨，泪水沿着下巴打在棺盖上又顺着盖子滑下，她呼出的气息在盖子上反复打出一小片白色雾气。 　　乔君影看着她映在透明棺盖上熟悉的脸庞失了神，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想要拉女子起来却没有成功，只能蹲在一边单手环过她的肩膀，温柔地哄她，“小琪，别哭了，她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琪琪。” 　　旁边传来一个温和但略带沙哑的声音。 　　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人，乔君影慢慢回头，看见一身黑色的母亲在父亲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明明还没到五十，父母发间的白色却多了很多，精细的发型和妆容也难掩疲惫苍白。 　　“阿、阿姨，叔叔。”莫慧琪抓着男子的手急急地站起来，双手在脸上胡乱抹过。 　　安方瑜对着她温和一笑，视线随即转到两张放大的黑白遗照上，虽然满脸泪水，但她的唇角却挂着再温柔不过的笑容。 　　不再饱满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里年轻人肆意灿烂的眉眼，安方瑜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工作人员微笑，“送……送去火化吧。” 　　来宾渐渐离去，乔君影躲在拐角守着等待骨灰盒的父母。 　　在他们身边除了莫慧琪和她男友外，还有莫慧琪的父母，其余想要陪一陪的人都被婉拒了。 　　“阿瑜，我们刚刚从医院回来，阿姨她现在精神还好，只是毕竟上了年纪，伤心太过伤了身子，医生暂时不同意她出院。”莫母拉着安方瑜的手安抚道。 　　“谢谢，谢谢。”安方瑜加大力度回握她，用力到似乎连指尖都在颤抖，“这几天，谢谢你们。” 　　莫母没有一丝躲闪，只是忍受着她手上的力度，“咱们谁跟谁啊，小影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乔君影心里一抽，在记忆深处找到那个总是乐呵呵问她要不要吃糖的慈祥老人，“姥姥……” 　　没多久工作人员抱着一个雕着亭台楼阁的木箱子来到那几人面前，他声音低柔，似乎害怕刺激到家属的情绪，“骨灰盒先寄存在这里，等到你们定好的日子就可以下葬了。” 　　“嗯，好。”安方瑜点点头，眷恋的目光停留在盒子上面。 　　她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的女儿，和那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竟然用这么个小盒子就能装下。 　　乔明川红着眼眶把骨灰盒打开一个小角，安方瑜塞了个东西进去，红色的绳子在缝隙中一闪而过被盖子盖住。 　　诧异地睁大眼睛，乔君影认出母亲放进骨灰盒里的是周清晏送给她的、据说是他父母留下的那个鱼形吊坠。 　　看着父母婉拒了莫家夫妻一起走的邀请，她差一点被转身的父母看见身形，只能小心翼翼地躲开他们率先冲向那条通往大门的马路。 　　“滴、滴滴。” 　　循着车笛声回头，熟悉的车辆让乔君影简直恨不得把时间拨回上一秒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路，可惜她不能。 　　所以她现在只能跟副驾驶上的母亲大眼瞪小眼，而汽车也配合着放慢速度。 　　“我们送你一程吧。”母亲说。 　　“不，不用了，谢谢您。”她简直要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们在等你。”安方瑜语出惊人，她好笑地看着自己女儿脸上出现的震惊表情，轻笑出声，“影影。” 　　等坐上车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乔君影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爸……妈？”她看着父母的座椅转向后方与她相对。 　　“能再见到你真好，影影。”安方瑜说着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脸颊。 　　“反正也是自动驾驶，看不看也无所谓了。”乔明川看出她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你们为什么……？” 　　“看见你还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母亲揽着她说，“终于……” 　　“在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们真的是失了分寸，急急忙忙托人申请把你们的遗体送回家乡，又忙着操办丧事，就在昨晚，冷静下来互对消息的时候才发现，我们都失去了记忆。” 　　乔明川还是如同记忆中的那样，面对来自女儿的疑惑总是很有耐心地解答，“不是全盘失忆的那种，而是大的框架都有但小细节全都不记得了，而且不仔细去想就很难发现原来自己失去了那么多记忆，过往的一切都像是夜间的鬼火，飘忽且虚幻。” 　　父亲的描述乔君影十分熟悉，毕竟在她被卡厄斯塞了满脑子虚假记忆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我记得和你母亲在高中相识，但不记得当时的老师和同学；我记得毕业后就职的研究所，但不记得同事，也不记得自己的研究项目。” 　　“所有的事情只有在遇见时才会想起来，就像你莫家阿姨，我们两家明明那么熟悉，也是在他们来接机的时候才慢慢有了印象。刚刚，就在刚刚，我们看见你的那一瞬，很多记忆涌上脑海。”安方瑜摸着她的头说，“原来我们一直在等你呀，影宝。” 　　“而那个最深刻的记忆，应该也是你一直想知道的，关于——” 　　“——摩罗斯游戏？”乔君影轻轻问。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老爸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动驾驶不愿意用吗？ 　　乔明川：……反正在我们说出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前，自动驾驶不可能出事。 　　①权杖一：通常代表一个计划或行动的开端，充满创意与热忱，充满源源不绝的能量，可以激发人们的潜能。权杖一就像一个火种。《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②我国法律规定一般异地死亡需要就地火化，但也可以申请回原籍，文中采取回原籍火化的处理方法。 第148章 　　“滴滴——滴滴——” 　　“对， 关于摩罗斯游戏。”乔明川抬手把女儿的发丝捋到耳后，宽大的手掌轻轻拍拍她的头顶，“我们时间不多， 长话短说吧。” 　　“滴滴——” 　　“你应该已经知道， 243年年底沃野正式投入使用，一直有工作人员维护沃野运转，但大概在249年下半年，因为一些没被公开的原因， 沃野空间过载几近崩溃，想要维护空间运行就必须放弃一部分人。 　　“但是放弃哪些人又是一个大问题， 后来有人提出用游戏进行选拔，这样沃野制造者也不用背负由选择导致的心理负担， 由此形成‘摩罗斯游戏’，‘摩罗斯’三字取‘命运’或‘注定死亡’之意。” 　　“而卡厄斯……”乔明川用温和的目光将她包围。 　　“滴滴——”窗外的车笛声一直没有停止。 　　“卡厄斯， 就是你们做的人工智能？”乔君影幽幽地问，“以我和清晏身体里的芯片为基础的那个？” 　　“对，你知道了呀，我们影影真聪明。”母亲亲昵地捏捏她的脸， 像小时候那样。 　　“那这些游戏……是研究员编写的？”乔君影不敢相信，“那么多游戏场要多少人才能……” 　　“当然不是，你听说过‘中央脑系统’吗？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理论上你们的记忆会被全部保存，名为‘盖亚’的创造程序会根据实验志愿者的梦境补齐逻辑漏洞创造游戏。” 　　“滴滴——” 　　“……”垂眸沉默一会儿，乔君影抬起头，窗外的马路除了他们外没有一辆汽车。 　　刚想说什么就发现熟悉的大风再次刮起， 她有些慌乱， 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爸、妈……” 　　“还真是追得紧啊……”安方瑜叹口气紧紧将她抱住，“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肯留给我们。” 　　父亲伸出双手将她和母亲一起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们。 　　透过母亲身后的车窗看见阴沉的天空飘起雪花，乔君影手中被母亲塞了个本子，她感到额头被轻柔地触碰，眼前一花，泪水控制不住落了下来，耳边轻柔的声音消散在空中。 　　“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等乔君影重新睁开眼睛，她正坐在一个巨大的梳妆镜前，她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起手摸到头顶亮晶晶的发饰，身上雪白纱裙的裙摆拖了很长。 　　她把空间里闹腾的猫咪放出来，看见自己双膝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小本子，是离别前母亲塞给她的那个。 　　来不及安抚围着她裙摆喵喵叫的竹月，她急匆匆打开本子，母亲熟悉的字迹出现在扉页。 　　“致我最爱的女儿。” 　　下一行时间则是父亲工整的字迹：“新历229年2月3日”。 　　乔君影指尖带着一丝丝颤抖，慢慢翻开有些老旧的纸张，大片大片属于母亲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 　　“今天爸爸陪着妈妈去做B超，妈妈看着仪器上模糊的小小一团影子才对你的到来有了真实感。总想做点什么作为纪念，回家的路上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小本子，妈妈想，要是偶尔给你写点东西，等你自己成家立业以后再看或许会很有意思。” 　　…… 　　“虽然你比较心急，想要快点来看看这个世界，不过幸好身体很健康，哭声也很响亮呢。你真应该看看你爸爸抱住你时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但他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慌乱的，就像这个本子，你或许只能在扉页上看见他的字迹，那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认真最工整的一行字。” 　　…… 　　“今天是你上幼儿园的第一天，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来看你，晚上放学的时候带着你喜欢的玩具和零食来接你。影影，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很爱你。” 　　…… 　　“白天因为你不愿意好好吃饭又装病闹着不肯去幼儿园，妈妈忍不住打了你的掌心，你哭着喊‘最讨厌妈妈’跑进了房间。现在妈妈坐在床前看着你睡梦中都带着泪痕的脸很是难过，虽然在你到来前看了很多如何教育小孩的书，也一直在跟姥姥取经，但妈妈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教育好你，不知道该怎么把握参与你生活的那个度。” 　　…… 　　“今天爸爸妈妈曾经的好朋友也来到春明市，听说他们家有一个寄养在老家的大你一岁半的小哥哥，或许在不久之后除了琪琪他们你又会多出一个玩伴了。” 　　…… 　　“妈妈反复思索了很久，又去征求你爸爸的意见，最终决定把这件事写下来，但我知道，一旦写下这件事，在我活着的时候都不可能让你知道这个本子的存在了。” 　　“去年上半年一个名为‘沃野’的虚拟空间被批准研究，今年下半年‘智脑计划’步上正轨，爸爸妈妈和你周家阿姨成为‘智脑’项目组成员。” 　　“近日院里产生了一些风言风语，一位老教授在临终前自愿成为沃野志愿者，但实验到最后彻底失败。在那之前我和你爸爸也在猜测沃野是不是需要投入大量志愿者，我们虽然不知道最终会怎样，但从‘意识上传’、‘思维永生’等词可以稍微窥见沃野计划的宏大野心，而我们在做的人工智能或许是在为计划失败做准备。” 　　“我们并不确定沃野志愿者最终会如何选择，是凭借个人意志还是直接全民强制参与（毕竟这是死亡以后的事）。但我想就算是个人选择，像你们这一代从小接触网络科技的孩子应该会对这个计划感兴趣。” 　　“晚上我们和你周叔周姨商讨了很久，最终决定申请让你和小晏成为模拟大脑的芯片载体。虽然现在扫描技术做不到完全无损伤，而选择直接在你们头皮下植入芯片伤害可能更大，但……但是如果智脑计划真的在为沃野崩溃做准备，如果你们最终真的会进入沃野，那么……这算是我们为你们设下的最后保障吧。” 　　…… 　　“小晏终于被接过来了，芯片植入申请也早已被通过，现在妈妈正坐在办公室里书写，透过窗户能看见正在草坪上玩耍的你们。” 　　“我马上要去最后一次确认实验条款并且签字，而你们也即将被送进无菌实验室，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但我不会后悔。” 　　“窗外的阳光真的很好。” 　　…… 　　“长达十年的折磨终于结束了，看着在病床上因为麻醉还在昏睡的你和小晏，爸爸妈妈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没人知道定期扫描大脑的芯片长期植入皮下到底会对身体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现在悬在我们心头十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了。” 　　“外面开始下雪了，等你们醒来应该可以看见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想不想在楼下的院子里堆雪人呀？” 　　“像你们小时候那样。” 　　…… 　　“距离沃野空间正式投入使用已经六年了，院里过完六周年庆没几天就收到空间失控的信息，我们的人工智能或许很快就会被投入使用。近几年的死亡率略有上升，似乎是意外事故变多了，或许这是导致空间失控的原因。经过这几年的观察，芯片给你们带来的伤害似乎随着被取出而消失，这是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 　　“那基于你们大脑做出来的孩子被取名‘卡厄斯’，取其‘混乱、混沌’之意，它很快就要被投入沃野空间了，原本想要创造的平静幸福之地终究要沾染血腥。” 　　…… 　　“又是一个冬季，我现在在医院的病房里写下这些文字，我不能相信，前两天还跟我通话的你们已经变成太平间里再也不能醒来跟我说话对我撒娇的冰冷尸体。” 　　“原来你们真的成为了沃野志愿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庆幸，庆幸多年前的突发奇想，感谢你们多年忍受的疼痛。陪伴你们成长的那十年是卡厄斯的思想基础，是它的情感根源，它永远不会忘记。” 　　“医生说你们临终前的最后愿望是合葬，那么爸爸妈妈会完成你们的最后心愿，会给你们一个亲友齐聚、充满祝福的婚礼，只可惜现在家里很冷，你想要的和暖春天是见不到了。” 　　…… 　　“原本以为我不会再写什么了，但有件事想了想还是要让你知道，那只老猫走了。那只被你们取名‘九月半’的猫咪，在你们走后陪伴了我们六年十个月，现在它也离开了，家里就真的只剩下我和你爸爸两个老家伙啦。” 　　“爸爸妈妈很想很想你们。” 　　…… 　　本子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乔君影的泪水落下打湿了手中的纸张。 　　“喵呜。” 　　一只白猫从梳妆台跳上她的膝头，她垂眸与猫咪赭黄色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喵呜～” 　　又是一声猫叫，乔君影循偏头声看见裙边还有一只蓝眼睛的白猫冲着她晃尾巴。 　　她猛地将视线转向膝上的猫咪，拉起尾巴在下方看见一小撮淡黄色的绒毛，“你……九月半？” 　　“喵～”赭黄眼睛的猫咪在她膝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脚踩空顺着长裙摆滑了下去。 　　把母亲留下的红本子收进空间，乔君影准备去查看周围的环境，以便确定自己现在在哪。 　　就在她刚要起身的时候，门锁发出轻响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冲了进来。 　　“影影，恭喜你呀！” 　　“影影！新婚快乐！” 　　作者有话说： 　　*：新婚快乐！ 　　乔君影：？ 　　①摩罗斯：在古希腊神话中摩罗斯（意为“命运”或“注定要死”以及“愚蠢”）是司命运的代蒙（精灵）。他的另一个名字是俄勒特罗斯（意为“毁灭，死亡”）。摩罗斯的名字实际上是命运女神摩伊赖的名字的阳性形式。百度百科 　　②彭菲尔德在1954年提出了“中央脑系统学说”。颞叶和间脑的环路是人类记忆的主要区域。像一个录音录象装置，把人的全部经历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这种记录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未被人主观意识到，但它的确是客观地实现了。因此对这一区域施加特殊的刺激时，一些在通常情况下根本无法回忆的往事便被回忆起来。百度百科 　　③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忘记，只是想不起来：《千与千寻》钱婆婆台词 　　④盖亚：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是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创世神，标志着万物开始产生。百度百科 　　⑤达摩克利斯之剑：达摩克利斯是公元前4世纪意大利叙拉古的僭主狄奥尼修斯二世的朝臣，他非常喜欢奉承狄奥尼修斯。他奉承道：作为一个拥有权力和威信的伟人，狄奥尼修斯实在很幸运。狄奥尼修斯提议与他交换一天的身份，那他就可以尝试到首领的命运。在晚上举行的宴会里，达摩克利斯非常享受成为国王的感觉。当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他抬头才注意到王位上方仅用一根马鬃悬挂着的利剑。他立即失去了对美食和美女的兴趣，并请求僭主放过他，他再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幸运。百度百科 第149章 　　“你们……”乔君影惊讶地看着眼前穿着小礼裙、完全不该同时出现的人说不出话来。 　　“影影你哭什么呀！”莫慧琪拿着纸给她擦眼泪， “好不容易化好的妆都花了。” 　　“小问题，补一下就好了。” 　　拿着眼影盘的陆筠箐挤上来，她旁边的叶沐桐一手扶着乔君影的下巴， 另一只手拿着睫毛膏贴上眼睫。 　　“影影！看花！” 　　一捧粉白玫瑰相间的捧花突然出现在面前， 捧花后面露出叶菲菲红苹果一样的脸庞。 　　她身着白色小纱裙，头上戴着一圈花环，笑容灿烂得像小天使一样，“花是衣衣弄的， 好不好看？” 　　看见她身后偏着脸的赵丹衣，乔君影接过捧花， 属于玫瑰花的清香扑面而来，“谢谢你， 花很好看。” 　　“……不用谢！我阿姨……我妈很擅长插花，我是跟她学的。”赵丹衣看见她的笑容越发不自在， 眼神闪烁扭头就要走，“我……我去看看外面的鲜花有没有摆好。” 　　“赵……”没等她挽留，赵丹衣像是身后有鬼追似的瞬间窜出房间。 　　“影影。”叶菲菲轻轻扯了下她的裙摆，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好像是说第一次见面对你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乔君影闻言有点诧异，没想到赵丹衣会主动提起来，她摇头道：“没事，那场游戏跟她有点误会，不是什么大事。” 　　“咚咚咚。” 　　笑容灿烂的安旭时从门外探出头来， “阿姐！阿姐你们准备好了吗？” 　　“小安别急， 还没盖头纱呢。” 　　一个平和的女声从一边传来， 听得乔君影僵住了身子，“蓉姨……” 　　她看见一位女人捧着一叠白纱走了过来，女人脸上温和包容的笑容如同她记忆中的一样温暖。 　　在她初入游戏手足无措时，在她因为害怕鬼怪吓得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时，在她因为异能烦躁不安时…… 　　眼前的女人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一直带着与现在别无二致的笑容安慰她、鼓励她、保护她，带着她走出一场场游戏，脱离一个个噩梦。 　　“蓉姨！”乔君影哽咽着抱住女人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感到她轻柔的抚摸落在发间。 　　“哎呀，小影儿怎么了？结婚是该开心的事情啊，哭什么。”杜明蓉笑道。 　　好不容易抬起头的乔君影又看见自己的母亲，以同样的姿态扑进母亲张开的双臂里，“妈！” 　　她不去想为什么这些明显不该认识的人会一起出现，或许像任务名称所说，所有爱她的、她也爱的人们齐聚在一起，共同庆祝她迎来人生的新阶段，这才是真正的“梦想成真”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话虽这么说，但安方瑜自己也是红了眼眶。 　　杜明蓉见状担心她们再次弄花脸上的妆容，赶忙展开手中雪白的细纱，“该戴纱啦，新郎可都要等急了！” 　　“对对，戴纱，来戴纱。”安方瑜看着女儿在白纱下朦胧的面容，忍不住用力抱了她一下。 　　“能亲眼看见你穿婚纱真的是太好了，妈妈好开心，外面是很漂亮的春天呢。” 　　“爸爸妈妈会完成你们的最后心愿，会给你们一个亲友齐聚、充满祝福的婚礼，只可惜现在家里很冷，你想要的和暖春天是见不到了。” 　　“妈？”闻言猛地抬头，她看见母亲食指竖在嘴前，冲着她眨了眨右眼，依稀显出些少女时代的娇俏。 　　在众人的簇拥下，乔君影握着捧花向外走，扮成花童的叶菲菲捧着长长的裙摆跟在后面。 　　婚礼是在草坪上举行，各色鲜花在春风吹拂下微微摇摆，不遗余力地散发着清香。 　　一身正装的乔明川胸口别着白色玫瑰站在红毯起始处等待着她，握上父亲粗糙的手掌，乔君影眨着眼睛把泪水逼了回去。 　　等踩上红毯在父亲的牵引下往前走时，她才发现红毯尽头不是一般婚礼的仪式台，而是一个白色的光圈，周清晏也不见踪影。 　　“爸……” 　　“叮当——” 　　花朵拱门上系着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乔明川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小声但沉稳地说：“别怕，笑一笑，大家都看着你呢。” 　　乔君影挺直后背，透过白纱她看见台下坐着鼓掌的都是很熟悉的面容。 　　除了现实里的亲友外，还有像白玉京这样在游戏里认识的，她甚至在某个角落看见“异恐方”主人一闪而过的笑脸。 　　红毯快要走到尽头，散发着白光的光圈近在眼前，乔君影有种浓烈的预感，等她踏入那个光圈这次支线任务就要结束了，她与父母也即将永别。 　　不，或许是早已永别。 　　“别，别回头。” 　　父亲的声音阻止了她想要回头的动作，乔君影的眼睛酸涩起来，她停在光圈前面，“爸爸……” 　　“够了，能再见到你已经很好了。”乔明川的声线终于颤抖起来，他宽大的手掌附在女儿的后背，微微用力将她推进光圈，“这样已经足够了……” 　　一个白色影子紧随着她跳进光圈，乔君影挣扎着回头只能看见父亲抬起的在风中颤抖的手，然后视野就被白光充斥，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感觉到自己穿过如同支线开始前一样柔软的膜，撞入一双有力的臂膀中。 　　“乔乔。” 　　乔君影睁开眼，看见周清晏正坐在飞毯上，她自己扑在他怀里，被放进空间的红本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里。 　　竹月在飞毯上甩着尾巴，而那个卵形容器则被他们抛在身后。 　　“清晏……”她抓紧他的衣服，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泪水终于争先恐后落了下来。 　　“乔乔……”周清晏的下巴抵在她头顶，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你……你之前那个状态，是不是因为我？”乔君影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抬头，闷闷地问，“这场游戏只有我们两人，你突然接了个支线任务……你受那么重的伤，是不是要帮我开安全屋？” 　　右手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周清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柔哄道：“不疼的，都过去了。”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乔君影抬起头就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呼吸一个停顿，“你！你怎么突然……” 　　只见那个被称为“孟婆”的老太太背着双手站在半空，正好奇地弯下腰盯着她看，整个人像是白纸一样轻轻松松对半折下，比正常人长上许多的脖子直直向前伸出，姿态显得格外诡异。 　　“哦，我来送你们离开啊。”孟婆笑眯眯地直起身子，脖子恢复正常长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黑暗从她脚下那一点开始蔓延，整个空间很快变成黑红色调，蛛网般的裂纹和锈迹爬满下方的舱体和管道。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违反常识，但在乔君影看来，身后的卵形容器像是吸收了一切光线似的漆黑得吓人，而从视觉来看它内部似乎在散发着能吞噬一切的黑色光线，让人心里发毛。 　　“这一关结束了？”乔君影捏紧红本子，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 　　“对啊，结束了。”孟婆似乎很有耐心，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都是一副引导者的姿态，“这场游戏的本质就是参观而已，加那么多东西只是为了让你们更有代入感。” 　　“00结尾的游戏都是……” 　　“都是让外来者参观了解摩罗斯的运行原理，所以基本不会遇见什么危险，我们对观众还是很友好的。”接上她未说完的话，孟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当然，具体展现形式会因人而异，你们……” 　　她突然停顿一下，像是磁带卡带了似的发出沙沙声，“……你父母与卡厄斯相关，对沃野和摩罗斯又比较了解，再加上……沙沙……所以你知道得比较容易，若是其他人……沙沙……有人……沙沙……沙……” 　　孟婆的身子突然开始变化，像是从三维变成二维一样在他们面前成为了一个平面，她的二维图像像信号不好的老式电视一样闪烁着，部分/身躯甚至显示出三原色光点。 　　“……走……沙沙……走……”孟婆抬起较为完好的手平平向前一推，两人一猫身下的飞毯瞬间卷起，裹着他们飞速向下坠去。 　　黑暗中的乔君影看不见周围，只能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住，猫咪柔软的尾巴搔弄着下巴，她闭上眼握紧手中的红本默默许下心愿。 　　突然，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大口喘息着睁开眼，面前已经是纯白色调的组队室。 　　“恭喜完成摩罗斯游戏-195400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二，总地图探索度百分之三十五，关键地图探索度百分之六十三，剧情线探索度百分之八十六，奖励积分68900，积分总计489182。” 　　随手把面前的红字拂去，乔君影坐起身看见母亲给她的红本出现在她身边。 　　“你真带出来了。”周清晏从一边走过来随口说道。 　　“坐。”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旁边，乔君影问，“我原本以为‘全世界都爱你’的支线是让我们各自走一遍过去，但你不是？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知道我们已经死了，但现在看起来你一早就知道摩罗斯游戏的真正秘密？” 　　“……你这幅表情搞得好像要刑讯逼供似的。”周清晏笑着摇头，“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 　　一边听着他的话，乔君影的视线落在一个鬼鬼祟祟想要往窗口爬的白色影子上，“站住！乔竹月，我也有话要问你。” 　　“啊不，不对。”她露出一个分外温柔的笑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 　　“——卡、厄、斯？”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站住！乔竹月！ 　　乔竹月：喵呜？ 　　乔君影：不对，卡厄斯滚过来！ 　　乔竹月：喵呜？ 　　乔君影：别卖萌！ 　　乔竹月：喵呜～[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jpg] 第150章 　　“喵——” 　　竹月扒在窗沿的爪子一个打滑， 整只猫顺着墙壁滑下，它就势打了个滚，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迈着优雅的猫步跳上两人对面的躺椅。 　　“……签下志愿书的人在死后意识会被传至沃野空间， 空间承载能力达到极限让外面的人创造出摩罗斯游戏进行筛选，被通关全部支线任务的游戏可以转换成空间，空间越大能承载的人越多，所以不停地通关游戏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周清晏总结道。 　　“但……但是他们总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意识上传而费这么多功夫……”乔君影沉吟着， 她的视线落在白猫身上，“还有， 你一直跟着我们是想做什么？” 　　“喵呜～”竹月歪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瞪着懵懂的蓝色眼睛， 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乔竹月！不，卡厄斯， 我知道你会说话！装什么傻呢？”双手把竹月举在面前，她上下晃着手中的猫。 　　“喵——喵呜！” 　　周清晏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看着他们，猫咪的两只后爪在半空乱蹬着。 　　“卡厄斯？！卡厄斯在哪？！”组队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呼啦啦闯进一群人， 叶菲菲焦急地大喊，她扶着躺椅大口喘息，双颊因急切激动染上绯红。 　　乔君影愣了一下，猫咪瞬间从她手中窜出。 　　她对上人群后顾知行晦涩的视线，他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 　　“进入摩罗斯游戏还能重逢，真的很有缘啊……” 　　“你的猫，你说了算。” 　　他早就知道竹月就是卡厄斯了吗…… 　　再加上这场游戏前他诡异的态度， 乔君影合理怀疑这又是一位早就知道真相的人， 而且这次队友们齐聚在门外听见他们的谈话应该就是他的主意。 　　或许……她瞄了一眼身边的人， 周清晏大概率也参与谋划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样也好，她不想隐瞒队友，但也不知道该怎样坦白，用这种“不小心”被偷听的方法挺顺理成章的。 　　在一片静默中，众人只看见点点荧光像是夏夜草丛里的萤火虫源源不断从白猫身上飘起，渐渐汇集在房间中央显出人形。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虚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微风拂过碎发，祂又长又翘的睫毛颤了颤露出一双幽暗的蓝色眼眸。 　　同样是蓝色，比起猫咪眼眸竹林月光般的清幽，祂的眼睛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深邃、幽暗，看似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汹涌，似乎锁着沉睡的凶兽。 　　祂的脸很美，小巧而精致，是一种无论什么审美倾向都无法否认的完美。 　　但屋内的众人相互看了看最终看向并排坐在躺椅上的两个人，陆筠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不会是你们的私生子吧？” 　　“……”乔君影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 　　可她自己却忍不住打量着少年，乍一看少年跟他们俩并不相像，可仔细一瞧，祂长且翘的睫毛和略微上挑的眼尾走向与周清晏十分相似。 　　而祂右眼下的泪痣则与她自己的泪痣位置一模一样，更别说不说话也不笑时两人如出一辙的冷漠得让人感觉高不可攀的气质了。 　　“你……你就是卡厄斯？”叶菲菲急切地上前几步又后退，最终犹豫地停在距离祂三步远的地方。 　　卡厄斯没有开口，祂微微低头，一双没有感情的冷漠眼眸看向叶菲菲。 　　蹲在一边的白猫甩着尾巴蹭过来，几个跳跃过后最终落在乔君影的膝头，像只普通猫咪一样揣着爪子窝成一团。 　　“你掌管摩罗斯游戏对不对，那你是不是、是不是能把我们的同伴带回来？”叶菲菲既急切又小心地望着祂，被那双没有感情的蓝眼睛冻得不禁打了个寒颤。 　　祂的眼睛里似有代码的流光闪过，清冷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又像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傅深寒？” 　　“对对，傅深寒，他在游戏里被杀害，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死的不该是他，我……我能换他……我还可以……” 　　“不能。”祂干脆利落地拒绝，没有一丝丝停顿，也不想听她把话说完。 　　“为、为什么？他……你掌管游戏不是吗？为什么不可以？傅深寒不可以，那……那影影为什么可以？！你是不是……” 　　“菲菲！”祁阳快步上前，微皱着眉沉声打断她的话，一脸不赞同的样子。 　　听见她这样说，乔君影轻挠着竹月下巴的手略一停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撑在躺椅上冰冷的手被一股热源笼罩，一只手覆了上来，她抬眸撞入周清晏带着安抚的眼睛中，对着他牵起唇角，轻轻摇了摇头。 　　乔君影倒没觉得被冒犯，叶菲菲对傅深寒的感情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不然叶菲菲也不至于总是为了傅深寒因负罪感对她好而生气了，她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轰隆隆——” 　　窗外突然遥遥响起隐隐雷鸣，天空几乎是在瞬间黑了下来，几道银色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大风蹂/躏着树冠将它们捏扁搓圆，把窗外的树吹得几欲倾倒。 　　风敲击着窗户，从未关紧的缝隙中卷起白纱窗帘，撩起屋内人的衣角。 　　“想救他你为什么不事先做好准备？现在跟我说有什么用？”卡厄斯的眼珠像恐怖电影里的鬼娃娃一样转了转，冰冷的视线扫过对面的人，“况且，导致他死亡的罪魁祸首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我知道？我怎么会知……”叶菲菲的小脸瞬间惨白，喃喃自语，“我为什么会知道？” 　　“……所以说，我们真的已经……死了？”安旭时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显示出些许天真的模样。 　　“什么叫活着？什么叫死亡？你们现在有出生到现在的记忆，有志同道合亲密无间朋友，有必须为之奋斗的事业——不闯关就会死，这样跟活着有什么区别？”卡厄斯看向他的眼神似乎褪去冰冷，变得有些轻蔑。 　　“还‘不闯关就会死’，按你的话来说我们本来就死了吧。”挠挠脑袋，安旭时小声吐槽道，“而且你说死就是死啊，谁知道是不是不想让我们离开的借口呢。” 　　“爱信不信啊，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给自己一刀，看看能不能回到现实啊。”卡厄斯神情讥讽，“问题是，你、敢、吗？” 　　“刚刚小影儿说的沃野空间是指摩罗斯游戏出现之前的空间？之前那个空间也不仅仅是……”叶沐桐扯开话题，“我曾经看见很多奇怪的人在进行各种实验，试验田，还有武器什么的。” 　　“我记得你，你算是较早进入的那一批，还有……”祂的头扭向一边，没有聚焦的眼睛似乎穿透墙壁看向后山，“哦……对，他们已经在山上长眠了呀。” 　　“你知道……” 　　“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也知道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每一件事，包括那些你们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 　　“那些实验……” 　　“这么说吧，沃野里是百分百模拟现实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各项环境数据也可以随意修改，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进行各种受限于现实自然条件的实验呢？”卡厄斯这样说着，祂的影子渐渐淡去。 　　“等等！”叶沐桐喊住祂，“如果真的有人做出什么成果，现实的人又怎么知道？” 　　“有我啊。”卡厄斯停下，影子重新变实，祂的脾气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淡，对于众人的问题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似乎没有太多隐瞒，“不是说了吗，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如果真的为了研究，让活人定期进来不行吗？起码他们不会失忆。”乔君影挠着腿上的猫咪问。 　　“你以为他们不想？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的，最初的最初，濒死人员的成功率千分之一都不到，后来才慢慢高了，到现在也不过一半半吧，毕竟是……如果能留下大脑的话成功率还能再高点，但那肯定要被你们人类的伦理审查会叨叨。而且好像之前还想尝试一些新概念武器的……” 　　“不对，如果真的能模拟出现实的一切，那为什么还要人进来，直接通过电脑观察不是更好？” 　　卡厄斯讥讽地笑，点点微光从他身上飘下，“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想要的是……” 　　“——长生？”乔君影喃喃。 　　“对。” 　　“那摩罗斯游戏又是怎么回事？”顾知行问道。 　　“沃野空间开放后现实里出了件大事，死亡人数暴增，哪怕成功率不高，庞大的数据也让系统濒临崩溃，本来他们是想抽签，就像这样——”卡厄斯打了个响指，“‘砰’的一声过后，沃野里的人就少了一半，但后来他们觉得不公平，而且那件导致大量死亡的事很长时间没有解决，就搞出了游戏减缓空间人口增长。” 　　“公平？”乔君影有些怀疑，拿这种词当借口？ 　　“——当然是不可能的。” 　　卡厄斯转过身，双手张开像是在拥抱世界，“你不觉得摩罗斯游戏就是一个大型人性试验场吗？” 　　作者有话说： 　　安旭时：总觉得卡厄斯在针对我？ 　　卡厄斯：呵呵。 　　打响指致敬复联三四，算是跟第一个十年告别了。 第151章 　　卡厄斯走后很久队友们还在消化祂留下的讯息， 乔君影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描摹过手环上的花纹，一张半透明屏幕出现在面前。 　　被命名为“母亲的牵挂”的红本子赫然出现在道具栏， 她指尖轻点打开关于它的介绍。 　　“等级：B级。” 　　“功能：可在危难时刻抵挡致命攻击， 次数与效果视攻击强度决定，被动触发。” 　　“描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好了好了，大家散了吧。”祁阳招呼着众人准备离开组队室。 　　“队长， 你们怎么突然都过来了？”乔君影这才想起自己一开始的疑问。 　　“我们都做了一个梦。”他眉眼柔和地看过来，微笑着说。 　　心中升起一股预感， 她有点不敢相信，“不会是……” 　　“是婚礼哦。”他满眼祝福笑道， “虽然有很多陌生人，但现场还是很热闹， 真好啊，小影。” 　　“对呀对呀！阿姐你好漂亮！”安旭时蹦到她身边双手抓住竹月将它高高举起，满脸笑容不带一丝阴霾，“我还看见一只黄眼睛的猫咪， 那是阿姐以前养的猫咪吗？还有泽叔蓉姨！蓉姨说她为我感到骄傲！” 　　“……你别那副表情嘛，虽然没有所谓的死亡记忆，但在游戏世界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我们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没什么不能接受的。”陆筠箐走过来把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别小看你的队友呀。” 　　这时一直窝在人群后的顾知行抬头看向她递过来一个眼神，乔君影立刻了然。 　　他或许是想过找一个借口把队友们都聚集到组队室， 但没想到摩罗斯反手一个婚礼梦境直接让众人醒来后不约而同来到这里， 倒是省了他的功夫。 　　“走吧。”周清晏站起来冲着她伸出一只手， 却发现她起身的动作暂停，瞪大眼睛不动了，“乔乔，怎么了？” 　　“小影？” 　　“叮咚！因不可抗力导致玩家上场游戏作废，不计入游戏次数，但积分奖励及道具不清除，请尽快开启新的游戏。” 　　乔君影听着耳边的提示音，怔怔地开口道：“我刚刚的游戏作废，不计入游戏次数？” 　　“怎么回事？”周清晏问。 　　“不可抗力……不知道啊，是不是跟孟婆的异样有关？”没等她理清思路，第二条语音紧接着响起。 　　“叮咚！请玩家在半小时之内开启新游戏，否则游戏将于半小时后强制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半小时内开启游戏，否则强制开始。”乔君影说，“我是直接开还是……不然等系统强制？” 　　“都可以，你要想等那就看看会被强制开启什么游戏吧。”祁阳说，他看了一眼蹲在边上扒拉着白色管子的猫咪，想到之前逸散向窗外的光点，“卡厄斯应该已经走了。” 　　“左哥，下场游戏能请你陪我去吗？”笑着看向没人主动搭话存在感就很低的左陵，乔君影双手合十，一副拜托他帮忙的样子，“我总有种预感，你的异能或许会很有用呢。” 　　“可以。”左陵闻言浅色的眼眸对准她，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了。 　　“那多谢啦。” 　　“行，正好小左下场也快到了，那就你们三个……”祁阳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队长，我想去。”叶菲菲突然抬头，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那我也要去！”安旭时高高举起右手，“我觉得我也会很有用的，有什么不对劲的直接让小火烧了不就行了吗，顾哥不是说绝对力量面前一切算计都是……嘶——痛诶！” 　　他捂着头顶盯着祁阳慢悠悠收回去的手，抬头对上乔君影不赞同的目光只能委委屈屈咽下所有的话，低垂的眼角显得无辜又可怜。 　　乔君影不太赞同叶菲菲与他们同去，一是她下场游戏的时间离得还远，现在去也抵消不了，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精神不太稳定，她担心她会做傻事，“菲菲你还是留……” 　　“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叶菲菲神情急切，未及时修剪的指甲嵌入掌心，她想着之前卡厄斯看向她时只让她一人听见的话语不肯放弃，“我……我会努力的……带我一起吧？” 　　“菲菲……”祁阳沉默一会儿点了另一个人，“小顾，你来带队。” 　　“好好把他们带回来。”他说。 　　“明白。”顾知行点头，迈开长腿坐到空着的躺椅上。 　　“队长，放心吧，一会儿……见。”等到三十分钟一过，叶菲菲冲着祁阳挥挥手，下一秒几人眼前一黑被拖入游戏里。 　　走过熟悉的黑暗，乔君影踏入白光出现在一间破旧的房屋里，里面只有左陵一个人。 　　房间面积不大，家具很是老旧，外间被厚重的白雾遮掩。 　　“欢迎来到摩罗斯游戏-82931。 　　“题目：永恒的新娘。 　　“背景：柳家是此地大户，家里一共九个女儿，在前八个小姐出嫁之后，时感孤寂的柳老爷决定为柳小妹招婿，传言柳小妹温婉可人，宜室宜家，容貌更盛于几位姐姐，更别说柳家没有男丁，一时间附近未成家的青年男子纷纷来到此地。只是……姐姐们被夫家琐事所困无法前来祝贺，这让柳老爷很是不满。所幸柳小妹性情和顺，哄得柳老爷分外开怀。 　　“任务：存活七天。 　　“提示：坊间传言柳老爷与女儿们的感情并不好，不仅前八个姐妹嫁得很远，成亲后甚至都没和姑爷回娘家看过一眼！ 　　“三十秒后游戏正式开始，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自从确定自己已死的信息后，再听到“死亡大吉”四个字的心境与之前格外不同，乔君影心想，这四个字说不定是游戏对他们的真心祝愿呢。 　　三十秒后白雾如约散去，手腕上的时间从零点开始跳动，她推门看见外面如墨的夜色，又瞧了瞧月光下格外低矮的黄土墙和糊着纸的木窗，结合背景确认这个游戏是在古代。 　　既然这样，他们身上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乔君影转身点燃桌子上的蜡烛，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左陵把一叠略显粗糙的衣裳递到她面前。 　　瞄到他身后半开的破旧柜子，她暗自庆幸游戏还是有点人性的，没让他们一出门就暴露身份。 　　道谢后走到衣柜后面隔出的小空间更换衣服，她衣服的穿法并不复杂，没有电视剧中看到的那么衣袂飘飘。 　　结合破旧的房屋来看，他们暂定的身份并不富贵，衣服还是以方便劳作为主。 　　她走出来看见左陵也已经换好衣服了，趁着天还没亮，先联系队友确定各自的安危，然后再想办法混进柳家汇合比较好。 　　乔君影这样想着就听见脑海里响起顾知行的声音，“大家都听得到吗？你们怎么样？” 　　“我跟左哥在一起，我们很好。”乔君影一直记挂着状态不对劲的叶菲菲，“菲菲呢？菲菲在哪里？还有清晏呢？” 　　“……我还好。”周清晏的声音带着微喘，他那边传来似乎是树木倒下的轰鸣和动物的嘶叫，“我这边遇到一点麻烦，还要耽搁一会儿，你们先去柳家吧。” 　　打开地图看见周清晏的定位在一片距离他们较远的山林中，乔君影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这个世界科技并不发达，你到时候用道具赶路就行了。” 　　“我明白。”他似乎轻笑了一下，“我先下了，你……们万事小心。” 　　“菲菲！菲菲呢？” 　　等了几分钟他们才等到叶菲菲的回应，她语气有些奇怪地说：“我很好，我现在跟李长乐在一起。” 　　“菲菲你……”顾知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好了行行，我还有事呢，我们柳家见呀。”称呼是她一贯使用的叠词，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甜腻，但总让乔君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你自己小心。” 　　“知道啦！回头再联系！” 　　顾知行沉默一下，隔着遥远的距离乔君影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犹豫什么，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俩也小心，有事就说，回头见。” 　　“那我们等天亮就去柳家？”她看了眼整齐的床铺，“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左陵的眼眸中倒映着烛火，他从柜子边上拖出一把板凳坐了上去，下巴点了点床铺，“你连着两场游戏，你去，我守夜。”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左哥！” 　　虽然睡不着，但乔君影确实很累了，队友之间再狼狈的样子都相互见过，只是闭目休息而已，她并不觉得尴尬，要是状态不好连累他人那才真要计较了。 　　闭上眼睛之后听觉就十分灵敏，她能听见屋外的虫鸣和邻居偶尔的咳嗽声，而同居一室的左陵则安静得如同一个幽灵，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仔细想来左陵和程凤鸣都是看起来冷淡又不爱说话的性格，但两人的寡言其实差距很大。 　　程凤鸣是自身性格导致的沉默少言，但左陵不是。 　　乔君影记得在最初的最初，左陵的话虽然不像安旭时那么多，但也不像现在这么冷淡，归根结底还是受他“言灵”的异能影响。 　　她想着想着就渐渐迷糊起来，竟然也昏昏沉沉睡了几个小时。 　　“喔喔喔——” 　　嘹亮的鸡鸣把乔君影从梦中惊醒，她拥着被子猛地坐起，梦里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下跳得又快又重。 　　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只在桌面上留下一摊凝固的白色蜡油。 　　黎明的光线透过窗户，洒下幽蓝色的光辉。 　　柳家正在准备小女儿的亲事，正是急于用人的时候，想要混进柳家去应聘当个丫鬟小厮是最快捷的手段。 　　乔君影摸出月亮牌在两人的身上做了伪装，毕竟以他们的现实年龄当丫鬟小厮还是太大了一点。 　　收起卡牌时她踉跄一下扶住桌子，左陵抬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肘，“你行吗？” 　　“……”对上他严肃的表情乔君影咽下想要搞怪的话语，认真地点头，“放心，不会让你半途暴露的。” 　　作者有话说： 　　左陵：你（的塔罗牌能）行吗？ 　　乔·严肃脸·君影：女人也不能说不行。 　　①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战国策》 第152章 　　伴随着鸡鸣， 小院子里渐渐有了人声，沉默地吃完早饭，两人将老旧的小屋搜索了一番。 　　他们从床铺底下翻出一个造型奇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像玉佩一样的物件， 还有一对串着红珠子的金簪。 　　看见左陵示意她收好， 乔君影也没客气，将东西收进空间后两人一起走出屋子。 　　“小夏，你哥哥又来看你啦。”院子里坐在井边浆洗衣物的大婶看着他们笑开了。 　　“是的，婶子早呀。”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NPC对他们的印象是以第一面为准的，不然还不好解释年龄的变化。 　　“小夏， 柳家为了喜事在招工呢，你和你哥哥可以去试一试。”大婶停顿了一下， 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在引诱他们提问，“不过……做做短工就可以了， 那里可不能久呆！” 　　“谢谢婶子！我跟哥哥也正想去试一试呢。”尽全力展现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乔君影故作天真，“婶子，我听说柳家是大户人家， 规矩足，您懂的多，教教我嘛，省得我去露了怯。” 　　“害，大户人家嘛，少说话多做事，手脚麻利点就是了， 不过……”大婶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对着她招招手， “丫头你来。” 　　乔君影见状立刻蹲在水盆边上， 换上一副小心翼翼但又止不住好奇的天真表情，顺手扯住左陵衣角把他也拽过来，像是个依赖哥哥的小姑娘似的。 　　“我听说啊，听说柳家养小鬼！” 　　“啊！养小——” 　　“嘘——”看见她微微张嘴睁大眼睛，大婶立刻把手指竖在嘴前示意她闭嘴。 　　见状立刻用双手捂住嘴唇，乔君影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抖。 　　“你小声点！我都没告诉别人！”大婶压低了声音。 　　“婶子，好婶子，你告诉我，你救救我们吧。”配合地靠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可怜兮兮的颤音，“我年纪小……我哥哥又木讷，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呀！” 　　“别怕别怕，你们家的情况婶子也知道，婶子不会害你的哈。”大婶把湿漉漉的手在衣裙上擦了擦轻轻拍拍她的头顶，“别怕哈，我听说柳家前几个女婿就是被他家养的小鬼暗害了，柳家才越来越有钱了！” 　　“婶、婶子，这是真的吗？真的有、有鬼？”她说话时牙齿都害怕得直打颤。 　　看看乔君影受惊小鹿一样惊惶的眼神，再看看她身边少年沉默木讷的样子，大婶轻咳一下说：“我还能骗你不成！我那口子同族兄弟家的小子在柳家门房帮工，这都是他偷偷告诉我的。” 　　“他说有一天半夜他起夜，在院子里看见了鬼火！那绿幽幽的火光直往柳老爷屋子里飞！他还听到了特别吓人的‘嘶嘶’声！”大婶一脸后怕的神情，“吓得他一个大小伙儿一回来就发热了，还一直喊着‘有鬼有鬼’之类的话，还是请咱们的神婆奶奶才看好的！” 　　“啊……这么吓人吗……”乔君影眨眨眼，努力让眼眶更加湿润，“那、那……可我听说柳老爷出手阔绰，也不苛待下人……” 　　“哦……你傻呀！不出手大方谁敢去他们家干活！” 　　“婶子，不过我看街上想要去柳家……嗯……”她支支吾吾羞红了脸，“好多人都想去抢柳小姐的红绣球……” 　　“害，柳家要的是钱啊！前几个女婿据说都是大户，这次招婿又不强求姑爷多有钱，自然有人想赌上一赌。” 　　“婶子……那我们要怎么办啊？” 　　“咳咳，我跟你们说啊……离柳老爷和柳小姐的屋子远一点！半夜别乱跑！” 　　“王大婶，你又在骗小娃子了！”旁边几个少年嘻嘻哈哈追逐着跑远。 　　“胡说什么呢！”王大婶冲着少年的背影挥挥拳头，又转过头面向他们，“小夏别听那些臭小子乱说，你们在柳家呀，千万别落单，一般也没什么事的。” 　　“嗯……谢谢婶子！”勉强扬起脆弱的笑容，乔君影心里有点失望，柳小姐和柳老爷的房间他们是一定要去看看的，看来王大婶也不知道柳家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小夏呀，这几年婶子是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看的。” 　　“我明白的。”她配合着微笑，给王大婶搭台阶，“婶子的大恩我和哥哥都一直记得，如果婶子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哦……说起来真的有一件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大婶轻咳一声，一张圆脸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告诉婶子，你爹爹离开前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东西？” 　　乔君影把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无辜和茫然，“嗯？婶子是指……” 　　“就……耳坠，项圈，或者金簪之类的东西。”王大婶一脸不好意思，“当年你爹爹离开前，我家那口子拿了我的嫁妆给他做路费，我想是不是……” 　　“那、那爹爹拿了多少……我和哥哥还有一点积蓄，我们……”乔君影作势去摸衣口，却被粗糙的手按住了。 　　“不是要钱，婶子哪能向你们要钱。那些个首饰也算娘家留给我的一点念想，若是还在就最好，如果不在了……我想要是你爹爹把它们典当了总有个凭证吧，你们把当票给我，我自己去赎也是一样的。” 　　“这……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还请婶子说得详细一点，到底是什么样的首饰？” 　　“就是一些首饰，这么多年过去具体我也不太记得了……”王大婶露出抱歉的笑容，“无论如何还要请小夏替我留意着。” 　　“我晓得了。” 　　礼貌地告别王大婶，乔君影和左陵雇了辆马车驶向柳家。 　　王大婶想要的首饰应该就是他们从床铺下面翻出来的金簪，但看她紧张又不确定的样子，金簪的所有者是她的概率很小。 　　或许她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关于金簪的消息才想要把它据为己有，只是听她的说法，那些首饰似乎不只有金簪。 　　看来在“父亲”身上还有隐藏剧情，要想办法打听父亲的死亡原因和金簪的来历了…… 　　乔君影撩起一点点帘子，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和路边的小摊沉思着。 　　有左陵的“言灵”帮忙，他们很轻易就混在人群中被人牙子带进柳家，并且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作为最早到达柳家的两人，乔君影在内院负责柳小姐，左陵在外院负责柳老爷，他们可以一边调查一边等待队友。 　　与左陵分别后，她和几个小丫头跟着老嬷嬷走进柳小姐的院子里。 　　“叮叮当——” 　　一阵大风呼地刮过，吹得人睁不开眼，繁杂的铃铛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闹得人心慌。 　　大风来得蹊跷去得也快，乔君影看见柳小姐院内的大树上是无数用红线牵连的金铃铛。 　　柳小姐似乎很喜欢树木，繁茂的绿树沿着院墙像守卫一样将内里的建筑环绕，巨大的树冠将房顶遮住大半，间或有金铃铛垂落在窗前门外。 　　也就是说只要踏入柳小姐的院子就置身于红线金铃之内，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院子里绿植过多，她一踏入便觉得有凉意顺着脚底爬上。 　　弯弯的小路边满是绿竹，不知从哪引来的水流旁则是茂盛的垂柳，长长的枝叶堪堪触到水面。 　　“好冷啊……”一个小女孩小声地说。 　　“嗯哼！”老嬷嬷用力咳了咳，一个眼风把小女孩吓得说不出话来。 　　把她们带到院子角落的小房子里，老嬷嬷让她们在房门前站成一排，晾了她们好久才上前训话。 　　“小姐喜静，你们没事不要去小姐的房间打扰她。老老实实办事我们不会亏待你们，如果有……”老嬷嬷拉长了尾音，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女孩，把几个胆子小的吓得身子直颤，“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姐的卧房有我在，你们只要负责院子的清扫，以及去大厨房之类的地方领餐就行，多余的事情不要做。” 　　一位看起来年近双十的女子从偏房走出来默默站在老嬷嬷身后一步的位置，她看起来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这是椒荇，院子里的事她会教你们怎么做。我再提醒一次，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去前院打扰小姐，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放完狠话的老嬷嬷从衣领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怀表看了看便急匆匆地离去了，只留下她们和椒荇呆在偏房前。 　　有怀表出现看来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晚一点，乔君影低头敛眸，双手在腹前交叠，迈着小碎步混在女孩中间走进偏房。 　　虽说是偏房，但面积并不狭小。 　　椒荇一人拥有一间屋子，但像她们这样刚入府的小丫鬟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六个人共同睡在一间大通铺里。 　　乔君影比较幸运，被椒荇分配负责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日常不过浇浇水，顺带喂喂庭前的鸟雀罢了。 　　女孩子们统一换上粉绿色调的衣裳，耳边簪上小小的绢花，便领了任务各自散开。 　　由于乔君影负责的树木较多，椒荇便主动领着她在院子里走一圈。 　　或许在他们来之前刚下过雨，路边的泥土湿润着散发出淡淡的土腥味，竹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音。 　　边缘的石子路似乎少有人走，染上细细的青苔，鸟雀叽叽喳喳地飞过，好像在用黑色的豆形小眼观察她们。 　　乔君影突然看见石头的凹陷处有淡粉色的液体聚集，她悄悄凑过去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旁边的落叶形态有些刻意，就在她伸手想要拨开树叶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抵着侧颈。 　　“小夏，你在看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王大婶：柳家养小鬼！ 　　乔君影：啊！有鬼！嘤嘤嘤我好害怕—— 第153章 　　乔君影心里一惊， 她面上不显，挂着点点好奇的神情回头，不动声色躲开那只冰凉的手， “椒荇姐姐， 那堆落叶好奇怪哦。” 　　“嗯？”椒荇越过她用脚扫开落叶，弯腰捻起什么东西举到她面前，“不过是喜鹊罢了。” 　　她手中的白色羽毛还沾着点点血迹，椒荇松手任由羽毛落在泥土之中， 轻飘飘地说：“大概是外面跑来的猫咪吧，逝去的老夫人生前养过一只黑猫， 现在那猫也成为老祖宗了。” 　　“你若是再看见羽毛不必惊慌，大多是那些猫进来偷吃了。”椒荇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虽然小姐也因为这事跟老爷吵闹过，但毕竟是老夫人留下来的， 小姐也拗不过老爷，只能让那些猫在院子里乱窜，好在它们白天很少出现，不必过于担忧。” 　　绕过一圈也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柳夫人早逝，因怕女儿被欺负所以柳老爷没有续娶，甚至连妾室都没有。 　　在前面的八个女儿出嫁后，整个柳家也就柳老爷和柳小姐两个正经主子。 　　因为柳小姐喜静，院子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设过小厨房，像乔君影她们这样的小丫鬟也经常更换，唯一长时间陪伴小姐的只有老嬷嬷这个柳夫人留下来的奶娘。 　　所以每到饭点都需要她们这些小丫鬟轮流去大厨房取饭， 今天正好轮到乔君影和一个叫枣柿的小女孩。 　　“夏姐姐， 你的名字真好听！”枣柿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她， 笑容纯真，“是因为姐姐生辰在夏天吗？” 　　“是、是吧。” 　　乔君影尴尬地笑了笑，她真实的生日在二月，至于为什么化名为“夏” 　　……… 　　大概是因为与他相遇在初夏吧。 　　说来也奇怪，明明她第二次取假名的时候没有关于他的一丝丝记忆，却还是下意识选择了这个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的化名。 　　“你呢？枣、柿，都很好吃呢。”乔君影问，只不过这个名字的读音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是爹爹取的！”枣柿天真地笑，“爹爹说娘亲那时候特别爱吃枣子和柿子，所以我就叫‘枣柿’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穿过花园走到大厨房，大厨房人来人往的比柳小姐的院落要有生气得多。 　　“陈嬷嬷，我们来拿载云院的吃食了。”乔君影领着枣柿进入厨房，冲着一个扎着发巾、围着围裙的圆脸妇人笑道。 　　“你们是今天新来的小丫头？”陈嬷嬷用下巴指向旁边桌子上的食盒，“还有一道菜在锅里，劳烦你们再等等。” 　　“谢谢嬷嬷，我叫乔夏，她是枣柿。”乔君影扬起甜美的笑容。 　　“不客气，你们刚来，呆得久了就知道我是再和善不过的，不要紧张。”陈嬷嬷笑着举着铲子一脚踢上桌下的什么东西。 　　一位小童叼着圆饼从桌子下捂着屁股钻了出来，他的衣服打着补丁，站起身拍拍身后的土，奶声奶气地喊：“嬷嬷坏！” 　　看着陈嬷嬷作势抬腿，小童飞快地从灶台上又顺了一个圆饼，风一样撞到乔君影身上。 　　她脚底一软坐在地上，刚出锅的饼隔着衣服烫得她一个哆嗦，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那小童用水汪汪的浅色眼睛瞄了她一眼，一溜烟窜出房门不见了。 　　“夏姐姐！”枣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扶她。 　　乔君影狠心用力咬了下唇，泪汪汪地抬起头，在枣柿的搀扶下站起来，“好痛……” 　　“哎呀，小夏你没事吧？”陈嬷嬷急急走过来，“怎么还哭上了，好了好了别哭了。” 　　“他……好痛……”她泪汪汪地抽着鼻子，挂着泪珠的长睫上下扑扇着，眼尾泛着薄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了好了，回头嬷嬷替你教训那臭小子啊。”陈嬷嬷一副怜爱的模样摸摸她的头发，“他也是个可怜人，明明是个少……” 　　陈嬷嬷像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似的突然停下，尴尬地笑着，“瞧我，没影的事乱说什么呢。” 　　“嬷嬷？” 　　“哎呀，菜做好了。”陈嬷嬷生硬地转移话题。 　　她主动替她们将食盒装好，又放了一叠花朵形状的精致点心在丫鬟的那份里说：“这盘桂花糕就当嬷嬷请你的，回去跟丫头们分了吧，收了嬷嬷的点心可不准再哭鼻子了哦。” 　　“嗯……那我们走了……”乔君影鼻头红红的，她和枣柿一人拎着一个红漆雕福寿纹的食盒慢慢离开了。 　　“他也是个可怜人，明明是个少……” 　　那个小童子到底是个什么呢？ 　　是“少爷”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乔君影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她垂眸敛着沉思的神色，一旁的枣柿以为她还在委屈，迈着碎步小心翼翼跟在她后面。 　　停在载云院门口，她看着满院的金铃铛轻轻叹了口气，刚想回头寻找枣柿时就被一个用柳条编织的花环占据了视线，花环后面是枣柿灿烂的笑脸。 　　枣柿头顶也戴着同样的柳枝花环，她踮起脚尖笑着把花环戴在乔君影头上，“夏姐姐，开心一点嘛。” 　　“嗯——哼！” 　　听到身后传来刻意的咳嗽声，两人匆匆转身看见老嬷嬷背着手站在门口，不苟言笑的脸上就连沟壑一般的皱纹都显出一种严肃。 　　“老、老嬷嬷！” 　　“老嬷嬷。” 　　她们小跑到老嬷嬷面前，怯生生地问好后，便低头盯着自己露出衣裙的一点点鞋尖。 　　老嬷嬷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乔君影飞快地瞄了一眼她如同石膏般的冷硬面容，把手里的食盒放了上去。 　　她又双手摘下头上的花环递过去，用刚哭过的湿润的眼睛望着老嬷嬷，一副很不舍的样子。 　　只听见一声冷哼，老嬷嬷冷淡地摆手，似乎让她们快走别留下来碍眼。 　　“谢谢嬷嬷。” 　　“谢谢嬷嬷！” 　　两人赶紧用并不熟练的姿势冲着老嬷嬷行礼，然后一起拎起丫鬟的食盒快步转入竹林深处。 　　一脱离老嬷嬷的视线她们就彻底放松下来，枣柿压低声音，“夏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老嬷嬷很可怕啊？” 　　“嗯！”乔君影连忙点头，摆出不谙世事的样子，“好有气势啊，我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人。” 　　“唉，老嬷嬷毕竟要管理整个院子嘛，没有气势是镇不住人的。”或许是刚刚一起经历过老嬷嬷的目光洗礼，枣柿明显待她亲昵了些，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娘亲说以后出嫁就要拿出气势来，可不能被婆家人看扁了！”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乔君影起了逗弄的心思，“小枣柿才多大就恨嫁啦！” 　　“夏姐姐你笑话我！”枣柿跺了跺脚，飞霞染上脸颊。 　　古人一般婚嫁时间早，枣柿娇羞的样子让她心里升起一种猜测，“外边……不会有人在等你吧？” 　　枣柿今年大约十二三岁，这个年岁家里先定下婚事等过几年再嫁的大有人在。 　　“……嗯。”枣柿的鞋尖在地上蹭了蹭，红着脸从领口掏出一个小小的近椭圆形的玉坠给她看，“这是豆蔻花苞哦。” 　　白色的花苞十分娇俏可爱，按虚岁来算枣柿正处豆蔻年华，与小巧的玉坠非常相称。 　　“哇，好配你！”乔君影用指尖轻轻触碰温热的白玉，一脸赞叹。 　　“是……是我表哥给的。”脸颊愈发通红，枣柿扭捏地说。 　　“表哥？那你见过他很多次喽？”她好奇地问，这比那些盲婚哑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好上太多了。 　　“……嗯，他……他年长我两岁，我们……我们从小就认识。”枣柿的声音越来越小，脚步也不自觉慢慢停下来，“他……现在跟着舅舅走镖，现在也只能在年初二走舅家时见上一面。” 　　“镖师啊，那挺好的。” 　　“夏姐姐离开柳府后有什么打算吗？”黑白分明的眼睛盈盈望过来，枣柿好奇地问，“你有没有……嗯……许了人家？” 　　乔君影一愣，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无名指，之前为了符合人物背景，戒指被她收起来了，“算有吧。” 　　“真的？！那他……”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椒荇的声音远远从前方传来。 　　“椒荇姐姐在喊我们了！夏姐姐快来！”枣柿灿烂地笑着，两人一起拎着食盒走向竹林深处的偏房。 　　不知道周清晏现在怎么样了，之前在山林里遇见的麻烦有没有解决。 　　无声地叹气，她空着的手抬起抚上胸口，隔着衣物摸到一个小小的环状物，她感到安心许多。 　　和小姑娘一起吃饭最不缺的就是热闹，乔君影凑在里面听着哪个院子的姐姐和哪个婆子在路上起了冲突，又或是哪家店铺上了好闻的脂粉消磨了一段悠闲的时光。 　　吃完饭又是她和枣柿负责把用过的餐具送回大厨房，在柳小姐紧闭的房门外，红漆食盒已经整整齐齐放好了，里屋安静得不似有活人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动作，轻手轻脚拎着食盒出门。 　　虽然满院的树上都挂着金铃铛，但或许是铜舌较重的原因，一般的微风并不能敲响金铃，乔君影也只在第一次踏入载云院的时候听到过清脆的铃铛声。 　　作者有话说： 　　椒荇：吃鸟的是猫，不要怕。 　　①豆蔻年华：唐代杜牧《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后来称女子十三四岁的年纪为豆蔻年华。百度汉语 第154章 　　午后的载云院依然很安静， 小丫鬟们午休的午休，绣花的绣花，就连一向热闹的偏房都沉静下来。 　　乔君影拎着衣裙悄无声息地出门， 躲在竹林深处打开一张小纸条。 　　一打开她就愣住了， 入眼是一堆看不懂的杂乱无序的线条。 　　将线条复刻下来用耳钉发给队友，她默默把纸条收好，想要找到那个小童，询问他那些线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并且他为什么会选择给自己。 　　她所在的位置近乎在载云院的边缘，转身时突然被围墙边大树后面的一团白色物体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条长长的干瘪皱缩的物体， 近看发现它泛着老旧的黄色，上面有密密的方形图案。 　　这是……蛇蜕吗？ 　　乔君影又想到那根沾着血迹的羽毛， 会吃鸟的除了猫，还有……蛇啊。 　　她沉思着用落叶将那物体遮住， 伸手扶在粗壮的树干上面闭上了眼睛。 　　“咚——”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声音，乔君影像是被电到一样突然收回手，心脏没缘由地跳动得飞快。 　　那沉重的声音不像铃铛能发出来的，倒像是寺院里的大钟被僧人撞响。 　　走出载云院没多久， 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乔君影一个转身躲在大树后面，看着几个人快步走来。 　　“苏医女，您快来看看吧。”一个大丫鬟打扮的女子在最前面引路。 　　“嗯，不要急，慢慢说。”医女的声音很轻柔。 　　“苏”的姓氏加上熟悉的声音让乔君影产生一个猜想，她从树干一边看见熟悉的侧脸， 不是苏芷葵又是谁？ 　　除此之外， 跟在苏芷葵后面一步拎着医箱的女孩不正是叶菲菲吗？ 　　轻轻抚上耳钉， 乔君影看见叶菲菲轻微地抬头看向她的方向，与她对上视线时眼睛明显一亮，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 　　“林姐姐胳膊上的伤口又严重了，流了好多脓水，她还发热得厉害。”领头的女子叹了口气说，“不然我们也不会贸然打扰。” 　　“无妨，医者父母心，我和师父商量新的药方，或许可以给她试试。”苏芷葵柔和的声音如同春日微风，让人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三已开启！” 　　听着耳边突然响起的提示音，乔君影等那群人走过后直奔大厨房。 　　在大厨房附近没有找到小童，她转身躲着人群走向外院。 　　内院是姑娘小姐居住的地方，一般不许人随意进出，红漆的垂花门紧闭着，守门的嬷嬷在午后昏沉地打着盹。 　　黄色的微光在门上闪现，乔君影像微风一样从嬷嬷面前飘过，悄无声息地来到外院。 　　比起内院的安静，外院倒是热闹许多。 　　为了柳小姐明天的抛绣球仪式，大量的下人端着扛着各种大红用具在外院来来往往，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行走在路上也不显得突兀。 　　“小影，你剧情线里的父亲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东西？”顾知行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对，玉佩和金簪。”乔君影小声回复他，“怎么了？” 　　“只有这两样？”他的声音有点疑惑，“我这边查到一点信息，应该跟支线有关，具体的见面说。” 　　“对，只有两样。”她想了想说，“邻居家的王大婶也在暗里打探，她说‘父亲’托她照顾‘我’，其余的是不是给她当报酬了？” 　　顾知行的态度很确定，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照顾‘你’他另外付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呢。” 　　“那王大婶是打算……具体还缺什么？我回头去王大婶家里找找看。” 　　“斗篷，耳坠……一共有几样我还不确定，似乎都是大家小姐日常穿戴的东西，你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顾知行很快挂了通讯，乔君影则继续在外院穿梭。 　　柳老爷在外院的书房也很热闹，不像她在话本里看见的那样守卫森严。 　　摸出从茶房顺出来的茶具和托盘，她双手端着托盘，柔顺地低下头，迈着小步在抄手游廊上穿梭。 　　“你！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威严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乔君影步伐一顿，小心翼翼地转身，怯生生抬头瞄了一眼又急忙垂下头颅，睫毛紧张得不住颤动。 　　眼前的男子蓄着胡须，身穿花青色衣袍，右手作拈花状缕着自己的胡须。 　　“我……我来给大人们送茶。”她小声地说，声线微微颤抖。 　　“哦？送茶啊……”男子上前一步，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让人想起淤泥和腐烂树叶交缠的河滩，“谁让你来的？” 　　“是……嬷嬷……嬷嬷让我来送茶！”抬眼看了一眼男人，乔君影飞快地低下头，细着嗓子弱弱地回答。 　　一只苍白得几乎看不清掌纹的手慢慢靠近，捏住她双丫髻上簪着的绢花捻了捻，他漫不经心地说：“行，去吧。” 　　“是、是，奴婢告退。”端着托盘潦草地行礼，她转过身小跑着离开。 　　转过拐角，乔君影将曾经在“异恐方”中出现过的圣杯王牌夹在指间。 　　但与之前不同，这次卡牌是倒着的，逆位的圣杯王牌倾覆，似乎杯中的所有水都留不住。 　　她夹着逆位圣杯王牌的那只手端起装满热茶的杯子随手向身后洒去，浅黄色的茶汤洒出却没有落在地上，像是半中打开一个透明的异次元口袋将茶水装了进去似的。 　　透过敞开的花窗，乔君影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东西。 　　他看起来虽不瘦弱，但面色泛黄、嘴唇暗红得近乎发紫，时不时捂着嘴咳嗽两声，似乎身体出了毛病。 　　守门的护院并没有过于关注她，只是打开茶壶盖看了眼里面浅黄色的茶汤便挥手让她进去了。 　　“咳、咳咳……” 　　乔君影将茶汤倒入杯内，双手端着茶碟恭恭敬敬将热茶递上。 　　柳老爷抿了一口热茶却没能压住喉间的痒意，茶水随着他晃动的身子扬出杯外，落在外袍、书籍上。 　　他最后身子一个后仰再前倾，一张嘴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吐进杯内，霎时间浓烈的腥臭味弥散在整个房间，柳老爷眼睛一翻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老爷？老爷？”乔君影小心翼翼推了推柳老爷的胳膊，他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再管柳老爷，她在房内每个盆栽里面都洒下几颗芝麻般大小的种子。 　　书房的摆设很简单，没有过多的摆件，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整面墙的书柜，众多书籍将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无数细长的藤条从她的衣袖中飞出，在墙壁、书柜、卧榻之间穿梭，同时像人手一样灵活地四处敲敲打打。 　　乔君影的目光飞快扫过书房的边缘，闭上眼睛想着房间的布局，室内与室外的面积基本一致。 　　确认书房没有暗室，她留恋地看了一眼书柜，伸手在自己大腿上狠捏一下，明亮的眼睛瞬间裹上一层水意。 　　拿起柳老爷手里歪倒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乔君影歪倒在地毯上发出一声尖叫。 　　“啊——” 　　“碰！” 　　身后的大门被狠狠撞开，两个护院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扯起她一只胳膊。 　　面对他们凶神恶煞的脸，乔君影斜倚在地毯上哭得起劲，她不肯起来，“我……我不知道……老爷、老爷他一直咳……让我上茶……然后就晕过去了！我……我什么都没做……” 　　“怎么回事？” 　　泪眼婆娑中她看见之前那个蓄着胡须的男子慢慢走了进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慢慢抚着胡须。 　　“柳先生。”两个护院对着他行礼，“老爷晕过去了。” 　　“行了，那茶是茶房送过来的。”那男子挥挥手说，“不过是一个不经事的小丫头而已，下去吧。” 　　“谢、谢谢柳先生！”乔君影爬起来，顾不得拿桌子上的托盘茶具，拎着裙子飞快地跑出房门。 　　临出门前，她听见柳先生平静的声音，“去请小姐过来吧。” 　　不知道在外间的左陵怎么样了，乔君影抚摸耳钉，就看见这次游戏的五人群聊中跳出一条讯息。 　　“左陵：李长乐，绣品店。” 　　其余队友也纷纷跳出来回信。 　　“顾知行：你在绣品店看见李长乐了？” 　　“左陵：嗯。” 　　“顾知行：行吧，我暂时不能去柳府，过一两天再见。” 　　“叶菲菲：我正跟着苏芷葵，我们的身份挂在医馆，她是医女。” 　　“叶菲菲：我们被喊到柳府给一个丫鬟看病，柳府的人都说是丫头之间打架受的伤没及时处理，但我看那胳膊颜色发黑，皮肤发硬，还有小洞，更像是被什么毒物咬伤。” 　　“乔君影：毒蛇吗？柳小姐院子里有像蛇蜕一样的东西。” 　　“乔君影：柳老爷身体不好，刚刚吐血昏迷，他们去找柳小姐了，正好我呆会儿去柳小姐的卧房看看。” 　　“周清晏：你小心。我马上就到柳府了。” 　　挂掉通讯，乔君影急急往内院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柳小姐联络的，就这一小会儿，她就透过花窗看见老嬷嬷跟在一位戴着面纱、衣着精致的年轻女子快步向外院走来。 　　她在柳府的身份是内院丫鬟，按理说是不能出现在外院的。 　　就在她们要走过拐角与她迎面相撞时，身后的门突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只冰冷又滑腻的手掌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拖进黑暗。 　　雕花门轻轻关闭的那一瞬，柳小姐等人正好走到这条长廊之上。 　　柳小姐的脚步突然停下，她的鼻翼微动，似乎在闻着什么。 　　“嗯——？”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柳老爷的藏书，好想要。 　　①圣杯王牌逆位：通常代表情感上的挫折，也许会在情感上遭遇失落、分离、失望或不满足。可能感到被否定、被拒绝、被背叛或寂寞，因而感到抑郁悲伤。可能感到对方不是真心，或者自己无法付出真心。人际关系也变得虚伪、不稳定，当事人往往有强烈的不安全感。有时圣杯一逆位的症结在于当事人的心态，不愿付出，也不会有回报。《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参考《红楼梦》第三十九回 ，刘姥姥说二十几两银子够庄家人过一年了，背景设定中乔父给王大婶一家一百五十两银子拜托她看顾女儿算是很大方了，毕竟“乔夏”年纪在古代不算小，日常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第155章 　　“小姐？” 　　“我好像闻到了……”柳小姐好听的声音透过门窗传来。 　　乔君影被身后的手捂着口鼻蹲在墙角的桌子底下， 她突然想到什么，抓起发髻上被柳先生摸过的绢花丢进空间。 　　因为动作太急，一缕碎发慢慢垂落。 　　“这几个屋子是干什么的？”柳小姐问。 　　“是老爷的门客白天休息的地方。”一位丫鬟回答说， “小姐要去看看吗？” 　　“算了， 不用。” 　　“小姐，你发现什么了？”老嬷嬷疑惑地问。 　　“……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柳小姐平静地说，“走吧， 先去看老爷。” 　　听着步伐渐渐远去，乔君影拉下遮在脸上的手。 　　“你……”她回头看见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出现在面前， “贾林胜？” 　　“嗯，真是巧啊， 乔夏。” 　　虽然柳小姐已经离开，但两个人并没有从桌子底下出来， 桌边的莲花纹绣墩挡住他们的身影。 　　“柳老爷身体不好，他的书房没有暗室。”乔君影说。 　　虽然如果没有贾林胜，她进入空间里也能躲避柳小姐，但她还是感谢他的好意。 　　“不过这些你在外院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她轻轻地说。 　　贾林胜没有正面回应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只是轻轻一笑，“谢谢你。” 　　“吱——” 　　没有听见脚步，轻微的吱声也像是幻觉，但在场的两人不会轻易忽视这样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似乎是有些紧张，乔君影的右手下意识握住身边人的手腕，她的左手则背在身后， 点点微光被散开的裙摆遮挡， 不漏一丝痕迹。 　　“沙……沙……沙沙……” 　　透过桌子和绣墩的缝隙， 两人看见一条月白色的长裙优雅地滑过，随着走动的起伏，裙摆上银线绣的长蛇如同活了一般蜿蜒爬行。 　　“沙……沙沙……” 　　“吱——” 　　两人等着细碎的声音渐渐远去，看来柳小姐这才彻底放心离去。 　　“贾林胜。”似乎忘记了似的，乔君影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她的声音很轻，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人，“你知道……傅冷死了吗？” 　　“……我看见白玉京减员了，原来是他。他是因为什么……”贾林胜很平静地与她对视，突然顿了顿，“不能说就算了。” 　　“他不是因为游戏。”她的笑容甜美，“是死在玩家手中哦。” 　　“你……你在怀疑我？”微微挑眉，贾林胜似乎有点惊讶。 　　手下的脉搏很平稳，背在身后的左手也没有反应，乔君影歪歪头，没有回话。 　　为了方便跟队友汇合，她用的幻境只对NPC有效，玩家看她还是成年的样貌。 　　或许是死前失血过多的缘故，就算在白玉京吃好睡好，她的肤色也白到近乎苍白，但偏偏唇色很红。 　　当这样的容貌摆出刻意的甜美笑容时，红唇抿成一条微弧，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弯成月牙，就连眼下的泪痣都写着艳丽的危险。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身体紧绷着抵住墙壁，贾林胜的喉结滑动，“是，那次派船试探你们是我下的令，因为我想知道一直神秘的白玉京到底是真的强大，还是缩在龟壳里虚张声势。” 　　“嗯哼？” 　　“试探过后我就放弃了。虽然你或许不屑……”他空着的手突然握拳，像是握住了虚空中的什么东西，“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日光石，不可能贸然与你们为敌，杀死傅冷对我没有好处。” 　　“有道理。”看似信服地点头，乔君影笑意盈盈，“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我……”贾林胜额角的汗珠终于滑落，他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直觉，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对，眼前的女人是真的会对他动手。 　　他以前没有跟她打过交道，等他在游戏中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她基本不在外活动了，在白玉京遇见时她也是一副懒得管事的闲散模样。 　　贾林胜在心里苦笑，被游戏洗礼过的人哪有什么好对付的，他怎么就信了论坛上说她“性格温和、乐于助人、好相处”之类的话呢！ 　　就算她真的“好相处”，那也是在没有涉及到底线的前提下，而队友很明显就是她的底线之一。 　　他感到后颈的寒毛竖起，心脏砰砰直跳，似乎被虚空中的利刃瞄准，下一秒就要被穿透一样。 　　并不想激怒她，贾林胜硬生生忍住使用异能的本能，强行扯出勉强的笑容。 　　他知道她虽然不是队长，但作为白玉京现存的、资历最老的那几个人之一，她的话在白玉京还是很有分量的。 　　“算了。”乔君影像是失去兴致一般突然松手，她推开绣墩准备离去。 　　被瞄准的感觉消失了，还没等贾林胜彻底放下心来，要走的人突然又回过头来看着他，白皙纤长的手指随意描摹着绣墩上的莲花纹路。 　　“任常昌的异能是‘咒杀’？”她问。 　　虽然不该让外人知道自己同伴的异能，但白玉京应该对他们的异能心知肚明才对，贾林胜摸不准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是。” 　　“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 　　“……不，常昌也在。” 　　乔君影闻言露出一个笑容，眼神却很冷漠，轻哼一声说：“他还真是大忙人啊。” 　　没打算解释什么，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奔向内院。 　　在路上乔君影瞄了一眼浮在左手掌心、竖直向上没有一丝偏颇的宝剑，收回视线任由它在掌心消散。 　　这是正义牌中女人右手中高高举起的象征公正的宝剑，可以破除任何幻象与谎言。 　　所以刚刚贾林胜没有说谎么…… 　　一踏进柳小姐的载云院，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竹林，细长的叶子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 　　没有触碰房门，乔君影利用穿墙卡直接进入内间。 　　入目是一片鲜艳的大红色，层层叠叠的大红细纱垂落至地面厚重的毡布地毯上，人行走其中影影绰绰得看不分明。 　　同样细小的藤条在柳小姐的闺房内穿梭着敲打，乔君影则打量起房间里的摆件。 　　比起外院书房的简单硬朗，柳小姐闺房里各式精巧的花瓶摆件不一而足，带着女孩的娇软精致。 　　梳妆台上几排小巧的瓷盒应该是日常梳妆的用具，铜镜或许长时间没有打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大铜镜下方靠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镜子，这个时候的玻璃镜还是个稀罕物件，看来柳家确实富有，或许不仅仅是有钱。 　　角落里刻二龙戏珠纹的鎏金香炉袅袅生烟，浓重的檀香味在房间里蔓延，压住了脂粉的艳俗。 　　“咔、嚓。” 　　藤条找到了位于床铺下方的密道，轻微的机关运作声过后，乔君影手持一盏烛台，踩上台阶步入漆黑的地下。 　　两侧是长着青苔的冰凉石壁，鼻尖缠绕着细微的潮湿气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滴答声在地下回荡。 　　台阶很快到底，乔君影错愕地看着面前关闭的石门，石门不知道有多厚，凭借人力完全推不开。 　　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石门右边靠墙的凹陷，那个形状与她在家里找到的玉佩看起来一模一样。 　　玉佩严丝合缝地卡进凹槽，石门缓缓向左移动，在露出半个门的空间后彻底不动了，凹槽向前突起将玉佩推出。 　　乔君影将玉佩收好，石门让出的空间只容一人通过，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前方好像一个打开的巨大冰柜。 　　方形空间的墙壁以及半空都是交错穿梭的红线，数不清的金色铃铛被红线串起，浓重的血腥味在此间弥漫。 　　她的视线落在满屋的红线上，这些线……是用血染红的吗？ 　　正对着石门有一口黑色棺材，棺材后面的石壁上雕刻着人身蛇尾的一男一女，他们长长的尾巴相互纠缠，背景的点点白圈勾勒出日月星辰。 　　石壁前方的供桌上是各种看起来可口诱人的水果，乔君影将烛台放在供桌上，顺手戳了戳其中一个裂口石榴里晶莹剔透的籽。 　　透心的冰凉才让她反应过来，眼前的水果不是自然生长的，而是由各色精美的宝石雕刻而成。 　　“咚、咚、咚。” 　　浑身一个激灵，乔君影从供桌前回头看向发出沉重响声的棺材，棺材盖发出震动，似乎是里面的东西挣扎着想要出来。 　　“咚！咚！” 　　棺材里的闷响越发激烈，石室里的红线剧烈颤抖，金铃铛发出的杂乱声响渐渐趋于一致，在铃铛清脆的声响背后隐隐约约传来沉闷稳重的钟声。 　　棺材盖在一声巨响之后向外掀起，一只漆黑紧缩得几乎只有一张皮的手搭上棺材壁，长得近乎中指长短的黑色指甲在棺材外壁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藤蔓缠着棺材盖重新掀回，重重砸在干枯的手指上，那只手嗖地收回，一只漆黑锋利的指甲被棺盖压断掉落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似乎并不甘心就此收手，被藤蔓缠住的棺盖不断被向上顶起，沉重的棺材甚至在地上颤抖，似乎要就此掀倒。 　　乔君影情急之下爬上棺材试图用体重压住摇晃的棺盖，坐在上面如同坐在行驶在小路上的汽车后座，被颠得左右摇晃上下起伏。 　　她从空间里摸出一个墨斗，正位的战车牌和太阳牌交叠着划破手腕，伴随疼痛，鲜血从伤口中迫不及待地涌出，在青石地面上绽开朵朵血花。 　　在铃铛连绵不断的叮当声中传来战车的轰鸣，阴暗潮湿的石室上空出现太阳的热烈光芒，鲜血顺着手掌浸入墨斗，将墨线染成血红色。 　　“叮铃铃——” 　　“咚！咚！咚！” 　　细长的藤条勾着血红的墨线从棺盖起伏的空隙中探入，试图用墨线将怪物捆绑起来。 　　在各种声音响成一团时，乔君影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她用力按住起伏的棺材艰难回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石门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乔乔？” 　　作者有话说： 　　贾林胜：我早该知道所谓“摩罗斯游戏的宠儿”难搞得很…… 　　①正义牌：宝剑不偏不倚，象征公正，且智慧可以戳破任何虚伪与幻象。正义牌会用理性思考的方式，仔细分析利弊，因此她的决定必然是最公正不偏的。此时必须绝对的诚实。《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②人身蛇尾石刻造型参考《伏羲女娲图》 　　③战车牌：首要意义是坚强的意志力，有能力控制整个局势；另一个重要意义是胜利。《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④太阳牌：充满所有积极正面的力量，温暖而光明。《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56章 　　“乔乔？”那个黑影朝她走来， 周清晏的脸暴露在虚假的太阳光下，“你……” 　　他看着她的动作挑了下眉，似乎有些诧异。 　　此时棺材里的动静渐渐小了， 乔君影这才故作平静地把左手搭上他伸出的那只手， 顺着他的力度从棺材上下来，任由藤蔓将厚重的棺盖撑起。 　　“你来啦。”她笑说。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周清晏抬手捋了捋她因棺盖颠簸而有些凌乱的发髻，“柳老爷的病似乎很严重， 柳小姐暂时回不来了。” 　　“哦，那……” 　　话未说完， 她只感觉自己的右臂被人抓起，腕间细长的伤口和沾满鲜血的手掌暴露在视线里。 　　“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谁让你来得那么早。” 　　乔君影有些心虚地看着面前抿着嘴唇给她包扎伤口的人， 看着他顺手用异能将洒落的血迹和药水毁尸灭迹，地面又恢复青石原来略带潮湿的样子。 　　“你的异能就是好用哦， 毁尸灭迹什么的，‘解构’也太合适了吧。”她试着扯开话题。 　　“你还说！”用好看的眼睛瞪她一眼，周清晏没有过多纠缠，牵着她转身看向敞口棺材， 若无其事地说，“我不想阻止你，但……请你以后再做这类事之前先想想我吧。” 　　虽然知道他或许是故意的，但乔君影还是被他语气中浅浅的无奈和忧愁击中了，她垂眸默不作声地看向棺材。 　　一个蜷缩着的干尸被红色墨线牢牢捆住，长长的墨色头发垫在身下将棺材底部填满，浑身赤/裸， 看样子是具女尸。 　　她皮肤像是黑色的皮革紧紧贴着骨头， 肋骨的痕迹明显， 腹部深深下凹，好像血肉全都消失了。 　　她的眼睛像是被连着眼皮一起剜掉了，黑洞洞的眼眶好像带着浓重的恶意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大致摸过眼前的女尸，乔君影没发现明显的伤痕。 　　不过女尸嘴里空荡荡的，舌头也不见了。 　　“眼睛和舌头是死后剜除的吧？”乔君影说，“没有顾哥说的那个什么……生活反应？” 　　“对。”周清晏弯腰看了几眼同意她的判断。 　　看着眼前的尸体，乔君影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猜想，她“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不会是从这具尸体上扒下来的吧？ 　　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那个玉佩可以打开石门。 　　柳家、乔夏消失的父亲和顾知行那边的第三方势力，或许是当年一起盗了女子坟墓的盗墓贼。 　　父亲的消失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被杀害？所以仓促之下才把东西藏在床底下？ 　　但这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如果真是如此，那柳家和第三方势力为什么会放任“乔夏父亲”把东西藏在床底？ 　　那地方并不隐秘，找得仔细一点是不可能被忽略的。 　　周清晏戴上手套，他拾起尸体折断的黑色指甲，在太阳光照射下他们才发现指甲并不是全黑。 　　漆黑的底色上白色的条纹像是传统的写意山水画，只不过在女尸的指甲盖上黑白颠倒，山水意象是白色的纹路。 　　乔君影尽力忽视女尸空荡荡的眼眶，抬起她的双手，看见剩下九个指甲上的白色纹路各不相同。 　　除了与之前那个不同的山水纹以外，还有日月和飞鸟走兽纹路，都是写意的自然景物。 　　不过奇怪的是她右手食指的指甲明显比其他的缺了一截，上面不知是孔雀还是野鸡的动物尾巴不见了。 　　随着女尸双臂被拉起，她的半个身子和长发偏向一边，露出一点黑色的棺底。 　　周清晏突然将女尸的长发抓起，带着腐朽气味的长发垂落在青石地面，他们看见棺底有一些杂乱的细线。 　　那线条像是人用指甲硬生生刮出来的，白色的毛刺证明线条还很新鲜，是近日才刮下的。 　　女尸的指甲正好缺了一截，难道说…… 　　“是女尸不久前才刮下的？”乔君影突然想到什么，她打开小童塞给她的那张纸。 　　“一模一样？”周清晏没有看她，在石室里转了一圈。 　　“嗯，还是要找那个小童，实在不行就只能对陈嬷嬷使用塔罗牌问话了。” 　　乔君影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心里猛地一滞，放在外面的道具检测到特定人物发出警报，她赶忙把女尸推回棺材里。 　　周清晏也快步走过来帮助她将棺材盖关好，“快走，柳小姐要回来了。” 　　将石室恢复成原样，两人急忙离开柳小姐的闺房。 　　正巧临近晚饭时间，他们走向大厨房去找陈嬷嬷。 　　“对了，贾林胜大概率不是凶手，看来他身边的钉子也不少。”乔君影继续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如果傅哥真的死于‘咒杀’的话。” 　　“嗯，我想也是，他没那么愚蠢。”周清晏的指尖轻轻搭在她的后背，“塔罗……还听话吗？” 　　“你怎么知道……”她闻言一愣，突然想到背后图案应该是他用那次重伤作为代价帮忙补齐的，“还好，我原以为……但它们好像没想跟我抢身体的控制权。” 　　“原本还会试图影响我的情绪。”想到第一次被卡牌影响表现出来的暴虐情绪，乔君影笑了笑，“现在倒是很长时间没有异动了。” 　　“你的本命道具自然不会害你。”周清晏毫不意外，“S级道具的智商情感虽然不像卡厄斯那样像人，但相较起来应该不比小猫小狗差吧。你出事后，它也很……” 　　他罕见地卡壳，想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怎么说呢，后悔？自责？应该都有点吧。以它朴素的想法来看，你出事就是因为太容易心软，所以重来一次，它想逼着你狠绝一点也在意料之中。” 　　乔君影似笑非笑，“你倒是挺了解的，是不是背着我跟它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 　　不怪她会这样说，他类似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 　　话说到一半就被按在头上的手打断了，周清晏揉着她的发髻，“怎么会！” 　　“你刚出事那会儿，它真的把望舒岛闹了个天翻地覆，尤其是小安养在岛上的那些召唤兽，更是天天不得安宁。现在你回来了，不用脑子都能知道它想干什么。” 　　正巧陈嬷嬷独自一人在茶房泡茶，乔君影让周清晏等在外面，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陈嬷嬷。”她扬起灿烂的笑容。 　　“小夏你来了，来尝尝嬷嬷泡的茶。”陈嬷嬷手里拎着茶壶，圆圆的脸上布满和善的笑意。 　　手中的皇帝牌一闪而过，乔君影应声走过去，“来啦。” 　　头顶虚化的皇冠反射着太阳光，陈嬷嬷的眼睛被闪到微微闭眼，浑身的力道瞬间松懈。 　　坠落的茶壶被一片大叶子稳稳接住放回桌上，陈嬷嬷瘫软的身子被两根藤蔓支撑着坐在椅子上。 　　“陈嬷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乔君影注意到她目光涣散没有聚点，“嬷嬷，您是哪里人？在哪里做工？” 　　“我……零……零陵……在当地大户柳家做厨娘……” 　　“您记得有个小童经常来厨房偷饼吗？他是谁？” 　　“他……小少爷……”陈嬷嬷喃喃着，“从柳家举家搬迁到零陵时我就在柳家做事，从一个小小的粗使丫鬟到厨娘……” 　　“小姐哪里都好，就是对小少爷不太好……老爷身体虚弱也无心顾及内宅……小少爷就偶尔来大厨房找些吃的……” 　　“小少爷？你确定他是少爷？” 　　“老爷小姐搬来时带的下人不多，小少爷在宅子里到处跑也没人阻拦。我……我听说、听说小少爷是外室所生，所以……所以小姐才、才……” 　　“柳家是什么时候搬迁过来的？”看见周清晏走过来，乔君影给他让了点位置问道。 　　“七……七月半……前年七月半……”陈嬷嬷像是想到什么，瑟缩了一下，“据说入住那天宅子里飞沙走石……直到现在，有时半夜还能听见鬼娃娃的哭声！” 　　“鬼娃的哭声？不是猫叫春吗？我听说逝去的老夫人养了猫，那老猫生了很多崽，猫咪叫春是挺像小孩哭的。” 　　乔君影这样说着想起了在望舒的竹月，似乎从她第一次捡它回家之后就没见它闹过春，甚至都没掉过毛！ 　　或许它…… 　　“谁说有老夫人的？”陈嬷嬷情绪激动起来，好像对她的质疑很不满，“我从柳家搬过来之后就在这干活，柳家从来没有什么老夫人！也没有夫人！只有老爷、小姐和小少爷！” 　　“老爷和小姐都很讨厌猫！宅子里不小心跑进野猫都要抓住打死的，晚上怎么可能会有猫叫春呢？！” 　　周清晏抬眸看向陈嬷嬷，“柳家前面八个女儿，都是在本地出嫁的吗？” 　　“不，不是，搬迁的时候只有小姐跟随，柳先生说其他的小姐都是在家乡出嫁的，家乡离这很远，所以、所以她们才不能来送嫁，老爷为此发了好一顿火呢。” 　　“小少爷平日里一般会去什么地方？”乔君影听见外面的院子开始有人走动问道。 　　陈嬷嬷晃晃头，有些疑惑，“我……我不知道……小少爷不是每天都来大厨房，我一般也去不了外院……” 　　“我得走了。”周清晏轻轻碰了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要去外面验证个信息。” 　　乔君影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我晚上要回趟家，顾哥说隔壁的王大婶有问题。” 　　“好，我陪你，晚上见。”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收起藤条和卡牌，自己上前扶住陈嬷嬷的胳膊。 　　“嬷嬷，您还好吗？” 　　陈嬷嬷一睁眼就看见乔君影担忧无辜的眼睛眨啊眨，她抬手按按太阳穴，“没……没事。” 　　“嬷嬷，要注意休息呀。” 　　匆匆地对着她点头，陈嬷嬷大步走向厨房。 　　吃过晚饭，她们这些小丫鬟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娱乐活动，但喜静的柳小姐也不需要她们值夜。 　　在柳家的第一个夜晚让她们都很兴奋，直到熄了灯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乔君影睡在角落，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深夜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椒荇：是猫。 　　陈嬷嬷：没有猫！是鬼娃！ 　　乔君影：打一架吧，谁赢了谁说的对。 　　①生活反应：法医学实践中，主要依据生活反应（vital reaction）区别生前伤与死后伤。包括出血、炎症等。《法医学（第2版）》，李生斌 　　终于点明周周的异能是“解构”了。 　　之前小程羡慕周周的武器，周周说他“用不了”他也没反对就是这个原因，只有周周的异能才能使武器随心意变化万般兵器。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结构，“解构”异能可以随着使用者能力提高而将物质分解重构，所以想要练好这门异能必须是个学霸呢。 　　所以之前乔乔在密室那个关卡内看见那么多笔记很想带走，一部分是因为她自己确实很喜欢看书，另一部分也是为了周周，桐姐拒绝分走一半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那些资料放在周周手上才可能发挥最大用处。经常写他看书是在学习相关知识，设定他记忆力好也是因为他的异能是“解构”。 　　其实“解构”异能最初来源于一场梦，那个时候在存稿，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加异能。我梦见周周和乔乔面对面站在水泊里，周周对着乔乔伸出手，周围的水珠慢慢向上漂浮，最终消失不见了。 　　确定主角异能的时候因为给乔乔选了“木”，所以不想让周周的异能也来自五行，就排除了“水”，最后想到“分解重构物质”也能做到，在我的设定上“解构”异能等级越高能分解重构的越小，那个梦里水由液态变气态甚至不用重构，只要拉大水分子间的间隔就可以做到。 第157章 　　是夜， 吵闹的小丫鬟们已经安静许久，乔君影睁开眼，她坐起来轻手轻脚点燃一支香。 　　“夏姐姐？” 　　枣柿揉着眼睛困倦地撑起半边身子， 似睡非睡地糯糯开口：“夏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 有点干，我去喝口水。”声音轻柔，她用沾染异香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发，“快睡吧， 枣柿。” 　　枣柿原本就不明亮的眼睛愈发黯淡，她的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 最终没能抗拒浓重的睡意陷入梦中。 　　捏着香轻手轻脚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乔君影顺手将香插进角落小巧的黄铜香炉里转身出了门。 　　小心翼翼避开巡夜的下人， 她穿过柳家高高的外墙，看见那人身姿挺拔站在墙外， 皎洁的月光在他身上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原本抬头看着月亮的人听见声响转头，一看见是她，眉眼之中的冷淡刹那间被笑意冲开，伸出的手骨节分明， “乔乔，快过来。” 　　没有现代城市的灯光，这里的夜晚显得既安静又晦暗，远方树上夜鸮偶尔一次的咕咕声成为外界的唯一声响。 　　踩着路上影影绰绰的树影，两人走进几户邻居共同拥有的小院，王大婶的家正巧居于正中。 　　“呜吼……” 　　前方隐隐传来兽类含在喉咙里低沉的警告声，他们抬头看见一对绿莹莹的光点在不远处闪烁。 　　在晦暗的大树后面， 一个漆黑的影子动了动， 若不是那双绿色的眼睛， 它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周清晏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两人一兽沉默地在黑暗中对视。 　　“那个……” 　　“嗯？”周清晏定定看着那对绿色光点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个疑问的哼音。 　　乔君影纠结一会开口问：“王大婶她老公……是王大爷？还是……” 　　“……大概吧。”疑惑地用余光觑她一眼，周清晏回答道，“很符合摩罗斯起名的逻辑，怎么了？” 　　她从空间里摸出几个小小的骨头，手掌摊平给他看，“这个。” 　　“嗯，我记得，死亡博物馆给你的。”他似乎是笑了，“你还让顾哥辨认了，确定是人类指骨。” 　　“对，‘普通的指骨能干什么呢？给隔壁王大爷家的狼狗塞牙缝都不够’，这是游戏对它的描述。”乔君影停顿一下，“我在想，‘隔壁王大爷家的狼狗’是不是眼前这一只，毕竟能对上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她这样说着把手中的几个指骨抛了出去，哪怕在寂静的夜里骨头落地也没有发出多少声响。 　　蹲在树后的动物却像是闻到或是听到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来，绿莹莹的眼睛在夜色中向他们快速移动。 　　只见它突然低下头，舌头在地上飞快舔过，好像根本不需要咀嚼，直起身直勾勾盯着他们。 　　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看清它的全貌，无论是立起的尖耳还是黑黄的皮毛看起来都跟狼没什么两样。 　　但它现在后腿蹲着，前腿直立，浓密粗壮的大尾巴在身后活泼地摇摆，姿态又像是亲近人类的家犬。 　　“呜……” 　　现在的声音不似之前那样低沉，黏黏腻腻得和对着主人撒娇的小狗一样。 　　“呜呜……” 　　迎着它绿汪汪的眼睛，乔君影沉默地抽出一根头部圆圆的长骨。 　　一看见那根骨头，狼狗的绿眼睛似乎更明亮了，它后腿立起，整只狗站了起来。 　　“呜——汪！” 　　寂静夜晚里的一声吠叫听得她好像心脏都要停跳了，乔君影空着的手下意识将食指竖在嘴唇前方做出“噤声”的动作，握着骨头的手则背在身后。 　　好像看明白了她的意思，狼犬上前一步直直望着她，哪怕是将身后的尾巴甩成花也再没开口吠叫。 　　她伸出手试探地靠近，狼犬仰头也试探着用鼻尖轻轻触碰她的指尖。 　　轻微的搔痒让她不禁笑了起来，她大胆地摸了摸狼犬的额头，轻柔细小的毛手感非常好。 　　“乖孩子。”看着它不自觉地眯起眼睛，乔君影将骨头递了出去。 　　一口咬住骨头中间，狼犬甩着尾巴消失在院子角落。 　　“那个是大腿骨吧？”周清晏这才说话，“又粗又短不太像人类的。” 　　“嗯，‘非人类大腿骨7’、‘给你的爱犬磨牙用吧！’，说得跟销售词似的。”她的语气有点幽怨，“游戏也不愿意说是哪种动物的。” 　　“……也不知道是它根本不愿意告诉我，还是因为我现在进行的游戏关卡太少，没有见过骨头所属物种它才不愿点明的……”说着说着她渐渐失了神。 　　“应该是因为你没见过，游戏虽然常常不干人事，但它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想到图书馆里理论上可以免费借阅全部的、浩如烟海的书籍和可以轻易带出游戏的书本，乔君影赞同地点头。 　　“好了，快走吧。”周清晏轻轻推推她的肩膀，“明天就是柳小姐抛绣球的日子，也是不能放松的一天呢。” 　　在纸糊的窗户上捅出一个小孔，他把点燃的香伸进去，不过一小会儿，王大爷的呼噜声就愈发响亮。 　　虽然在同一个院子里，王大婶的家明显比“乔夏”家宽敞明亮且豪华得多。 　　不说宽阔还带着雕花的架子床，衣柜上方蝴蝶闹春瓷花瓶就不像普通人家能拥有的，更别说睡在王大爷和王大婶之间的男童脖子上挂着的金镶宝石长命锁了。 　　“居然是龙。”乔君影看见长命锁背面雕刻着飞龙在天的图案，她收回手对着周清晏点头，小声地说，“实心的，分量很足。” 　　“我刚来的时候，有几个少年说王大婶总是骗小孩玩，这些东西会不会……”她猜测地说，“她能骗小孩就能骗大人啊。” 　　“再看看，有可能。” 　　拿起桌子上一个雕刻藤草虫鸟的桌屏，乔君影仔细看了看，“柳小姐屋子底下那个石室的供桌上是不是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屏风？” 　　“对……等等！”周清晏拿起桌屏仔细看了看，指了指边缘一只敛起翅膀停留在花朵上的蝴蝶让她看，“看这个蝴蝶，和石室里的那个蝴蝶翅膀方向相反。” 　　细细摩挲藤草虫鸟的纹路，他的指尖闪现点点微光，“材质一致，年代也……跟柳小姐那里的应该是一对。” 　　笑着看向她，周清晏语中含笑，“看来她看着你是拿了双份工资的啊。” 　　乔君影不想理会他的调侃，翻了个白眼继续翻找着。 　　“耳坠、项圈、金簪，这些是王大婶找我要东西时提到的，金簪在我这里，那其他两样大概率不在她手上，她只是通过一些渠道听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 　　“项圈？”周清晏的视线落向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露出思索的神情，“项圈和长命锁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拉住他想要伸出的手，乔君影说：“顾哥说都是些女孩子用的东西，古人应该不会把龙给女孩子用吧？” 　　颇为遗憾地收回目光，他看向其他地方。 　　她的藤条再次铺了满屋，灵活地在屋子里穿梭，它们甚至会打开柜门或抽屉到里面去翻找。 　　很快，避开梳妆台的藤条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油纸小包，里面是一个玉镯和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 　　白色的玉镯看起来价值不菲，更为罕见的是镯子里面的红色纹路，比起树木茂密的根须，它更像是动物体内传输血液的血管。 　　按照他们的推测，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从墓里面带出来的，不知道在地底埋了多少年。 　　但眼前的绣花鞋别说是变色和损毁了，连半点污渍都没沾上，鞋尖坠着的珍珠和金线凤凰泛着盈盈微光，一双鞋子就好像刚刚被技艺高超的绣娘绣好一样。 　　乔君影抬手拨了拨挂在床沿浅浅的茜色丝绦，随口说道：“这个颜色跟王大婶的日常风格不太搭啊。” 　　确认屋子再没有藏起来的首饰，两人掐断未烧完的香离开王大婶家。 　　“……我想起来了。” 　　听着他恍然大悟的语气，乔君影循声抬头，“嗯？什么？” 　　周清晏摸出那张复刻了杂乱线条的纸张，指尖借着月光轻轻划过，最终停在线条最为密集的那个点，“这里，离我的初始点不远，那个单人的支线任务也是在这接的。” 　　“我开局听见这边有打斗的声音，”他牵着她的手，两人慢慢踩着月光往柳家走。“是一个老道士和蟒……不，应该是森蚺在争斗。” 　　“你插手了？”乔君影笑意盈盈地问。 　　“那蛇……森蚺差不多有成年男性的腰围那么粗，长度超过十米，那道士老胳膊老腿的，走路还打颤，眉毛胡子全白了，我不插手他就把命丢在那了。 　　“而且开场就有那么多戏份的NPC一般也很重要，救他不过顺手的事，能拿到剧情点就赚了。 　　“现在看来女尸跟那座山关联不浅，我看见道士和森蚺的地方或许就是她的坟墓所在地。你说在柳府看见了蛇蜕，柳仙也是指蛇，或许是一群蛇精借助女尸修炼，化身为人住在柳府。那条森蚺可能是留下守卫坟墓的。 　　“老道士离开前跟我说他和师兄在多年前在那山脚遇见了两条攻击村民、吞噬婴儿的大蛇，雄蛇被他们合力打伤，但他师兄被蛇绞断，两条蛇也逃走了。这些年他一直在追踪它们，最终在那座山追踪到一丝气息，可能化为人形后它们蛇怪的气息会消失吧。” 　　周清晏似乎有点不自在，他先是唠唠叨叨解释一堆，给自己救人找了正当客观的理由，然后头扭向一边，避开她笑盈盈的调侃眼神。 　　乔君影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她转身直接抱住他的腰，将自己深深撞进他怀里。 　　“太好了呢，阿晏。”她说。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这个王大爷就是那个王大爷？狼狗也是那条狗？ 　　死亡博物馆：都说了要将最好的骨头都给恩人的，恩人用不到怎么能叫“最好”？[脸红.jpg] 　　啊啊啊啊抱歉！这几天准备出远门，我以为文章定时发出去了结果没有！真的抱歉了。 第158章 　　“什么啊。”周清晏依然别扭地扭着头， 双手却很诚实地环抱住她。 　　乔君影只是轻轻地笑了，没有再说些什么。 　　要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的生死多花一点心思的， 对玩家如此， 对NPC更是这样。 　　刚进游戏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乔君影一个人，就仿佛只要有她在，世界上的一切人事物都与他无关。 　　又过了很长时间， 白玉京的队友们才在他心里留下些许痕迹，被他划分到“自己人”的范围里。 　　而现在， 虽然他说了那么多话，给自己找了许多看似客观的理由， 但乔君影依旧很开心地看见他愿意为了一个“可能”重要的NPC出手相助。 　　“真是太好了呢，阿晏。”她又笑意盈盈重复了一遍。 　　这时， 系统诡异的播报声打破夜晚的静谧，也让周清晏从不自在的状态里脱身。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四已开启！” 　　两人对视一眼，乔君影松开手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看来半夜偷偷搞事的不止我们呀， 我还要回柳家，你有落脚的地方吗？” 　　“嗯。”周清晏反手握住她，手指摩挲着她腕间突出的骨头，“那个老道士在这附近有宅子，他还有事跟我说。”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用力眨眨眼睛，“好， 那我一个人回去就……” 　　“我先送你回去。”他说。 　　乔君影也不坚持， 她其实也想跟他一起慢慢走完这条路， 她玩心大发晃起两人交握的手，“好呀。” 　　“晚安，乔乔。”分别时周清晏在她额头落下轻柔的一个吻，目送她穿过柳家的围墙，“好梦。” 　　等乔君影回到载云院的下人房时，小丫鬟们都睡得正香，香炉里的香只剩短短一截。 　　她拨乱炉中的香灰，从一旁的旧柜子里拿出普通的安神香点燃插进香炉。 　　然后她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闭上眼睛抓紧时间恢复精力，为第二天的抛绣球做准备。 　　因为柳小姐喜静，身边不喜欢有太多丫鬟围着，所以平日里她的生活都是由老嬷嬷一手操办，作为载云院的丫鬟还算是比较轻松的。 　　就像现在，天才蒙蒙亮，外面为了柳小姐抛绣球做准备的动静都隐隐约约传进载云院，乔君影她们还能嘻嘻哈哈地洗漱梳妆，似乎完全不用着急。 　　椒荇作为统领她们的大丫鬟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任由她们打闹着消磨时间。 　　因为今天抛绣球也算是载云院的大事，丫鬟们都换上淡淡的春梅红色衣裙，红色丝线在裙角绣着的纹路随着走动像是蜿蜒的蛇。 　　斜斜的发髻下点缀着小小的红花，耳垂上的银耳坠微微晃动，指甲上用凤仙花染成的红指甲虽然没有现代指甲油染就的那样均匀好看，但不算均匀的橙红色像是把漫天晚霞戴在指尖。 　　虽说今天的早饭不归乔君影负责，但她还是以“看望在外院当差的哥哥”的名义获得了一起出行的权力。 　　对于由左陵化名而来的“左丘”是“乔夏”哥哥的事情椒荇接受良好，她似乎对她们这群小丫鬟抱有很大的耐心或者说是同情，没有过多询问就允许她出去了，甚至主动提出她可以赶在陪同柳小姐外出前再回来。 　　在分岔路口与两个小丫鬟分了手，乔君影三两下啃完两个包子走向外院。 　　她倒不急着联系左陵，毕竟如果真的有急事他会用耳钉联络队友的，找借口去外院是想再去探探柳老爷，毕竟他身体不好，看起来比柳小姐好对付得多。 　　柳家已经包下当地最大的酒楼作为柳小姐抛绣球的地方，由于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哪怕到了抛绣球当日的早晨外院还是乱哄哄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奔波于内院与外院、柳家与酒楼之间。 　　没看见柳老爷与柳先生在外院，不知道她是与他们走了岔路，还是他们已经出去了。 　　不过很巧地是乔君影在柳老爷书房外面看见了任常昌，虽然知道他问题很大，但毕竟外面人来人往，她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手。 　　更何况如果只算她重来一次的时间，那要比任常昌少了不知道多少年。 　　虽然她的木系异能在稳步提升，塔罗牌也听从指令不再搞事，但想要提升异能和道具，经验很重要，时间也是必不可少的。 　　真正对上的话乔君影不一定能完全压制住他，现在想来之前贾林胜那样的态度除了被她的气势镇住外，更多是因为她背后的白玉京不好惹吧。 　　除了载云院那棵让她隐隐听见钟声的大树外，这场游戏里她接触到的其他植物都很普通，异能释放出去完全得不到任何回应。 　　所以她走这一趟与其说是想要看看能不能遇见什么异常，更不如说是要把细小的种子撒在柳家各处。 　　这场游戏是摩罗斯强制开启的，没人知道游戏难度是匹配了他们现在的平均水平，还是有所变化。 　　将她的植株种于柳家各处，哪怕以后真的与NPC动起手来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乔夏？你怎么在这？” 　　乔君影循着声音回头，看见贾林胜从树后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条还在扭动的长蛇。 　　那只蛇颜色很漂亮，黑到发亮的身子上间隔着一圈圈银白色的细纹。 　　被掐住颈部的蛇躯体用力向上，缠绕着他的手腕乃至小臂，似乎还在慢慢收紧。 　　贾林胜看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以为她害怕微微侧了身，用身体将蛇挡住。 　　“它没法伤人的，我正掐着它呢。”他语速缓慢解释一句，吓人的眼睛努力作出安抚的神情。 　　还没等乔君影说自己不害怕，一只五彩斑斓的东西刷的一声从草丛中窜出来，携着风像炮弹一样撞进她怀里。 　　她后退三步，胸口被撞得生疼，手臂上是羽毛的触感，一股不知道是土腥味还是什么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羽毛艳丽的鸡乖顺地窝在她怀里。 　　它眼周裸露的皮肤呈鲜艳的大红色，颈部闪着绿色金属光泽的羽毛下是一圈白色羽毛。 　　身上华丽的羽毛后面原本应该拖着的黑褐色尾羽折断大半，断口处整齐利落，像是被什么锐器快速砍过一样。 　　“野鸡？”乔君影看了一眼缠在贾林胜手臂上被他身体挡住、只露出一点尾巴尖的毒蛇，又低头对上野鸡圆溜溜的眼睛。 　　她有点奇怪柳家会养野鸡，并且这只野鸡还可以到处跑。 　　虽说一些蟒蛇能吃野鸡，但野鸡对上一些体型较小的蛇，尤其是幼蛇也是完全不虚的。 　　不过乔君影转念又想，柳家的主要成员大概率都是蛇妖，他们应该是不会惧怕野鸡的。 　　贾林胜似乎有急事，他看见那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野鸡后，面向她匆匆点头，拎着毒蛇向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远远地似乎能看见几个同样打扮的人背着竹筐站在长廊尽头等着他。 　　尽管椒荇说她可以晚一点回去，但乔君影并不打算踩着柳小姐出发的时间露面。 　　她又低头看看怀里的野鸡，它安稳地蹲在她的怀里，只有在她想放下它的时候才扑扇着翅膀撞在她身上。 　　不知道这只野鸡到底想做什么，乔君影对它颇具灵性的行为接受良好，她所处的地方下人并不多，最终选择抱着野鸡一起回内院。 　　还没等到达载云院，野鸡在一个基本除了载云院人员外不会有人经过的小路上扇动翅膀离开她的怀抱。 　　一阵白色烟雾在眼前炸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砸上她的双臂。 　　双臂一痛，她下意识收拢抱住，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垂髫小童正扒着她的衣服，浅色眼瞳含着大大的泪珠。 　　“救、救救娘娘！救娘娘！” 　　“你……”乔君影一愣，眼前的小童不正是昨天在大厨房偷饼吃并且塞给她那张纸条的小孩吗？！ 　　据陈嬷嬷所说这孩子是柳老爷的私生子，但现在看来绝对不可能，蛇怎么可能生得出野鸡呢？ 　　而且以他送来的纸条和刚刚的话可以推断他是女尸那一派的，和柳家是对立阵营。 　　“不哭哦，不哭哦不哭。”轻轻摇晃小童的身体，乔君影熟练地放柔声线，“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雉、雉儿……”他抽泣着揉着眼睛，“娘娘喊我雉儿……救救娘娘……” 　　“娘娘……娘娘是被关在石室里吗？”她耐心地哄着小童回答她的问题。 　　雉儿先是点头，又犹豫地摇摇头，“娘娘……娘娘的身体……蛇、那条蛇……呜……” 　　“柳小姐抢了娘娘的身体？” 　　“不……不是！”雉儿摇头，“下面、娘娘的身体在下面！灵体……娘娘的灵体被抢了！” 　　虽然不明白灵体是什么，但乔君影终于勉强搞懂了部分事情。 　　柳小姐屋子底下关着的女尸是“娘娘”的身体，而现在的柳小姐应该是被之前与老道士打斗的、占据“娘娘”灵体的雌蛇。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剧情，触发支线任务。 　　“提示：大山的女儿心甘情愿成为大山的新娘，她温柔，她善良；她和顺，她慈悲。她既是女儿，也是新娘。 　　“祝玩家噩梦惊魂，死亡大吉！” 　　没有理会耳边的提示音，乔君影的声音愈发柔和，“你能不能告诉姐姐，娘娘谁啊？她叫什么名字？” 　　“娘娘……”雉儿眼神有些迷茫，“娘娘就是娘娘啊……”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太好了呢，阿晏。 　　周清晏：那个老道士留着有用，？@-？%#+=…… 　　乔君影：太好了呢，阿晏[开心.jpg]。 　　祁阳：太好了呢，阿晏[欣慰.jpg]。 　　顾知行：太好了呢，阿晏[认可.jpg]。 　　陆筠箐：太好了呢，阿晏[赞同.jpg]。 　　安旭时：太好了呢，阿晏[搞事.jpg]。 　　周清晏：我说你们……够了啊！ 第159章 　　“雉儿， 那你能不能告诉姐姐要怎么救……” 　　没等乔君影说完，怀里抱着的小童又在一阵突然出现的白烟中变成野鸡的模样，它拖着短短的半截尾羽瞬间窜入树木丛中看不见了。 　　“叮咚！本场支线任务五已开启！” 　　“大家听得到吗？”顾知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我马上就要到零陵了， 跟你们说一下这边的线索。” 　　“你们可能不知道，在零陵不远处有军队驻扎，我算是这里领兵将军的亲卫之一，养一只军队不容易， 需要很多很多钱来维持。 　　“所以，除了朝廷拨款，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也会想办法来弥补军费支出。”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乔君影心里产生了一个猜想。 　　“盗墓。”果然如她所想，顾知行继续说， “将军经常借着这种机会为自己敛财，他也与柳家合作过。” 　　“我这边的支线四、五是相关任务，四是查清柳家的事情，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柳家的主要人员都是蛇妖；五是要找齐墓主人被偷盗的服饰。 　　“将军这边有斗篷和金手镯， 将军没有婚配，也没带侍妾，东西应该是从墓里得来的。因为我暂时要呆在将军身边，所以还没有去拿这些东西。” 　　“嗯，‘我’父亲手里的金簪和玉佩已经拿到了，玉佩应该是开启墓室的钥匙，我总觉得柳小姐院子下面暗室的门乃至棺材都是从墓里带出来的。” 　　乔君影听完系统的提示音回应他， “我们还在王大婶家拿到了沁血玉镯和绣花鞋， 到时候一并……等等！” 　　“地下暗室里的女尸好像是一个‘娘娘’， 她被柳小姐占据了‘灵体’，我这边支线六的任务就是要救出这位娘娘，女尸浑身赤/裸，这些服饰应该是从她尸身上扒下来的。” 　　她停顿一下等待他们听完支线任务的提示音继续说：“这些人尤其是蛇妖拿娘娘的服饰不会单纯为了卖钱，我想这些东西对娘娘的力量是有加成的，将它们归还给女尸应该能帮助我们把蛇妖从娘娘的灵体里赶出来。” 　　“不过救了娘娘她也不一定……说不定还会对我们动手……”乔君影思索着渐渐出了神，她始终记得玩家是独立的一派，不能完全信任任何NPC的一面之词，“东西不能全部给她，我们也要留一点防身。” 　　“你说的对。”顾知行赞同，“抛绣球的时候我可能还到不了，那边还要你们多费心。” 　　“嗯。关于那个‘娘娘’，我这里有点线索。”周清晏接下话题，“那个老道士因为追踪蛇妖常年在零陵这片地区逗留，他说起过这附近的一个传说。” 　　“很多很多年前，零陵还只是一个被群山环绕、与世隔绝的小山村，由于周围山林茂密兼之气候适宜，零陵百姓深受虫蛇之害。 　　“村里人信奉‘山神’，传说他们的祖先因为躲避灾祸来到山林里却被群蛇包围，被驱赶到山崖边缘，有很多人葬身蛇腹，也有因为躲避蛇群而坠落崖底的。一位年轻健壮的少年不忍再看族人受苦，他向上天祈祷，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换取族人的逃生。 　　“或许是少年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他的身体幻化成山岚，包裹住还活着的族人飘到悬崖对岸，躲开群蛇的围堵。 　　“后来村民便在此地定居，他们清除村落附近的低矮树丛，将房屋架高，在房屋周围种植驱虫的草木并播散雄黄粉，但村子里还是时不时有村民死于虫蛇咬伤。 　　“有一年的气候十分反常，那年冬天从不下雪的山里下了很大的雪堵住出山的道路，虫蛇因为寒冷也比往年少了许多，整整一个冬天没有村民被虫蛇咬伤。 　　“但在来年，村里泛起蛇潮，大到粗如水桶的森蚺，小到黄鳝一般的水蛇统统涌现，像是整片山林里的蛇都跑出来了一样，它们在山林里游走，肆意攻击山里的村民。 　　“这时，又有一位年轻善良的女孩站了出来，她向山神许愿，愿意献出生命保护村民。她沐浴焚香后梳起长发，穿上大红衣裙，盖上红盖头，抱着山神的小像被村民用竹篮吊入枯井日夜祈祷，最后硬生生饿死在井中。” 　　或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周清晏轻咳几下继续说：“后来村民们收殓起少女的尸骨，为她修建了华丽的陵寝，并修建‘山岚祠’尊她为‘山岚娘娘’，神奇的是自那之后山里的蛇果真少了许多，好像真的有神明庇护一样。” 　　“只不过多年以后，村民大多举家搬离山村，供奉她的人不多了，老道士也是从几个老人家口里打听到的。” 　　“供奉者变少可能也是山岚娘娘被蛇妖夺体的原因之一。”乔君影说。 　　她曾在图书馆里的书上看到，神仙是可以吸收供奉者的愿力增强法力的。 　　那些靠自身力量修炼的神仙受愿力影响较小，而像山岚娘娘这种从未修炼过、直接靠村民朴素真诚的愿力成为小仙的，受愿力影响极大。 　　换句话说，村民的信仰之力是她的生命源泉，等到信奉她的最后一个人消失，山岚娘娘就算不消失，也会变得极其虚弱。 　　而她尸体上的那些衣物，是村民在她死后怀着最大的感激悲痛和思念为她准备的，凝聚了极大的愿力，在信仰消失后，它们代替村民成为她继续存在的支撑。 　　“柳小姐和柳老爷是夫妻。”左陵开口，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前八个小姐都是九小姐假扮的，那些贪图柳家小姐美色的人都被留下家产，成为小蛇妖的养料。” 　　“你是从哪知道的？”以他的能力能拿到这些信息乔君影并不觉得惊讶，她想了想自己接触过的柳家人，“是柳先生？” 　　“嗯。”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漠，他又加了一句，“他蠢且装。” 　　“还有一杯茶水暂时破了他的气运。”他补充道，“柳先生这几天一直在倒霉。” 　　“他值得。”乔君影想到自己泼出去的那杯水灿烂一笑。 　　“那个……”叶菲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我想有件事还是要让你们知道，苏芷葵是她的真名，而且她好像对游戏的很多常识都不太懂……” 　　“嗯？”顾知行轻哼一声，“李长乐看起来对她很亲切，没想到小心思也这么多啊。” 　　“……日光石从金曜石里分裂出来，任常昌到底是谁的人还说不准呢。”语调微微上扬，乔君影语气温柔地说。 　　“那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不知想到什么，周清晏声音轻微发冷，“听说任常昌为了贾林胜多次出生入死，有一次甚至替他挡下boss的关键一击。身受重伤肠子流了满地不说，就连异能都因boss的诅咒差点废掉。” 　　这段往事是她不熟悉的，乔君影听了有些齿冷。 　　这不仅仅是以有心算无心，多次以命相博去换取一份信任，成为一颗最沉默最诚心的钉子，哪怕多疑如贾林胜也很难躲开吧。 　　如果有人这样算计她…… 　　乔君影猛地回过神，幸好白玉京里没有这样的人。 　　“但是任常昌愿意做这颗钉子也很奇怪。”叶菲菲慢慢思索着，“他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李长乐那了吗？” 　　“要是能见到他，读读他的心声就好了。”她略显遗憾地说。 　　自从傅深寒离开后，叶菲菲似乎很快成长了。 　　不，应该说她不是成长，而是开始慢慢恢复成曾经的样子。 　　乔君影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叶菲菲还没有变成小孩的那个以前，她也是很强的。 　　读心的异能让她对人心，或者说是人性把握得极好。 　　乔君影还记得她那时仅凭短短几句话就准确从NPC口中套出所需信息，或者是挑起不同派系之间斗争、玩弄人心时自信、美丽又强大的模样。 　　她那时好像会发光，是执掌人心的王。 　　但一切似乎在她身体变小之后就改变了。 　　傅深寒把她变小当作自己的责任，像个包袱一样背在身上不肯放下。 　　渐渐地，叶菲菲好像被宠得越来越像小孩子，队友们虽然觉得这样无论是对叶菲菲本人还是对团队都有点不太好，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别人也无权置喙。 　　乔君影不会评判队友的选择，但从私心来说，她还是更喜欢从前那个强大、美丽又自信的叶菲菲。 　　结束与队友的通讯，她匆匆赶回载云院。 　　不管柳小姐再怎么喜静，她名义上还是零陵大户柳家娇宠的小女儿，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摆起来的。 　　大红绸缎高高挂起，金色的铃铛掩映其中，正中央摆着一乘大红花轿。 　　花轿两侧垂着银线绣蛇纹的朱红纱幔，轿顶的四角缀着金丝香球，大红轿身上和合二仙、喜上眉梢的图案格外喜庆。 　　等乔君影回到丫鬟们的屋子里时，女孩们已经将各式的物品准备完毕了。 　　椒荇没有过多询问她的行踪，只是让她走的时候拿上花篮，和其他三个丫鬟负责在向酒楼行进的沿途撒下刚刚摘下还带着露水的花瓣，枣柿也在其中。 　　准备出发的时候，全院的小丫头在柳小姐门口站成两排，分别举着由黑褐羽毛组成的羽扇和捧着装满鲜花的花篮。 　　房间大门“吱——”一声打开，身穿枣红色比甲的老嬷嬷面沉如水地微微欠身，迎出一位红衣女子。 　　院子里的空气猛地一滞，原本还在小声说笑的丫鬟们立刻安静下来，通通低头敛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她们只能看见红色的裙摆滑过青石地面。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丝滑轻柔得像昂贵的绸缎。 　　“回小姐的话，奴……奴奴奴婢……名叫枣柿。”枣柿的声音颤抖，似乎连牙齿都在打架。 　　“枣柿……唔，真是长了个好脸蛋。” 　　“嗯……皮肤也很好。” 　　乔君影用余光看见身边枣柿的衣裙在抖动，想必她害怕得厉害。 　　“你呢？你叫什么？” 　　红色的衣裙停在她面前，淡淡的香粉味扑上鼻尖。 　　乔君影看见一只染着大红指甲的纤细白皙的手向她脸侧抚来。 　　“唔，你身上的味道，好特别啊——”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你这些消息……是柳先生？ 　　左陵：嗯，他蠢且装，还倒霉。 　　柳先生：阿——嚏！ 第160章 　　“回……回小姐的话！奴奴奴奴婢……” 　　蛇妖的嗅觉果然灵敏， 乔君影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展现出害怕的表情，脖子后缩一副小家气的模样， 看似不经意地躲开柳小姐的触摸。 　　“奴婢名叫乔夏！请小姐恕罪！”她索性夸大脸上的表情， 闭上眼睛害怕中带着决绝地大喊，“鸡！是鸡——” 　　“嗯？鸡？”柳小姐丝绸一般顺滑轻柔的声音拂过耳垂，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是鸡！”一直瞪大的眼睛里终于浸出些许泪水，乔君影控制着声线微微颤抖， “哥、哥哥在外院，奴奴奴婢想趁小姐出门前去看看哥哥， 回来的时候在院子外面看见了一只鸡。” 　　“一只很漂亮的鸡！”她这样说着，身体渐渐颤抖起来， 但还是恭敬地低着头，露出脆弱的后颈， “奴、奴婢不该到处跑！请小姐恕罪！” 　　“哈，我有这么可怕吗？”柳小姐轻笑着收回手，没有再逼迫她，“一个两个都这么怕我。” 　　“小姐， 该走了。”老嬷嬷没有多话，只是在花轿边恭敬地弯下腰。 　　“小……小姐，是奴婢同意乔夏出去的。”椒荇咬咬牙出列挡在乔君影面前说道，她稳稳端着装有红绣球的托盘，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但还是含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 　　“……哦？”静静地停下脚步，柳小姐没有转身， 只是用余光斜觑她。 　　“……乔夏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刚开始的话语还有点犹豫， 椒荇越说越流畅，越说越坚定，“难得跟兄长一起在柳府做事，奴婢怕她想家，出去见见兄长也是好的，反正院子里的事也不多。” 　　“要是她因为想家到处乱跑坏了事就不好了。” 　　虽说椒荇的语气平和得像是随口一说，乔君影还是觉得她意有所指，好像在暗示什么。 　　也许是被她给出的理由说服了，柳小姐没有过多纠缠。 　　她随意点头，扶着老嬷嬷的手坐进花轿，朱红纱幔垂落，她的脸像在雾中让人看不真切。 　　有四位腰间扎着红布条的健硕青年抬起花轿，在敲锣打鼓声中向着府外行进。 　　跟在花轿旁边除了乔君影这样不停向两边撒花瓣的丫鬟外，还有抛撒铜钱的清秀小厮。 　　不知是单纯看热闹还是为了拾铜钱，大批百姓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地跟在花轿后面，好像全城都因为柳小姐抛绣球热闹起来。 　　还未到吉时，大红衣裙的柳小姐在老嬷嬷的陪伴下被迎入柳老爷所在的全楼视野最好的雅间。 　　丫鬟们自然没有雅间休息，但柳家已经将整个酒楼包下，在大堂休息的也都是柳家的下人，倒不必担心被外面的登徒子冲撞了。 　　这座酒楼不愧为当地最好的，虽然大堂的视野比不上雅间，但也能透过大开的窗户看见远方如水墨画般的青山和山脚下缓缓流淌、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 　　酒楼前方原本宽阔的空地挤满了跃跃欲试的适龄青壮年，乔君影甚至看见一个头发半白的干瘪老头混迹其中，像狂风中一片残破的树叶一样被人群裹挟。 　　“……也敢肖想小姐！”身旁传来小厮愤愤不平的小声咒骂。 　　“可不是吗？！老不死的年龄给小姐当爷爷都够了吧，还敢来抢绣球！”有小丫鬟附和道。 　　“老爷也是的！怎么不约束一下当驸马爷的条件呢！任什么玩意都能抢绣球！还有那个、那个、那个……看起来就可恶得很！” 　　一只指尖染着丹蔻、戴着翠绿玉镯的手对着下方指指点点，之前乔君影看见的干瘪老头赫然在列。 　　视线顺着露出来的一截皓腕向上，一张眉眼中含着隐隐煞气的美艳脸庞出现在眼前。 　　女子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服饰明显比丫鬟们穿得要好，但没听说柳家除了柳小姐外还有没出阁的女孩。 　　“桃夭姐姐！小姐喊你进去呢！”守在雅间门口的小丫鬟冲着这边招手，“桃夭姐姐！”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大声叫魂呢！”桃夭的眉毛上挑，愈发显得煞气满满。 　　她甩着袖子站起来，轻哼一声绕过给她让位的丫鬟小厮，随着走动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甜气味，让人想到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春天。 　　“桃夭姐姐真得小姐信重呀。”一个年纪稍小的丫鬟双手捧着下巴，向往地看着桃夭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听说桃夭姐姐是跟着老爷小姐一起搬来零陵的。”另一个丫鬟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好奇。 　　“那可不止如此呢！”一位小厮的身体微微前倾，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还听说当年老爷外出经商途中遇见歹人身受重伤就是被桃夭姐姐所救，桃夭姐姐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了！” 　　“哇——真的吗？” 　　“天哪——” 　　看见众人惊叹的样子，说话的小厮表情更加洋洋得意，“那当然！我娘亲她老姊姊的侄子给老爷当护卫，得到的消息还能有假？” 　　“我听到的消息也是这样的！”另一个人说，“而且而且——我听说若不是跟小姐结为异姓姐妹，桃夭姐姐或许会是咱们的当家主母呢！” 　　“嘶——你不要命了！”先前说话的小厮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后面这个，“要是让小姐听见——” 　　“哎呀！”后面的小厮也想到什么似的瞬间变了脸色，他讪笑着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柳小姐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一提起她众人就默契地换了个话题，闲谈起家长里短来。 　　漫不经心听着他们的闲聊，乔君影坐在角落点开耳钉里自带的地图。 　　托队友们的福，柳家、城里几条主要的街道、陵墓所在的山林和城外驻扎的军营都被点亮了，地图上细致地绘出他们所走过的所有地方。 　　除了还在城外的顾知行和留在柳家内部的左陵外，其余人基本都到酒楼附近了。 　　不仅如此，乔君影还在坐在楼下茶铺喝茶的叶菲菲旁边看见戴着白色面纱的苏芷葵，与她背对而坐的是一身精细刺绣的李长乐，听说柳小姐这次抛绣球用的很多绣品都是出自她的店铺。 　　站在酒店大门迎客的柳先生身侧跟着贾林胜，任常昌则牵着马匹去后院喂马。 　　喂马么…… 　　她倚靠在窗边收回看向下方的视线，隔着宽阔的街道与对面客栈里的周清晏对上视线。 　　不知道他坐在那边看她多久了，微风撩起他的发丝，他只是在她抬头时露出一个春水初融、春花盛开的和煦笑容。 　　乔君影看见他笑着对她无声地说出几个字，沉默几秒对着他轻轻一笑，离开了窗边。 　　——去吧，这里有我。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这里有我。 　　下楼的时候她隔着衣服摸上胸前小小的指环，低垂的眼眸里写满安心。 　　后院的马房里孤身一人的任常昌不停忙碌着，他将上好的草料放进凹槽，额头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乔君影没有立刻过去，她靠在石栏上借着树木的遮挡默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叮。” 　　脑海里响起清脆的提示音，月亮牌和国王牌同时在她手中幻化，乔君影向着马厩走去。 　　“任常昌？” 　　他循着声音回头，像是被什么晃到似的眯了眯眼，看见是她也不惊讶，“嗯。” 　　看见他没说话，只是熟练地用沾满水的大刷子给马匹刷毛，乔君影笑一笑，“你平时在日光石里也不爱说话吗？” 　　“嗯。” 　　“在金曜石里也是？” 　　“嗯。” 　　“看你这样子倒真不像是会选择背叛的人呢。”乔君影语气轻柔，咬词的节奏与日常说话不同，像是带着钩子一样。 　　“我……我没有选择背叛。”他的背影一僵，喃喃道。 　　“哦？也是呢，”她说话的语调节奏变得更加奇怪，“你本来就是李长乐的人，当然算不上背叛了。” 　　“只可惜贾林胜，明明是那么多疑的人却偏偏信任了你，一腔热血喂了狗呀——”乔君影幽幽地感叹。 　　“你——” 　　任常昌猛地回头，刺眼的光芒逼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耳边传来的轻柔男声让他不由自主地臣服，甚至提不起一点反抗的想法。 　　“嘘——晚安。” 　　在任常昌最后的意识里，一双冷淡的浅色眼眸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左哥，你来啦。”乔君影看着在自己身侧渐渐显现面容的冷淡男子露出笑容。 　　任常昌的“咒杀”虽然不算纯粹的精神系异能，但比起傅深寒的“巨人血统”或是几个队友的元素系异能对精神方面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虽然她本人曾经的异能属于精神系，现在也拿到并且收服了曾经的本命道具，但她拿不准任常昌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再拉一个精神系异能的队友在旁边更有保障。 　　反正抛绣球那边还有周清晏在，他们只要安心对付任常昌就够了。 　　毕竟比起游戏线索，他们更想知道傅深寒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于谁手。 　　“嗯。”左陵平淡地看向她点点头。 　　他浅色的虹膜边缘泛起一圈淡淡的红色，像是红色弯月一般透着不详诡异的感觉。 　　“任常昌？”随意把玩着手中的金色权杖，乔君影轻唤他的名字。 　　“……是。”他先是张了张嘴，然后哑哑地回答。 　　“你的异能是‘咒杀’？” 　　“……是。” 　　“你在摩罗斯游戏里登记的组织曾经是‘金曜石’，现在是‘日光石’？” 　　“……是。” 　　“‘日光石’的队长是贾林胜？” 　　“是……是他。”任常昌迟疑一会儿，“不是真名……” 　　乔君影与左陵对视一眼，贾林胜不是真名他们当然清楚，或者说这是真名才奇怪呢。 　　“你知道贾林胜的真名是什么吗？”她不抱任何希望地随口一问。 　　“不、不知道。”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乔君影并不失望，在铺垫几个日常问题后她打算进入正题，“傅深寒，或者说傅冷，是你杀的？怎么杀的？” 　　“是，我、我给他下了死咒。”任常昌的牙齿开始打架，声线颤抖。 　　“真的是你呀，很好。”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真名的？” 　　“我……我我看见了。” 　　乔君影心里一紧，手指扣紧权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在哪看见的？” 　　“……竹、竹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任常昌的嘴唇剧烈颤抖，似乎想要清醒过来。 　　“静心，回答问题。”左陵平淡地开口，他虹膜外侧的红线愈发明显。 　　“竹林……我跟踪叶、叶菲菲……看见她在竹子上刻、刻字……”任常昌断断续续地说，“她、她刻字……” 　　不仅是任常昌，就连身边左陵的额头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突出得格外明显。 　　知道能控制他的时间不多了，乔君影抓紧时间问出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听命于李长乐？！” 　　“她……刻字……刻、刻‘傅深寒’……刻‘叶菲菲’……”任常昌现在才把上一个问题说完。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大风刮得树木沙沙作响，飞起的灰尘要迷了人的眼睛，乔君影明白这是幻境要破裂的前奏，“告诉我，是不是李长乐——” 　　伴随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身边的景象像是镜子一般缓缓碎裂消散在风中。 　　乔君影心口猛地一痛，她回头看见一位身着白衣、拄着与她身形极其不符的巨斧的女孩喘着粗气看着他们，巨斧的前端已经深深陷入地里。 　　“……菲菲？” 　　作者有话说： 　　小厮一号：桃夭姐姐救了老爷。 　　小厮二号：桃夭姐姐和小姐是异姓姐妹。 　　小厮三号：桃夭姐姐跟小姐感情很好。 　　小厮四号：桃夭姐姐差点嫁给老爷成为柳家当家主母。 　　乔君影：妈耶——贵圈真乱。 　　中秋快乐呀。 第161章 　　“菲菲？” 　　乔君影咽下涌到喉口的腥甜， 看见左陵的脸在阳光下微微发白。 　　她没想到叶菲菲会突然出现，选择左陵来帮忙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想让叶菲菲再受刺激。 　　“你说什么？”叶菲菲没有理会她，面色惨白地拖着巨斧走向任常昌， 巨斧将她身后的土地拖出又长又深的凹陷。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像大风中没有根系的树叶一样落不到实处。 　　看见她惨白得如同白雪的脸庞，乔君影和左陵对视一眼，纷纷让开道路。 　　幻境破碎的残渣像是雪一样飞散，粘在他们的衣角发梢。 　　巨斧被举起又抡在地上带起的风撩起任常昌的头发， 他的脸色发青，嘴角有鲜血涌出。 　　“你没听清吗？”任常昌张开嘴笑了笑， 舌尖齿缝全是血，他大笑着歪头咳出几口血沫。 　　“我说是你啊， 是你告诉我他的真名，是你把他的命交到我手中。”他笑声不停， “都是你啊。” 　　或许是身份暴露的缘故，任常昌不再假装，明明是同样一张脸，换了神态看起来就跟两个人一样。 　　跟在贾林胜身边的他通常是默不作声、毫不起眼的， 沉默得如同一棵没有生气的古木，除非刻意去看去记，否则转眼即忘。 　　而现在他卸去那一层伪装的面具，张扬得好似换了一个人格，整个人气场全开到即使是那样平凡的面容也让人难以忘记。 　　“我……我……是我？”叶菲菲怔怔地后退，她神情凄惶地摇头好像不敢相信，“是我……害死了……他？” 　　她双目失神喃喃着， 唇瓣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他”字， 似乎对于她来说， 连“傅深寒”这个名字都成为了不能触碰的伤口。 　　“菲菲……”乔君影看着叶菲菲空洞的眼神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转头看向半倚靠在栏柱上喘气的任常昌。 　　橙色的空间卡从她手中飞出，在酒楼后院隔绝出一方不被打扰的小天地。 　　“哈哈哈哈哈就是你啊。你那个时候真开心不是吗？穿得那么漂亮是刻意打扮过的？脚步轻快地走进竹林……连我跟在后面都没发现。” 　　任常昌的笑容里恶意满满，他舔了一下唇角的血液说：“我一直跟着你……看着你在最高最壮的竹子上刻下你们俩的名字，真用心啊不是吗？” 　　“叶菲菲，傅、深、寒……”一字一顿念出傅深寒的名字，他看着叶菲菲痛苦的表情愈发快意，冷冷嘲讽道，“还真以为你们能永远在一起呢？” 　　刚想出手让他闭嘴，乔君影被他身后出现的点点虚影吸引了注意，她使眼色止住左陵的动作。 　　“他根本不喜欢你吧，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情。”任常昌的情绪变化很快，现在他的眼睛出现了些许似同情似惆怅的神情。 　　“你把他看得那么重，他在你眼里那么特别，可你在他眼里不过只是队友而已，说不定还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叶菲菲说：“你现在这么小，真以为他会爱你吗？陆卿竹、乔夏，哪一个不比你强？只可惜她们都名花有主了……” 　　乔君影眼睛微微睁大，任常昌身后的虚影在她眼里愈发明显，几乎快要显现原样了，没人注意到一点微光从她裙角划过。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几滴泪水在睫毛边缘凝聚、落下，叶菲菲眨眨眼呢喃着，她瘦弱的身形摇摇欲坠，“你别说了，不是这样的……” 　　“那是那样的？哦～我懂了。”任常昌的表情和语调越来越尖锐刻薄，“你拼尽一切救过他嘛，就凭这一点你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不一样的。” 　　一声脱口而出的轻叹一不留神就要被人忽视了。 　　看着他身后的虚影，乔君影上前扶住叶菲菲颤抖的肩膀，轻轻一笑说：“跟你和李长乐不一样吗？” 　　“……什么啊，不知道就不要瞎说。”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任常昌眼睛微眯，似乎在警告什么，“傅深寒……” 　　“我说，菲菲跟傅哥当然和你跟李长乐不一样。”强硬打断他的话，乔君影瞥一眼他身后被三把剑贯穿的心脏，不介意捅得更深一点。 　　“傅哥对菲菲再不济也是真心对她好、没有私心地希望她好，而李长乐对你呢？”她轻轻笑着，“在李长乐眼里你怕不是连队友都算不上吧？只是一个用得比较顺手的工具——” 　　“哦，还是可以随时被取代的那种。”虽然她对人心的把握没有曾经的叶菲菲那么强，但是对着敌人的痛点踩上几脚还是会的。 　　“真正可有可无的是你，你自己也清楚不是吗？”刚刚释放的卡牌增加了她话语的影响力，乔君影直勾勾望进他的双眼，看见他千疮百孔的心。 　　“她、不、爱、你。” 　　“李长乐不爱你。” 　　来自摩罗斯游戏最强大的言灵异能者对事实的陈述，如同一口在耳边被撞响的大钟，震得任常昌脸色蓦地一白，他呕出的黑红血液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心甘情愿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拿命去拼也不过是她眼里一个好用的工具——” 　　“真不愧是李长乐养的一条好狗。”叶菲菲失魂落魄的眼睛和无力的质问在她心中回荡，乔君影恨不得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去形容任常昌，心里甚至久违地产生了让他拿命来偿的想法，“她在看着你摇尾乞怜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在忌惮呢？忌惮你会在她放松时咬上一口？不然李长乐也不会让你跟着贾林胜走了。” 　　“毕竟你反咬贾林胜的时候看起来对他也很‘真心’啊。” 　　远方似有轻微的雷鸣，她的视线扫过角落，一颗小草轻微地摇晃。 　　居高临下看着面无表情的任常昌，乔君影挂上甜美的笑容，像是盛放在地狱业火之间的红莲，尽情舒展开猩红的花瓣。 　　“哎，你说，她让你对傅哥动手是不是算准了我们会报复？”弯下腰看着他，她的声音甜腻得如同吃了蜜糖，“她是不是想借我们的手除去你呀？” 　　“你是不是用‘死咒’帮她处理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呢？”听语气她好像真的在替他考虑，眼神里带着同情，“别看她好像对苏芷葵很好的样子，我可听说她连‘尽量不透露真名’都没告诉她呢～” 　　“苏芷葵看起来身体很不好，她的身体素质跟她的游戏场次一点都不匹配，是你动的手？” 　　从她开口后任常昌就再没说话，脸上也没任何表情，如同艺术馆里的石膏像，苍白又沉默，嘴角流出的黑红色血液似乎逐渐带走他的生机。 　　“你说她会不会让其他人也在你身上下什么类似的禁制啊？”乔君影笑着起身，没有回头右手却狠狠向后一甩，一线银光从她掌中飞出撞向角落的小草。 　　“没想到她还挺看重你的，”她的目光有些惊奇，随即又自我否定道，“不，不对，应该是怕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吧。” 　　“毕竟左哥的异能，用来审讯还是很靠谱的。” 　　在她闲闲的话语中，左陵早就追着那一线银光奔向角落。 　　“当——” 　　飞刀与小草相撞，非但没有将它斩断，反而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隔绝出一方小天地的空间壁颤了颤，在空中显现原形，小草所生根的地方发出涟漪一般的浅蓝色流光波纹。 　　来不及赶到的左陵长/枪出手，飞刀也在半空硬生生停下，刀尖向前朝角落飞去。 　　“铮——” 　　被两把兵器接连打击的草终于支撑不住弯折下去，被长/枪戳了个对穿。 　　尖锐的枪头深深扎入地里，长/枪黑色的枪身微微颤动，空间壁上蓝色的波纹逐渐平息。 　　乔君影将女祭司的牌夹在指缝中向外一甩，那张牌直直地飞向空间壁，在相触时没有任何异样，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那般穿过并虚化在空中。 　　像是撕去一张虚假的薄膜，两个人影不出意料地出现在外面。 　　除了李长乐和苏芷葵还能是谁？ 　　看了一眼没有力气行动的任常昌，乔君影抬脚走向那边。 　　原本气质就很温婉端庄的李长乐穿着云杉绿压金线的马面裙，如墨的头发斜斜挽起，金钗上的宝石流苏在耳边微摇，更显温和典雅，只是她脸上有些愠怒的表情破坏了扮相造就的氛围。 　　蹲着的苏芷葵或许是医女身份的原因打扮素雅简朴，在李长乐的衬托下愈发娇柔。 　　乔君影眉头微皱，她总觉得苏芷葵比上次见面更加苍白，脸色几乎和脸上的白色面纱一摸一样了，半露出衣袖的指尖没有一点血色，甚至隐隐发青。 　　轻轻叹气，若是祁阳在或许还能看出什么，她对这方面可真的是一窍不通。 　　空间壁像一个单向玻璃，里面的人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而且从外面看应该这个小空间应该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才对。 　　不过既然他们能用道具卡隔绝空间，那么别人也一定有办法发现甚至破解。 　　没有哪种道具或者道具卡或者异能是绝对无敌的，乔君影很清楚这个事实。 　　仔细看着她们的嘴形，她认真地分辨她们说的话。 　　在像他们的耳钉那一类很少受游戏影响的沟通道具出现之前，玩家经常会陷入面对面却听不见对方的境地，所以大部分玩家对于唇语和手语就算不精通，应付日常对话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李长乐和苏芷葵也没说什么，主要是针对破开空间壁的讨论。 　　看着她们开开合合的嘴唇，乔君影没想到李长乐私下里说话那么不客气，她转头看向左陵想说些什么耳朵却捕捉到些许轻声。 　　“哧。” 　　刀剑入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竟有些明显，两人错愕地回头，看见任常昌的胸口插着一把花纹繁复的匕首。 　　暗红的血液顺着繁复的花纹涌出，从握着匕首的那只白皙小巧的手的指缝间滴落，很快在地上积聚了一小滩。 　　作者有话说： 　　#论玩家的化名# 　　乔君影：乔夏。 　　周清晏：周宴。 　　安旭时：安辰。 　　祁阳：祁南。 　　陆筠箐：陆卿竹。 　　顾知行：顾行之。 　　宁望：宁远。 　　左陵：左丘。 　　莫不问：莫问。 　　叶菲菲：叶晓霏。 　　傅深寒：傅冷。 　　叶沐桐：叶维彤。 　　程凤鸣：程宇。 第162章 　　顾不上空间外面的两人， 乔君影转身跑到叶菲菲面前，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菲菲消瘦的脸颊衬得眼睛愈发得大且明亮得吓人，她双手紧紧握住匕首， 任由暗红色的血穿过指缝， 在手上留下烧灼的痕迹。 　　“菲菲？” 　　单手按上她瘦弱的肩膀，乔君影刚想去抢匕首就被手下的触感吓了一跳。 　　冰冷的寒气透过衣服几乎要顺着指尖传到心底，叶菲菲的状态明显不对，她略微用力晃了晃她， “菲菲？菲菲！” 　　叶菲菲像是回过神来，脖子灵活地扭动， 几乎是超越了人类脖子最大扭转范围，一对黑色的狭窄的竖瞳冷冷锁定住她。 　　从她唇角伸出细且长的舌头灵活地摆动， 舌尖微微分叉，明显是蛇的样子。 　　就在此时，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乔君影身后伸了过来，一把刻着咒语的桃木剑从上拍下。 　　那只手的动作分明是不紧不慢、优雅淡然的，但那剑挥下时却携雷霆之势，在明媚的阳光下， 剑上的咒语好像溢出点点金光。 　　叶菲菲的竖瞳猛地紧缩，几乎细成一条直线，她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桃木剑重重劈在肩上，砸得她一个歪身，身形矮了三寸。 　　“给我滚！” 　　冰冷的话语擦过乔君影的脸颊，她看见一线红光从叶菲菲身上飞出的同时， 右手朝着红光前行的方向一甩。 　　银光飞出与红光重重撞在一起， 那光被撞得猛地下坠， 被飞刀死死钉在地上。 　　她这才有功夫回头看，身后不出所料是认真看着她的周清晏，阳光给他的发梢染上一层金色，舒展的眉眼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他轻轻一笑，拎着桃木剑和乔君影一起走了过去。 　　走近后两人才看见，一只约莫成年女子胳膊大小的像蛇一样的生物被她的飞刀钉在地上，它还没有死，缓缓扭动缠绕着灵活的身体。 　　之所以说它像蛇而没有肯定，因为那东西十分奇怪。 　　说它没有实体，它却能被飞刀牢牢钉住。 　　说它有实体，它呈现半透明的红色，不仅能透过皮肤看见它的内脏和下方的杂草，它在挣扎扭动时身下的草没有一点弯折，就好像飞刀钉住的是一个幻影一样。 　　周清晏握着桃木剑轻轻一划，金色的符文在剑身周围缠绕旋转，剑尖指向卷起小型风旋，撩起两人的衣角。 　　他没有回头，赶在她之前开口解释道：“桃木剑是老道士的，经上次一战他的身体彻底不行了，便把剑留给我了。” 　　只听一声小声的悲鸣，透明红蛇在剑下消散，只在原处留下一个红豆大小的不规则晶体。 　　弯腰拾起飞刀递给她，周清晏仔细看了看指尖的晶体笑着说：“可以给你的塔罗炼化，月亮或者其他幻术控制相关的都可以。不过我建议从22张大阿尔卡纳牌开始。” 　　“你走了后塔罗牌的强化都清零了，”他的眼神带着点揶揄，“重头再来吧。” 　　乔君影念着叶菲菲的手刚刚转身，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撞进她怀里，撞得她步伐踉跄后退一步，被身后的手稳稳扶住。 　　“影影……” 　　“影影……” 　　“不是的……不是他说的那样……” 　　“好，好，我知道，不是啊，不是。”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乔君影还是柔声安慰，手掌轻拍着她削瘦的肩膀，“菲菲，让我看看你的手好不好？” 　　“……我、我们没有什么……他根本……根本没承诺过我……” 　　“他没有承诺过什么……他没有……” 　　叶菲菲摇着头，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口齿不清反反复复念叨着颠倒的话语。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揽着她轻声安慰，乔君影看见左陵向她们走来，他身后已经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了。 　　关于李长乐和猫眼石，虽然之前早有猜测但一直没有确定所以他们也没做什么。 　　而现在…… 　　乔君影看了一眼那株倾倒的小草，猫眼石的其他玩家暂且不说，隔着傅深寒的命，他们跟李长乐绝对是不死不休了，只不过具体操作可能还要等回去再做商讨。 　　但可以预见的是，即使性命无忧，在这场游戏中她不会好过了。 　　另一边的任常昌在无人关注时早已静静地停止了呼吸，暗红色鲜血流过的地方连绿草都变黑死亡了。 　　一种腥臭中夹杂着些许腻人的甜腻的味道从他的血液中散发出来，乔君影看着一点点蔓延开来的血液皱起眉头。 　　毒也是玩家异能的一个发展方向，她曾经听过某个被称为“毒人”的玩家就是拥有一身毒血，等到后来，只要那个玩家愿意，他一呼一吸间散发的气息都能使旁人中毒。 　　但……玩家的异能受摩罗斯游戏控制，祂不可能允许多重异能玩家的出现，不过只要满足使用条件，玩家拥有的道具倒不受限制。 　　就像乔君影自己，她现在虽然以之前使用的塔罗牌为本命道具，但没了精神系异能的加持，她现在用起卡牌来远没以前那样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别的不说，起码过去的她遇见石室里的棺材时，完全不需要鲜血做引子就可以轻松驱使塔罗牌。 　　任常昌的异能是“咒杀”，他们的情报在这方面不会有错，那么他这一身毒血到底是用道具养成的杀招，还是…… 　　还是李长乐用来提防控制他的枷锁呢？ 　　乔君影眸光微暗，虽然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她面上不显，好声好气哄着叶菲菲把手伸出来让她处理。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叶菲菲的手就被暗色血液腐蚀得坑坑洼洼，最严重的食指和拇指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看得她心疼不已，没想到血液腐蚀的速度那么快。 　　自空间取出的净水冲去血污将伤处彻底暴露出来，翻起的皮肉上满是蜂窝一样的小坑，就连外露的骨头上面都有黄色的小点。 　　“咦——好恶心。” 　　大哭过后的叶菲菲好像缓过劲来了，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睛重新变得明亮有神，又似乎坚定了什么。 　　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她吐槽一句瞄到乔君影不赞同的眼神，随即吐吐舌头讨好地晃着她的肩膀。 　　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乔君影只能无奈地摇头把黄色治疗卡贴上她的手背，默默催动里面蕴含的治愈之力。 　　温暖的白色光团溢出，像母亲的手一样柔和地抚平伤痛。 　　这样的场景无论看多少遍都会心生感叹，那光就像神笔马良手下神奇的画笔，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叶菲菲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坑洼，长出新鲜的血肉，很快恢复成原本白皙娇小的样子，就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其实无所谓的……” 　　“……反正我也不会痛啊……” 　　在乔君影处理叶菲菲伤口的过程中，另外两个男人已经将一片狼籍的场地处理好了，轻声呢喃被她刻意抛在脑后。 　　暗色的大片血迹没有一丝存在过的痕迹，被腐蚀的植株恢复葱郁，任常昌的尸体不知所终，他倚靠过的廊柱干干净净，不仅没有血迹，就连柱底原本老化破损的裂纹都好似没有变化。 　　她懒得去问任常昌的尸体在哪里，反正他们俩会处理好的。 　　一收回空间卡，街道上嘈杂声音在后院里都听得清清楚楚，抛绣球的时辰快到了。 　　仔细清除身上的各种痕迹，乔君影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裙，她双手摊平，充满生机的力量从她身体里向外溢散。 　　掌心里的小芽在微风中抽条，飞快长出花苞、绽开鲜花，很快装满了她的花篮。 　　试图附身叶菲菲的那条蛇与柳家绝对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确定柳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后院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在柳家众人正式与她翻脸之前，乔君影都打算继续躲在载云院当个“一无所知”的小丫鬟。 　　把剩下的工作交给队友，她深吸一口气，拎着花篮迈开活泼的步伐跑进酒楼。 　　“椒荇姐姐！椒荇姐姐！”她拿着一朵碗口大的花跑上楼梯，脸上挂着灿烂明媚的笑意，脸颊因为跑动染上淡淡绯红。 　　“椒荇姐姐！好不好看……” 　　跑过拐角的乔君影看见地上散开的红色裙摆自觉消声，她惴惴不安地停下脚步，微喘着对上椒荇睁大的双眼。 　　“啊，是乔夏吧，我记得你。” 　　伴随金饰的叮当作响，大红裙摆向她逼近，裙摆下翘起尖头的红绣鞋若隐若现。 　　“小、小姐……”椒荇小声唤了一句，不安地跟在柳小姐后面，“乔夏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柳小姐轻笑一声，晕着浓重华彩的眼帘向后一撩，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椒荇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又看向瑟瑟发抖的乔君影，伸手从她的花篮里抽出一枝浓艳的花朵放在鼻下深深一吸。 　　鲜红的指甲搭在绿色的枝茎上，红色的唇轻碰娇嫩得还带有露水的花瓣，竟让人说不清究竟是哪一个更娇艳。 　　“呵，我又不会吃人，这么害怕做什么？”柳小姐轻声笑着。 　　在她的笑声中，周围丫鬟小厮的头愈发低垂，乔君影更是抖得如同筛子，让人担忧她是不是会把花篮里的鲜花撒出来。 　　“花我很喜欢，你……” 　　“……长琳。” 　　远远地，一个虚弱平和却夹杂着咳声的男声传来，柳小姐眼神一暗，她来不及说完剩下的话，拎着裙摆急匆匆转身消失在屏风后面。 　　“算你这次幸运！”椒荇走过来用指尖戳戳她的额头，“小姐没跟你计较。” 　　“下次千万别乱跑了，”她轻轻叹气，压低了声音看向窗外宽阔的河面，“知道的越少越轻松啊……” 　　作者有话说： 　　柳小姐：真可口啊，先吃哪一个好呢…… 　　①大阿尔卡纳牌：塔罗共78张牌，其中大阿尔卡那牌22张，小阿尔卡那牌56张。占卜时出现的大牌是分析重点。百度百科 第163章 　　“椒荇姐姐？”乔君影眨着眼睛， 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没事。”椒荇摇头，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以后别乱跑了。” 　　看一眼周围的小厮丫鬟， 柳小姐和柳老爷也距离不远， 她收起卡牌露出乖巧的笑容，“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椒荇拍拍她满腹心事地下楼离开，乔君影看见她背后人影一闪， 是左陵跟了上去，放心地移开注意力。 　　“夏姐姐， 刚刚吓死我了，你去哪里了呀？” 　　回头是枣柿写满担忧的小脸， 乔君影摇头微笑，把花篮递过去说：“没去哪， 就在院子里转了转，有喜欢的吗？” 　　枣柿目光游移着，半晌拿起一朵小花笑道：“谢谢夏姐姐！”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拿起刚刚枣柿看了好久的一串浅粉色的小花簪在她的发髻后面。 　　娇嫩的花衬着她微红的脸庞格外娇艳， 行动间伴随清淡但不失雅致的花香。 　　细致地将她的碎发缕好，乔君影收回手微笑着说：“很好看。” 　　枣柿红着脸瞄她一眼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甚至连细嫩的脖颈都泛起浅粉色。 　　“哇喔——” 　　外面的街道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吵得楼内听起来如同打雷一般。 　　“抛绣球啦！小姐抛绣球啦！”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楼内的小厮丫鬟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跑到窗口向外看。 　　别看枣柿身子小小的，跑起来却很灵活， 乔君影被她拉着挤在最前方。 　　乍一遇见窗外的阳光， 乔君影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 外面的光线似乎有些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们在院子里时的阳光是明媚温暖像是春秋暖阳的话，现在的太阳如同冬日时一般。 　　惨白的光线照亮大地，却没有带来一丝温暖，乔君影拢起外衣甚至感到一丝说不清的寒意。 　　天色有些阴暗，遥远的天边好像聚集着大片乌云，远处宽阔的大河泛起波浪。 　　“这里！” 　　“……这里！看这里！” 　　下方有人不断跳起向柳小姐的方向挥舞双臂，试图让那颗精致的红色绣球偏向自己。 　　“哎呦呦，找死可真积极啊。” 　　一个低低的声音被乔君影捕捉到，经过游戏的强化，他们想听到街上人说话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游移，各个不同的声音被她细细筛过，那个略有些沙哑虚弱的声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 　　“啊啊啊——”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大红绣球从楼上飞出，在人们的争夺中不断飞起，红色的流苏在阳光下上下飞舞，镶嵌的金坠子闪闪发光。 　　一道金光蓦地划过眼前，乔君影下意识伸手遮住眼睛，绣球在金坠子的反光中精美得好像真的会发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种在柳小姐房内闻过的、仿佛精致奢侈到糜烂的、混着甜腥的脂粉味似有若无地拂过她鼻尖。 　　但在她刻意去找、去嗅时香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看见金光中，绣球拖着的红色流苏在空中跳跃。 　　“好重的腥味！” 　　那个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不得被金光闪到的眼睛，乔君影扣紧窗棂看向下方，一滴生理性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干裂的栏杆上洇出一个深色小圆点。 　　只见她之前看见的那个干瘪老头贼兮兮挤在人群中，瘦弱的胳膊抱住头颈。 　　“不要再挤了！哎哟哟——老夫的腰呦——” 　　老头被周围人嫌恶地推来推去，看似在躲，但乔君影发现每当他的手随着躲避的动作甩过头顶时，差一点点就被人抓住的绣球就会猛地向上飞起。 　　在混乱的争夺中没人注意，人们都以为绣球是因为众人抢夺飞起的。 　　只是…… 　　乔君影侧脸看向一旁突出的轩窗，虽然从她的角度看不见窗户里面的“人”，但是老人的动作应该瞒不过柳小姐吧……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下一秒，原本向上跃起到绣球像是凭空遇见了什么阻碍，在半空硬生生停下换了个方向砸进人群。 　　老人的面色在阳光下蓦地一白，他身子一僵，随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混在人群里。 　　他抬手抹了把脸，像是要擦去挤出来的汗水，放下手的时候袖子边缘染上一抹暗色。 　　“哗——”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剧烈的欢呼，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小伙子高举着红绣球，另一只空着的手向后挠着后脑憨笑着，露在衣袖外的小臂看起来力量十足，泛着漂亮的古铜色。 　　“真的找死……” 　　那个干瘪老人慢慢退出抢绣球的队伍，面上褪去猥琐的表情，几缕没被束起的花白头发被风吹起，他背着手一脸平静的样子竟然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居高临下看着欢闹的人群，乔君影想不明白那个老人只是拦一拦绣球、被发现就立即撤退是为了什么。 　　那个老人明显也知道柳小姐、乃至柳小姐全家都是蛇妖。 　　在她看来，要么在事前就想办法让抛绣球的活动办不成，要么就在抛绣球后看柳家找上门女婿是为了什么再伺机动手。 　　毕竟如果只是要杀人的话悄悄动手就行了，何必弄得全城皆知。 　　柳家这么大张旗鼓招上门女婿，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搞出人命来。 　　老人的行动除了提前暴露自己以外没别的作用啊…… 　　看着几个门客打扮的人上前将那个小伙子迎进酒楼，乔君影应着老嬷嬷的呼唤跟几个丫鬟一起站在窗边，抓起一把把铜钱向外面撒去。 　　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呼喊，间或夹杂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之类的吉利话。 　　等到铜钱撒完也没见那个小伙子出现，乔君影知道他是被带下去清洗更衣了。 　　她看见楼下的客房外面有捧着衣物的侍女在等候，同样是丫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她们去做。 　　虽然柳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老嬷嬷一人，但她院子里的丫鬟对外都是挂着“小姐贴身丫鬟”的身份的，以柳小姐的威势，她们在柳府过得还是很轻松的。 　　不一会儿，身着浅色衣裙的侍女捧着衣物鱼贯而入，很快又簇拥着一位年轻男子走出房间。 　　果真如俗语所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脱去粗布短打的小伙子洗去一身汗水污渍，就连指甲缝都被洗得干干净净，过长的指甲修剪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原本有些憨厚的脸在精致服饰的衬托下竟显出一点利落和英气。 　　“公子，怎么称呼啊？”有大胆又有脸面的侍女拿着香帕，吃吃地笑问。 　　“……我……小生……”小伙子瞬即红了脸，支支吾吾再也看不出干脆利落的感觉。 　　他好像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手指紧紧抓住衣物，整个人恨不得蜷缩起来躲到门后。 　　“我……我……卢……卢时来……”他红着脸小声喃喃，讷讷得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啪啪啪。” 　　人群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拍手声吸引众人的注意，乔君影抹掉左陵发来的椒荇去了城外山林的信息，循声看见桃夭娇艳的面容。 　　“都散了都散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腕间的玉镯顺着抬手的动作滑落，看得卢时来眼睛都直了。 　　桃夭用手中绣着桃竹锦鸡图的团扇遮住红唇，黑檀扇柄衬得那只手格外白皙，坠下的红色流苏与指尖的丹蔻相辉映。 　　“你跟我来。”她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卢时来，团扇向他轻轻一挑，随即再不看任何人，仪态袅袅地走上台阶，行动间的香气让人如同置身春日花园。 　　“哐！”的一声巨响，只见卢时来弯着腰捂着头跨过门槛，在丫鬟们清脆的笑声中他头都不敢再抬，佝偻着身子踏上楼梯。 　　桃夭侧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轻轻笑了。 　　乔君影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看见桃夭发间缀着的精致发饰，看见丫鬟们打闹间飞舞的绣帕，看见窗边盆栽上系着的红丝绸在微风下轻轻摇晃。 　　更远一点，她看见道路上马车滚过带起的尘土，看见小鸟从树间飞起，看见河水扑上河岸溅开的水花。 　　她好像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跟掌控她空间的感觉差不多，但又明显不同。 　　整个空间置于她的掌控之下更多地是见于细节，而这次则着重于远。 　　乔君影怔怔地面朝窗户，她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又好像一切都映在她眼中。 　　她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林里树叶在沙沙作响，她看见山林里的小路和溪流汇集成纸张上杂乱无章的线条，她看见拄着竹杖的椒荇左右张望着在山路上行进，在她后面是不紧不慢跟着的左陵。 　　而前方……在一处树木折断大半、土地凌乱不堪的山坳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呢？ 　　那东西像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冬日里最后的火把，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但又给人一种冷冷的寒意，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带着遮掩不住的恶意。 　　耳边突然响起悦耳的、像是来自天国的钟声，让人觉得内心猛地平静，抚平她因为前方未知而产生的寒意。 　　乔君影看见在湛蓝的天空下，一位缠绕着紫色纱巾的金发舞者在椭圆桂冠间翩翩起舞，云端的四角分别是人、老鹰、狮子和牛的符号，整个世界好像在她面前展露真实的一角。 　　她看见黑色的天幕间，银色星子闪闪发光；她看见恢弘的城堡上空，不知名光源散发出明亮的光辉；她看见…… 　　突然，雷声在耳边猛地炸响，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像是突然从天堂坠入凡间，乔君影还没来得及回神，她步伐踉跄站立不稳。 　　就在她要跌倒的那瞬间，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托住她，耳边是含着笑意的熟悉声音。 　　“姑娘，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桃夭：哪里来的傻子，走路都能平地摔跤！ 　　①桃竹锦鸡图：王渊水墨画，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第164章 　　“……” 　　乔君影怔怔地抬起头， 看着面前人含笑的眼睛没有回过神来。 　　“将军，只是个看风景迷糊了的小丫头而已。”眼前人扭过头像是在跟什么人解释。 　　“……谢、谢谢，乔夏谢过公子。” 　　“客气了。”顾知行微笑着松开手， 他似乎知道她刚刚看见了什么， 嘴唇微动比划出“恭喜”的嘴形。 　　乔君影露出感激的笑容，眼神微挑掠过顾知行身后高大的男人，随即像普通的丫鬟一般低头躬身退到一边。 　　高大男人在顾知行的陪伴下被门客打扮的人引至屏风后面，进入柳家主人所在的包间。 　　不愧是将军， 哪怕男人并未甲胄披身，一身锦衣华服也完全没有富贵公子哥的精致， 反倒遮掩不住凌厉的气质，甚至隐约透着点点杀气， 是在人群中完全不会被忽视的那种人。 　　楼下的人群散了大半，干瘪老头不知所踪， 玩家们也不见踪影，只有叶菲菲一人坐在茶摊上晃着双腿。 　　虽说感知被游戏强化了，但乔君影完全听不见屏风后面的动静，不过有顾知行在， 也不需要她操心。 　　她倚靠在窗边摸出世界牌打量，虽然图案一样，但卡牌上舞者的脸与刚刚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卡牌上的脸就是普通的脸，与她在现实生活中看见的没什么两样，是来自塔罗绘画者笔下的脸。 　　而刚刚在半空中飞舞的那个舞者，“他”拥有一张完美无暇的脸，看不出是男是女， 似乎每一眼看见的都是不同的脸，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竟然想不起“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自由自在舞动着， 似乎没把周围的一切看进眼里，又似乎在舞动中映出世间的一切。 　　这就是世界牌现世的模样吗…… 　　乔君影想到黑色天幕下令人震撼的漫天星辰和恢弘如同在梦境中的城堡，那是真正的世界吗？ 　　或者说，是世界……是摩罗斯游戏的真实模样？ 　　“乔夏姐姐？” 　　不动声色地反手将卡牌压下，乔君影回头露出笑容，“怎么了，枣柿？” 　　“……乔夏姐姐，那些花……”枣柿咬咬嘴唇，向一旁飞快睃视一眼，又看向那篮被她随手放在一边的鲜花，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看见枣柿最先瞄向的角落有一个装饰用的小屏风，一角衣裙露在屏风外面，光线彻底暴露屏风后面挤挤攘攘的几个身影，乔君影侧耳听见她们叽叽喳喳的动静不禁会心一笑。 　　虽然如此，她没有直接挑明，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屏风处的动静，只是微笑着用鼓励的眼神看向枣柿，态度温和地询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枣柿深吸一口气，鼻尖传来的清香带给她偌大的勇气，发间花朵柔嫩的花瓣随着动作轻触后颈带来微痒的感觉，她鼓起勇气对上她的视线，“乔夏姐姐，那些花……你……你还要用吗？” 　　“不用了呀。”乔君影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那……那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给我？”枣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要听不见，与此相对的是她的脸颊越来越红，像一朵盛开的大红芍药。 　　没有继续逗她，乔君影微微颔首说：“拿去吧。” 　　“谢谢姐姐！”枣柿顶着通红的脸对着她匆匆福身，抱着那篮鲜花脚步轻快地躲进屏风后面。 　　看着人影晃动的屏风，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些许。 　　等了不知道多久，乔君影远远看见椒荇出现在街道尽头。 　　她身子微微佝偻，好像在躲避什么人，又似乎在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 　　点开定位发现原本应该跟着椒荇的左陵还在山里没有回来，虽然觉得他大概率不会出事，乔君影还是在群里问了一句，收到一个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复过来的句号。 　　几乎是椒荇刚刚回到酒楼，桃夭就走出来指使众人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虽然她看起来盛气凌人，但不得不说这样很能镇得住场子，下人们忙而不乱地快速做好回府准备。 　　跟载云院的丫鬟们挤在一辆马车里，闻着满车的花香，乔君影轻轻掀起车帘一角。 　　回程的柳小姐没有再坐那顶华丽精致的花轿，而是在老嬷嬷的服侍下登上一辆四角缀金铃的朱轮马车。 　　原本想上后面马车的椒荇被老嬷嬷喊住，她僵着身子弯腰走上马车，她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加佝偻。 　　一路无事地回到柳府，因为游戏才第二天，而且主要NPC都在府内，玩家们不约而同沉寂下来，没有闹出明显的动静。 　　“臭小子你还敢躲！不要命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唔——呜呜……” 　　前方转角传来的动静让人无法忽视，乔君影左右看看，这附近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她看了一眼岔路，犹豫一下向前走去。 　　现在外院的消息有顾知行盯着，虽然左陵一直没回来，但他会时不时在群里发个句号报平安。 　　叶菲菲以侍女的身份跟着扮作医女的苏芷葵进入内院，在任常昌死后，她似乎更能投入游戏了。 　　就算自己入局，内院消息交给她也能让人放心。 　　随手划掉左陵发来的讯息，乔君影平静地踏入转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诧异神情，“你们干什么呢？！” 　　转角的高墙后面，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将一个孩童围在中间，那孩童满身灰尘，坐在地上抹眼泪，泪水混着土灰在他脸上画出一块块印子。 　　“坏！你们、坏！坏人！” 　　为首的小厮刚想说什么，瞄见乔君影耳坠上的流云纹瞬间变了脸色，换上讨好恭维的表情，半弯着腰凑到她面前笑着问候：“是载云院新来的姐姐吗？怪小的们，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姐姐。” 　　“不过要小的们说呢，这事姐姐你也别多管。”他换上神秘的表情，像是在给新来的人讲述秘辛，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 　　“喏，地上这个，”他努努嘴示意坐在地上的小童，“怕姐姐刚来不知道，是咱们老爷一夜风流……留下来的种。虽然不是先前夫人的，但好歹是柳家唯一的男丁，这偌大的家业——” 　　“总归有他一份。”这时小厮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羡慕嫉妒，又夹杂些许快意，“姐姐您在载云院是知道的，咱们九小姐别的什么都好，就一点——太要强！” 　　“您说说，小姐为了柳家宁可留在家里招婿，那能让这小子好过吗？”他眨眨眼好像在暗示什么，“咱们也是在帮小姐出气啊。” 　　“还有这种事！”乔君影睁大眼睛，用绣帕捂住口鼻，踮起脚尖冲小童看了看，“这我可真不知道了……” 　　“呜……呜呜……” 　　“呜呜……好疼……” 　　“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小厮瞬间换上凶狠的眼神，一个扭身就是一脚踢在小童身上。 　　“呜——！” 　　卷翘的睫毛低垂，乔君影状若不忍地移开视线，流云纹的耳坠微微晃动，“他还小呢……”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就算了。”小厮往地上啐了一口，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确认小厮们已经全部远离，乔君影握紧手里的玉佩，翘起的鱼尾嵌入肉里，在她掌心留下红色的印记。 　　“呜……呜呜……” 　　鱼形玉佩消失在手中，她深吸一口气，垂眸看向抹眼泪的小童问：“他们走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呜……疼……雉儿疼……” 　　“娘娘！娘娘也疼！呜——” 　　雉儿迈开小腿蹭到她脚边，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抓住她的裙摆，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呜！救娘娘！娘娘在痛！娘娘在痛！” 　　“……哦。”乔君影看他半晌，扯扯裙子把裙摆从他手里抽出来，后退一步蹲下身与他对视，“娘娘为什么会痛？她不是死了吗？” 　　“呜——！” 　　小童大哭着，浅色的眼瞳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看。 　　没有像上次那样轻柔地哄他，甚至连一个温和的笑容都欠奉，乔君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冷漠。 　　她确实脾气不错，进入游戏后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接触不深的玩家对她的评价也大多落在“温柔”“温和”，甚至“心软”上，但这不代表她对待外人没有戒备，更不代表她会无条件心软。 　　如果是像“陪你玩”中那些对她抱有极大善意的孩子们，那哄一哄、宠一宠都算不了什么。 　　如果是带着恶意，或者故意诱导或隐瞒的话，心情好时或许会陪着演戏，但她也不是时时都有好脾气的。 　　“呜——救救娘娘！你、救娘娘！” 　　乔君影看见他的泪水不住地顺着脸颊滑下，一脸平静地抬手扣上小童细弱的脖子，慢慢收紧力度问：“你想让我……怎么救她呢？” 　　在第一次听见小童说“救娘娘”后，她确实收到了支线任务的提示，但提示只是在暗示娘娘的身份，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指出“要拯救娘娘”。 　　摩罗斯游戏的支线任务向来自由度很高，一个任务也不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小童的脸色因为窒息开始发红，他似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受，他浅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的眼眸。 　　关于拯救娘娘的方法，乔君影心里已经有想法了，但她确定，她的方法跟眼前这只雉鸡、地下关着的娘娘，甚至是载云院里的柳小姐想的都不一样。 　　“咳、咳呜……” 　　乔君影松开手，平淡地看着坐在地上涨红脸哭泣的孩童，他粉粉嫩嫩的身体格外惹人怜爱。 　　她微微闭眼，鱼形玉佩出现在手中，再次睁眼时，眼前的孩童完全变了个模样。 　　虽然是雉鸡的模样，但跟之前跳进她怀里那只断了尾巴的雉鸡完全不一样。 　　它身上的羽毛掉了大半，只有头背还覆着薄薄一层，羽毛褪去充满生命力的漂亮色彩变得暗淡无光，腹部不仅没有羽毛，而且露出黑色腐烂的内脏和骨头。 　　它也已经……死去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枣柿：乔夏姐姐，我想要那些花…… 　　乔君影：娇俏的小姑娘啊……可以，可以，都可以。 　　①世界牌：世界牌中的舞者，经常被对应到希腊神话中的赫梅弗度斯（Hermaphroditus），如名字所示，他是赫密士（Hermis ）和阿芙萝黛蒂（Aphrodite）之子，后来与仙女合而为一，他的名字也成为雌雄同体的字根。因此，在灵性的层面上，世界意味将人的男性面和女性面结合良好，或是将人力或资源结合良好。与其说世界代表结束，不如说它是一种自然的完成，是最后的胜利和美好的结局。《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65章 　　“呜……” 　　小童在乔君影眼里的景象随着玉佩消失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他抽泣着变成雉鸡，圆圆的黑眼睛显得很无辜，拖着断了的尾巴扇动翅膀扑进花丛里。 　　顾知行传来消息， 他已经拿到将军手里的斗篷和金手镯了， 大概能拖到今晚或者明早才让将军发现丢了东西。 　　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伴随山岚娘娘下葬的贴身衣物凝结着当时村民的感激和思念，应该在一定程度上能恢复她的法力。 　　此时已经走到载云院了，乔君影抬头看一眼满树的金铃铛，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经意动了动。 　　在没人看见的房间背面，一棵大树的枝叶突然颤了颤， 枝叶像是一只灵活的手，缓缓解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红绳。 　　一只小巧的金铃滑落在地， 大树的根系翻滚，卷着金铃铛深埋入黑暗的土壤深处， 红绳重新缠回枝叶，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侧耳听见叶子沙沙的声响，乔君影露出一个微笑，脚步轻快地走向后面的房间。 　　“沙沙……” 　　“沙……” 　　乔君影猛地惊醒， 在黑暗中差一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身侧的被子皱成一团，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枣柿自起夜后就没有回来，被窝里的热度几乎散尽，纸糊的窗户隐隐透出血色。 　　乔君影还记得枣柿起夜时自己也醒了，却在等她回来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十几分钟前顾知行在群里告诉他们发现东西丢失的将军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 而是秘密知会柳小姐， 并且准备前往位于山林的陵墓。 　　陵墓里似乎还有很重要的、无法移动的东西， 比起山岚娘娘，那才是真正吸引他们的。 　　无论是打探陵墓消息，还是消除盗窃嫌疑，作为副官的顾知行都不可能缺席。 　　临走前他把东西藏在外面的某个院落里，根据群里的消息推断，周清晏应该快赶到了。 　　接下来要按照她，或者说是他们的想法来“拯救”山岚娘娘了。看了一眼好好收在空间里的首饰，乔君影心想。 　　下床穿上鞋子，回头看见除了枣柿以外的姑娘都好好地睡在原位，她轻手轻脚溜出房间。 　　房门好像一道结界将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明明在屋里安静得除了其他人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屋外却是剧烈的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铃铛在风中发出杂乱的声响，好一会儿都没能像上次形成统一的声音。 　　没了房门的遮挡，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天上的月亮映着血色，屋外的一切似乎都笼罩在一层红纱之下，朦朦胧胧泛着微红。 　　红线和金铃铛似乎把载云院分割成不同的区域，走到铃铛最密集的柳小姐房间附近就像进入台风眼一样，没有一点点风，甚至连一丝丝虫鸣都听不见。 　　踩着微红的月光向前行进，前方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想到一直没回来的枣柿和柳小姐对她的奇怪的态度，乔君影心里愈发不安。 　　“吧唧——” 　　她脚步一个停顿，脚下黏糊糊的触感和几乎浓成实质的血腥味让某个猜想几乎成为现实。 　　“啪。” 　　手电筒惨白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一片猩红占据了全部视线。 　　地上的青石砖和路两旁的树干上都挂着鲜红的血迹，周围的土壤吸收了血液变成饱满的暗红色，几缕卡在枝桠间的黑色秀发被夜风吹起，不知曾经荡漾在哪个少年的梦中。 　　乔君影的目光被前方血滩中的一点嫩色吸引，她踩着染血的石砖走过去，蹲下盯着那个小角落看。 　　一串被扯烂的小花泥泞在石砖缝里，可以想见，在匆忙中它从随意挽起的发髻间飘落在地，沾染了血迹又被人踩进泥里。 　　青石间散落着几个沾染血迹白色小东西，乔君影沉默地看着，想起女孩在阳光下微笑时泛着光泽的小巧贝齿。 　　她捻起起那个曾经挂在女孩颈间的小巧玉坠，血液顺着光滑表面滑落，在尽头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红珠，看起来倒更像豆蔻花苞了。 　　吸满了血液的红绳更加饱满，在乔君影手上腕间落下点点红痕。 　　“乔乔！” 　　乔君影听见呼唤站起身，看见周清晏一身银白长袍踩着微红月色向她匆匆赶来。 　　“乔乔，你在刚刚在看什么？”他对满地鲜血视若无睹，急忙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安静地看着他，乔君影没有回答。 　　“怎么了乔乔？你怎么不说话？”他脸上关切的神情不似作假。 　　收拢手指感觉到冰冷的玉坠戳着掌心，她慢慢摇头说：“没事，进去吧。” 　　“真没有发现什么吗？”周清晏扭过头问，“乔乔，你再想……” 　　他突然心口猛地一痛，看见面前的女子随手丢了张卡片，一道莹莹蓝光幻化成的薄膜拦在两人与柳小姐房间之间。 　　“你……”他缓缓低下头，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握着短刀，短刀的半个刀刃已经埋进他的胸口，刀刃还在慢慢推进。 　　乔君影慢慢将刀锋前推，到最后整个刀刃都没入“周清晏”胸膛时，他的伤口也没有一滴鲜血流出，然后他的身影猛地破碎，像是孩童吹出的泡泡一样消散在空中。 　　“乔乔！” 　　又是一声熟悉地呼唤，乔君影扭头看见又一个周清晏急匆匆向她赶来，她手中的短刀在月下干干净净闪着寒光。 　　“你没事吧乔乔？”这个周清晏也没有关注地上的血迹，他拉起她的手腕用焦急地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哪里受伤了？我刚刚看见你旁边有……” 　　“……不是我的血。”她喃喃道，“枣……枣柿她……” 　　“……有条巨蟒……”大概是看出她情绪不太对劲，周清晏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仔细擦去她手上的血迹，收起刀具，然后伸手将她纳入自己的气息之中。 　　乔君影无意识地贴在周清晏颈侧蹭了蹭，周身环绕着熟悉的气息让她很安心，看见眼前形状分明的锁骨，想到刚刚那个冒牌货，她心里又有点愤愤，索性低头一口咬了上去，“你怎么现在才来！” 　　虽说是咬，但看似凶狠的动作落下去时又转为轻柔，扰得周清晏有些痒。 　　“是我来晚了。”他低笑着低头认错，指尖拨弄她的发丝。 　　“东西拿到了吗？”乔君影定了定神问道。 　　周清晏看她没有想说的意思，便没有询问遍地鲜血的来源。 　　他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包袱，里面打开便是将军手里的斗篷和金手镯。 　　手镯金闪闪的，像是刚抛过光一样，大红斗篷有一圈柔软的白色毛边，银线绣的仙鹤栩栩如生。 　　指尖轻拂过柔顺的斗篷，乔君影掏出其他物品叹了口气。 　　可以想见，山岚娘娘生前，也是个娇俏明媚的姑娘呢。 　　“你是要用‘战车’，还是‘力量’？”周清晏看着她的动作，把玩着自己的本命武器“非命”问道，现在它的形态是一把小巧的短刀。 　　“力量牌吧。”乔君影想了想说，“山岚娘娘被囚禁了那么久，灵体也被占了，怨念肯定不会小，战车……还是太硬了一点。” 　　她这样说着微微侧身，将另一张牌叠在力量牌之下，看起来好像手里只有一张牌一样。 　　力量牌的牌面上是一位驯服狮子的女人，她发间腰部系着花环，头顶倒8光环，轻柔地抚摸一只彻底臣服的狮子。 　　乔君影将两张牌交叠放在那堆物品之上，抬眸看向周清晏说：“来吧。” 　　“……就非要这样吗？”就算有点焦躁，手中短刀反复划出的轨迹也很华丽漂亮，周清晏握住她的手，“要不还是算……” 　　“不是说好了的吗？只是一点点血而已。”她说，“没了以前的异能，想要使用塔罗牌的力量总归要付出些许代价的。” 　　“而且左哥那边都要准备好了吧。”乔君影笑道，“哪里能说算就算了。” 　　到底是谁跟谁说好了啊！ 　　周清晏不想说话，她跟顾知行一拍即合定下计划，左陵又是个不会拒绝队友的，叶菲菲向来不喜欢做决定，他们俩把计划一定，哪里还有他拒绝的余地？ 　　而且不得不承认，除了要她流血这一点让他不满外，这个计划几乎是达成他们目标的最优解了。 　　“……而且其他人又不是不担风险的……”乔君影熟练地安抚他。 　　“……我知道。”周清晏叹气，锋利的刀刃划过她的指尖。 　　点点鲜血落下，在被血滴触碰的那一瞬间，卡牌化作点点微光融入物品里，血液也消失不见了。 　　随手收起抛出去的空间卡，乔君影等着周清晏拿起那堆物品，看向如同在黑暗中潜藏的野兽一样的房子说：“走吧。” 　　如法炮制进入柳小姐闺房里的暗道，用玉佩打开石门，底下跟他们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这次她一眼就看见放在供桌上的雕蝴蝶桌屏。 　　等周清晏从红线上扯下一个金铃铛收好，乔君影才操纵着藤蔓撑起棺盖。 　　上次他们离开的时候抽走了压制女尸的墨线，不知道是不是柳小姐私底下又做了什么动作，这次他们过来女尸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 　　她的眼眶依然是空的，嘴唇紧闭，双手背在身后，以很别扭的姿势侧躺着蜷缩成一团，又黑又密的长发像绸缎一样散在身下。 　　等打开手电，石室里有了光亮，乔君影才发现，女尸的嘴唇并不是自然闭合的，而是有黑线将她的上下嘴唇粗粗缝合，乍一看像是一排黑色的叉，好像有人害怕她会说出什么似的。 　　乔君影和周清晏对视一眼，开始将东西往棺材里放。 　　金簪落入稠密的发丝间，玉镯金镯戴上只贴着一层皮的腕骨，大红绣花鞋套上脚骨，斗篷像是被子一样将整具尸体笼罩。 　　就在他们松手的那一刻，石室里的金铃铛一起剧烈震动，然后像是承受不住似的挨个炸开，从红线上坠落。 　　伴随虚空中一声沉闷的钟响，炸开了锅般的石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好像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喀、喀……” 　　一阵让人牙酸的动静从棺材里传出来，周清晏向一旁让了让，露出被他挡在身后的乔君影。 　　先是一只罩着一层棕黑干皮的手指骨搭在棺材边缘，那只手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充盈血肉，变得白皙富有光泽，粉粉的指尖像是初开的花瓣那样娇嫩。 　　只用一根金簪挽起长发，山岚娘娘拢着斗篷踩着红绣鞋走出棺材，抬起一张……腐烂的脸，用黑洞洞的眼眶对准他们。 　　曾经的服饰果然能恢复她的力量，双手双脚恢复正常，但其他地方依旧腐烂，呈现出非常诡异的状态。 　　“……是……是你们……救了我？” 　　山岚娘娘没有开口，沙哑粗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谢……谢……你……们……”没有等待他们的回答，山岚娘娘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你们……可以向我许愿了。” 　　“许愿？”乔君影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让他们许愿，她原本以为她出来的第一件事是想要报仇呢。 　　“许愿……人们供奉我……我……满足他们的愿望……” 　　想起之前在游戏中遇见过的穆妩眸和孟婆，乔君影问道：“什么愿望都可以？” 　　“什么……愿望……都可以。” 　　乔君影轻轻一笑，直视山岚娘娘可怕的漆黑眼眶。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有趣的想法，抬起手指向他们来时的路说：“我想要穿过那片黑暗。” 　　“——那片包围着一切的黑暗。” 　　——那片分割开各个游戏场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周清晏”：乔乔，你在刚刚在看什么？有什么发现吗？怎么不说话？真的没有发现？你再想一想…… 　　乔君影：……冒牌货！ 　　周清晏：……我怎么可能只关注线索而不注意乔乔手上的血啊，做戏都不学像一点的吗？ 　　①战车牌：战士具有坚定不移的信心与决心，他有能力控制整个局势。战车出现通常意味某种程度的挑战，而且此时放弃是不明智的。应该学习战士的精神，轰轰烈烈打一场漂亮的战争，胜利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②力量牌：力量指的并非壮汉的蛮力，而是内心的坚韧。狮子象征人内在的兽性，战车用阳刚的铁腕作风来控制，力量则用她内心的勇气、信心和耐心来驯服。《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第166章 　　“你们……可以向我许愿了……”山岚娘娘粗砺的声音再度从四面八方传来， 像是没有听见她刚刚的愿望似的。 　　“我说，我想穿过那片包围这个世界的黑暗。”乔君影微笑着重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娘娘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她微微歪头， 好像在倾听什么。 　　虽然山岚娘娘没有眼睛， 但她空荡荡的眼眶也能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被注视着的感觉。 　　比起之前，乔君影明显感觉到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身上，更准确来说，是在她的……左手腕？ 　　乔君影抬起左手， 挂在腕间的银环轻轻晃动，几乎吸引了山岚娘娘的全部注意力。 　　“……可以， 但只能……你一个人。”山岚娘娘突然松口答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山岚娘娘说的话好像越来越流畅了。 　　“好。” 　　“不行！太危险！” 　　乔君影回头对上皱着眉的周清晏， 他的表情很不好看。 　　“你忘了我们之前说的了吗？”他压低声音，但语气凶狠， 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我相信后面的事你一个人也可以的。”乔君影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动了动，拇指安抚地摩挲他腕间突出的骨头，压低声音语带诱惑，“你不想知道黑暗那边是什么吗？” 　　“不想。”周清晏的眼眸暗沉沉地盯着她 　　“可是我想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乔君影软下嗓子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们先看看她打算怎么让我穿过黑暗好不好？看了再做决定，嗯？好不好嘛～” 　　看见他抿着嘴撇过脸，乔君影明白他是默认了，重新看向脾气很好等着他们商量的山岚娘娘问：“我要怎么做才能穿过那片黑暗？” 　　山岚娘娘拢着斗篷走到供桌前面，拔下金簪插在桌子上的某个位置，她拿下沁血玉镯摔进装着玉石水果贡品的篮子里。 　　伴随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响， 一阵白光从金簪所在的地方涌出， 渐渐笼罩整个供桌。 　　白光过后， 一只造型精巧的方形宫灯出现在供桌上，黑色的灯柄上盘着银色花纹，浅色流苏从宫灯下方垂落。 　　山岚娘娘把暗淡了许多的沁血玉镯戴回手腕，她似乎不敢触摸宫灯，只是用下巴点点那个方向示意他们去拿。 　　乔君影看了一眼山岚娘娘，又看向精美的宫灯，轻轻一笑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 　　“喵呜～” 　　话未说完，恍惚间她看见一只蓝眼睛的白猫蹲坐在宫灯旁舔着爪子。 　　它望向乔君影，毛绒绒的尾巴勾上宫灯的黑色手柄。 　　“……是在骗……”乔君影愣愣看着那只猫的蓝眼睛，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她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这只猫就是她家的竹月，还是被卡厄斯附身的状态。 　　手腕上的银环开始发热，不至于到烫手的地步，而是暖洋洋的，让人感觉很舒适。 　　她瞬间变了想法，上前提起宫灯看向山岚娘娘问：“然后要怎么做？” 　　在她摸上手柄的那一瞬，猫咪发出像是在白玉京时窝在她腿上打滚的甜腻叫声，然后化成点点荧光飘进宫灯中心。 　　“嚓。” 　　像是火柴被划亮的声音，宫灯中心蓦然亮起光来，映着灯壁上的星宿图案，好似把满天星辰都收拢其中。 　　山岚娘娘走出几步看似怪异但又很有韵律的步伐，最后长长的大红斗篷在半空一甩，一片黑雾像桥梁一样从壁画中被牵引出来。 　　“这是……‘桥’，连接黑暗的……桥……”山岚娘娘说，“灯……会指引你前进……” 　　想着每场游戏开始前出现在黑暗中的曲折小路，乔君影猜测着问：“灯会照亮前路？” 　　山岚娘娘摇头，几缕头发滑落脸侧，“不……灯就是路。” 　　“……好。”虽然还是没太懂，乔君影下意识握紧灯柄，她向前迈步却被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拽了个踉跄。 　　周清晏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虽然担心但他也不会轻易干涉，只是抓过她狠狠咬上她的嘴唇，语气故作凶很，“别等到我去找你！” 　　别在我看不到的远方逗留太久。 　　早点回来，我的乔乔。 　　“……啊，呃……知、知道了！”乔君影愣了愣，不敢多看站在一边的山岚娘娘，急急忙忙撞入黑雾中。 　　像是迈过动画片中的任意门，她几乎是下一秒就被黑暗包裹了。 　　周围的黑暗给人的感觉跟每场游戏开始前的差不多，不同的是她脚下没有那条曲折的小路，而她手中的宫灯似乎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亮。 　　“叮咚！检测玩家抵达特殊领域，摩罗斯游戏-82931强制结束。玩家已完成本月强制游戏，本场奖励全部清零。” 　　不发放奖励，但本月不需要再开启新游戏吗？ 　　倒也还算公平。乔君影心想，毕竟无论是主线还是支线任务她都没有完成。 　　而且这个声音……似乎比游戏中更加有人性了？还有些欢快的意味？ 　　没有立刻前进，她打开通讯，不论是游戏外还是游戏内的队友都联系不上，系统一直提示她身处特殊领域，无法进行通信。 　　之前用掉的力量牌以及她偷偷加上的恋人牌一直没有回来，乔君影松了口气，恋人牌果然是可以脱离原本的主人进行权限转移的。 　　只是她心血来潮的一次尝试，没想到真的有了效果。 　　她轻轻笑开了，山岚娘娘，准备接收我们精心准备的“大礼”吧。 　　“鬼话连篇”。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一个NPC给出的全部信息。 　　拯救娘娘？ 　　消灭蛇妖、协助山岚娘娘拿回灵体和法力当然是一种拯救，但对于山岚娘娘这种“神”，彻底消失何尝不是拯救的另一种方式呢？ 　　至少以他们的经验来看，摩罗斯游戏是绝对认可这种拯救模式的。 　　在乔君影活过的那个世界，信仰神明的人也很多，但他们所信仰的神与山岚娘娘最大的区别是神明存在与信仰的先后不同。 　　人们求神拜佛是祈求神佛保佑自己心想事成，而不是神佛求着人们信仰供奉来增加法力。 　　那种完全依靠信仰和愿力来增强“法力”的“神”被称为邪魔外道或旁门左道。 　　以传说来看，最初的山岚娘娘承受村民的香火，也是真的保佑过村民的，但现在…… 　　那股被世界牌压下去的恶意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深入山林陵墓的左陵在地宫里找到大量人类骸骨，其中不乏身量不足的小孩子。 　　无论是什么样的神，从依靠吸食血肉来维持自己的法力乃至“存在”开始就不能算得上“善”了吧，倒还不如就此消散呢。 　　没有什么是能永远存在的，“神”也不例外。 　　再不纠结那边的事情，乔君影看了一眼手中的灯，向着前方迈步。 　　虽然她认为山岚娘娘不可全信，但在关于“黑暗”的事上，乔君影不认为她会撒谎。 　　更准确来说，她认为她无法在这方面撒谎。 　　“黑暗”涉及到游戏本身，作为一个游戏场NPC的山岚娘娘明显无法插手，何况一开始她像是没听见“穿过黑暗”似的，后来改口一定是有谁在背后做了决定吧。 　　即使在黑暗中，乔君影每一步还是稳稳落在实处，没有一点悬空的感觉。 　　“灯就是路”，换句话说，只要她提着灯，不论往哪个方向走，走得都是正确的那条路。 　　乔君影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上方，无论背后是卡厄斯还是谁，终于要见到你了。 　　目送黑雾裹着乔君影消失在壁画间，山岚娘娘转头看向暗自警惕的周清晏。 　　她纤细粉嫩的指尖挡在缝着黑线的腐烂嘴唇前，身子颤出荡漾的幅度，依稀是个笑的模样。 　　可以想见，若是换成柳小姐的身姿容貌，一定是花枝乱颤的妩媚姿态。 　　红线金铃原本应该是柳小姐拿来镇压山岚娘娘的物品，但在山岚娘娘恢复部分法力后，似乎成为她趁手的武器。 　　山岚娘娘没有动作，地上的金铃碎片却剧烈颤动起来，伴随飞舞的红线，挟着令人痛苦的声响朝着周清晏袭去。 　　周清晏闷哼一声，虽然没有铃铛沾到他，但铃铛的声音像是响在脑海里一样，震得他大脑一阵刺痛。 　　幸好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疼痛便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他一人在刺痛的余韵中喘息。 　　“呜……呜呜……” 　　从台阶上突然窜出一个白嫩嫩的小童，周清晏虽没见过，但他扫视一眼便知道那是乔君影提过的原型是雉鸡的“雉儿”。 　　无差别攻击的金铃把雉儿逼得钻进棺材，不知道是身上几条流血的长伤口还是金铃发出的声音让他痛苦，雉儿抓着棺材瑟瑟发抖，原本白嫩的小手上满是擦伤。 　　在反击中周清晏渐渐发觉不对，按理说那些金铃铛发出那样响亮异样的声音不应该只是让他头疼一下就消失了。 　　更何况现在的山岚娘娘正专心致志看着壁画上交缠的蛇尾，甚至是用后背对着他，似乎毫不在意他会暴起伤人，或者说，她认为他无法动手？ 　　大半红线落进棺材里，在半空飞舞的破碎金铃铛看起来气势逼人，但真正对上时却发现它们弱得可怕，像轻飘飘的纸张一样不堪一击。 　　金铃铛的攻击手段应该是依靠声音的，之前它们也是这样压制棺材里的山岚娘娘的。 　　没有确定形态的“非命”像云雾一样缠绕在他周身，周清晏想了想不带任何防护地伸出手，铃铛碎片在碰到他指尖的那一瞬间碎成粉末簌簌落下。 　　他看向棺材里捂着耳朵、哭喊着“娘娘”的小童，声音给小童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哪怕他捂着耳朵，浓稠的鲜血也从他手下缓缓流出。 　　而他口中喊着的“娘娘”只是自顾自看着壁画，好像那是世界上最吸引她的东西，完全不顾怜眼睛都开始流血的小童。 　　“娘娘……唔——”小童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似乎快发不出声音了。 　　周清晏索性撤去武器，他看着铃铛碎片在自己周围粉碎，像是舞台上的金粉落了满地，拇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简单的戒指，“乔乔……” 　　“桃夭——！桃夭！” 　　山岚娘娘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疯，阵阵黑雾斗篷下面飘出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受伤的小童和完好无损的周清晏，只是迈着烦躁不安的步伐像困兽一样在石室里打转。 　　“——桃夭！你死哪去了？！我饿！我需要力量！生魂！我要生魂！” 　　“……为什么觉得好空虚？”她自言自语着坐上供桌，“我好饿啊……祭品呢？！外面的人为什么还不献上祭品？桃夭——！” 　　“……唔，好香啊……我闻到了……生人的味道！” 　　“呜——！” 　　周清晏只觉得眼前飞过一道艳丽的红，下一秒山岚娘娘就出现在棺材前，一把扯开缝在嘴上的黑线，顾不上被黑线扯掉的烂肉，狠狠一口咬向小童白净的脖子。 　　“铮——” 　　普普通通的桃木剑像是真正的兵器一样穿过山岚娘娘满是腐肉的脸颊，浓重的黑气从她脸上飘了出来，周清晏趁机拎起小童的衣领后撤，只留空荡荡的棺材在原地。 　　他看着捂着脸的山岚娘娘微微摇头，看来之前针对她做的准备是用不上了。 　　他随手把小童放下，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告知队友情况，退出时看见置顶聊天框里“暂时无法联系，请稍后再试”的提示语皱起眉头。 　　目光扫过满身狼狈坐在地上哭泣的小童，周清晏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就算他真的像乔君影说的那样有了改变，救人一命已经是极限了，他可不想带着这么个奶团子给自己找事。 　　更何况……周清晏闭了闭眼，这小童也不见得多无辜。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鬼话连篇，柳府、山岚娘娘、小童……全都不可靠！ 第167章 　　“呜……呜呜……” 　　“……哥、哥哥！哥哥……” 　　周清晏没想到小童倒是满脸泪痕从地上爬了起来， 迈开小腿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懒得再理他，周清晏快步向外走去，衣角随着动作向后翻起。 　　拎着灯在黑暗里走了不知道多久， 周围的环境依旧没什么变化， 乔君影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深深呼出一口气。 　　虽然身处一望无际的黑暗里，但她并不觉得害怕恐惧或是烦躁，整个人的精神都懒洋洋的， 好像疲惫了一整天泡在温水里，让人完全提不起警惕。 　　“嘶——” 　　乔君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虽然卡厄斯之前完全没有伤害过他们，还在她身边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奶猫， 但祂毕竟是摩罗斯游戏里的“神”，毁灭玩家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 　　虽然…… 　　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宫灯， 如果卡厄斯真的出自她父母之手，乔君影不相信他们会给予祂那么大的权限而不做任何限制。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限制卡厄斯的…… 　　在思索中步伐不停地向前走，乔君影突然一步踩空快速向下坠落。 　　心脏随着突然失重差点跳到嗓子眼，还没等她一口气喘过来， 黑色的雾气快速聚集，稳稳托着她向下移动，就好像…… 　　……像在死亡博物馆内部那次一样。 　　修长的手指扣紧灯柄，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下方隐隐的微光映在乔君影眼瞳里，好像她眼里有光。 　　下方的建筑有点像坐落在水中央的残破神庙，几根巨大的白色雕花石柱撑起镂空的穹顶， 倾斜破损的石阶高低不平延向远方。 　　石柱中间的平台上有一个散发着莹光的雕塑， 那是一位双眼紧闭的美丽女子。 　　雕刻者高超的技艺很好地刻画出衣物的材质， 丝质衣物包裹着丰腴的身体，就连细微处的皱褶都纤毫毕现。 　　她一手高举天平，另一只自然垂落的手中锋利的宝剑指向地面，身上散发的暖色光芒在周围的水面映出点点闪光。 　　被稳稳放在平台之上，乔君影看见黑色雾气在周身消散，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坠落的上方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色，点缀着小小光点的黑暗像是夏夜最璀璨的星空，深邃又悠远。 　　破损倾斜的石道在水中排向远方，尽头是一个拥有长长台阶的恢弘建筑，它的造型奇特，从外面看去一时看不出到底是做什么的。 　　就在这时，手里的宫灯闪烁几下蓦地熄灭了。 　　乔君影低头看了看，走向由断裂石柱拼接而成的石道。 　　一脚踏上倾倒的石柱，她立刻僵住不动了。 　　只见周围的水面开始翻腾，丝丝雾气从水中飘出，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将这方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色里，能见度只有脚下的几步距离。 　　裸露在外的皮肤感觉到潮湿的凉意，虽然没有亲身走进去过，但乔君影还是突然想到围绕在小型游戏场周围、用来增加玩家死亡率的白雾。 　　“唉……” 　　后颈的寒毛几乎是瞬间立起，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声轻微的叹气在她耳边响起，可是…… 　　乔君影看了眼悬浮在身侧的飞刀，又看向顺着石柱蔓延的藤蔓，塔罗牌和水晶球也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刚刚的叹息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还是说—— 　　在这片奇特的建筑中，所有的道具和异能都作废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异常出现，只有白色雾气在身侧缓缓滚动，乔君影抬腿向前走。 　　走出几步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身后只有一片白色雾气，就连雕塑发出的光芒都看不见了。 　　乔君影顿了顿向前走，没有看见身后翻滚的白雾中垂落下一点宽大的白色衣角。 　　顺着水道之间倾倒的石柱前行，她眼睛蓦地一亮。 　　白雾外面是宽大的台阶，长长的台阶向上蔓延，似乎直到天空尽头，台阶中间似有白云飘浮，最高处模模糊糊是一座恢宏的建筑。 　　那座建筑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风格的，但在黑暗的衬托中似有神圣的金光闪烁。 　　远远让人看了就心荡神移起来，心底生出一股急切的冲动，似乎那里是自己苦苦追寻的桃源之地，迫不及待地想要到达。 　　“嘶——” 　　手上传来的疼痛唤回涣散的意识，乔君影的目光从沉迷重新变得清冷，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脚下白玉一样的台阶上，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朵朵红梅。 　　甩甩飞刀，她用力眨眼，彻底脱离那种似睡非睡的诡异状态。 　　已经走到这里，上方的那座建筑乔君影是一定要走一趟的，但自己清醒地主动走上去和被不知是什么诡谲的东西引诱上去可完全不一样。 　　手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但乔君影只是用湿纸巾擦掉了手掌指缝里的血迹，并没有处理伤口本身。 　　在向上走的过程中她会时不时地神志涣散，双腿如同在梦里一样酸软无力，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或是沙地里。 　　每到这时她总是狠下心掐向之前划开的伤口让自己清醒过来，最惊险的一次她已经爬到台阶边缘的扶手上了，若是醒不过来下一步就是迈向死亡的深渊。 　　不知道上方还有多远，乔君影扶着栏杆喘气，疼痛确实是唤回神志的良药，她总算有惊无险地走到半途。 　　最高的建筑看起来还是那么遥远，他们之间距离好像根本没有缩短，而身后，乔君影回过头，身后的路程看起来跟前方没什么两样。 　　也不知道“永恒的新娘”进行得怎么样了，队友们有没有解决山岚娘娘。她目光短暂地放空投向飘渺的黑暗。 　　乔君影很快定了定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藤蔓就召唤不出来了，紧紧握着飞刀的右手也有些许僵硬。 　　虽然双腿开始打颤，但她还是坚定步伐继续向上，都已经走到这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唉……” 　　恍惚是在白雾中听到过的叹息，几乎是下一秒就起了一身冷汗，乔君影猛地转身，对上一双冷淡得近乎无机质的灰色眼眸。 　　眼前的人一袭宽大的白色衣袍，赤着足站在几级台阶之下，一头长至脚踝的银灰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 　　不知从哪里来的清风卷起他的衣角发梢，在风中飘起的衣袖像是鸟类宽大的翅，他的眸光沉静地落在乔君影脸上，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右手握紧刀柄，浑身肌肉绷紧，乔君影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只要对方有一点点动作就会暴起一样。 　　僵持了不知道有多久，眼前人突然收回视线看向一旁，又看了看上方的建筑。 　　“你自己上不去的。”他淡淡地说，语气平稳得好像在描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乔君影沉默一下没有回答，她抬头看向好像距离一直没有缩小的建筑，心里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男人对着她抬起胳膊，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长长的衣袖垂落在她面前，像是没看见她不信任的眼神说：“我带你。” 　　“……好，麻烦你了。”犹豫几秒轻轻拉住他垂下的袖边，乔君影决定听从眼前这个人的意见。 　　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自己的直觉。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精神系异能者，大多时候她的直觉比起直觉更像是一种预言或是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的一种准确预见。 　　现在虽然没有之前那样准确，但她的直觉在很多时候还是很有用，更何况这次她过来是经过卡厄斯首肯的，这边的“人”总不至于直接害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牵起他衣袖的时候，眼前人淡漠的眼睛里似乎浮起清浅的笑意。 　　白色雾气在身侧聚集，轻柔地托起他们的身体顺着台阶向上，男子的双手背在身后，衣袖一角被乔君影拉住，两人中间宽大的布料被风鼓起像是白色的帆。 　　“我之前在白雾中听见有人……是你？”乔君影询问的声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唔。”男子沉默半晌发出意味不明的鼻音，没有正面回答。 　　“你有名字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无名。” 　　乔君影闻言一愣，他是没有名字，还是就叫“无名”？ 　　作为跟卡厄斯呆在一个地方的某种程序，应该不会没有名字的吧。看了看他挺直的后背，她小心地想。 　　“卡厄斯……在上面？” 　　“……嗯。” 　　眼前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至少有问必答，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撒谎了。 　　即使他会撒谎，乔君影也不打算放弃这么个机会，“你……你们跟卡厄斯是一样的？都是被人类创造的……呃……程序……” 　　因为不确定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什么样的，乔君影怕冒犯到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全是。”无名倒没有特别的反应，他微微侧脸瞥她一眼又看向前方，“被用那种方法做出来的只有卡厄斯。” 　　“小型游戏场周围的那片白雾，是你吗？” 　　“……算是。” 　　算是？这算个什么回答。 　　乔君影抬头看见上方闪烁的光点，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明白了。 　　时至今日，就算几乎每场游戏都会死人，但单凭论坛组织分区里众多团队不难猜出“沃野”里容纳了很多很多人，多到同一时间不可能只进行一场摩罗斯游戏…… 　　“是分/身、幻影，或是别的差不多的东西？所有限制游戏范围、吞噬玩家的白雾……包括游戏内部的，都是你。” 　　“这次对了。”无名的语调轻微上扬，拖出一点点愉悦的气音。 　　白雾托着他们离巨型建筑越来越近，那栋远观着总看不具体的建筑终于渐渐显露原貌。 　　没有在台阶下看见的金色光芒，建筑通体闪着金属银光，像是什么高科技产物，从外面看不出任何拼接的痕迹。 　　“我向山岚娘娘许愿想要通过上面这片黑暗，是卡厄斯同意的？”乔君影看着越来越近的建筑问道。 　　无名闻言看她一眼，带着她停在大门前的平台上，雾气向上蒸腾渐渐消失，“还不算太笨。” 　　“卡厄斯……祂在这个世界……在“沃野”乃至游戏里，都不会受到限制吗？” 试探地提问，乔君影语气故作轻松，“我还以为第一个见到的程序会是祂呢！” 　　无名扭头定定地看着她，嘴唇微张，停顿一下说：“第一个不是他，当然也不是我。” 　　“你不知道吗？卡厄斯现在不能——” 　　作者有话说： 　　无名：唉……她怎么还没发现我？白雾果然是很好的伪装啊…… 　　卡厄斯：……只因为白雾是你本体才那么有用吧？！ 第168章 　　无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闭嘴， 抬手向前轻轻一点，材质类似于玻璃一样的大门缓缓打开，他一边向前走， 一边说：“进来吧。” 　　乔君影站在原地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离近了看才发现建筑都是由大门那样类似于玻璃的透明物质构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远一点看起来却像是银色的金属。 　　能透过透明墙壁看见建筑里面是一块很大的空旷空间，不仅占地面积很大，上方的空间也很高， 几乎与建筑同高。 　　向前走了几步的无名停下脚步，他侧过身却没有看向她， 而是将视线锁在她脚下地板的花纹，似乎是对她的停顿产生了误解， 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说：“把刀收回去吧，你不必如此防备， 在这里……没谁会伤你。” 　　“……啊？哦。”乔君影收回盯着墙壁的视线，花纹繁复的灯柄代替刀柄出现在手里，浅色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晃着擦过小腿，“这个， 是不是应该给你们？” 　　“……不必，已经没用了，随意丢了就行。”无名转身向前走去，声音低了下去，“要是你不嫌弃……把它当成个摆件也可以。” 　　仔细看了看他的背影，乔君影将宫灯好好收进空间的房子里，抬脚追了上去， “我会好好保管的！” 　　“……随你。”无名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起伏， 但从半透明大门上映出的倒影看， 他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脚下的地砖光可鉴人，倒映着高处隐隐约约的穹顶，不知哪里来的光透过墙壁在地上画下线条繁复的光影。 　　“你来啦！”轻快的声音好像直接在脑海里响起，又像是空气一样从四面八方裹来，让人辨不清声音的来源。 　　好像游戏中的闪现技能，大厅尽头二楼长廊的栏杆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他姿态闲适地坐在栏杆上侧着身子看向下方。 　　乔君影抬头跟他对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卡厄斯跟之前在白玉京见过的有些不同，就连身边的无名……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无名的背影，同样是白雾，这里水池边的和游戏场外的给人感觉也不一样。 　　似乎在这里，这些“程序”都表现得更加温和……活泼一点？ 　　“好慢呀，我都等你半天了！”少年软软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像是冬日午后遇见了主人的猫，露出肚皮慵懒地撒娇。 　　乔君影收回视线踩上半旋转台阶抵达二楼，在这个过程中无名默默地从在她面前引路变成了跟在她身后。 　　……不，不是错觉。 　　一对上卡厄斯那双幽深的蓝眼睛，乔君影就知道所谓“温和、活泼”的感觉不是错觉。 　　当初她也是被这样一双蓝眼睛吸引，明明知道除了成为召唤兽外的其他生物几乎不能带离游戏场，还是情不自禁对那只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却一直努力昂起头看向她的白色奶猫伸出手，给它起名，带它回家。 　　即使知道它身上的谜团很多，还是非常任性地在队友面前替它担保，最初的时候把它日日夜夜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看守，也是保护，那可能是她在漫长的游戏生涯中屈指可数的固执己见。 　　即使重来，还没找回记忆的她依旧一对上白猫那双蓝眼睛就走不动路，忍不住把它抱回家养在身边。 　　那只猫，她叫它竹月。 　　她也曾亲眼目睹卡厄斯从她的猫身上脱离化形。 　　“你……我是应该叫你‘竹月’，还是‘卡厄斯’？”乔君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涩。 　　你现在是一直跟在我身边、陪伴我走过无数个游戏场的猫咪，还是摩罗斯游戏里高高在上俯视玩家的人工智能？ 　　“都可以啊，反正两个都是我。”卡厄斯闻言歪头，表情里带了点不经世事的天真无邪，“不过我更喜欢当‘竹月’。” 　　“在白玉京或者游戏里跟着你……你们的时候，感觉比在这里……比主控室更温暖。”祂歪着头眨眨眼，眼睛里的神色大抵能算是温柔。 　　“我很喜欢跟你们在一起，‘竹月’这个名字总能让我想起那些日子。”祂说。 　　见到卡厄斯的场景跟她在脑海里模拟过的无数次场景都不一样，乔君影对上那双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挤出一个词，“……想起？” 　　“嗯……我会时不时提取那些信息反复品味，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想起’吧？”卡厄斯抿起嘴笑得有些羞涩，“我读过人类的很多理论，有一种是把人类个体看作是一个信息处理器，所以我想……你们的‘想起’应该就是我提取储存信息的过程？” 　　“呃……是吧。”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乔君影并不确定那些能不能直接提问，而面对带有竹月记忆的人形卡厄斯，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 　　毕竟有那么多一起生活的回忆，卡厄斯也明显没有忘记，她做不到像面对关卡boss那样冷漠，但无论曾经多亲昵，知道了祂是卡厄斯后她也没法再用曾经对待那只小猫的态度对待祂。 　　在两汪写着期盼的眼眸的注视下沉默半晌，乔君影试探地抛出带有一丝丝打探意味的问题来，“我最初遇见那只奶猫时就已经是你了？可你不是要负责摩罗斯游戏吗？在你走后，留在白玉京的那只猫就是普通的猫了？” 　　“是的呀。”卡厄斯拖了长音，像竹月一贯的亲昵撒娇一样，“我可以同时处理很多事情，不会有影响的啦。” 　　“我不在的时候那猫就是模拟现实猫咪的普通程序了，不过……”抬眸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卡厄斯的眸光飘忽，“我有时候……偶尔也会上去看几眼……奇幻壮丽的景色我看过很多，白玉京的山水、变幻莫测的天气也算不得特别，但我……我总想着多看几眼……” 　　“如果喜欢的话，欢迎你多回去看看。”乔君影忍了又忍，终于像抚摸竹月那样抬手揉了揉祂的头顶，摸到一手柔顺的长发，迟疑地开口，“……你为什么会同意我过来？是……” 　　……是有什么目的吗？ 　　“因为你想来呀。我听见你许愿说想要穿过外面的黑暗，那我便满足你的愿望。”卡厄斯专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天真且平静，“有什么不对吗？” 　　“……那些以‘00’结尾的游戏总不是我为自己挑的吧，还有游戏场中我父母说的那些话，为什么？” 　　乔君影相信游戏场中她父母告知她的事情不是卡厄斯授意的，如果现实中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她父母会做出与游戏中一样的选择，但是，她也不会相信卡厄斯真的对那些话一无所知，或者说，如果没有祂的默许，任凭哪个NPC也无法透露关于摩罗斯游戏的一点内幕。 　　“……我不能完全控制游戏场次的抽取。”卡厄斯的神情看上去竟有些许抱歉，祂停顿一下说，“没谁会觉得摩罗斯游戏的真相可以永远隐瞒下去，无论是我们，还是那些研究人员。但如果直接让玩家知道他们已经死亡的真相的话，可以想见会产生大量负面情绪，没人敢赌这里能不能再次承受住猛烈情绪的冲击。” 　　“所以……以‘00’结尾的游戏是……”乔君影吐字犹豫，她想到游戏中父母提起的名为“盖亚”的创造程序，或许不是所有的游戏场都……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嗯。”虽然她没说，卡厄斯却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肯定了她的猜想，“大部分游戏场是盖亚根据玩家的记忆梦境独立创造出来的，但……所有以‘00’结尾的游戏里都被插入了与摩罗斯游戏本质相关的信息，只不过或多或少罢了。” 　　“话虽这么说，但能把不相关NPC的小故事或者街边别有用心的广告甚至一些似是而非的新闻当作相关信息丢进游戏场编上‘00’尾数也是很过分了。”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还是真是偏心得过分。” 　　乔君影循声看去，只见楼梯转角荡出一截红色裙角，然后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对着她扯开灿烂的笑容：“真是好久不见——” 　　“……又是你啊，穆妩眸。”乔君影轻轻叹气看着她，穆妩眸这个名字的谐音暗含“盲”，明显是游戏场中的化名，“不，你在这里……是叫什么？” 　　“名字不过是代号，我说过，叫我‘穆妩眸’也是一样的。”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小幽。”卡厄斯的声线里带着明显的劝说，很是不赞同的模样。 　　“好嘛好嘛，我只说一次哦。”她耸耸肩看过来，“幽冥——” 　　乔君影闻言心猛地一跳，幽冥……人死后前往的世界吗？还真是贴切。 　　幽冥揣度着她的表情微笑着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幽冥’。” 　　“所有新手场都归她管理。”卡厄斯在一旁插话。 　　“……对。当然，偶尔我也会去客串一把新手场boss进行测评。”幽冥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点无奈，又带着意料之中的了然，“算了，你还想知道什么直说吧。” 　　“……” 　　“或者你自己来看？”幽冥耸耸肩，指尖划过四周，“反正也没有什么你不能看的。” 　　“什么都能看？”若说乔君影现在最想看的当然是被她牵扯进游戏里的同伴们的现状，但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卡厄斯祂们会对她如此宽厚，就因为她父母主持了关于卡厄斯前身的研究？ 　　作者有话说： 　　卡厄斯：啊啊啊啊我们满满的善意她为什么不相信啊！[猫猫委屈.jpg] 　　①信息加工理论把人看作一个信息处理器，而人的认知行为就是一个信息处理过程，即信息的输入、编码、加工储存、提取和使用的过程。《自适应学习：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革命》，李韧 第169章 　　“什么都可以。”一旁的卡厄斯上前一步， 小心翼翼扯住她衣袖一角，好像害怕被拒绝一样，“你想……看什么？” 　　“可是， 为什么？”乔君影是真的觉得疑惑， 就算卡厄斯因为她父母对她高看一眼，那其他的程序呢，完全没理由啊。 　　“虽然那个时候你们不知道也没有察觉，”卡厄斯微微红了脸， “但在我看来，那段孤寂又难熬的日子里只有你们陪着我。我跟着你们两人的视角观察、认识世界， 我看着你们的生活，为你们情绪上的波动感到茫然无措……想知道原因……” 　　沉默着听着祂的话， 乔君影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父母谨慎又大胆的猜测、苦心积虑的筹谋，终是在永别后漫长的岁月中依旧庇护着他们珍爱的儿女。 　　“还有， 我很抱歉。”卡厄斯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乔君影说，“对你们忍受的疼痛。” 　　“嗯？” 　　纤细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角又飞快远离，轻柔得像飘落的羽毛。 　　“虽然不是出自我本意，那些人也在尽力减少伤害， 但毕竟是靠近大脑的异物，有很多痛……总是无法避免的。” 　　“……我也感受不到。”低低的声调显出一丝失落，没等乔君影回应他立刻清了清嗓子继续刚刚的话题。 　　“掌握知识对我来说很简单，在研究院时他们会不断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进行测试，能有确切答案的类似于自然科学领域的问题他们不会提问，因为只要是数据库中有，问题的答案就能被我检索到， 所以他们总会倾向于提出一些偏向社会哲学……或是伦理相关的问题。” 　　“嗯。”乔君影看着祂深潭一般的蓝色眼睛颔首， 示意自己认真在听。 　　“按照我的‘逻辑’， 当面对一个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时，我会先提取几个关键词，然后在数据库里搜索类似信息，整合后得出我的答案，这个过程跟人类的思考过程或许类似，但它是出自概率统计的结果，没有真正出自于‘我’，没有……情感。”卡厄斯说。 　　“我是不需要睡觉休息的，但在研究所时……他们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说‘早安’，下班关门熄灯前也都会跟我说‘晚安’，我也会以‘早安’、‘晚安’回应他们，那是因为在数据库中检索出的大部分回应是这样的，所以我遵循统计规律这样回应，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也感受不到问候里的友好或客套。 　　“刚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看见春天的花会不自觉微笑，不明白为什么看见别人的苦痛会感同身受的落泪，不明白为什么因别人受到的不公而愤怒……后来，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你们情绪的波动，我会因为你们的笑容而感到我处理信息的效率变高，因为你们的难过而不想运作……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所谓‘情感’，但……” 　　卡厄斯的蓝色眼睛定定地看着乔君影，露出一个属于少年的狡黠笑容说：“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把我抓出去继续研究吧。” 　　“你……” 　　看卡厄斯对他们的格外关注以至于这些程序都对他们抱有善意，难道研究人员把卡厄斯投入游戏时并不知道祂产生了类似于“情感”的东西吗？ 　　“他们不知道。”无名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真正的机械程序一样，”新历250年2月21日，摩罗斯游戏开启前夕，经人提议，科学院完成名为‘西弥斯’的监控程序，投入‘沃野’监视摩罗斯游戏的运行。” 　　监视摩罗斯游戏的运行？ 　　其实真正被监视的……是掌控游戏运行的卡厄斯吧。 　　乔君影转头对上那双无机质的灰色眼眸，竟然从中品出一点责备的意味来。 　　责备？难道说…… 　　“提出这个提议的，乔明川、安方瑜，你知道吧？”无名没有波动的声线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他的话看似在问她知不知道这两个人，但乔君影明白，他没有在提问，这句话的重点也不是她父母。 　　她知道父母做出那个决定的原因。 　　关于他们为什么在主持研究出“卡厄斯”之后，还要用“西弥斯”限制祂的权力。 　　明明在父母的设计里，对她抱有善意的卡厄斯是她在游戏中最大的依仗和王牌，是父母费尽心思为她留下的最终保障，祂也确实多次帮助、保护了她。 　　到最后，他们却选择主动限制祂的权力。 　　或许因为那场改变了周清晏一生的车祸，或许出于日常研究中的发现，他们对那些事故最终无法释怀，对人工智能……终究是不敢完全信任的。 　　如果她没猜错，被称为“西弥斯”的监控程序就仅仅是一个程序而已，他们不会赋予它人格。 　　考虑到无名的身份立场，乔君影很能理解他的不满，当初他们的父母提出在她和周清晏身上安放芯片时就是有私心的。 　　如今卡厄斯对他们的亲昵也是几位长辈期盼的，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让卡厄斯戴上枷锁，这一行为在这些程序眼里应该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背叛”。 　　“你不知道吗？卡厄斯现在不能——” 　　进门之前无名未说完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乔君影垂下眼眸，无论是帮她重回游戏、还是放任她来到主控室都不像是能被轻易允许的。 　　就连关卡boss想要维持游戏场不关闭都要付出很大代价开启支线任务才能做到，那卡厄斯祂是不是也……甚至连那两场被选出来的、间隔很近的“00”游戏也是…… 　　祂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你，付出了什么？”没有回答无名，乔君影看向卡厄斯轻声问道，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在与她对视时总是写满了一览无余的温润与亲昵。 　　“没什么呀……”卡厄斯对上她的眼神顿了顿，沉默一会儿后牵住她衣袖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向来时的大门走去，“你跟我来。” 　　卡厄斯带着她在类似玻璃的大门前停下，空着的手轻轻抬起向前伸去。 　　就在白皙的指尖触碰门把手的那瞬间，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半透明的墙壁闪烁起红光，原本静谧的建筑顿时让人感觉心下不安，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你看，只是暂时不能出去而已，毕竟我一般也不需要外出，没什么要紧的。”卡厄斯像是害怕吓到她似的慢慢安慰着，“我的其他权限都没有被限制，行使权力也不需要出去，没事的，不用担心。” 　　“卡厄斯——你又作什么死呀——” 　　就在乔君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很熟悉的年轻女声伴随匆匆脚步从拐角处转过来。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有着宽阔帽檐的大大的黑色尖帽子，金色的长卷发随着主人的动作轻微弹跳，划出微小的幅度。 　　来者身量不高，她在几人面前停下，宽大的黑色帽檐下，是一张曾经见过的脸。 　　“你是……温妮？！”乔君影惊讶地看着这个容貌乃至衣着打扮都和她在图书馆见过的没有两样的小女孩。 　　“不，不对……” 　　卡厄斯曾经在论坛上发帖声称图书馆里的书大多与游戏相关，可以作为参考。 　　乔君影唯一一次见到温妮就是在图书馆，当时她以为温妮只是普通的守馆NPC，但真的普通NPC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听说过‘中央脑系统’吗？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理论上你们的记忆会被全部保存，名为‘盖亚’的创造程序会根据实验志愿者的梦境补齐逻辑漏洞创造游戏。” 　　“中央脑系统。” 　　“记忆保存。” 　　“梦境补齐。” 　　游戏中母亲的话再次浮现耳旁，她过往的一切经历不受控制地重复播放，伴随一股尖锐的疼痛，那些记得或者不记得的场面在脑海里飞快闪回。 　　“你……你是盖亚……”乔君影挣扎着按上太阳穴，对上她金灿灿如同太阳的眸光，声线颤抖。 　　“你好呀。”一瞬间那双金色眼眸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我是盖亚。” 　　“轰隆隆——”不知名的远方传来一声钟鸣，盖亚的声音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那些杂乱的声音与画面如同被震住一样全部消失不见了。 　　乔君影的视线重新清晰，卡厄斯扶着她的胳膊，满脸担忧，“你还好吗？” 　　在祂身后几步盖亚低垂着眼睫，遮住那双灿阳般的眼眸。 　　“盖亚的眼睛是创造程序的具象化，所有玩家的全部记忆都在里面，包括玩家们不记得的那些记忆，那样庞大的数据，你们受不了的。”卡厄斯低声解释道，“你还好吗？” 　　“嗯。”撑了一下祂的手站起来，乔君影声音微哑，“图书馆那一面，是你特地去见我的？还有送过来的茶具……” 　　“是的呀，我一直想见见你呢，只可惜在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去玩家的聚集地，后来有了时间你又不见了呢。” 　　恢复创造程序身份的盖亚不像温妮那样显得娇小可爱，说话时习惯性带着语气词，像哄小孩一样轻柔和缓。 　　“隔着屏幕终究只是旁观，我们都一直很想很想见你一面呢。” 　　作者有话说： 　　卡厄斯：我为你们因为芯片受到的疼痛感到抱歉。 　　乔君影：……你的道德水准会不会有点太高了？ 　　①古希腊神话中有两位代表公平的女神，分别是西弥斯（Themis）茜弥斯（talmiser）（ximisi）和她的女儿阿斯特米亚（Astraea）。西弥斯一手持“公正之天平”，一手持一把剑。她的双眼总是闭合的，意味着她在做出决定时的依据，全凭心中的公平，不会受到现实的干扰。百度百科 　　②盖亚：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是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创世神，标志着万物开始产生。百度百科 　　③彭菲尔德在1954年提出了“中央脑系统学说”。颞叶和间脑的环路是人类记忆的主要区域。像一个录音录象装置，把人的全部经历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这种记录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未被人主观意识到，但它的确是客观地实现了。因此对这一区域施加特殊的刺激时，一些在通常情况下根本无法回忆的往事便被回忆起来。百度百科 　　④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忘记，只是想不起来：《千与千寻》钱婆婆台词 第170章 　　“来吧。”盖亚牵起乔君影的手， “作为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来到主控室的玩家，可以给你看一点东西呢。” 　　“一些……你想看见的东西。” 　　在她声音落下的那一秒， 周围的环境像是万花筒里的世界一样旋转折叠， 折散出七彩的图案，最终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破破烂烂的院子。 　　像是被轰炸过一般，眼前的木质房屋半塌不塌，房梁斜着横过大堂抵在墙角， 遍地是折断的家具和瓷器碎片。 　　潮湿的土地似乎下过大雨，周围的绿竹折断倾倒大片， 垂柳被拦腰斩断坠落在流水之中，金铃铛和红绳被碾进淤泥。 　　“……载云院？” 　　曾经熟悉的院子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乔君影顾不上身边几个程序，转身奔向院子边缘， 那棵曾经发出钟声的大树依然挺立，断掉的红线缠绕在树冠上。 　　抬起手按向树干，乔君影的手没有防备地穿了过去。 　　“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呀，旁观者是不能打扰游戏进程的呢。”盖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虽然不太一样，但想象成全息影像会不会好理解一点呢？” 　　“那我的队友……” 　　“乔乔不要担心，他们快要结束了呢。”盖亚柔柔地牵起她一只手合在手心，眼睛看向一边却没有落到实处，“我看见大家都很平安呢。” 　　“……要来了。”她说。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不远处炸开。 　　乔君影看见载云院的围墙全部被外面的气浪向内掀起，她下意识躲避几块碎石后才停下脚步，看着石块穿过身体， 巨大的气浪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扰动。 　　“哇啊啊啊——” 　　属于小孩子的惨叫在爆炸声后响起， 那个原本白嫩嫩的小童衣服破烂， 浑身灰尘重重砸在石堆中央。 　　小童趴在地上，挣扎着张口，呕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你、你们……不！不！你们怎么会发现？！”原本稚嫩的声线开始异化，变得尖利刺耳起来，活像恐怖片里的厉鬼。 　　“不——！” 　　小童的身形开始变大，最终显现出山岚娘娘的模样。 　　她一袭红衣如同鲜血染就，露在外面的皮肤焦黑皲裂，黑黢黢的眼窝里，浓重的怨恨几步化为实质。 　　“刷——” 　　一把桃木剑冲破漂浮的尘埃，狠狠穿过山岚娘娘的后心，将她死死钉在废墟之中。 　　她的四肢诡异地抽搐着，长长的指甲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印记，身下土壤饱食的血液不知是来自她，还是来自那些惨死在她手上的可怜人。 　　“夏姐姐，开心一点嘛。” 　　“夏姐姐你笑话我！” 　　“乔夏姐姐，那些花……你……你还要用吗？” 　　……枣柿。 　　娇憨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回荡，乔君影闭了闭眼。 　　那个会因为担心她委屈编花环哄她开心的枣柿，那个羞涩又骄傲地给她展示豆蔻花苞吊坠的枣柿，那个在外面有人等着她长大的枣柿……再也看不见了。 　　虽然等到新一批玩家到达，等到游戏重置，所有人包括枣柿都会重新开始，但也不是那个和她相处过、悄悄跟她分享少女心事的枣柿了。 　　“这里！” 　　烟雾中出现几个人影，乔君影看见除了自己和死去的任常昌外，其他的玩家都在了。 　　她顾不上别人，赶紧靠近叶菲菲仔细地看她。 　　叶菲菲向来带着甜美笑容的脸上没有笑容，眼神平静的看着尘埃落定的院落，抬眼看向院子另一边的贾林胜，但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好似眼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周清晏几人走上前去查看山岚娘娘的情况，叶菲菲站在原地抬头看向上方看起来毫无生机、惨白的太阳，众人似乎都放松下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乔君影的视线扫过几位队友微微蹙眉，总觉得他们的站位似乎…… 　　“唰——” 　　只听一声急促的破空声，叶菲菲立刻回过神来就地一滚，等到她爬起来时，侧脸缓缓流下一丝血痕。 　　“沙沙——” 　　“沙沙沙——” 　　“植物！是植物有问题！”一声沙哑的女声在植株攒动中窜起。 　　乔君影寻声看去，发出大叫的竟是李长乐！ 　　一向以温婉端庄形象示人的李长乐声音沙哑，眼下重重的黑眼圈配上不断看来看去的样子竟有些神经质。 　　“小葵！小葵！”她鼻息急促地唤着苏芷葵的名字。 　　“长乐姐，我在呢，我在呢。”苏芷葵轻柔地回应，伸出的手立刻被李长乐紧紧握住，力气大到她的指尖泛起没有血色的白。 　　蹙起细细的弯眉，苏芷葵还是言语温和，柔柔地安抚李长乐，但她瞥向一边的眼睛里一片沉静。 　　植株缠绕着向玩家们发出攻击，虽然看起来场面宏大，但攻击力并不强，贾林胜率先跳出包围圈远离了战场。 　　乔君影看着同伴们的动作，他们只是躲避着攻击，没有一点要反攻脱离的意思。 　　贾林胜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走向外面的脚步犹豫地停下，他缓慢移动到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观望起来。 　　“小葵！小葵！”李长乐凌乱的碎发从挽好发髻中落下来，她的手在半空晃着好像想抓住什么，心神慌乱又改变了主意，“不不不，你不要过——啊！” 　　“长乐姐？”侧对着李长乐的苏芷葵突然看向一边眼瞳瞬间睁大，“小心——！” 　　她扯着李长乐躲向一边，但在下一秒一只藤蔓勾住李长乐的脚腕带着她瞬间离地。 　　“啊！”李长乐的双手乱挥着，完全没有资深玩家该有的反应，胡乱打出的攻击居然没有一点有效的反抗，反而给其他玩家带来躲避的麻烦。 　　这时周清晏一个跃起，手中的“非命”像伞一样护在身侧，脚步如同踩在实地似的向李长乐靠近。 　　乔君影猜测他脚踩着的地方应该有顾知行的“领域”存在，更有可能的是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他的领域之下。 　　站在下方的左陵抬起头，嘴唇微动，浅色虹膜边缘的红线愈发鲜艳，几乎如同鲜血一般。 　　空中飞舞的藤蔓以及不断炸开的花苞果子，乃至伴随花朵炸开的花粉都似乎停滞了一瞬，周清晏伸出去的手准确无误扣住李长乐的手腕。 　　浮在头顶的大伞突然解体，以伞骨为界分散出去的伞叶如同高速旋转的齿轮瞬间割断了缠着她的重重藤蔓。 　　“小心。”在四下飞溅的绿色汁液中，周清晏微微牵动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抓、到、你、了。” 　　那一瞬间他的声音如同古寺里荡魂摄魄的古钟，瞬间将李长乐打醒了。 　　这几天的混沌朦胧惊魂丧魄，这几天的疑神疑鬼畏首畏尾，追根究底源于那个女孩轻飘飘看过来的一个眼神和言语暗示，再加上同伴的言灵加持…… 　　她原本没把她当一回事的，毕竟叶晓菲在玩家们眼中向来是活泼可爱的儿童形象，她曾依稀听说过叶晓菲对傅冷有恩，就以为她加入白玉京不过是挟恩自重，哪成想…… 　　脑中闪过的思绪不过是瞬间，下一秒李长乐空着的手猛地刺向周清晏的双眼，指尖闪着诡异的漆黑色泽，周清晏立刻如她所想的那样扭头躲避，她顺势将手挣脱，袖中飞出的长绳勾在远处还未异变的大树上带着她飞离。 　　微微露出一个笑，李长乐在半空中回过头，从乱飞的黑发间隙看见周清晏以及下方的人都平淡地站在原处没有想要追上来的意思。 　　只见顾知行上前几步，一个泛着流光的半透明立方体出现在空地外围，恰恰好将疯狂挥舞的植株罩在内部。 　　立方体慢慢缩小，平滑地将人体滤出，完完整整把植株框在内部，包括深入地下的复杂根系都被拔了出来。 　　“……怎么……” 　　身体猛地一个停顿像是撞到什么似的拉回李长乐的注意，她艰难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撞到了那棵大树上，浑身软软的完全使不上力来，甚至感觉不到撞击的疼痛。 　　不过是回过头的几秒钟，李长乐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更准确来说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她只能转转眼珠子，扯扯唇角，透过树枝看着上方一小片天空。 　　“沙、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伴随曳地长裙拖过杂乱土地停在李长乐身边，她扭不了头，只能等着黑色阴影落在她身上。 　　一张常常挂着甜美笑容而现在没有一丝表情、曾经带着婴儿肥而如今消瘦得有些吓人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叶菲菲站在树下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说是“人”也不算准确，眼前的人除了头还是正常的以外，身体其他地方都诡异地下陷，好像除了皮肤其他骨肉全部消失，脑袋以下只留人皮一样。 　　就算是这样李长乐都没有死亡，她飞快地转动着眼珠，似乎还想伺机逃跑。 　　所以他们真的已经死亡了吗？ 　　现在是“活在”网络里？ 　　叶菲菲看着眼前的人一瞬间有些茫然，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似乎散了，对于“已经死亡”这件事队友们好像都接受得很容易，可她对此却一点实感都没有。 　　看着李长乐只剩下皮的身体和快速转动的眼珠，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胃部有些不舒服想要呕吐，说着要给傅深寒报仇，到真正可以报仇时她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是在身体变小后连着心智也变小了吗？她真的在变小之后被队友、被傅深寒宠坏了吗？ 　　叶菲菲在心里诘问自己，她不像安旭时那样一进游戏就被乔君影带在身边，她是半路加入白玉京的，在加入白玉京之前她一样可以独当一面，一样能够直面危机临危不惧，一样面对敌人毫不手软，可是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呢？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竟然下不去手！ 　　“菲菲，仇恨是件很辛苦的事，报仇也是，你不要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不要反复给自己心理暗示你“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怎么怎么样，有些事情让其他人来做比较好，你还是留在白玉京吧。” 　　又想起临出发前祁阳的话语，她那时是怎么回应的呢？叶菲菲独自一人站在树下，她茫然地想，甚至还有有些恐惧和无法言说的怨。 　　为什么队友们还不过来？为什么让她一个人面对如此形态的李长乐？为什么周清晏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控制李长乐的行动？为什么……为什么会制定这样的计划？ 　　行动计划……是谁定的？ 　　“……嗯，可以，但还要……” 　　“对，我觉得……” 　　叶菲菲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平平无奇的晚上，制定计划……每个人都参与了。 　　“交给我吧，我可以。” 　　她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 　　“不，我要去！我能做到！队长，你相信我！我要亲手报仇！” 　　她听到自己激烈地回应祁阳。 　　如果换成其他人……如果是安旭时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如果、如果出事的是乔君影，他会怎么办？那个一直被保护、被照顾的安旭时会怎么做？ 　　“嘻嘻，他会怎么做你不是清楚得很吗？” 　　一个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却又让人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脖子传来久违的刺痛，是一种她已经快要忘记的感觉。 　　叶菲菲瞬间僵住身子低下头，只见一只手松松握住她的脖子，染着大红色的几乎有手指一半长的指甲在颈动脉附近随意轻点着。 　　一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贴上她的后背，几缕卷发垂落身前轻轻摇晃。 　　“叶菲菲……你就是个懦夫。”那个熟悉得让人心惊的声音嘻嘻笑着，冰凉的吐息拂过脖颈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真是一点都让人不意外。” 　　作者有话说： 　　叶菲菲：是谁？你究竟是谁？！ 第171章 　　周围的环境变成一片漆黑， 只剩叶菲菲和身后的女子，脚下踩的好像是镜子，叶菲菲低头看不清女子的脸， 只能看见从女子身上垂落至镜面的红色的纱和飘飘忽忽的倒影。 　　“你……你是谁？”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嘻嘻～” 　　女子没有回答， 她娇笑着，冰凉的身体像蛇一样灵活柔软，又滑腻得有些恶心，黏腻的黑色长发让人想到深水里缠着尸体的水草。 　　超出常人的手臂长度使得她像是趴在叶菲菲身上的一只变异蜘蛛， 长长的手臂搂抱着叶菲菲，尖利的长指甲在脖颈游移又缓慢打着转下滑。 　　“‘如果出事的是乔君影， 安旭时会怎么做’？” 　　“你不觉得亏心吗。”黏腻又故作甜美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像是生活在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阴暗生物， “她对你不好吗？他们对你不好吗？周清晏对你不好吗？你何苦盼着乔君影再出事？” 　　“我、我没有！”叶菲菲倒抽一口凉气，像是急于否定什么似的大喊， “我……我跟影影情同姐妹！我从来没有想要她出事！” 　　女子没有理会她的辩驳，自顾自地慢悠悠往下说，声音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 “何况安旭时会怎么做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之前为了救乔君影，他拼命的样子难道你没有看见？” 　　好熟悉的声音…… 　　全身心似乎都被女子的话吸引了，叶菲菲眼神空洞，又被带回那段紧张悲伤的时光，没有注意到从镜面飘出的黑雾缠上小腿慢慢向上蔓延。 　　那时候…… 　　那时候白玉京除了她自己外全员出动，再加上青鸟的叶沐桐和程凤鸣，众人几乎都是天天泡在游戏里。 　　叶菲菲原本以为安旭时会跟她一起留守， 因为那个从进入游戏初始就一直被乔君影带在身边的孩子， 那个笑容灿烂一口一个“阿姐”的孩子， 为数不多独自进行的游戏场都是乔君影事先用异能预言过的。 　　……虽然不一定有用。 　　“预言”异能看似强大但实际使用起来限制很多，且不说精神系异能本身就比常规异能更难掌控和提升，单单“未来是不确定的，充满无限可能”这一点就给预言或推演类似能力的异能者带来了极大困难。 　　与因果律道具不同，“预言”并不能保证一定发生，只能“看见”一种或几种可能发生的片段罢了。 　　没有前因后果的片段很容易与现实产生差异、事件走向完全相反，甚至使得“预言”到的结果成为现实结果的真正诱因。 　　更何况“预言”不可能把瞬息万变的世界囊括其中，有时玩家在街口向左向右走的随机选择就能脱离“几种可能发生的片段”。 　　这是玩家们对推演预言类异能的普遍认知。 　　不……不对！ 　　乔君影给出的所谓“预言” 　　………出过错吗？ 　　即使叶菲菲对乔君影的本命道具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塔罗牌中22张大牌很重要，那时候乔君影塔罗牌里的世界牌和命运之轮在安旭时单独游戏时必然会给他并且反复强调卡片刻不能离身的。 　　为什么？ 　　乔君影…… 　　乔君影原本的异能真的是“预言”吗？ 　　虽然她自己和队友们是这样说的，她的主要道具塔罗牌和水晶球也确实属于占卜类道具……但是…… 　　“嘶……”叶菲菲痛苦地皱起眉头，头像被针扎，脑子像浆糊一样思绪繁杂得无法控制，过往经历乱糟糟地脑海中回放，没有逻辑。 　　“叶、叶晓霏！你胡说！你胡说！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你们别听她的！” 　　“你、你会读心！” 　　“菲菲，白玉京快到了。” 　　“叶菲菲，欢迎你。” 　　“菲菲，你好棒！” 　　“菲菲，是你救了我！” 　　“谢谢你，叶菲菲。” 　　“菲菲……累了就休息吧。” 　　“菲菲，没人想逼你，你冷静一下……” 　　“不想去就不去，你自己做主。” 　　“你开心就行，自己决定吧。” 　　…… 　　在一片杂乱中，最终在脑中成型的那个念头，或许……在很早很早以前，在她退缩不前时这个念头就已经深埋心底了吧。 　　安旭时。 　　傅深寒。 　　安旭时。 　　傅深寒。 　　安旭时…… 　　安旭时、安旭时、安旭时…… 　　在什么时候……那个孩子已经长大到能够独当一面了呢？已经能成为队友的依靠了呢？ 　　叶菲菲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啊……” 　　“叶菲菲，你好没用啊。” 　　“又懒又笨还不愿意历练，不愿意锻炼自己就罢了，还在心里暗戳戳嫉妒别人，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平时亲热的面孔下藏着这样的小心思吧？” 　　“怀疑队友？真有你的啊。” 　　“整天就知道要好看的小裙子、吃甜点，‘掌控人性的王’？哈，那些玩家是瞎了眼了吗。”女子上扬的语调极尽嘲讽，“你看看自己没用的样子，傅深寒怎么可能喜欢你？只是碍于所谓的‘救命之恩’在强行忍耐吧，怕不是心里烦你得很呀！”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叶菲菲缩着肩膀紧闭双眼，用力捂着耳朵大喊着，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不要再说了……” 　　“你是谁……不要再说了……你到底是谁……” 　　叶菲菲的身子晃了晃，终于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 　　“承认自己的阴暗面很难吗？”长长的指甲微微用力滑动，在叶菲菲脸上留下几道白色长痕，像是破碎的接口。 　　“承认我就是你很难吗？” 　　“你是……我？”叶菲菲喃喃，“我……” 　　“菲菲？醒醒！” 　　“菲菲！” 　　叶菲菲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看见顾知行正弯腰低头看着她，阳光从他身后照射下来，叶菲菲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呼唤自己的声音也像隔着一层水雾，好像两人身处不同空间。 　　“你还好吗？”顾知行伸手想扶她起来。 　　“……嗯。”手撑着树干站起来，叶菲菲有意无意避开顾知行的手，环顾四周。 　　院子里还是一片狼籍，树下的李长乐没了踪迹，只剩下雍容华贵的马面裙和发髻上的金簪逶迤在地，而周清晏靠在一边低垂着头，神情恹恹擦拭着自己白皙的指节。 　　“已经……结束了？”叶菲菲有些神情恍惚，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生的事物似乎已经超过了大脑的处理极限。 　　“嗯，还有一点小疑问。”顾知行让开道路，“不过你可以先休息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摆了摆，乔君影回过神来。 　　“乔乔，他们要结束了哦。”盖亚柔柔地声音响起，“我们该走了。” 　　“可是，菲菲她……” 　　“那是她自己的路。”盖亚牵起乔君影的一只手合在掌心，低垂的长且翘的睫毛挡住艳阳般的眼眸，“乔乔要相信她会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呢，而且我们也不会让你现在去影响玩家的喔。” 　　“……嗯。”乔君影沉默一下，随即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个程序问道，“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卡厄斯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蓝色眼睛睁大看过来时显得有些无辜，“嗯？” 　　虽然盖亚说那是叶菲菲自己的路，但她的异常还是让乔君影很担心，再加上她离开得越久，周清晏越容易回到没有保护好她的噩梦中，如果她到这场游戏结束还没有回去的话……他一定又会胡思乱想了。 　　乔君影叹口气，不想再和这群程序兜圈子。 　　“你们总不可能仅仅因为我想来就让我来了，还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乔君影愿意相信程序们展现出来的善意，愿意相信卡厄斯所说的“祂会满足她的愿望”，但她同时明白作为摩罗斯游戏核心的主控室不可能轻易让玩家进入，就算有卡厄斯首肯也不可能。 　　身为卡厄斯创造者的她的父母都知道要用“西弥斯”限制祂，那些创造摩罗斯游戏的人难道会想不到吗？那些决策者会想不到吗？ 　　所以，卡厄斯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至少是能说服监控程序的理由让她过来。 　　“确实有一件事想让你们帮忙呢。”盖亚上前一步，周围环境像是变成万花筒内部那样奇幻诡谲，几个呼吸间他们便回到那座建筑的二楼。 　　“乔乔，你跟我来。”牵着她的手引路，盖亚歪歪头示意她看巨大透明墙壁的外面，“乔乔有没有想过你过来时看见的闪光是什么？” 　　“闪光……” 　　乔君影在掌握世界牌时看见的景象与这里十分相似，目前整个虚拟空间“沃野”的核心就是进行各项试炼并控制人口的摩罗斯游戏，而摩罗斯游戏的核心自然是能容纳众多玩家的游戏场，再加上她从游戏场过来是从上方坠落…… 　　“游戏场在上方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但她语调平平，没有任何疑问的意思，“闪光的是正在进行的？” 　　“是的呢，乔乔真聪明呀。”盖亚柔和地笑着推开面前的门，“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座建筑里的空间很奇怪，内部空间似乎要比从外面看起来大上许多，就如同眼前的房间，推门之前乔君影以为它或许像现世里大一点的会议室，但大门打开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门内是一排排白色的柜子，上不见顶，本应该摆放物品的架子上漂浮着微微起伏的各种颜色的小光球，视线被无尽的光球占据，根本看不见房间的边界。 　　“这些是记忆？”乔君影有点好奇，“不是在你的眼睛里吗。” 　　“都是呀，只是存在形式不同而已。”盖亚声音里含着笑意看向光球，手指轻点，面前的光球有个明显的跃动，“不然在这太无聊了呢。”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面前突然出现了雕花桌椅，桌子上的茶壶自动飞起将茶杯填满，精致小巧的点心摆满桌子，“请坐呀。” 　　乔君影坐下，注意到眼前茶具的花纹与她之前在图书馆里使用过的一模一样。 　　“来到‘沃野’需要达到三个条件。”坐在她正对面的卡厄斯竖起手指。 　　“一，生前签订了志愿者意向书。” 　　“二，死亡。” 　　“三，删除死亡记忆且意识上传成功。” 　　“其中删除死亡记忆不是必选项，但因为起初的‘沃野’还不完善，承受不住玩家知晓自己死亡带来的剧烈情绪，所以才需要删除。但现在的‘沃野’已经能够承受——” 　　卡厄斯突然顿了顿再接着说：“准确来说是他们想要测试在最近一次全面升级后的’沃野‘是不是能够承受那些情绪。” 　　“最近一次全面升级？是孟婆……那次？”乔君影想起“虚假的现实”结尾孟婆出现的异样，但奇怪的是孟婆当时的状态看起来很突然，不像是计划之内的升级。 　　“是，当时系统确实受到了一些攻击，但升级也在计划之内，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孟婆微微笑着，花白的头发微微晃动。 　　头发晃动？ 　　等等，明明在室内，也没有看见窗户，为什么……会有风？ 　　作者有话说： 　　①因果律：是指所有自然事物之间最重要、最直接（可以间接）的关系。表示任何一种现象或事物都必然有其原因，即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之意。这一世的生命发展，可以由不同的努力（即种不同的因），而得到不同的发展（不同的果）。百度百科 　　本文中“因果律道具”指“使用了就能必然发生、不受任何限制的道具”。 　　叶菲菲：我，到底算什么？我活在游戏里、忍受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72章 　　垂落的发丝轻微晃动蹭着脸侧， 乔君影回过头，看见一片衣角飘起，是卡厄斯。 　　祂眼眸微阖， 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微风不是来自外界， 乔君影彻底确认了，微风是来自祂突变的气场。 　　一般人改变气场也不过是影响气氛，但不会影响环境，卡厄斯却不同。 　　看着卡厄斯精致的面容， 乔君影突然有了后退的冲动，不是因为害怕或者恐惧， 而是刻在基因里的远离陌生强大的本能。 　　虽然早知道卡厄斯是摩罗斯游戏的掌控者，但或许是出自与竹月长久相伴的记忆与熟稔， 或许是卡厄斯在她面前刻意收敛了自我，乔君影第一次明显感觉到祂是不同的。 　　是不应该、不被允许接近的。 　　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着不能被跨越的天堑。 　　乔君影又想起了祂的双眸， 那双幽深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的眼睛，那双好像锁着沉睡巨兽的眼睛。 　　…… 　　“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遇见这种事……” 　　“不要……不要过来！” 　　“救命！” 　　“我不想死啊……” 　　“救、救救我……” 　　“为什么死的是我……” 　　“为什么不救我……” 　　…… 　　“嘶……”乔君影倒吸一口凉气， 一瞬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种各样的声音被一股脑儿塞进她的大脑。 　　杂乱无章的声音倒还能忍受，真正让她难受的是那些声音里的情感。 　　无助的、难过的、痛苦的、悲伤的、愤恨的、绝望的……仿佛凝聚了世界上全部的负面情绪，如同当头巨浪将她裹挟，就此沉入幽暗的水底，再也看不见任何光亮。 　　她感觉头像是要炸开一样疼痛，她伸手拍打头部想要缓解不适，却绝望地发现来自大脑深处的痛楚完全不能靠外界缓解哪怕是一点点。 　　“痛……” 　　她的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 像是想回到被保护的母体中去。 　　“没事了， 没事了， 已经结束了。” 　　有人轻手轻脚扶起她的上身，拥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别怕，已经结束了。”有人轻声呢喃。 　　睫毛微颤，乔君影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卡厄斯放大了还依旧精致的下颌，祂垂下眼眸，“你还好吗？” 　　卡厄斯借了她把力，让开路来，露出身后几个程序担忧的脸。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卡厄斯的神色温和下来，再没有那种“不可触碰”的高高在上之感，“他们认为现在的‘沃野’已经能承受那么多人濒死的负面情绪，不想再删除新玩家的死亡记忆，也不想再对老玩家隐瞒了。” 　　“不过瞒也瞒不了多久了，”孟婆接过话头，“总有人坚持着想回家，总有人坚持着寻找游戏真相。有人因为死亡崩溃，就有更多的人在绝境中开出花来，一代代玩家死在路上成为路标，终究会有人依靠他们的指引踏上通往真相的道路。” 　　“人呐，总是脆弱又强大呢。”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乔君影问。 　　“不然你先猜猜我们打算怎么办？”幽冥笑容灿烂，大大的眼睛眨呀眨。 　　孟婆说游戏系统受到过攻击，说总有玩家在坚持寻找游戏真相；卡厄斯说真相不可能永远对玩家隐瞒，说外面的管理者也早有预想，甚至想拿“真相”继续测试“沃野”空间；他们在设计游戏的最初就存在隐藏真相线索的“00”结尾游戏场…… 　　“……直接公布吗。”乔君影喃喃，“不，不对。” 　　“……先放任玩家在论坛上公布自己的发现？” 　　关于游戏真相的猜测多不胜数，时常飘在论坛首页，“死亡论”也有很多拥护者。 　　曾经有过很极端的“死亡论”者在离开游戏后依旧对玩家出手，造成过多次混乱。 　　玩家们聚在一起形成各个组织除了在游戏中更好地合作、互通信息和道具的有无外，在游戏外相互保护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乔君影想起曾有署名“卡厄斯”的账号对消极游戏的行为在论坛提出警告，告知玩家“游戏中死亡就是真的死亡”，说明这些程序也会监控论坛内容。 　　相关帖子的热度、曝光什么的，这些程序有太多手段控制玩家在论坛上浏览的内容，说不定祂们还会开账号说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给舆论添把火。 　　“在群情鼎沸时直接出面？” 　　她的母亲曾经跟她提过“中央脑系统”，那是盖亚改编游戏背景的基础，按照这个说法，死亡记忆是被储存起来了，只是玩家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给玩家以刺激，恢复关于志愿书和死亡的记忆？”乔君影陷入自己的思索中，没有注意程序们的神情，“但怎么让他们相信呢……” 　　毕竟只要是经历过游戏的玩家都知道游戏系统的强大，那宛如现实的场景和与真人没什么两样的NPC曾让玩家们怀疑游戏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更别说在一些游戏剧情中对时间、空间乃至玩家记忆的玩弄都会让他们怀疑那些关于“志愿书”和“死亡”的记忆只不过是另一场阴谋而已。 　　但是…… 　　乔君影又仔细想了想，她刚回游戏时和现在的记忆大有不同，不知道是卡厄斯本身的设计缺陷还是设计者做出的限制，经由卡厄斯模拟出来的记忆确实存在漏洞，一种隐隐约约让人不适的感觉，就看玩家自己能不能发觉了。 　　就像被崭新纸张飞快划过的指尖，可能在看见渗出的血丝之前都不会有任何感觉，但一旦注意到了就会有隐隐的痛感。 　　对于这一点，曾经被卡厄斯生生从记忆中删去有关爱人记忆的乔君影深有感触。 　　虽然在人生大事上大差不差，但许多细节都被模糊掉了，仔细回想就会发现回忆里满是漏洞，只不过在每月至少进行一次游戏的压力下没多少人有精力去回顾自己的人生罢了，等到相关记忆被激活想必那些被刻意模糊的记忆会重新清晰。 　　人都是具有从众心理的，尤其是面临超越自己认知或承受能力的事情更容易从众，而能够注意到自己记忆出现问题的玩家…… 　　乔君影抬眸看向卡厄斯，脸上没什么表情问：“你们想让我们帮忙……引导玩家？” 　　她犹豫一下还是用了“引导”这个词。 　　或许是出自积分的诱惑，或许是来自某种物伤其类的情绪，大部分玩家都是很乐于在论坛上分享经验的。 　　虽说论坛上不允许使用真名，一般大家也不会公开自己的组队信息，但玩家账号都是绑定真实信息的，一个玩家只能有一个账号、一个论坛名。 　　因此经常在论坛上分享经验、撰写经验帖的玩家说出的话更容易让普通玩家习惯性相信。 　　那么这些程序想找他们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只有白玉京几个人肯定不够，毕竟她的队友中也有不爱混论坛的，要是为了这件事贸然下场的话倒容易被怀疑是不是资深玩家收了系统好处事先串通好的。 　　这种热闹少不得要拉叶沐桐他们一起，还有……乔君影开始盘算这么些年来跟她和白玉京之间较有默契的玩家，大家的言论和发言时间也要好好设计，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讨论出结果的。 　　“你已经想到了呀？我们想让你做的事。”盖亚接过话来，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歪歪头笑了，“乔乔确实应该和朋友们好好计划一下呢。” 　　“嗯……”乔君影沉吟着回应，“那到时候怎么跟你们联系？” 　　“不是还有小竹月吗。”盖亚语气温和，“虽然他们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甚至从‘沃野计划’初见雏形的最初就开始了，但也是急不得的呀，等到时候卡厄斯的禁足早就解除了，你们跟他沟通就可以了呢。” 　　“好。” 　　“……” 　　“……” 　　“你……” 　　在乔君影点头答应后，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一时间没人开口。 　　“对了，我还想问，同样是死亡带来的情绪，为什么好像从来没听你们说担心游戏里产生的？” 　　按照她的想法，比起现实里相对安稳的死法，游戏里更可怕的死法带来的负面情绪应该更强烈才对。 　　卡厄斯闻言突然笑了，祂眨眨眼睛，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回答道：“内部产生的哪里比得上外部冲击呢？何况我们对内部数据都是留有额外的储存空间的。” 　　“嗯……”乔君影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问些什么，哪些问题是不会超过程序们被许可的范围的。 　　虽然维护游戏场运行的是这些程序们，让她在游戏中经历那么多苦难的看起来也是他们，但她心中在知道了那么多事实后生不出一点怨恨来。 　　平心而论，这些程序已经在他们能力范围内暗中帮了她很多了，或许有些行为已经超过了权限，不然卡厄斯也不至于被困在小小的主控室里。 　　而且若真的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 　　怨她不够强，怨她不够厉害，怨她的能力不够，不足以把她重视的所有人庇护在羽翼之下，怨她……签下志愿书的那只手。 　　“……谢谢。”乔君影轻声说，“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回应了明明可以忽视的请求，谢谢你们告知队友的平安，谢谢你们为告知真相做出的准备。 　　死亡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冒险，她很庆幸与一些人相识或重逢。 　　谢谢你们，关于这一切的一切。 　　“……” 　　“嗯……时间差不多了呢乔乔。”盖亚向乔君影伸出手，在身后柔光的衬托下那手心白得如同玉石一样。 　　牵上她柔软的手，乔君影在众程序的簇拥下来到另一间大厅里，在大厅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一扇扇房门。 　　带她来到其中一扇门前，盖亚用眼神示意她开门说：“你想要回去的地方就在后面呢。” 　　“呼——” 　　门后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大风扬起乔君影的宽袍大袖，长发被风吹散挡住视线。 　　一只温热的手贴上她的后心，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该回去了。” 　　“等、等等！”突然想起了什么，被头发糊了一脸的乔君影凭借记忆转向无名的方向，“你说我来到这见到的第一个程序不是你也不是卡厄斯，那是不是那个雕像？是西弥斯？” 　　“……嗯。”似乎没想到她还会对自己说话，无名愣了一下，“再见。” 　　随着抵在手心的手用力一推，乔君影跌入一片让人安宁的湛蓝之中。 　　“啊——” 　　看着下方形状熟悉的岛屿，哪怕在半空自由降落她竟一点也不紧张，心里一直憋着的什么东西似乎散去了，她大喊着释放心中的快意。 　　在岛屿越来越近的时候乔君影耍帅打了个响指，下方的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疯狂生长。 　　悠长沉闷的吼声从下方传来，像是什么大型的传说生物发出的，引出来自灵魂深处的震动。 　　乔君影眯起眼睛，看见下方一抹青色向她冲来，甚至超过了飞快生长的植株。 　　青色巨兽腾云驾雾向她袭来，狰狞的兽首两侧有白色长须随风舞动，头上的长角像是鹿角，长长的如同巨蟒的身体上覆盖着青色鳞片，腹下四只利爪如同鹰爪。 　　……是龙！ 　　那是从古至今延续不断的民间崇拜，是刻进血脉里的文化信仰，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神话生物，任凭哪个启国人都不会将它认错。 　　青龙乘风而上，乔君影盯着巨大的兽首，袖间突然飞出几条结实的藤蔓缠上龙角，带着她轻巧地落在龙角之间，她的手握上龙角，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我回来了！” 　　青龙发出悠长的龙吟回应她，带着她在云间翻腾，然后调转方向一头向下方的大海俯冲而去。 　　“啊啊——” 　　紧紧抓着龙角，乔君影看着海面越来越近，已经能闻见海腥味，在浪花几乎打上脸颊的时候青龙猛地一个漂亮的扭身重回天际。 　　听见耳边的猎猎风声，迎着湛蓝的天空与柔软的云霞，乔君影感觉心里都旷达了，发出畅快的大叫。 　　绕岛盘旋几圈后青龙停在半山腰让她落地，轻抚一下冰凉的鳞片，乔君影目送青龙长吟着隐入山林。 　　“……乔乔？”犹豫不定的熟悉呼唤在身后响起。 　　“阿姐！” 　　“小影！” 　　“小影。” 　　乔君影猛地转身，那群她爱着的、也爱着她的人站树下望着她，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们身上落下莹莹光斑。 　　“乔乔。”为首的周清晏开口又唤了她一声，明亮的眼眸似乎带着水光。 　　“……清晏。”乔君影向他扑去，完好妥帖地落于张开的双臂之中，像倦鸟归巢一般。 　　她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他身后安静站着的同伴们。 　　祁阳。安旭时。陆筠箐。顾知行。宁望。左陵。莫不问。叶沐桐。程凤鸣。 　　扫过他们或柔和或灿烂或儒雅或冷静的面容，与他们或宽慰或安抚或清冷的眼神对视，乔君影慢慢低下头把侧脸贴上周清晏的侧颈，感觉到一只手摸上她的后脑轻抚几下。 　　她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亮眼的金色，泪珠从微阖的眼帘下滚落。 　　“我回来了。”她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关于一切的一切。 　　①死亡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冒险：对于头脑十分清醒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哈利波特》 　　最终在文档里敲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竟有些舍不得，这是我第一篇长篇小说，在很久之前敲下“章一”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拖这么长时间，但写到后面真的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再加上现实生活的一些变化中间确实断更了很长时间，对此我很抱歉。 　　2021年1月17日是这篇文在晋江上开始连载的日子，但真正有了关于这个故事的脑洞和开始动笔应该是在2020年的暑假，脑洞的最初来源是学校每到选课就要崩溃的教务系统和那段时间在看的《人工智能的未来》以及一些关于“永生”的视频，各个游戏场的灵感来源则是许多恐怖电影小说以及民俗传说。 　　在断更后重新拾起来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在回顾和反思前文，往后的这段时间应该在写番外的同时对前面进行修文，然后是准备下一篇《双向猎捕》，关于我心目中的哨向世界。 　　感谢看到现在的你。 　　晚安。 第173章 番外：关于真相（1） 　　“啊啊啊啊阿姐——你们快来看呀！” 　　某天清晨， 乔君影正在餐桌上吃早饭就听见安旭时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大叫，一回头看见他抱着个笔记本电脑从楼梯上跌跌撞撞跑下来，头上没有梳好的呆毛一翘一翘的。 　　“嘶——”他加速冲过来， 没有刹住闸脚趾撞上了坚硬的桌脚， 惨叫一声痛得单脚站立在原地直蹦。 　　“喵～” 　　一旁的竹月舔了舔爪子，动作轻盈地跳上餐桌，将自己盘成猫团，在用大尾巴盖住自己之前露出的那个眼神大抵是鄙视。 　　“小安？跑那么快干嘛？痛不痛？” 　　“呜……”安旭时缓了缓一屁股坐在乔君影旁边， 把手上的电脑放在她面前，一双下垂眼水汪汪的， “我们之前商量的那个帖子，猫眼石那边昨天半夜发出去了， 现在有好多好多回帖。” 　　“哦？我想着也是这几天了，他们动作还挺快。”乔君影说。 　　她伸手在电脑上按了几下， 屏幕被投影至面前，一楼的队友们都凑过来围观。 　　“队长还在睡吗？”有人问。 　　“你还不知道他？没事的时候全队就属他起得最晚！”有人回答。 　　名为《你们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知道这里是虚拟世界吗？有实锤》的帖子前面带着深红色的“爆”字飘在论坛首页，大半夜就热度极高的帖子在早晨大批玩家起床后又引来新一轮热度。 　　撰写人在前几楼并没有放出自己的实锤，而是先贴了许多有理有据的引起过玩家大量讨论的“死亡论”的相关帖子， 因此前面也夹杂了许多玩家嘲笑的声音。 　　“又来了又来了又有某些邪/教要来炒冷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有什么实锤呢，就这就这？” 　　“emmm……这次又是哪个组织来传教了” 　　“再来几次我要怀疑你游的自创神要比玩家还多了” 　　但发帖人没有被这些泼冷水的人影响到，她按照计划自顾自发布内容，完全不理会那些或是质疑或是支持又或是看热闹的言论。 　　“她不错呀。”乔君影看向发帖人署名那里简简单单的“傲雪”两个字。 　　“杜凌梅，日光石的现任队长。”宁望嗓音轻缓，“她在金曜石的时候就很厉害，是副队之一， 同时分管对外事务， 当初日光石落在李长乐手上没交给她， 还挺让人惊讶的。” 　　乔君影闻言点头继续往下看，又发现了新的东西问：“李长铭的死跟李长乐有关？不是说他们俩是兄妹吗？” 　　“两个人都死了，真相如何还不是看她一张嘴怎么说吗。”周清晏语气淡淡的回应，“反正真正关心他们如何死亡的人又没几个。” 　　“那倒是。” 　　说实话在游戏中除了极其亲近的人外，玩家们也懒得关注别人是死是活，偶尔闹得大了不过是吃个瓜凑热闹的心态，更何况亲近之人互捅刀子的事情也极其常见，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好厉害啊。” 　　优秀的文字是有感染力的。 　　看着傲雪的措辞，乔君影好像与她感同身受了。 　　在沿着前人道路寻找“真相”过程中的艰难困苦，在发现死亡真相时的崩溃和不可置信，在一步步验证真相的犹疑和害怕，在最后的最后李长乐捅刀李长铭时的难以相信和无能为力…… 　　极富感染力的文字中间还穿插着他们在讨论时提供的各个团队压箱底的特殊游戏场的图片，也有卡厄斯提供的。 　　“……骗人的吧” 　　“emmm……好真实” 　　“对不起，我信了” 　　因为之前出了事，虽然乔君影以前的帖子都还在，账号却被收回了。 　　正巧她两次论坛名都是“山有乔木”，新账号只发过百鬼游乐园的攻略还是属的团队名，为了这次布局方便，卡厄斯直接将她两个账号合并了，这样她的账号在论坛上才看起来像个大佬号，也庆幸论坛不是西弥斯的监督重点。 　　乔君影看着玩家们的回帖，虽然有“早知道”的事后诸葛亮，但大多数人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按照他们的事先计划，卡厄斯不会在帖子发出第一天就有所回应，还要等再热一点呢。 　　“叶子：lz说得看起来很有道理呀” 　　“叶子：某些游戏场确实有很微妙的地方呢” 　　看见熟悉的名称乔君影点开主页看到她的账号代码，眨眨眼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阿姐！是菲菲！”安旭时情绪很激动，“好久好久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了！” 　　“嗯！”乔君影点点头，能够看见叶菲菲的发言她也很开心。 　　自乔君影从摩罗斯游戏的主控室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叶菲菲了，当时队友们说叶菲菲觉得相比在白玉京，她自己在外面可能会更好一点。 　　虽然不舍，但队友们依旧尊重她的选择，任她独自一人离开，也说了白玉京的驻地永远对她无条件开放，只是叶菲菲一直没回来过。 　　这段时间里他们曾试着联系她，虽然叶菲菲会偶尔回复，但她对自己的现状只字不提，他们也不好总是打扰她。 　　其实他们清楚，对于叶菲菲的异能来说，在外面与各种各样的陌生人相处才是最好的。 　　“读心”，那是要与不同人交流、在人群中才能成长的异能啊。 　　“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会乱起来。”乔君影叹气，“原本还有回到现实的微小希望约束，现在一些真的信了自己已经死亡的极端人士会闹出些动静吧。” 　　“这些是没办法避免的事。” 　　众人听见动静回头，看见祁阳从楼上走下来，纷纷笑开了说：“队长你醒来啦！” 　　“楼下这么热闹，我不醒才奇怪吧。”祁阳走到他们旁边说，“如果没有别的安排，等闹起来你们按照之前说好的出去帮帮忙，就当刷NPC的好感度了。” 　　“好的。” 　　“明白！” 　　众人纷纷答应。 　　之前他们在和卡厄斯讨论的时候就考虑过类似问题了，如果真的有玩家大规模闹事，为了尽快稳定局势，沃野的NPC会发布一些维护治安的任务，这类任务不仅会有积分奖励还能提升NPC好感度，好感度高了在沃野行事会更加方便。 　　这样不仅是他们这些事先知情的玩家，其他不是很极端的玩家为了积分和好感度也会参与进来。 　　“……你别那副表情嘛，虽然没有所谓的死亡记忆，但在游戏世界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我们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别小看你的队友呀。” 　　想起陆筠箐曾经说过的话，乔君影想，或许很多玩家对“死亡”的真相，心里也是有或多或少的预感了吧。 　　在真相帖发出的几天内热度越来越高，乔君影也看见许多眼熟的账号用各自风格不同的语言表示赞同。 　　与此相关的衍生谈论帖更是数不胜数，在论坛前几页基本刷不到其他信息。 　　如他们预想的那样，外面渐渐乱了起来。 　　原本在沃野里起个冲突、抢个道具啥的事情确实存在，但上升至杀人的几乎没有。 　　但现在，或许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浑水摸鱼，也或许是玩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流血冲突事件越来越多。 　　虽然很多团队都有组织玩家维护治安，也有许多散人玩家接任务参与，但沃野里的混乱肯定还要再持续一阵。 　　毕竟支撑很多玩家在游戏里熬下来的不过是“回家”的念头，事关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冷静”这个词都看起来轻飘飘的有些高高在上了。 　　“死都死了，活在恐怖游戏里有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总有一天能回去的，妈妈还在等我啊……” 　　“是谁做的？！谁决定的？！谁让我们在虚拟世界重生？谁让我们参与死亡游戏？！” 　　“对对，是谁把我们送过来的？筛选标准是什么？” 　　“不会是所有的死者都……？” 　　“？楼上认真的？” 　　“不然呢？还有别的可能吗” 　　“骗人的吧……” 　　“所有死人都会来这？那……那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孤独地死在了某场游戏中？” 　　“？” 　　“上面杀人诛心了” 　　新手聚集地有新手保护，没有户主同意的话外人无法进入，而团队驻地和其他散人玩家的居住地都不容易被找到，再加上沃野的线上购物很方便，如果玩家不主动出门的话很难受到伤害。 　　所以街上除了相互发泄情绪的疯狂玩家外，最容易受到伤害的还是那些临街场所。 　　乔君影几人接了任务后这几天都是守在孤儿院陪着孩子们的，虽然他们是由新手游戏场boss转化而来的沃野NPC，但孩童的外表总让人下意识轻视，因此他们所在的孤儿院是最容易受到围攻的场景之一。 　　或许是在被设计之初就存在限制，或许是不想暴露底牌，极端玩家的异能、道具和道具卡都没有受到限制，NPC的行为也很克制，以控制玩家为主，甚至各个场所的防护罩都没有打开。 　　虽然孤儿院里面的建筑完好无损，孩子们也很有精神，但大门上爬着的粉嫩月季都耷拉下来，花瓣边角有火焰燎过的黑色印记，掉落的花朵被来来往往的鞋底碾碎。 　　活动室里的几人席地而坐，安雅乖巧地靠在乔君影肩膀上，安童则像没有骨头似的枕在她膝头。 　　“喔，卡厄斯很勇嘛。”叶沐桐看了一眼窝在泡沫垫上有一下没一下甩着尾巴的竹月说。 　　“嗯？”乔君影闻言凑过去看她的屏幕，是一个讨论什么样的人才会在死后被选入摩罗斯游戏的帖子。 　　“目前来看，所有死者无差别进入和随机选择的支持者不相上下。”叶沐桐向后给她让出一点位置，顺手捉过竹月揉了起来。 　　“卡厄斯：有没有想过，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你们自己呢？” 　　“？” 　　“啥意思？” 　　“祂打算出现了？”安旭时也凑过来，伸手挠着竹月的下巴。 　　叶沐桐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小猫说：“祂现在不在这吧？” 　　“……应该不在。”乔君影看了看那只被多只手“蹂/躏”仍然懒懒趴着的猫咪说。 　　“那就好。” 　　叶沐桐灿烂一笑，默默回帖。 　　“梧桐：卡厄斯？是我想的那个卡厄斯吗？” 　　“梧桐：撰写置顶科普贴、说游戏死亡就是现实死亡的卡厄斯？” 　　“卧槽……我说为什么这个名字看起来那么眼熟……” 　　“沙……沙沙……” 　　“什么声音？” 　　虽说声音比较轻微，但在场的人都很敏锐，纷纷走到窗口向外看，远方的天空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逐渐靠近。 　　“……那是什么啊？” 　　没有人继续刷新的帖子停留在刚刚跳出的信息上。 　　“卡厄斯：抬头，看窗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